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2024-10-01 17:31:54 作者: 王俊

  1 遇上了風流的七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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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歲,杜月笙離開了無依無靠的家,來到上海灘,在十六鋪「鴻元盛」水果店做學徒。沒幾天,偷錢去賭博,他就被老闆趕了出來,沒了工作,衣食無著,他就在街上打流。

  一天,就在杜月笙在大街上餓得慌,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他碰到了曾和他在一起當學徒的王阿國。

  「月笙,你在這幹什麼?」王阿國也發現了他,就在杜月笙想躲開的時候,叫住了他。

  「我,我沒做,悶的慌。」杜月笙立住腳,如實地說。

  看到杜月笙的這副樣子,王阿國知道杜月笙在街上打流,也沒多問,就帶他來到了一家浙江人開的麵館,點了兩碗麵條,一人一碗,吃了起來。原來,王阿國師滿後,在十六鋪一帶開了一家「潘源盛」水果店。

  吃完麵條後,看在師兄、師弟的情分上,他讓杜月笙到他的店裡當了店員。

  杜月笙剛進「潘源盛」時,鑑於在「鴻元盛」敲掉飯碗的教訓,一心一意地幫助王阿國做生意,按月領取一份薪水,逢年過節還有紅利可分。但這種安分守己的日子,並不合杜月笙的心意。又幹了不到半年,一天,他向師兄提出自己想立個攤兒,干自己的買賣。

  王阿國見他如此,也沒有說什麼,將一些賣不掉的爛水果送給他,並給了一點本錢,杜月笙便在十六鋪碼頭旁邊擠了一角,擺了個水果攤。晚上,無處落腳,他就同一些叫花子睡在小客棧的鴿子籠里,有時也混在大街橋下過一夜。

  杜月笙窮歸窮,但有一副俠義心腸,在窮兄弟堆里頗有點兒名氣。他身邊有幾文錢時喜歡布施給這伙「癟三」,當自己沒吃時也不客氣地敲敲癟三們的竹槓。這些叫花子癟三們送給杜月笙一個綽號「萊陽梨」。由於杜月笙有一手上好的削水果皮的手法,加上善於精打細算,從不把爛掉的水果扔掉,而是削了皮去賣,切塊賤賣或用糖醃漬起來,故被同行戲稱「水果月笙」。杜月笙是小本經營,在這光怪陸離、詭譎欺詐的複雜環境中,既沒有請客置酒的本錢,又缺乏實力派人物做靠山,談何容易?所以總不能發達。每每看到財佬們各個汽車進汽車出,西裝革履,不但有財有勢,而且妻妾成群,他不禁牙根恨恨,心中痒痒,白日裡做夢都想過過那種天堂的生活。可惜,事與願違,這樣晃了一年多仍是個潦倒落魄的窮光蛋。

  在這五光十色的上海灘,靠這種小玩藝兒賺幾個小錢度日,有時還連飯都吃不飽,哪還能談什麼發達呢?在這寒酸的日子中,小小年紀的杜月笙卻有心改行了。

  這一天,杜月笙見生意清淡,閒著沒事,於是想到了和他最為知心的在浴德池當扦腳師傅的「扦腳阿二」。杜月笙與阿二已有10來天沒見面了,他身上很久沒洗澡也痒痒,於是,就收起攤子,漫步到浴德池去找阿二聊聊,順便洗個澡。誰知他在浴德池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阿二,到茶房一打聽,方知阿二已有個把星期沒來上班了。杜月笙一聽,以為阿二的哮喘病又發了,擔心他的病情,他二話不說,拔腳衝出浴德池,三步並成兩步往阿二家中跑去。

  阿二也是個單身漢,就居住在浴德池的附近。杜月笙不多一會兒就趕到了阿二的住處。但是這裡房門緊閉,杜月笙忙敲房門,好久不見動靜。杜月笙又趕忙去見房東太太,打探阿二的情況。

  「阿二啊,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兒了,只記得上星期來交過房租,並把下月的房租也提前交了,可能這些日子也不會回來。」

  「你看他的身體怎麼樣?」

  「人挺有精神,不像有病。」

  「你多長時間沒見到阿二了?」

  「好幾天了!」

  杜月笙一聽阿二沒生病心定了些,但一聽到阿二多日不歸,又有些不安。他辭別了房東太太,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去了。

