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京營與土地

  烈日照耀下，官道上。

  數輛馬車在騎兵的護衛下，沿著官道徑直向北。

  正值七月，天氣最是悶熱難當，地面也非常的乾燥。

  

  伴隨著滾滾上前的車輪疾馳而過，揚起的塵土讓兩側道路的行人又皺眉又揉眼睛。

  居中的馬車裡，坐著一個身著伯爵袍服的青年。

  他臉上難掩疲憊的神色，眼睛卻炯炯有神，手裡抓著劍鞘，手上有老繭。

  這個隨時準備廝殺的動作，來源於長期的訓練，改不過來了。

  茶棚出現在右邊，本身是供行人歇腳的地方，大小足以容納二三十人同座。

  乍看之下平淡無奇，卻隨著另一伙人的到來，變得重要起來。

  他們包了茶棚，棚里所有座位就算空著，也不許他人坐。

  不少客商和行人，一看這夥人身上的衣服，只能在外面坐著喝了口茶就匆匆離開。

  當然，除非是實在口渴得不行，只要能稍微忍一忍，人們寧肯多走幾步路到下一站歇腳。

  也有膽子大的，在茶棚外面歇腳，他們意外的發現，這夥人和身上的衣服不相稱，並沒有出現趕人的情況。

  漸漸的，後面膽子小一點的，也敢在外面歇腳。

  忽然，馬隊出現在茶棚的不遠處。

  茶棚下，坐在靠近櫃檯的位子的青年，聞訊，站起身，到棚外迎接馬隊。

  這青年正是左科。

  「趙伯爺，左某在此恭候多時。」左科出聲招呼。

  為首的騎兵立刻告訴居中的馬車，「伯爺，左將軍迎接我們。」

  趙承慶聞言，急忙掀開門帘，看到左科，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是奉命送帳本進京，順便打聽一些事。

  馬車一停，他從車裡跳了出來，左手鬆開劍鞘，向左科抱拳施了一禮。

  「伯爺太客氣，折煞左某。」左科笑道。

  「嗐！」趙承慶笑道，「左大哥，你我同在安西侯手下做事，還說這些見外的話。」說著，打量著左科：「你這身衣服，是從哪裡搞來的？」

  左科身上穿著錦衣衛的袍服，尋常人家看到他們，都退避三舍。

  「花幾個錢買來的。」左科笑道，「有了這身皮，在京中行走方便得多。」

  「一聽就是侯爺的主意。」趙承慶立刻猜出來了。

  安西侯與別人不同，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至上，在京中，沒有什麼比錦衣衛或東廠的番子更合適行走。

  朱驥也需要這一班人，協助他緝捕。

  咕嚕咕嚕……

  趕遠路的人進了茶棚，嘴巴一沾上茶水，就喝個不停。

  太渴了。

  趙承慶仰頭幹完一大碗茶，一抹嘴，問道：「左大哥，侯爺在哪裡呢？」

  「京營。」

  「噗～」

  聽到這話，趙承慶差點嗆到，京營！

  在他心目中，有兩個地方，不是人待的。一是在江南當官，二是在京營為將。

  「侯爺怎麼去那裡？」

  「陛下欽點，你敢拒絕麼。」

  「呃……那肯定鬧出不少的么蛾子。」

  「真給你猜中了。」

  左科說罷，便把趙環和夏平刺殺定西侯下獄，被恭順侯吳鑒派人救出，再栽贓給楊道煥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侯爺還沒觸及皇帝和勛臣的根本啊？趙承慶聽著左科說話，心裡不禁的想。

  他是勛貴出身，自然曉得那裡面的彎彎繞繞。皇帝熱衷於恩賜一些勛臣莊園，擠占軍戶的土地，等勛臣犯了事，皇帝就把那些莊園收為皇莊，交給內臣管理。

  這是從天順朝起，就採用的極其隱蔽的斂財手段。

  因而，大片土地在皇帝和勛貴手裡。

  只要他們不吐出來，京營就不會有絲毫的起色。這個道理，是他在西北待久得出來的結論。

  土地是他們的根本，怎麼肯吐出來，侯爺很清楚這點，這才做了件看似苦差事，實際上避重就輕的事。

  「說起來，皇帝還挺支持咱家侯爺。」左科感慨道。

  「支持？」趙承慶左右看看，見行人都走了，這才開口，「家父在世就說過，皇帝疑心深重，恭順侯這是自食其果。」

  「此言怎講？」

  「他們越是集合起來對付侯爺，皇帝越懷疑這裡頭有事，越加想知道裡頭的情況。」

  說到此處，趙承慶壓低聲音道：「家父說，西廠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出現。」

  提到汪直的西廠，左科倒吸一口涼氣。

  民間傳聞，汪直治下的西廠，那是堪稱人間地獄般的存在，比東廠和錦衣衛還恐怖。

  他去過錦衣衛好幾次，對錦衣衛有深刻的印象。

  唏噓著，他端起茶碗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誰不怕呢。」趙承慶瞧出端倪，感慨的說道，「汪直自己走偏了路，怨不得如今在南京養老。」

  「侯爺有命，護送帳本到安西侯府，然後你到京營，向他匯報西北的事。」左科轉移了話題。

  「正好。我也有事，找侯爺答疑解惑呢。」

  「那就出發。」

  啪，左科把大大的銀錠拍在桌子上，朗聲道：「不用找了。不過你最好只帶人來了，要是帶了耳朵和嘴巴，到處巴拉巴拉，咱就請你吃炒筍。」

  「不敢，不敢。」茶棚老闆和老闆娘都緊張地道。

  眾人重新上馬，浩浩蕩蕩的趕赴京師。

  他們先到安西侯府交了差，又趕往京營。

  此時，楊道煥正在與隨從吃中飯，一聽到趙承慶來了，趕忙讓人把他叫來。

  「侯爺！」趙承慶從外面進來，行禮問安。

  楊道煥讓陳黎把他扶起來，咽下嘴裡的飯，問道：「西北情況怎麼樣？」

  「全軍已經捨棄楯車訓練，改學習騎馬和結陣。從番地買來的馬匹除了上繳朝廷，其餘都已經補充軍中。另外，楊兵憲在西寧的馬政也卓有成效，養了數萬戰馬。」

  「軍械方面呢？」

  「按照您的吩咐，他們一直在改良火繩鳥銃，目前進展不大，主要是生鐵供應不足。大炮方面，已經鑄造幾門，也遵照您的意思往輕型方向研究，目前也進展不大。」

  「不要只顧著練兵，偶爾要拉出去跑一跑，比如西海周邊。要讓白彥台吉，錫吉爾夫人這些人感到威脅，他們才會安分。」

  「楊兵憲就是這麼做的。」

  「很好。」

  「侯爺，有幾件事，楊兵憲托我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