第1章：塵埃

  「一碗豆腐腦兒，兩個油炸糕！這兒吃……」

  章牧雙手揣在袖子裡，找了個沒人的地兒坐了下來。

  路邊的早點攤子哪兒都好，價格公道，味道又足。

  就是入冬以後，冷的厲害。

  沒多大會兒工夫，攤主老劉端著早點走了過來，見來人是章牧，急忙招呼到：

  「嘿！這大冷天兒的，章大隊長您怎麼親自來了，讓小石頭過來說一聲，我給您端屋裡去多好！」

  

  章牧剜了一勺熱騰騰的豆腐腦兒，不用吹，溫度就已經很適口了。

  「這兩天警署事多，得早點去！」

  攤主老劉故作神秘的湊向章牧。

  「是抓抗聯嗎？」

  「我這兩天擺攤，看到本子兵抓走好些人，聽說，東三街的……」

  老劉的話沒說完，章牧眉頭一挑。

  一聲怒斥，打斷老劉的話。

  「別瞎打聽！不要命了！」

  面對章牧的怒斥，老劉不由的縮了縮脖子。

  這年頭，哪個膽大的敢公然談論這種事，除非是不想活了！

  也就老劉是看著章牧長大的，他才敢在章牧面前這麼說。

  章牧是牡丹江警署的副隊長。

  同時也是東北抗聯安排在牡丹江的一名特工。

  代號：塵埃！

  任務就是潛伏在牡丹江警署內，為抗聯收集有用的情報！

  想要收集情報，只憑一雙眼睛、一雙耳朵是不夠的。

  像這擺早餐攤的老劉，他隨意的一句牢騷，就很有可能是有用的信息。

  就在兩天前，章牧剛打聽到本子近期，要對抗聯在牡丹江的地下組織，展開一次清除行動！

  可還沒來得及確認消息的真偽！

  清除行動便開始了！

  就在昨天，章牧親眼看到，東三街裁縫鋪的裁縫老馮，被本子給抓走了。

  他的兩個夥計，也被本子當街打死了！

  直到那一刻，章牧才知道，這裁縫鋪的老馮竟是自己人。

  早知道，平日裡就不應該那麼刁難他！

  但，老馮會背叛組織嗎？

  章牧不清楚。

  是繼續潛伏下去？

  還是趁沒被本子發現身份，趁早撤離？

  畢竟裁縫鋪隔壁的澡堂掌柜王守忠，就是自己上線！

  王守忠的澡堂太危險了，太容易暴露了！

  可這些年為了潛伏下去，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

  就這麼撤離了，真是不甘心！

  「呼……」

  章牧長出了一口氣，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豆腐腦的味道一點兒沒變，還是老樣子。

  可牡丹江這塊地兒，換了主兒了！

  「結帳！」

  章牧朝著老劉招了招手，示意過來結帳。

  老劉剛走沒兩步，立即停了下來。

  立正，低頭，身體前傾三十度，眼睛死死的盯著腳前那一方地。

  章牧見狀，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直到一隊小本子的巡邏兵，從街口處消失。

  「嘿……退……呸！」

  老劉將醞釀出的老痰吐在地上，隨即堆起一副笑臉。

  「章大隊長！我可不是沖你啊，我是……」

  他的意思，是個人都知道。

  章牧沒讓他說完，只是抽出一張紙幣，壓在了碗底下。

  這麼早出來，可不是因為警署的事多，而是要觀察下街面的情況。

  往常，一隊巡邏兵只有三個小本子。

  今天，竟是六人一隊！

  顯然，這次的事件比章牧的預期要嚴重的多！

  一片雪花落在章牧的手上。

  看著融化的雪花，一種不詳的預感縈繞在章牧的心頭。

  「變天了！」

  「今天得和王叔見一面！」

  …………

  牡丹江特務處的監獄裡。

  裁縫老馮被打的血肉模糊，終日裁布縫衣的手指頭，插滿了竹籤子。

  「真是塊硬骨頭……」

  行動隊長田中平三郎面色平靜如水，撥開盤子裡的骨頭，開口到：

  「馮先生！雖然你沒接受過正規的特工訓練，但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很好很好的特工！」

  「但你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老馮苦笑到：

  「什麼好特工……我就是一粒小小的塵埃罷了！我死了，還有四萬萬粒如我一樣的塵埃，東北終歸是我們華夏人的！」

  「塵埃，很不錯的比喻！但我還是想從你這粒塵埃口中，知道潛伏人員的名字！」

  說完，田中平三郎朝著手下揮了揮手。

  裁縫老馮的妻女被小本子兵帶進了審訊室。

  老馮的妻子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在她的意識里，丈夫就是她的天！

  只看了老馮一眼，便瘋了一樣掙脫本子兵的控制，撲到老馮身邊。

  「當家的……當家的……」

  老馮看了一眼自己的女人、孩子，心中一陣苦楚。

  「苦了你們了！」

  「田中！你他娘的……也算個人？用女人、用孩子……」

  田中平三郎走到老馮身前，掐住老馮妻子的脖子，將她推向本子兵。

  「多好的女人啊！」

  本子兵熟練的撕開女人的衣服。

  淫笑著，玩弄著女人的白肉。

  「當家的……當家的……」

  一聲聲哀嚎，如重錘般砸在老馮的心頭。

  「畜生！田中你個畜生！」

  老馮睚眥欲裂，一遍一遍的咒罵著田中平三郎！

  咒罵，慘叫，哭喊。

  老馮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妻子的慘狀。

  心中一遍遍向妻子道歉。

  在大家和小家面前，老馮毅然的選擇了前者！

  潛伏人員的名單，決不能告訴本子！

  田中平三郎的嘴角勾起一抹戲虐的微笑，對著手下的本子兵說到：

  「去，幫他把眼睛睜開！」

  本子兵走到老馮身後，雙手捏著老馮的腦袋，手指用力將老馮的眼睛撐的老大。

  讓他清楚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受辱！

  老馮扛不住了。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看著自己妻女受辱而無動於衷。

  但，老馮一個字也沒說。

  而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他用咬舌自盡的方式，保護著潛伏著的戰友，捍衛著自己的信念。

  但田中平三郎沒讓他如願。

  見老馮咬舌自盡後，田中平三郎對著本子兵吩咐到：

  「玩完了也別浪費！把人給松原春二司令長官送過去！」

  田中平三郎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兩聲清脆的敲門聲。

  「進！」

  一名本子兵推門而入，手裡捧著一個審訊冊。

  「田中長官，糧油店的夥計招了！」

  「交代出什麼了？」

  「據他交代，牡丹江警署內有一名潛伏的特工，代號：塵埃！」

  「塵埃？」

  田中平三郎眉頭一皺，他很討厭這個代號！

  「具體叫什麼名字？」

  「名字不清楚，他只知道那個人的代號！不過，他聽說『塵埃』的上線是個澡堂的掌柜！」

  「哪個澡堂？」

  「裁縫鋪旁邊的那個！」

  聽了這話，田中平三郎雙眼微眯，饒有性質的說到：

  「有意思！真有意思！」

  隨即對手下吩咐到：

  「交代下去，讓警察署的人，將全市的澡堂掌柜全都抓回來！」

  面對田中的安排，手下十分不解。

  「隊長？這麼做，那個塵埃豈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

  「而我們，只需躲在暗處觀察！第一個出現在那個澡堂的警員，就是潛伏在警署的塵埃！」

  「這就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外加一手守株待兔！」

  「隊長高明！」

  田中平三郎緩緩起身，眼中滿是玩味的笑意，似乎『塵埃』已經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不，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守株待豬！支 那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