  杜月笙一到家中,飯也不做,和衣就倒在床上,胡亂猜著阿二的下落。他心想,上海亂得很,要是阿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如何是好啊?想來想去,心裡不是個滋味。他正在煩惱時,忽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原來是樓下的小三,手拿著一封信。杜月笙接過信,跑回房內去了。

  他取出信一看落款,心中一喜,是阿二寫來的。他急急地讀起來,方知阿二現在已在青島了。

  杜月笙一口氣讀完信,又喜又驚。喜的是阿二有了著落,驚的是,平常不太有聲響的阿二幹事倒也乾淨利索,竟然到青島謀事去了。他不禁自嘆不如。

  這天夜裡,杜月笙難以入眠:上海灘實在難混啊!我在上海擺了這麼長時間水果攤,還混不出一個模樣來。阿二這個人樣子比我差多了,而這次他卻比我想得遠,幹得漂亮……

  原來,阿二見上海混不出世面,就決定去闖闖世界。他見有人去闖關東,所以上星期沒同任何人打招呼,獨個登上了去大連的船。想不到,船靠了青島後,黃海上颳起了暴風,船就在青島避風。阿二上岸後,見青島不錯,就決定先在青島闖闖。關東闖不成闖了山東。阿二在信中說,青島這地方好混。目前,他正在一家木行內當夥計。

  杜月笙一夜輾轉,等到雞鳴頭遍,披衣起身。他用冷水一洗臉,頓時腦清目明。心想:「我何不像阿二一樣,到外頭去混混,去闖世界去!」想到這裡,杜月笙決定歇業一天,到城隍廟去求城隍老爺指點迷津。

  大清早杜月笙就趕到了城隍廟,搶燒了一炷頭香,祈求城隍老爺保佑發達。燒完香,他去湖心亭喝茶吃點心,然後在老城隍廟內遊玩一陣。當他再次走到廟門口時,只看到廟前有一個拆字攤,攤前人頭擠攢,圍著一大群人,生意極好。他又見攤旁掛著一幅名幡,上書三個字:張半仙。

  「嗬!好氣派。其他拆字攤都號稱某鐵嘴某銅嘴的,他卻自稱半仙,可見他的算命本領非同一般!」杜月笙心中不由一動,「何不請這位半仙先生指點我的前程呢?」於是,他擠到攤前,從半仙的紙簽中摸出兩個紙卷,看也沒看就遞給張半仙。

  這位張半仙半閉著眼,接過紙卷,慢聲慢氣地問:「先生要求何事?」

  「先生,我要出門做生意,請問何方吉利,何方不利,前程如何?」

  張半仙將卷子打開,看了兩眼紙卷中的字,然後閉上雙眼,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半仙圓睜雙眼,大叫一聲:

  「出門東北方,必有貴人幫。好自為之,前途無量。」

  杜月笙聽了喜出望外,趕忙摸出一塊銀元,雙手捧給半仙,說了聲「多謝」,然後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但是,一回到家中,杜月笙又犯起愁來,老大的一個東北方該往何處呢?到底東北方向的哪一個地方才是有貴人幫呢?他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了青島。這正是東北方向,好友阿二又在那裡,到了那兒又有個照應。主意已定,杜月笙也顧不得休息,趕快到輪船碼頭購買去青島的船票,又匆匆打點行李,一直忙到半夜。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他就起了床,快步向碼頭走去,稍待了一會兒,就登船去青島了。

  到達青島後,杜月笙找到了好友。雖然前後不到半個月,此時,阿二已在這家木行中當帳房先生了,大有一番管家風度。阿二見好友來到,格外高興,答應介紹他在木行中做工。

  第二天,阿二將杜月笙引薦給老闆。老闆見他清秀靈活,很是高興。交談之後,老闆又覺得他口齒伶俐,反應又快,是塊搞推銷的料,當下就聘他為木行的推銷員。杜月笙高興極了,這是他的拿手好戲,因為他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和一副精明而靈活的頭腦。結果,杜月笙由於他推銷有方,鑽營有術,為老闆不斷擴充地盤,承攬了一大批新建洋房所需之材。木行的生意日漸興隆,老闆對杜月笙更是另眼相待,視為心腹之人,言聽計從,業務上的事全由他一人說了算。

