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箭三雕

2024-10-01 17:25:19 作者: 程小程

  曾經有一段時光,我有一顆弱弱的好心,安放得端端正正,但是被人蹂躪得千瘡百孔,邊蹂躪還邊露出快意嘲弄的笑。因為我的好心師父喪命,家人受驚,丟過學業,失去愛情,朋友離散……慢慢地我知道光有好心還不行,還要有好的分辨能力,把好心用到正確的地方,若不然,自己受到傷害是小事,善願會被小人利用,小人的惡業會有恃無恐地無限放大。對小人的好心其實就是對惡業的縱容。

  《易經·繫辭》里這樣說: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人不積善就不會有好的名聲,不積惡就不會導致性命不保。小人總是以為小的善行沒有益處而不去做,認為小的惡行不會造成大的傷害而不制止,所以罪惡越積越多,最終會害人害己。

  以前我對這段話還有很大的困惑,認為既然一心向善,做善的事業,就該用寬容忍讓去感化小人,而不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是隨著我閱歷的增加,涉世的漸深,才慢慢懂得孔子這段話的真實含義。對一些頑冥不化的小人來說,寬容就是縱容,忍讓就是助虐,不當頭棒喝,他不會自醒。換句俗話說,叫不給他「怕覺」,他就永遠無知者無畏。所以我現在對小人不會再動惻隱之心,該給懲戒的一定會給,不是我不安好心,而是好心善願的另一種施用。

  酒足飯飽之後,胡勝要去睡覺,我說:「月光這麼好,再坐會吧。」

  

  胡勝說:「你是想看月光,還是想看戲?」

  我哪有心情欣賞月光,當然是看戲,只是不知道我的計謀能不能成功,單強會不會演一齣好戲給我看。

  侯華這妖精別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是要她用身體換單強這等粗人的忠誠是萬不可能的,她有她的辦法對付單強。

  我這一頓烈酒,一番挑撥的話,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單強還是有作用的。荒山野嶺,孤男寡女,單強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信他能忍得住慾火攻心。

  「萬客家」旅館要比老韓的「仙客來」小且簡陋得多,五間木頭做的小房子非常狹小地擠在山路旁邊的岩石上,房子後面十幾米遠就是懸崖,平時沒有遊客住在這裡,只有「仙客來」住滿了,才有遊客會在這裡暫住一宿。侯華住的是最靠邊的一間,本來一間房裡有四張床,她自己掏了四張床位的錢包了單間,單強也硬是霸占了緊挨著侯華的一間,他是山上的治安員,山上做生意的人都對他敢怒不敢言。

  我想侯華如果在十天前為自己卜一卦的話,是不會去而復返住在山上的,這一夜將會讓她銘記一生。

  單強進房間好一會兒了,沒什麼動靜,我懷疑他是不是酒喝得太多睡著了。胡勝早就沒了耐心,打著呵欠說:「小周,太冷了,我要睡覺去了,你自己在這裡看月亮吧。」

  胡勝說著伸了個懶腰要站起來。這時,單強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單強晃晃悠悠走到侯華的門前,伸手「啪啪」敲門。夜靜人聲遠,我聽到他在叫:「侯華,開門,我房裡沒水了,討杯水喝。」

  「我睡下了,去老闆房裡找水吧。」侯華的聲音。

  「老闆房裡也沒水了,我渴死了,快點開門。」單強有點煩躁,聲音也高了起來。我差點笑了,這小子真不懂風情,大半夜的敲女人的門,說句軟話,女人再怎麼著戒備,也不會忍心不開門的。

  胡勝也來了精神,小聲說:「你說侯華要是不開門的話,他會不會破門而入?」

  「她會開門的,這女人太過自信自己駕馭男人的能力。」我不假思索地說。

  果然,我話音未落,侯華把門打開了,身上只穿著睡衣:「吵什麼吵,大半夜的煩不煩啊,忍一宿能渴死你!」

  單強不待她說完,已經餓虎撲食般地將侯華抱在了懷裡,然後把門「砰」地一下撞上。侯華驚恐地大叫:「單強,你幹什麼!你瘋了!」

  「要上演真人版的A片了。」胡勝有些興奮。

  單強連燈都來不及關了,一心一意對付起侯華來,隔著木門,我們可以聽見裡面的廝打聲,侯華拼命地喊:「救——」

  只叫出一個字,就被什麼堵住了嘴,只剩下「嗚嗚」聲。

  月光清冷,山霧迷茫,偶爾一聲悽厲的鳥鳴划過天空,讓人感覺到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山上,更加的荒涼恐怖。聽著不遠處房間裡的掙扎聲,我頓時產生了幻覺,似乎看到玉兒正在被人凌辱,我的心臟窒息般地疼痛起來,眼睛不由得潮濕了。

