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的反常

  莊嘉寧清晨睜開眼的第一感受就是，頭痛欲裂。

  她揉了揉太陽穴，開始回想起昨晚的事，但想來想去也只記得最後好像見到了霍一珩，再之後的事就完全是一片空白，毫無印象。

  喝酒果然誤事，莊嘉寧只能祈禱自己酒品過關，別在他面前出醜。

  她一看時間，已經晚了，於是簡單收拾下，就匆匆出了門。

  上午開完會，卓遠留了下來，昨天因為她去了，就讓卓遠先走了。

  他問了問昨天的情況，隨後面色糾結地說道：「要不，這楚文揚還是你帶吧。我還接著跑我的外務去。」

  莊嘉寧停下手頭的事，好奇地問道：「這是怎麼了？還是因為昨天的事？」

  「寧姐你不知道，他一天也不是叛逆期延後了還是怎麼的，總是跟我對著來。不只是昨天，之前好多次了也是，根本不配合我的工作，實在太讓人頭疼了。」

  卓遠應該是想到他們相處的場景，煩得直撓頭。

  

  莊嘉寧沒想到還有這一層，見他真是為難的樣子只好先答應著：「你別急，回頭我看看他到底怎麼回事。」

  到了下午，楚文揚才到工作室，莊嘉寧正好在會議室，就把他叫了進來。

  楚文揚見她一臉嚴肅，也收起嬉笑的心情，他坐在一邊，目光盯著莊嘉寧走來走去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寧姐，你沒事吧？」

  她轉身停在他對面，雙手撐桌，語氣生硬地回道：「我還想問問你沒事吧？你是不是故意為難卓遠了？」

  說完又直起身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那樣子勢要等他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楚文揚下意識地摸了摸眉，考慮了一會沒想好怎麼解釋，索性破罐破摔兩手一攤說道：「他帶我不行。」

  「卓遠做事穩重周全，他帶你怎麼不行？」

  楚文揚也叫上了勁，倏然起身目光堅定地說道：「就是不行。」

  氣氛一瞬間凝滯住，兩人目光交戰，最終還是莊嘉寧敗下陣來，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有些泄氣地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讓你帶我。」

  莊嘉寧面朝窗外，過了好一會才說：「好啊，我帶你。」

  她轉過身來，嫣然一笑：「你可別後悔。」

  楚文揚也放鬆下來，聳了聳肩並不在意地說道：「我肯定不後悔。」

  說完正事，莊嘉寧就收拾東西，準備去跟卓遠說一聲，看著楚文揚還站在那一動不動，又問道：「還有事？」

  他側過身抬起腿半坐在桌邊，一手把玩著衣服側邊的穿繩，裝作無意地問道：「昨晚接你的是你老公？」

  莊嘉寧手上的動作並沒停，甚至頭都沒抬：「是有人雇你做私家偵探嗎？」她收好東西堪堪從他身邊走過，「沒事別總打聽那些有的沒的。」

  楚文揚跟著她出了會議室，又換上了那副粲然的表情，笑眯眯地說道：「我關心寧姐嘛。你老公怎麼回事啊，看到你臉拉的那個長。要不是事先知道他，我差點以為他是來綁架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莊嘉寧辦公室門口，她轉過身扯出一個禮貌的笑，隨後當著他的面關上了門。

  她長長地出了口氣，想著昨晚的場面肯定是不太好看。

  臨下班時，莊嘉寧給老宅打了電話，跟爺爺說了再過兩天孫姨就回來了，她會去把小燁接回來。

  老爺子倒是不著急，還想多留他待幾天，說話間提到了昨天的事。

  「昨晚我見你沒打電話來問小燁的事，以為你有什麼事呢，還讓一珩打電話問你來著？」

  她這才明白，怪不得昨晚霍一珩會突然給她打電話。

  回到家打開門，莊嘉寧探頭探腦地看了看，霍一珩應該是還沒有回來，她這才放心地換下鞋子。

  只是拉開鞋櫃的瞬間，整個人被驚在原地。

  原來她滿柜子的高跟鞋都被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跟不那麼高的新鞋子。

  她隨手拿出幾雙看了看，全都是高奢品牌，大部分是Thern的，他家的鞋以設計經典穿著舒適而著名。

  莊嘉寧茫然地關上櫃門，恍然間目光落到腳踝後邊的創可貼上，她伸出手摸了摸那處，一時間眼中閃過萬千思緒。

  正在出神時，身後傳來門鎖打開的聲音。

  莊嘉寧驚得趕忙往旁邊邁出一步，看著剛進門的霍一珩，臉色不自然地說著：「你回來了。」

  他瞥了她一眼，一邊關門一邊隨意問著：「你堵在門口做什麼。」

  她兩隻手在身前揉絞了絞，終於問出口：「昨天是你送我回來的？」

  霍一珩一臉「不然呢」的表情看著她：「沒有人告訴你，酒量不好就不要隨便在外面喝酒嗎？」

  「咳咳，那柜子里的鞋又是怎麼回事？」

  他越過她步入客廳，右手鬆了松領帶，見她還在玄關處，於是轉身說道：「所以你的腳是感覺不到疼？」

  見她低頭看向腳後，他又說道：「你要是自己願意找虐，我不攔著你，要是願意舒服些就穿柜子里的。」

  莊嘉寧看著他上樓的背影，抿著唇一臉嫌棄，這個人是不是不會好好說話。

  晚上，莊嘉寧窩在床上抱著手機跟莊書心吐槽。

  ?