  這個木行老闆也是個精明人,但就是有一個缺點——貪色。姨太太有六七房,其中七房姨太二十剛出頭,知書達禮,還會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老闆最寵她。她也操縱著木行的大權。

  8月15日這天,七姨太和老闆在公館設宴招待木行的有功人員,共度佳節。

  下午6時,杜月笙等人應邀前往老闆府邸。

  一路上,阿二已對杜月笙說及七姨太的相貌人品,並要杜月笙注意言談,不要說大話誇海口,並斷言七姨太今天肯定要注意杜月笙,而且還會出其不意地難為他,因為她可能要試探一下他的真正能力。杜月笙把阿二所說的要注意的方面一一記在心中。

  同行們在老闆公館的客廳里聚齊,見老闆和七姨太還沒來到,就坐下來喝茶聊天。約摸過了刻把鍾,老闆才從屋裡出來。大家寒暄幾聲後,老闆吩咐一聲:「開宴吧!」

  杜月笙剛坐定,只覺得身後飄來一陣陣香風,剛想回頭看時,坐在旁邊的阿二已站立了身子,同時杜月笙也覺得衣服被阿二拉了一下。這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阿二說:「夫人,您好!」

  杜月笙一聽,知道是七姨太來了,趕忙站起身來。誰知杜月笙猛一回頭,四目相對,當即怔住了:好一個七姨太,賽過七仙女!她身段凹凸有致,身材苗條,身穿上等長旗袍差不多是裱在身上,露出了全部的線條,下身半隱半露著迷人的大腿,紅潤的嘴唇好像兩片帶露的花瓣,微凹的嘴角邊隱約掛著一絲笑意,一頭烏黑光潔的秀髮梳成了幾十條細碎均勻的小髮辮,髮辮分披兩肩,束起來套入背後的辮套中,耳邊拖垂著兩串長長的耳墜,頸項上圍著一圈用彩珠銀牌連綴而成的項串。這真是一個嫵媚的女人,杜月笙愈看愈心身愉悅……簡直是著迷了。

  這七姨太似乎也著了魔,杏眼含笑,直瞟著杜月笙。

  杜月笙被七姨太的嫵媚秋波一擊,頓時變得舌笨口拙,甚至忘記了也應該對七姨太笑笑,以表示禮貌。

  「夫人,這就是我的兄弟,新近從上海到這兒來幹活兒的!」

  七姨太被阿二的幾句話說得如夢初醒,趕忙收起失態之狀,嫣然一笑,說道:「就是這位杜先生,快請坐,請坐!哦,大家請坐,多喝酒,多喝點酒!」

  眾人一聽,忙說:「夫人請坐,夫人請坐!」

  席間,杜月笙只覺得七姨太的秋波在自己臉上蕩漾,火辣辣的有些不自在,心怕有什麼舉止不當失了飯碗,正想不如找個理由告退,可是猛然耳邊響起張半仙的話:「出門東北方,必有貴人幫!」不由他心中一沉,莫非她就是自己的「貴人」?想到這他隨之又一喜,心也定了,話也多了。一時間,他在席上的妙語橫生,逗得主賓們前合後仰,笑聲不斷。

  然而,在談笑之中,杜月笙邊說邊用眼光去尋找七姨太,頓時兩個眉來眼去,無言之情在秋波中傳遞,鍾情萬分。酒至半酣,杜月笙不禁慾火中燒,無法控制住自己,情不自禁地夾起一筷子菜來,站起身,面對著七姨太,說:「今晚,我太高興了,我,我敬……」

  話到此時,杜月笙只覺得小腿上被人猛踢了一下,頓時一驚,一哆嗦,酒也醒了大半。原來,阿二已看出了一些苗頭,他生怕杜月笙惹出是非,緊要關頭用腳悄悄地猛踢了他一下。這一腳把月笙正將丟掉的魂兒踢了回來,他趕忙把菜往嘴裡一塞,連菜帶話一起咽了下去。他舉起酒杯,對大家說:「團圓之夜,良宵難忘,我祝大家順心發達,乾杯!請!」

  七姨太一聽,笑出了聲,忙說:「乾杯!祝大家時時順心,事事如願!」

  說完,對著杜月笙又—個秋波拋來,弄得杜月笙的心像有螞蟻在爬,痒痒的。

  為什麼七姨太這麼眷顧著杜月笙呢?