  我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侯華縱然對玉兒有罪,她曾經也這樣禍害過玉兒,可是我這樣去懲罰她,我會有復仇的快感嗎?沒有,這一刻我只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齷齪。

  我忽地站起來,指著侯華的房間對胡勝說:「快去阻止單強!」

  胡勝瞥了我一眼,揶揄道:「心疼啦?你這一招太損了,想玩英雄救美的把戲不是這樣玩的,現在怕是已經晚了!」

  胡勝誤解了我的用意。

  我拉了他就往侯華的房間衝過去,胡勝一腳踹開門,眼前的一切令我們臉紅耳熱地定住了。地上是單強和侯華的衣物,兩個人赤條條地疊在一起,侯華像一隻可憐的羔羊一樣被單強強壯的身軀壓在身下,嘴被單強一隻手捂著,兩條雪白的腿已經無力地垂了下來。單強好像沒聽到我們已經進了房間,渾身汗涔涔地還在侯華的身體裡不停地運動著。

  我和胡勝合力把單強扯了下來,我看到胡勝淫邪的眼睛在侯華赤裸的身體上掃來掃去。侯華已經完全癱軟,任我們三個男人站在面前,閉著一雙淚眼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知道是沒了力氣還是驚魂未定,竟然沒去拉過床單蓋在身上。

  這一刻,在她的心裡,也許比被單強強姦還要恥辱。儘管我很想用「咎由自取」這個詞去說服自己不去同情侯華,可是這樣對一個女孩子,還是太殘忍了。

  我拿過地上的衣服蓋到侯華身上,把胡勝和還在喘著粗氣的單強推出屋外。

  我正要轉身走出去,侯華忽然哀怨地說:「這回你滿意了……」

  我低聲說:「你不該來峨眉山的。」

  「一報還一報,有債就躲不過去,我這算是還了玉兒的債了嗎?」侯華有氣無力地說。

  「別提玉兒,你沒資格!」我吼道,「你既然知道是債就不該那樣去對玉兒!」

  「對你好的女人我都恨……你不會懂女人的心,永遠都不會。」侯華啜泣道,「你以為我追你到峨眉山來只為要那秘訣的嗎?我想要的你永遠不懂。」

  「你還想要什麼?我師父因你而死,玉兒被你逼得離家出走,你做這些不就是為了拿到梅花易數秘訣嗎?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你這樣不擇手段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是,你說得沒錯,以前我是有貪心,是在算計你,可是後來……即使你把我爸爸趕出了易經學會,讓他丟掉了副校長的位子,我都沒有真的恨過你,我知道那是欠你師父的債……你真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嗎?我想要的是你,我喜歡上你這個仇人了,我唆使姓單的那個王八蛋來威脅你,只是想把你逼下山去,我想給自己更多的機會去得到你……可是我太蠢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我錯了,我太天真了,太自作多情了,去妄想一份不可能的愛。也好,既然錯過了,那就錯到底吧……讓我們重新開始恩怨吧,一直到魚死網破!」侯華幽幽地說。

  「你真會講故事,你這種冷血的女人會懂得愛?」我冷冷地說。

  如果她真的會愛一個人的話,這種連愛都去算計的女人誰敢靠近?侯華的悲劇不在於她的乖戾,而在於她根本不懂如何去愛。

  「冷血?」侯華冷冽一笑說,「你說得對,我是冷血,因為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是我母親的血。她離開我爸爸隻身一人去了國外,拋棄了我們父女,讓我從小就失去了母愛,讓我變得孤僻乖張,讓我不敢相信愛情,又讓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這都是命對嗎?」

  她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囂張和殺氣,現在她只是一個無助的弱者。我知道這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默默退出了房間。

  侯華在我身後歇斯底里地吼道:「周天一,你這個渾蛋,我恨你!」

  我忽然覺得我也是冷血,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傷害一個弱女子,害得她本就不快樂的人生更加慘澹。我與侯華,與孫發財,與單強又有什麼分別!