  她知道把這兩天的事跟莊書心說了，只會被她說自己被糖衣炮彈迷惑，但是她實在是不知道還能跟誰說。

  【莊書心：一柜子新鞋？他這什麼操作啊？】

  【莊嘉寧：我當時也是這個反應，可是問他也沒問出所以然，我現在心情好忐忑。】

  【莊書心：忐忑？】?

  ?

  【莊嘉寧：是啊，我越來越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了。】

  【莊書心：你管他呢，你只要堅持半年然後跟他利落的離婚就行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莊嘉寧趕忙倒扣下手機，說了句「請進。」

  霍一珩手上搭著睡衣，泰然自若地走進來，說要借用她的浴室洗澡。

  莊嘉寧愣愣地看著他步入浴室，然後關上了門。

  直到裡面響起嘩嘩的流水聲，莊嘉寧才徹底反應過來。

  她發泄般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又拿起手機給莊書心發了信息。

  【莊嘉寧：他剛剛面不改色地進了我的浴室，洗澡。】

  【莊書心：？？？】

  【莊嘉寧：他說他房間的浴室有問題了，沒有熱水。】

  【莊書心：麻煩他想理由也想個合適點的，那麼多客房呢，非要到你房間洗？】

  【莊書心：等一下，他不會是想色誘吧？】

  看到這，莊嘉寧愣住了，她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霍一珩裹著浴巾，濕著身搔首弄姿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過了一陣，她正打字回復對方，浴室的門打開了。

  霍一珩並沒有像她想像的那樣只著一條浴巾，而是穿好了一身睡衣。

  銀灰色的絲質料子垂墜感十足，被他完美的身材很好地撐起，領口的兩顆紐扣散開，隱隱露出一半的鎖骨，引著人好奇它完整地線條是什麼樣的。

  她就這樣打量著抬起頭，卻發現他正凝著漆黑地眼眸看著她，一張臉噔時燒了起來。

  霍一珩表情淡淡，緩步向她走來，引得她緊張了起來，他站定在她床邊，突然慢慢彎腰向她靠近。

  她趕緊垂下目光，結果視線剛好落在他的領口處，隨著他向下的動作，還隱隱能看到胸膛起伏的線條。

  他將手撐在她的一側，探究地看了她一會，戲謔道：「你臉那麼紅幹什麼？」

  莊嘉寧感覺到他是故意的，於是仰起頭直視著他：「洗好了就趕緊走。」

  等到他終於放過她起身離開後，她才敢將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

  這哪是什麼色誘，這分明是人家在姜太公釣魚，她自己上鉤了。

  莊嘉寧醒過神來後，又避重就輕地回復了莊書心，告訴她人已經回去了。

  什麼也沒發生。

  【莊書心：難道他就是來抽個風？】

  莊嘉寧沒再回復她，準備先去洗漱睡覺。

  浴室內氤氳的水汽還沒散去，整個空間裡都是霍一珩剛剛身上的味道。

  莊嘉寧趕緊打開換氣，又用手在眼前扇了扇，企圖讓這種氛圍趕快消散。

  她伸手擦掉鏡子上的水汽，就看見自己嫣紅的臉頰，只能暗罵自己沒用。

  正在這時，她聽到了手機震動的聲音，四處看了下，才發現霍一珩的衣服還在這裡。

  他的西褲口袋裡，手機正在嗡嗡作響。

  莊嘉寧撈出手機看了一眼，表情凝固。

  又過了兩秒鐘，電話終於不再響了。

  她站在那待了一會，隨後抓起他的衣服，衝到了霍一珩的房門外。

  莊嘉寧用力敲了幾下門，過一會才聽到門內讓她進去的回應。

  她一把推開門，大致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霍一珩，於是只好往前幾步把衣服連同手機一起扔到床上。