  原來,她早就聽老闆提起杜月笙生意做得好,並且一聽他是從大上海來的心裡更是有好感了。杜月笙一進入客廳,躲在簾後的七姨太就注意到他的一舉一動了。杜月笙眉清目秀,老闆哪裡及得上半點。看著看著,七姨太心頭就蒙上了一層莫名其妙的感情之紗。現在,七姨太呢?雖也是心急情切,大有與杜月笙相見恨晚之情,但她畢竟老成持重,不露聲色,而心中的計劃卻悄然而成。她見杜月笙失態之狀已經收回,趕忙敬完酒,自己就先回房中休息了。

  過了幾天,老闆去濟南看望父母、髮妻以及子女,將木行的事一一托給阿二和杜月笙。

  老闆走後的下午,杜月笙正獨自在木行門市內思念七姨太,忽然一個小丫頭神神秘秘地送來一封信,杜月笙趕忙接過一看,是七姨太寫給他的,上面寫道:

  月笙:

  與君一面,相見恨晚,多日來甚為思念。老闆不在,昨天回濟南老家了,望君明晚能來房中以訴心中相思。

  七姨太

  杜月笙看罷這封信,先是喜悅,然後是異常激動,他只覺得腦門子沖血,血往上撞,心怦怦直跳!他此刻似乎已經看到了七姨太正等著他的到來,坐臥不住了。

  第二天下午,杜月笙早早上了門板,回房之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隨時準備去見為之夜不能寐的七姨太。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他悄悄來到了七姨太的屋前。

  他一推門,門沒有鎖,隨即來到屋裡,把門反鎖上。房內香氣撲面而來,杜月笙先是一陣眩暈,他環顧一下室內,柔和的燈光映著淺藍色的窗簾,床前是粉紅色的幔帳,但七姨太並不在屋裡。他的心已急不可待了。

  杜月笙慢慢移到床邊,坐下來。他忽然聽到拖鞋的聲響。

  「月笙,你來了!」

  這時,從內屋傳來七姨太嬌媚的聲音。

  杜月笙趕忙站起身,七姨太已經漫步走了進來。這時,他只見七姨太頭上罩著白色的浴巾,烏黑的秀髮尚未晾乾,顧盼多情的眼睛描著重重的眼影,千嬌萬媚盡在這張如桃花一樣的臉上。而此時,七姨太的身段散發著香氣,胴體盡乎赤裸,只裹著一條白色的浴巾,露著光滑如玉的肩膀,下面的玉腿或隱或現。

  「月笙,你看我美嗎?」杜月笙看到七姨太的姿態,早已慾火難熬,他一下子衝上前去抱住了七姨太的柳腰。

  「別急,讓我好好看看你嘛!」七姨太話雖這麼說,嘴巴卻往他的臉上靠,「吧嗒」一下親了杜月笙一下,然後推開杜月笙,拉著他的手,來到桌子旁邊。杜月笙被她柔柔的縴手牽著,依從地坐了下來。七姨太拿過兩隻高腳杯,倒上葡萄酒:「來,月笙,我們先干一杯!」

  「好!」酒助性。杜月笙明白她的意思,端起了酒杯,放到了嘴邊,剛要喝,忽然七姨太用手攔住了他。

  「慢著!」說著,七姨太把杜月笙手裡的酒杯拉到自己的唇邊,而她手中的酒杯卻送到了杜月笙嘴邊。杜月笙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圖,兩個人竟喝起了「交杯酒」。

  「自那天見到你,我的心就被你勾走了。我的心肝,想得我好苦啊。你想不想我?」

  「我也想你!但是不敢高攀。」說著,杜月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慾火,一下抱住了七姨太,對著她的臉和脖頸狂吻著。