  我敲開桃兒的門,讓她去陪著侯華,我怕她想不開出什麼意外。

  單強的酒已經醒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足可以被送進監獄的蠢事,六神無主地在地上打轉。

  胡勝說:「兄弟,你打算怎麼解決這件事?」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告我呢!胡大哥,你給我拿個主意吧。」單強愁苦地說。

  「我看最好的辦法是破財消災,你拿點錢出來,我找侯華談談,看能不能過得去。」胡勝說。我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要趁火打劫。

  單強看了我一眼說:「姓周的,你害死我了,你請我喝酒就他媽的純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這錢得你出!」

  我說:「我和胡兄都是證人,不用侯華報案,我們就可以把你送公安局去。」

  「算你狠,」單強一聽公安局,馬上泄了氣說,「他媽的真冤,事才辦了一半,還要破財,胡大哥你說得拿多少錢?」

  「現在不是你說出多少錢就出多少錢的問題,而是人家侯華要多少,我去試探一下她的口風吧。」胡勝說。

  胡勝說著去了侯華的房間。

  沒用一會,重新回來說:「單老弟,算你運氣,侯華同意不告你了,但是至少要兩萬塊錢,你現在快籌錢吧,別她再改變了主意。」

  單強一聽此話,好像解脫了一樣,連連稱是,轉身去敲幾家商店旅店的門借錢。

  我問胡勝:「侯華真的要兩萬塊錢嗎?她肯私了?」

  「不私了能怎麼著?即使把單強送監獄裡她也是毀完了,女孩子要面子……嘿嘿,她不要錢,可是單強拿了我們一萬塊錢,我得敲他一筆。」胡勝壞笑說,「小周,你這一計用得好,不光一萬錢拿了回來,還多賺了一萬,另外也攥了單強的把柄,看他還敢把你怎麼著。真是一箭雙鵰。」

  他哪裡知道,這豈止是一箭雙鵰,三雕四雕都不止,只是這箭也同時穿透了我的心。

  胡勝拿了單強的錢,又再三囑咐他先消失一段時間,等把侯華勸離峨眉再回來。官場中人,玩弄起陽奉陰違的伎倆來滴水不漏,心慌失智的單強哪是胡勝的對手,不僅沒有絲毫懷疑,還對他感恩戴德。

  單強連夜下山去了,天還不明,桃兒也來告訴我,她打了一會盹,侯華不見了,所有的東西也都帶走,像是下山去了。

  我急忙起了一卦,知道她是向成都方向去了,才放下心來。

  胡勝拿了兩萬塊錢,喜不自勝,說:「這一趟峨眉沒白來,看戲長見識還賺了一筆錢。小周,你是大哥的福星。」

  我說:「我的警報解除了,你可以回去了。」

  「別呀,我好不容易逮著一次休假的機會,你讓我安生地舒服幾天吧,再說了,我們兄弟相處得多融洽啊,真讓我走還捨不得你呢。」

  我看他有些樂不思蜀,只得隨他去了。

  胡勝又悄悄問我:「你和侯華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你追她,還是她在追你?桃兒又是怎麼回事?我怎麼看得糊裡糊塗的。」

  「什麼怎麼回事,根本就沒事,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我不耐煩地說。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們之間的糾葛。不管今後如何,好在這一番煩惱暫時過去了。

  自從侯華上山糾纏我,桃兒已經看出我和她之間有秘密,一直在耿耿於懷,她也誤解了我和侯華的關係,說:「周天一,一會兒玉兒,一會兒侯華,你的感情世界還真豐富!」

  我看著山下,答非所問:「但願這個教訓能讓她醒悟。」

  「我和侯華聊了大半宿,她說自己是罪有應得,說你是她命中的克星,她要和你死磕到底……你到底把侯華怎麼著了?」

  「我把她姦污了——」我硬硬地說。我不想再提侯華的事,這句話果然管用,桃兒臉漲得通紅說:「你真無恥!」

  說完不再理我了。

  我覺得自己這句說得有點重了,扳過桃兒的肩說:「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桃兒,以後別問以前的事好嗎?」

