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老男孩

  「前輩，不知道，您喜歡聽什麼類型的曲子呢？」王以歌拿出吉他，同樣坐在了海邊的一塊小岩石上，和阿木對面而坐，面向大海。

  「類型？哦，太久沒聽過了，隨便來兩首吧。」阿木看向大海，對於王以歌即將演唱的東西，興致並不算太高了。不過看了一眼對方手裡的吉他，倒是略微有點意外，因為他沒見過這東西。

  倒是和印象當中的某種琴挺像的。

  王以歌想了想，阿木前輩這樣的人，應該早就看穿世事，無心爭鬥了，所以，應該唱一些比較適合這種境界的歌曲。

  他閉上眼睛，在系統里翻找了起來，由於是臨時決定的唱歌，所以需要點時間來選擇一下。

  見他突然不語，閉著眼睛在那裡思索著什麼，阿木那看起來幼稚的臉上升起了一絲不悅來。

  這小子如此絞盡腦汁，莫非也是想如何討好自己，然後在離開之前，再從自己手裡撈點好處？

  這樣的事情，他見得太多了，還是在這孤島上一個人清清靜靜要來的好啊。

  

  阿木微微搖了搖頭，眼睛裡面透露著和他的外貌年齡看起來極不相符的深沉。

  過了許久，見王以歌還沒有動靜，他也是有些惱火了：「小傢伙，還沒想好唱什麼嗎？老夫不是說過，隨便唱唱麼，實在不行，那就不唱了吧。」

  王以歌聽後，睜開眼睛，既然如此，那就先將就著唱吧。

  「前輩莫急，好飯不怕晚，您，聽好咯。」

  說完，便是屈指一彈，略顯深沉厚重的旋律便是從指尖飛出。

  這深沉的旋律，讓阿木老前輩本來就不太舒服的心更加低沉，不過，卻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同。

  似乎和自己以前聽過的，都不太一樣。

  特別是這樂器的音色，十分奇特，感覺是另一種風格。

  所以他看起來還是在看著遠方的海面，實際上卻是偷偷地用餘光關注著王以歌彈琴的樣子。

  而且，他現在十分期待，這小子會唱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如果還是記憶里的那種不入流的東西，他恐怕會很失望。

  而他的期待並沒有持續多久，王以歌便是張開嘴巴，輕聲而深情地演唱了起來。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吶，」第一句剛出來，阿木的眉頭就不由地挑起，乍聽上去，和自己以前聽的那種歌曲沒什麼兩樣，可仔細品味又感覺並不一樣，其中所包含的情感，可不是那種帶著齷齪之意的東西。反而更像是一個痴情的人，在思念著自己的所愛。

  從本質上，有著區別。

  而王以歌所選的這首歌曲，就是筷子兄弟有名的曲目《老男孩》。

  之所以選擇這首，簡單地說來，歌名就很搭阿木前輩。明明是一個六十歲的強者，卻偏偏生就一副七八歲孩童的模樣。

  這不就是老男孩麼？

  當然這還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首歌所表達的東西，也適合想阿木這樣的老前輩，在經歷過風雨之後，所能產生和知曉的情感。

  「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

  阿木的耳朵里，每一句歌詞的出現，都讓他的情緒開始轉變。

  因為這小子所唱的曲，完全超乎了自己對於曲子的認知。

  明明是在唱著男女之間思念的情緒，卻一點也不落俗套，完全沒有一點下流之意。

  歌曲之中的情緒表達的很容易打動人。就好像，自己就是歌詞所唱的人那般，在旋律的配合下，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種情緒。

  而這樣的歌詞，也讓阿木的思緒回到了以前，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也曾有過愛戀一個女孩的時期。

  只是時間過去了太久，他已經快要忘記那種感覺了。

  而從這簡單的歌詞裡面，他隱隱找回了一些什麼東西。

  嘴角也微微地，有些蠕動。

  「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註定我要浪跡天涯，怎麼能有牽掛~」

  這一句歌詞，像是一擊重錘，擊中了阿木前輩的心臟。

  喚醒了他心裡已經逝去多年的情緒。

  自己身為一個體修，想要變強，註定要不斷接受更高的挑戰，所以不能一直都呆在一個地方，所以，他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愛戀，放下心愛的女子，獨自去浪跡天涯。