  身後的門「咔嗒」一聲關上了，莊嘉寧立馬回頭，才發現霍一珩正站在門邊，抱著手看著她。

  她揮手指了下床的位置說道：「你東西落我那裡了。」

  她的心情被那通電話攪得十分煩躁，不想再跟他多說，抬腿便想走人。

  誰知霍一珩先她一步，擋在了門口。

  莊嘉寧有些詫異地抬頭：「你幹嘛？」

  只見他視線在她的臉上來回地掃視，低聲說道：「你在生氣？發生什麼事了？」

  生氣？

  莊嘉寧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竟沒注意到自己在生氣。

  她裝作若無其事：「沒有，剛剛有人打電話找你，你趕緊看看吧。」

  身前的人並未動，莊嘉寧只好補充道：「是程詩詩打給你的。」

  她以為霍一珩會去回電話，然而他只是瞥了一眼手機的方向，便再無動作。

  「你不回嗎？」

  「你很在意？」

  霍一珩的聲音低沉，帶著蠱惑的意味，聽得她脊背發麻。

  他把門堵得死死的，她根本也出不去。

  莊嘉寧轉身坐到了床邊，拿起他的手機問道：「真的不回？」

  正巧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莊嘉寧看了一眼，直接點了接聽。

  「一珩，怎麼才接電話，是還沒下班嗎？」

  程詩詩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中傳出，莊嘉寧抬起頭略帶挑釁地看著霍一珩，將手機舉到他的面前。

  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隨後接過手機轉身去房間的另一邊接電話了。

  莊嘉寧不想聽他們的談話內容，直接起身出門。

  等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只感覺渾身的力量被掏空，於是草草洗漱，便到床上躺著。

  可是腦海中各種畫面交織出現，惹得她心煩不已，又過了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

  之後的幾天，霍一珩好像很忙，在家裡很少能見到他。

  楚文揚下一部戲已經基本定下來了，這幾天忙著拍定妝照什麼的，莊嘉寧也一直都盯著。

  不過他到了她手下倒聽話得多，莊嘉寧注意到，只要是在正經工作的場合，他比誰都要認真。

  跟平時在她面前，簡直判若兩人。

  再過兩天就要進組了，楚文揚這幾天來工作室來得格外勤進。

  「寧姐，很快我就要進組，你會很久看不到我的。」

  楚文揚單手支著下巴，把臉懟在莊嘉寧的辦公桌前，語氣哀怨地說著。

  莊嘉寧臉色不改，仍對著電腦屏幕說道：「那我可輕鬆多了。」

  見狀，楚文揚十分不滿地把手裡的劇本擋在她屏幕前。

  「不行，你得陪我對戲。」

  莊嘉寧這才轉過頭來，無奈地說道：「你又想找事是吧？我跟你對什麼戲，我又不會演。」

  「不會演會看啊，你就幫我對台詞就行，這場戲很重要的，我一直找不到感覺。」

  說著就把劇本塞到她手裡，還把手機拿出來支上。

  莊嘉寧看了一眼問道：「拿手機做什麼？」

  「拍下來啊，回去我好仔細看各處的情緒眼神都對不對。」?

  見他動真格的了，莊嘉寧只好翻開本子，陪他練一會。

  這一幕是他扮演的男二號跟女主的對手戲，情緒很飽滿，衝突到位，只不過莊嘉寧作為搭戲的人，壓力有點大。

  那一大段台詞，他說得極盡深情與溫柔，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熱烈滾燙，讓對面的莊嘉寧有些招架不住。

  甚至讓她產生了錯覺，那句深情告白仿佛在透過角色，向她本人傳達。

  一幕完結，楚文揚仍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莊嘉寧輕咳了一聲，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嗯，演的挺好的。」

  「所以，你有感受到我的情緒嗎？」

  楚文揚表情認真，莊嘉寧只好也儘量專業地回答：「感受到了，很……濃烈。」

  「那這樣的我，寧姐喜歡嗎？」

  莊嘉寧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放下劇本正色道：「認真工作的你我都喜歡。」

  楚文揚面露失望之色，低頭落寞地笑了笑：「寧姐騙人。」隨後又仿佛振作起來一般，揚聲說道：「我會努力，讓你在其他時候也喜歡我。」

  莊嘉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表情凝重了起來。

  下午，莊嘉寧跟江婷在外邊談完事，正好在商圈附近，兩人就準備一起去逛逛吃個飯。

  她倆走過一個名品店的門口，莊嘉寧順著玻璃窗看到裡邊有一個高挑亮眼的身影，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直到對方轉身四目相對，莊嘉寧被怔在原地。

  裡面的人很快換上了恰到好處的笑容，向她走來。

  「莊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她舉止款款地打著招呼，仿佛她們是相熟的好友。

  莊嘉寧扯出一抹笑回道：「當然，程小姐我怎麼會不記得。」

  程詩詩向她身旁的江婷笑著點了點頭問道：「那莊小姐現在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江婷見狀，識趣地先走一步，走前見莊嘉寧臉色不佳，便說了句。

  「寧姐，有事給我打電話。」

  莊嘉寧點點頭，身側的手慢慢收緊，她深吸一口氣，說道：「程小姐什麼時候回來的。」

  程詩詩微微偏頭捋過耳邊的長髮，語氣泰然：「回來幾天了，一珩沒跟你說嗎？」

  像是怕她聽不明白，又補充了一句：「我回來還是他去接的呢。」

  莊嘉寧的指甲狠狠地嵌進掌心，清晰地刺痛感一路傳遞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