  桃兒的眼睛紅紅的,兩隻手不停地絞來絞去說:「誰願管你以前的事,你這樣的花花公子還真不值得我管。」

  我竟然成了花花公子了,也好,這樣正好可以打消桃兒對我的幻想。

  「了空了空了空,你在哪裡……」我倚在遇仙寺門前的大樹,對著面前的卦攤發呆。

  「你找了空?」一個白須的老人一臉的慈祥看著我。有些似曾相識。

  「是啊。」

  「找他何事?」

  「我師父肖衍四讓我來找他,他手上有梅花易數秘訣。」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秘訣在我這裡,我等了你許久,為何不來取?」

  我仔細看這老人,驚喜地說:「我見過你,你在我夢裡出現過,你是程顥的後人,你上次說過梅花易數秘訣是我們周家的,為什麼還不還我?」

  老人笑:「小子,本來我是要還你的,可是我先祖託了一夢給我,說你的歷練不夠,心性不穩,要你再磨鍊一段時日。本來你已經可以過關了,可是你前幾日又做了一件蠢事,設計害了一個侯姓女子。心胸如此狹隘,目光如此短淺,睚眥得失不能釋懷,怎可擔當不世絕學?」

  我羞愧難當,喃喃道:「我知錯了,還有改正的機會嗎?」

  「你能識錯便是你的造化,三年後你有一大劫,是你這一回罪愆的懲戒。過得去過不去,要看這三年裡你積的善業吧。」

  「那秘訣呢?幾時授我?」我急切地問。

  「我送你一首詩,悟得透便是你的因緣,悟不透你可以下山去了。」老人沉吟片刻,輕輕誦道,「胸中無滯是神仙,行止由來各在天。洞裡道人心快快,雲間遊子自翩翩。塵懷已逐山風掃,好意都從梅蕊傳。回首七香車上客,大家歸去莫流連。」

  我怕自己聽漏了字,忙凝神默念,老人已飄然離去,我叫道:「老人家慢走,弟子還有一個疑問解不開,可否開悟弟子?」

  轉眼間那老人已經隱入雲霧之中,我卻能聽到空中傳過來他的聲音:「此竅非凡竅,乾坤共合成。名為神氣穴,內有坎離精。天下哪有疑問,只是你不曾心靜,你自閉了凡竅開啟神氣穴,萬事於你都不成疑問。」

  這時旁邊有人喚我:「師父,下雨了,你發什麼神經!」

  我懵懵懂懂地睜開眼,桃兒正在為我收拾卦攤,濛濛細雨已經淋濕了我的衣衫。我問:「桃兒,你看見一個白鬍鬚的老人了嗎?」

  「你做白日夢呢,想哪個美女了吧!」桃兒戲謔道。

  真的是夢?為什麼那麼真切?明明是那個老人給了我一首詩的,怎麼會是夢?回到房間,我找出筆,把那首詩寫了下來,對桃兒說:「你看這首詩,是一個老人送給我的,怎麼會是夢呢?」

  桃兒看看詩又看看我,微笑說:「大概你真的遇見神仙了。」

  神仙一說未必可信,但是我兩次夢到這位自稱程顥後人的白須老人,卻不能不說有些玄機,尤其是這一次,到底是夢還是真呢?是夢的話為何會有一首詩真切地印在我的腦海里?是真的話,為何別人卻看不到有一位老人與我交談過?

  不管是幻是真,我且信其有,不信其無,先把老人留給我的詩琢磨透徹了再作打算。

  我和桃兒逐字逐句研讀這首夢裡得來之詩,直看得頭昏腦漲天昏地暗也不得要領。桃兒揉了揉眼睛說:「你別是魔怔了,做白日夢作了一首詩,能有什麼奧妙藏在裡面。」

  「不是我作的詩,真是那老人誦給我的,他說悟透就可以找到了空。」

  「夢裡的事能當真嗎?」

  「這個夢非比尋常,肯定大有玄妙。」

  「這麼說你相信夢是真的啦?」

  我解釋說:「不是我相信,而是早有人研究過這個問題,瑞士心理學家榮格(C.G.Jung)曾講過一個故事,有一次他做夢,夢見了他幾年前去世的姐姐,還有一位他熟識的女士陪在姐姐身邊,他在夢中得出結論,這位女士將不久於人世。幾個星期後那個女士果然去世了。榮格說,某種不為我們所知的、異常的事物確實會為我們所經歷到,情形就跟我們知道自己並不去製造夢或靈感一樣,而是不知怎麼回事它卻自動出現。以這種方式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可以說源自超自然力。他還說,夢常見的是預示,而不是確認。只有對潛意識認可的人和敏感的人才能接收到超自然力的提醒信息。我認為我的夢就是一種超自然力對我的預示。」