  七姨太被吻得嬌喘微微,但是半就半推,嘴上還說著:「月笙,不要嘛!不要嘛!」

  杜月笙理解其中的含義,這並不是阻止,而是鼓勵,他一下抱起七姨太,來到床前……

  有了這第一次,從此,兩人經常密約,歡度良宵。然而,七姨太對這並不滿足,而是想與杜月笙私奔做長久夫妻,因為木行老闆年老色衰,七姨太雖然得到寵愛,但是並不喜歡他。

  一天,她對杜月笙說:「我不想呆在青島了,你上海有路嗎?」

  杜月笙一聽,心領神會,沉思了一會兒,說:「路是有的,我原來只是一個擺水果攤的,養不活你啊。」

  七姨太忙說:「這個你放心,只要你有路,其餘的一切我包了!」

  於是,兩人細密地商討了出走的計劃。

  一天晚上,七姨太席捲了木行的巨款和自己所有的金銀細軟,準備和杜月笙一起離開青島到上海。

  他倆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後,租了一輛人力車,一上車就匆匆向碼頭而去。

  哪知,杜月笙與七姨太的這份姻緣並非預料的那麼順利,正當他們準備走的時候,木行老闆回來了。

  他們剛剛轉過中匯大樓,迎面飛奔而來一輛馬車,馬車到了他們近前,戛然而止,從車上跳下木行老闆和幾個隨從。七姨太一看,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杜月笙知道躲不開,只好讓車夫停住,靜等老闆走近前來。原來,老闆已在濟南得知了此事,氣得一夜沒睡,第二天天不亮便返回青島,到得家中,撲了個空,一問才知七姨太剛走,於是他抄近路而來截住了他們。

  這時,他鐵青著臉,幾步衝上近前,對著杜月笙啪啪兩巴掌,口裡大罵:「你這個混蛋!好個王八蛋,竟敢占用我的女人,膽子真可以包天了!」

  杜月笙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動,這時見事情敗露,七姨太在車上低聲抽泣,老闆一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賤貨,在家給我養漢子,回去我再收拾你!」

  說著,他轉向杜月笙:「你這個畜生,我念你過去給我效力,我也不罰你,你馬上給我滾蛋回上海,我不想看見你。如果再撞見你,扒了你的皮!快滾吧!」

  杜月笙回過頭,看了一眼如淚人一般的七姨太:

  「夫人,對不起!別怪月笙無情義,我沒有本事啊!」

  七姨太此時已是哭得泣不成聲,她抬起淚眼看了看她的心上人,算是對他的送別。杜月笙一轉身,就消失在了木行老闆和七姨太的視野之中。

  就這樣,杜月笙又回到了他的上海灘十六鋪。

  2 在煙花間打雜,差點被捕

  回上海後,醒了「貴人幫」的夢,杜月笙仍支撐起他的水果店,但情場上的失意使他開始嗜賭如命。擲骰子、押單雙、推牌九、搓麻將,他無所不干,一度迷戀於34門押其一的賭法,賭注也由小漸大。漸漸地,到了他一天不吃不喝可以,一日不賭卻難以度過的境地了。

  杜月笙與小癟三們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苦,但是他是個富有心計的人,常常出些壞主意教唆小癟三們混飯吃。身邊無錢,他就喝令他的癟三夥伴把褲子脫下來,讓他拿去當了下賭場;輸光了贖不回來,讓他們穿自己的褲子出去,自己卻躺在被窩裡睡覺。

  一天,杜月笙又帶著幾個哥們兒在十六鋪碼頭遊蕩。計從心來,他讓一個叫阿狗的拿了一瓶裝著自來水的酒瓶,擠在人堆里。輪船一到碼頭,人特別擁擠。阿狗跑到一對衣著華麗的男女身旁,將酒瓶往地上猛地一砸,「砰」地一聲,炸得粉碎。隨後,阿狗隨手拉住那個女的衣角,大聲嚷道:「好啊,你把我的酒給碰碎了,你不賠,小爺兒今天跟你拼了!」