  而孤獨的流浪，註定不能有所牽掛。否則那牽掛就會成為你前進道路上最大的阻礙。

  讓你不能走的更遠，飛的更高。

  多年來，阿木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放下了過去的那些，但現在突然被這樣的歌曲牽動起來的情緒，讓他有些恍惚起來。

  「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該放棄，花開花落又是一季，春天啊你在哪裡。」

  這裡，阿木聽出了一種無奈。一種為了某個東西不得不拋棄另外一種東西的深刻無奈。

  而這樣的無奈，在他曾經做出那個艱難的選擇時，曾困擾過自己無數個黑夜。

  時至今日，他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但此時此刻，當那久遠的東西再次被喚醒的時候，他卻還是有些亂了心緒。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又是一記重錘落在了阿木的心上。

  時光飛逝，這麼多年過去，當他以為自己已經看穿了一切，選擇在這個孤島上過完餘生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了無牽掛。

  可是，那真的是放下了嗎？真的是看穿了一切，什麼都無所謂嗎？

  還是說，他自己，其實只是麻木了，青春的熱血冷卻了而已？

  阿木有些慌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拿捏不准自己的情緒。

  「看那漫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她來過~」

  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

  而自己，卻也是在最巔峰的時候選擇了隱居。

  或許，過去了這麼久以後，這個世界上，真的不會有人記得自己了吧？

  這重要麼？

  被人記得。

  阿木的心，越來越慌亂。

  「轉眼過去多年時間多少離合悲歡，曾經志在四方少年，羨慕南飛的雁，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漸行漸遠，未來在哪裡平凡啊，誰能給我答案。」

  往事的一幕幕，隨著歌曲的每一個字漂浮在阿木的心間，他那看向遠方大海的眼睛裡面，仿佛有著一道道身影開始浮現。

  有曾經熟悉的好友，也有一個個敵人。

  如今，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往人煙。

  而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真的就甘心像現在一樣，在這孤島上孤獨地死去嗎？

  以前他對此很堅信，相信這就是自己最後的出路。

  可現在，卻是被耳旁的旋律所質問，變得不那麼肯定了。

  「那時陪伴我的人啊，你們如今在何方，我曾經愛過的人啊，現在是什麼模樣~」

  那時陪伴我的人啊，現在是什麼模樣……

  自己倒是能再這裡安穩度過，可是，那些曾經陪伴自己，愛過自己，自己也愛過的人，他們，都……

  阿木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好多好多。

  一瞬間，有著無數熟悉的面龐在眼前浮現，他們或許是笑著，或許是哭著，但，都有些模糊。雖然自己還能依稀辯出來他們是誰，可是這感覺卻是無比的難受。

  「當初的願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任歲月風乾再也找不回真的我~」

  「抬頭仰望著漫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這裡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每一句歌詞，都重重地錘擊在阿木那自認為已經堅如磐石的心上。

  在間奏里，阿木的心緒變得十分紊亂，他突然發現，此時的自己好像很軟弱。

  覺得自己選擇在這裡隱居，並不是因為看穿了一切，實際上，是在逃避著一切。逃避那些自己不喜歡的，看不慣的東西。

  而不是選擇勇敢地去面對，去征服。

  找不回真的我，阿木甚至都有些恍惚了，真正的自我，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是當初離開心愛之人去追求更強的決心時候的自己，還是見識了太多之後，選擇逃避隱居的自己。

  「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未曾開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

  是啊，自己也曾有過夢想呢。現在響起，卻還是那麼遙遠。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

  海邊，王以歌深情地演唱著最後的副歌，像是在吶喊，像是在咆哮。

  而阿木前輩的心也再次掀起波瀾，如海里的海浪一般，時高時低。陰晴不定。

  「如果有明天，祝福你親愛的……」

  一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最後的旋律停止。

  阿木終於是緩緩地轉過頭，笑著看向王以歌。

  而王以歌卻是驚訝的發現，此時的阿木前輩，變成了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眼裡的滄桑，在此時和他的年紀總算是看上去更搭配了一些。

  「呵呵，小伙子，你讓我很意外。」阿木突然笑著說道。

  王以歌點點頭，「前輩喜歡就好。」

  他不太知道，阿木前輩的意思是，自己唱的歌曲讓他意外還是其他什麼。

  但他能感覺到，對方現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