  「那你是具有超自然力的人啦?」桃兒驚奇地說。

  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具有這一特異功能,但我的確是遇到過很多榮格先生說的「自動出現」的奇怪的事,我沒法解釋,可是它們真實存在。

  所以現在我對自己感到異常的信息就很留心,因為錯過這些提示有可能會釀成大錯。

  「我不知道。」我輕描淡寫地說,「也許我比較過敏吧。」

  「那你得好好研究一下這首詩。」桃兒俏皮地一笑說,「我是一個比較遲鈍的人,從小最怕的就是猜謎語。」

  我自己來悟吧,白須老人也說過我本有罪愆,不可擔當秘訣,可是如果悟透詩意,也可以得此因緣,既是如此,那就不能讓他人來助我。

  我面對這首詩三天三夜,不食不眠,如痴如醉,都說我是一個異人,不會連一首詩都看不透吧。

  可是我直熬到精疲力竭,仍然是一無所獲。

  又過去了三天,心裡依然是一片空茫,我想起了在老羅家用過的方法,於是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睜開雙眼,把目光落到抄寫那首詩的紙上。我再次期待奇蹟出現,可是我很快失望,無論我如何努力,那紙上的文字依然冰冷如初,對我漠視。我甚至感覺所有的字都在嘲笑我,鄙夷我。

  到後來,所有的詩句幾乎都變得如山霧一樣模糊,只有最後一句「大家歸去莫流連」異常清晰地印在腦海里。

  也許我真的因為一念之差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愆,惡業沉重,感覺失去了靈動。我嘆了口氣說:「桃兒,罷了,我沒有得遇了空的因緣,我們下山去吧。」

  「不會吧,你歷經千難萬險,現在要放棄?」

  「我相信那個夢,夢中老人說我這一回犯了大錯,擔當不起梅花易數秘訣,用三年的時間贖了罪過,看造化再說。」我無精打采地說。

  「不是說你破解了這首詩就可以了嗎?」桃兒說。

  「可是我悟不透啊。」我苦惱萬分地說。

  桃兒開始收拾行囊,我叫了胡勝下山,他還意猶未盡,說:「再待一天吧,對面飯店的老闆說明天會有人送一隻梅花鹿過來,最後大吃一頓再走吧。」

  我說:「你再待下去,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人要來抓你了。」

  他在山上這段時間沒少吃野味,連國家保護動物也偷偷吃了好幾回,上一回弄了一隻穿山甲,被罰了兩千塊錢,他還說值,要在北京吃這一隻得四五千呢。

  我們去雷洞坪坐車下山,在雷洞坪等車,胡勝還在惋惜他的鹿肉,不停念叨:「梅花鹿肉啊,怎麼不能等到過了明天再走。」

  我被他吵得心煩,去逛土特產商場,在一家商店門兩側看到一副對聯這樣寫:「行止由己流連在山,清閒無為當得神仙。」

  我覺得這句對聯很熟悉,想想正和夢中白須老人送我的那首詩。

  突然,我腦門一股熱氣升騰,兩句詩很突兀地跳了出來,一句是「洞裡道人心快快」,另一句是「好意都從梅蕊傳」。我翻出那頁寫著詩的書寫紙,拿起筆,飛快地在「洞中」和「梅蕊」上畫了個圈。

  我豁然開朗,是了,這兩句應該是洞裡道人,梅花易數之意,難道是讓我去山洞中尋找可以傳我梅花易數秘訣的道人嗎?難道這了空不是僧人,是道人?

  我眯起眼睛,繼續在詩里尋找,發現一個個單獨的字像鋼琴的琴鍵一樣躍動著排列在了我眼前:神仙歸去雲間,遊子流連七天,洞裡道人自在,止在梅蕊好傳。

  胡勝喋喋不休的梅花鹿,商店門前的流連在山,紙上的洞中道人……這一切都在揭示一個玄機,在神仙歸去的第七天,洞中有道人在等我,可以傳授我梅花易數秘訣!明天正是我夢裡那個白須老人隱入雲端的第七天。

  我苦思冥想六天都沒有結果的答案竟然在不經意間悟得,真應了那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時旅遊中巴已經開了過來,胡勝和桃兒已經上了車,桃兒招手叫我。

  我沖桃兒他們揮揮手:「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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