  接著,杜月笙立刻竄了過來,圍著這對男女,捋起袖子,軟硬兼施地說:「先生,你有話好講嘛,何必摔酒瓶,這個小師傅替人做生意這酒哪賠得起?先生,你看怎麼辦吧?」

  他邊說邊往那個女的身上靠去。那女的嚇得渾身發抖,驚慌不迭地從手提包里拿出幾張鈔票丟下,拖著男的就走。杜月笙拾起鈔票,微微一笑,用手指沾著唾沫數了數,啪地一聲在手背上一彈,抽出一張給阿狗,隨後揚長而去。

  十六鋪的乞丐、流氓數不勝數,而那些打扮得妖形怪狀的風騷「野雞」,擠在人群里拉客的也不算少。

  在昏天黑地的上海灘,妓院很多,分為三四等。頭等為「書寓」,妓女能彈會唱,善說會道,妓女稱做「先生」,只陪酒,不留宿。二等為「長三」,妓女七成能喝,陪酒只收三塊錢,茶圍也收三塊,所以叫做「長三」。三等之下為「麼二」,陪酒只收二塊錢,茶圍收一塊錢,所以叫「麼二」。最低級的是俗稱「野雞」,即煙花間妓女,除了抽大煙外,就是撩衣解扣,只能靠與男人媾歡出賣肉體為生。

  杜月笙從小就貪玩,父母早逝沒人管,早就試過男女之事,這次青島之行更讓他體會到了人間至境的快樂,現在除了賭外,拈花惹草也是他生活的內容之一了。但是他只是一個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攤主,不要說「書寓」,連「長三」、「麼二」也不敢問津,他只有到煙花間亂搞。這天,他來到煙花間,一個約摸30歲上下的女人,看見杜月笙那股靈活勁兒,便笑眯眯地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喂,小兄弟,生意做得不錯呀。」

  杜月笙見一個胭脂花粉塗得血紅的陌生人,尷尬地笑了笑,說:「太太,有事要幫忙?」

  那女人道:「我是小東門的大阿姐,想請你到我店裡幫點忙。」

  「大阿姐」是小東門煙花間的老鴇,頗有點小名氣,杜月笙曾聽人談起過。他心想:「自己現在正是落魄的時候,能找個地方落腳就不錯了,管它是煙花間還是燕子窩!」於是便也有心去那兒。

  上海灘幾年多來的世面已將杜月笙磨鍊得鑒貌辨色,八面玲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當即一口應允,拍拍胸脯,說:「沒問題!」

  聞言,大阿姐從袋裡掏出幾張鈔票,對杜月笙說道:「好,小兄弟,你先去洗個澡,剃個頭,換身衣裳,就來找我。」

  大阿姐經營的煙花間是最低一級妓院,專在碼頭、街面上拉客為生。來往的嫖客以地痞、流氓為多,也有些鄉下佬。杜月笙來到這後,就在花煙間裡打雜,代妓女拉皮條,為嫖客跑腿買煙什麼的。

  這時,上海灘的妓女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結拜「十姐妹」的風氣甚盛。所謂「十姐妹」並非都是女的,而是九個妓女加一個男的或十個妓女加一個男的,這個男的必是黑社會中有勢力人物,妓女與其結拜,就是為了求得他們的一些庇護,而不至於受到嫖客的欺負,作為回報她們對結拜的兄弟是白玩不收錢。

  大阿姐在黑社會裡頗吃得開,與三教九流來往甚密。杜月笙浪跡於這種場所,很快與一批流氓惡棍混得爛熟。他羨慕這些人各霸一方,作威作福,更感到如果沒有靠山,沒有勢力難以在這種蛇蠍出沒的地方撈到便宜。只要有勢力,幹什麼都能發財。於是,有心去做一個敢作敢為的大惡棍。

  一天,吃過中飯,杜月笙到客堂里向大阿姐請安,見大阿姐正陪著一個小伙子閒聊。這人生得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牛高馬大,20歲剛出頭,穿一身黑香雲紗衫褲,說話粗聲粗氣,杜月笙一瞧便知這是地盤上的角色。於是,他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先生,您好!」

  「新來的?」那人斜視了一眼這位陌生的夥計。

  大阿姐忙上前介紹:「這是我的乾兒子,叫月笙。泉根,今後你可要多照應照應。」

  「多大啦?」

  「17。」杜月笙答道。

  這位叫泉根的走上來,扳了扳月笙的肩膀,又用力試試他的腰板,半晌才吐了一句:「好。這小子將來會有出息的!」

  這個外號「花園泉根」的青年,是十六鋪一霸,原名顧嘉棠,住在上海趙家橋,過去曾在北新涇種花,所以得了一個「花園泉根」的綽號。他是十六鋪流氓集團「小八股黨」中的一名打手,在流氓中以「四大金剛」諢號出名,在十六鋪一帶頗有名氣。

  在人魚混雜的上海灘,自從建立租界後,外商輪船在十六鋪碼頭停泊。販賣鴉片的生意特別興隆,一些燕子窩的老闆與土商做鴉片生意時常遭到搶劫。因此,他們願出高價請一批流氓保鏢。「小八股黨」獨霸十六鋪,專干此買賣。顧嘉棠看中了杜月笙,於是幾天之後就把他拉進了「小八股黨」。

  很快,杜月笙在「小八股黨」里也稱王稱霸,抖了起來。每當有商輪靠碼頭,杜月笙就帶了幾個小流氓蜂擁而上,如果是些沒有向「小八股黨」孝敬過的商家,他們就將一些燕子窩裡的小夥計一攔,霸道地打開切口:「你們都是背了招牌有店、有家、有依靠的,我們是白天喝西北風,晚上吃露水的,識相的讓讓路。」

  久在碼頭上跑,這些店夥計也知這批小流氓不好惹,都自認倒霉,識相地跑了,或者成為了「小八股黨」的布施者。

  杜月笙聰明,鬼主意多,於是又用這個辦法,時常對一些運瓜果、蔬菜的農民敲詐索要,賺得不少賭資酒錢。

  結果杜月笙越混越得意,膽子也越混越大。

  這時,在小東門福生街有家人和客棧,店面頗闊,生意非常興隆。來往漢口、上海的客商常在此歇腳,炒些貨物運往內地。這些客商來上海一久,自然沾上煙、賭、嫖之病,在客店裡抽上幾口大煙過過癮。人和客棧老闆姓陳,見有利可圖,便讓茶房去輪船上接點小貨補些煙土。

  杜月笙在十六鋪混久了,知曉其中內情,便想敲些竹槓多賺些外水。這天,杜月笙帶著小流氓闖進了人和客棧。杜月笙昂著腦袋,踏進客棧,煞有介事地往帳台上一靠,眯著眼睛對帳房說:

  「我是巡捕房的,聽說有客人在店裡抽大煙,私售洋菸,這可是犯法的,難道你不曉得嗎?」

  帳房先生也是浦東人,見來者不善,慌忙敬上一支「白金龍」香菸,同時賠著笑臉對他打招呼:「大爺,您請坐。我們店規規矩矩,只住客,不販大煙。」

  杜月笙用手擋開帳房先生伸來的香菸,冷冰冰地回答道:「朋友,你說的是真的?我看見你們茶房在碼頭上接貨,特地來拜訪的。」

  這時進來一位茶房,帳房故意地問他:「剛才這位大老爺說咱們店裡接過小貨,你知道嗎?」

  茶房操著寧波口音搭訕地道:「先生,你莫不是弄錯了?」

  杜月笙將臉一沉,把手一揮:「阿四,上樓去看看。」

  帳房先生心裡有鬼,自知這幫瘟神不可冒犯,慌忙上前攔住,低聲下氣地說:「大爺,自家人何必做的這麼絕情。有話好說!」

  這話正合了杜月笙的心意,他伸出手掌一揚:「5塊大洋,算是我們兄弟的茶水錢,否則巡捕房裡走一趟!」

  「好說,好說!」帳房先生急忙數了5塊錢,塞在杜月笙手裡。

  杜月笙把大洋向空中一拋,伸手一攏,輕巧地往袋裡一塞,說聲「再見」,頭也不回推門便走。

  待杜月笙一走,帳房先生如送走了瘟神鬆了一口氣,連忙急急上樓,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陳老闆。陳老闆也是十六鋪滾過來的,不知哪門小角色冒充巡捕上門來敲竹槓。他立刻寫了一張稟帖,要帳房拿些大洋,叫過茶房來:「你馬上去巡捕房走一趟,查查剛才這幫人的來歷!」

  巡捕房的包打聽與三教九流都有來往,見到人和客棧老闆送來的錢和信,收下錢後,馬上派人查找,不一會兒就知道了杜月笙的底細。

  巡捕房立刻發了一張傳票到小東門的煙花間。

  這時,杜月笙正在十姐妹的九妹房中。他與十姐妹相約,姐妹有事他出面解決,如果他樂意的時候,十姐妹就任他挑選玩弄。這一天,他又突然想起青島木行的七姨太,心中悶悶不樂,於是來到了九妹房中,尋求一些解脫。

  這九妹原也是浦東窮人之家的女兒,迫於生計來到了風塵苑中,比杜月笙年紀還小了2歲,但是,她比杜月笙來小東門早,杜月笙雖然從小沒了爹娘,但是生得眉清目秀的,做事也比較認真,所以她對他也有好感。這時,見他走了進來,也有意與他雲雨一番:

  「杜哥,你來啦!」

  九妹笑著迎了上來,但是杜月笙臉色並不好,她忙關切地問:「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杜月笙從小死了爹娘,沒人關心過,聽到這樣關切的話,心裡也湧起一股暖意,但是他沒說什麼,徑直坐到了九妹的床上,靠著她然後摸住她的手說:「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做人有些沒意思。」

  這時,雖然兩個人都年紀不大,但是從小在苦水中長大對生活的艱難已經備感艱難,九妹天天做雞,受人萬般蹂躪,心裡也很痛苦,聽到杜月笙的這些話語也默默無語。

  這樣坐著,突然杜月笙一把把九妹拉倒在床上,把她壓在身下。九妹本來就有意與杜月笙結交,立即順勢摟緊了他的脖子,兩人忘情地吮吻著……

  杜月笙覺察到她的手在摸索著解開他衣襟上的布扣,然後,他的右手又被她抓住,而且被引導到她的腋下,示意他解開她腋下斜襟上的衣扣,杜月笙摸住一個個綰結的面扣解脫紐環兒,順手揭開她的衣服。她立即用裸露的奶子伸入他的嘴裡,杜月笙使勁地吮吸著,無法控制地激情上涌,兩人呼吸急促起來。這時九妹主動地伸手解他的布條褲帶,慌亂中卻把拴著的活結拉成了死結,杜月笙馬上騰出手來,乾脆把褲帶用力一把拉斷,褲子也掉了下去,這時九妹也脫下了褲子,杜月笙雙手一把抱緊她,兩人的腿纏在了一起,在床上翻滾……

  這時突然「砰!砰!砰……」地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杜月笙正在興頭上,又是在自己的妓院裡於是並不理會,這時,「咣——」地一聲門被踢開了,兩名巡捕沖了進來,拿著槍對著赤身裸體滿頭大汗的杜月笙,說:

  「你冒充巡捕敲詐勒索,你被捕了!」

  杜月笙一下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懵了,等他明白過來後,慌亂地穿上了短褲,烏黑的槍口正對著他,巡捕們的這架勢把杜月笙嚇慌了。他還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呢,一時嚇傻了。

  正在這時,大阿姐聞言趕來了,問清怎麼回事後,對兩位巡捕又是作揖又是說好話。兩位巡捕就是不說話,硬是要帶人走。九妹也馬上穿好了衣服,對巡捕使勁地拋媚眼:

  「兩位哥哥,不要這樣啊,我可以好好服侍你們啊!」

  最後,好說歹說,兩位巡捕同意由九妹免費侍候之後再說。結果,九妹為了杜月笙不被抓走,使出了看家本領,把兩位巡捕「服侍」得舒舒服服,快活無比。然後,巡捕同意由大阿姐為杜月笙作保暫不帶人,隨後,大阿姐又給了巡捕房一些好處,這件事才算應付過去了。

  但是,陳老闆仍不罷休,通知了《民主報》的記者,將杜月笙敲詐勒索的醜聞登報。1911年4月28日,《民主報》果然以「捕房解冒探索詐之杜月笙立案請訊」為題,登了一則新聞。

  杜月笙剛露頭腳,便栽了個跟頭,心裡好不氣惱。他只好縮在大阿姐處,好幾天不敢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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