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不合格的對手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之後，月亮逐漸殘缺。

  夜晚的大地，也隨之漸漸暗淡，路上的行人只剩下幾道殘影。

  這行人，包括巡哨的五城兵馬司官兵。

  以及，潛逃的趙環和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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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被劉灒釋放後，在一個大鬍子的帶路下，避開巡哨官兵，摸黑逃往安全之地。

  跟蹤他們的兩個黑衣人早已折返，向主子稟報了情況。

  宅院的客廳里，安靜得可怕，連扇子扇風的呼呼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楊道煥坐在桌旁，顯得不緊不慢；蔣驥站在窗口，一直向外面張望著；蔣斌看著燃燒的蠟燭，憂心忡忡。

  三個人手中的扇子，呼啦啦的扇著。

  天氣悶熱，蔣家兄弟的心情，更悶熱。

  安靜了一陣，蔣斌忍耐不住，打破沉默：「安西侯，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跟下去？」

  「對方已經暴露，我們何必再跟下去。」楊道煥淡定地道，「跟太久，反而容易漏出馬腳。」

  「可是，我們還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蔣斌不安地道。

  「呵呵……還用猜？能說動皇帝把犯人轉到錦衣衛，再在錦衣衛把人給放了。」

  楊道煥說著，覺得有些睏乏，讓陳黎把清涼油拿來。

  清涼油，就是他發明的，用鼻煙壺裝著，提神醒腦有奇效。

  陳黎從懷裡把鼻煙壺掏出來，遞給了楊道煥。

  楊道煥倒出清涼油，搓了搓太陽穴，再在鼻子下面抹了點，打了一個噴嚏，過癮。

  蔣斌看了看楊道煥，好奇地道：「安西侯，你那清涼油……能給我試一試。」

  「沒問題。」楊道煥很大方的給了他。

  蔣斌試了一下，大呼過癮，還詢問起了產地。

  楊道煥告訴了他，並道：「這東西稀少，省著點用。」

  這一番操作，轉移了蔣斌的注意力，卻沒有轉移蔣驥的。

  蔣驥心裡很清楚，楊道煥是不會說出對方姓名，畢竟還沒有坐實的事。

  他從窗戶走開，問道：「對方放走趙環和夏平是要幹嘛？」

  「都是心腹家丁，你猜，他們會幹嘛。」楊道煥反問。

  蔣驥思索著，試探地道：「父親生前做過一些事，莫不是要唆使兩個小賊翻我父親的舊帳。」

  「那樣，大可不必冒風險救他們，直接在錦衣衛一頓拷打，豈不更好！」楊道煥冷靜地道。

  「這倒也是。安西侯，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你不說，我這個心裡七上八下的。」

  蔣斌也在一旁幫腔：「我哥說的是呀，你快告訴我們吧？」

  楊道煥冷靜地分析道：「定西侯已經身故，你們還沒長大，對他們根本構不成威脅。那麼借趙環和夏平之手要對付的人，只有我。因為我現在提督團練十二營，對他們構成巨大威脅。」

  蔣斌驚呼：「對啊！」他扇著扇子，急道：「偏巧這個案子正好與安西侯有關，他們想借這個機會，對付安西侯。」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蔣驥在心裡不由得想。

  經常聽到一句話，天下的事壞就壞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楊道煥卻認為天下的事好就好在這點。

  因為我中有你，所以在政治博弈的時候，需要手術刀般精準。

  京營的勛貴和內監，恰恰就是意識不到這點，對付楊道煥，和對付普通文官一樣。

  先是賭你不敢上報，所以什麼事都敢抖出來；發現失算，急不可耐的搬出皇帝；發現這招不好使，又急於把對方打倒，什麼都不管也不顧。

  也就是說，長期的勝利與敵我分明，已經讓他們喪失了對事物的客觀認識和基本判斷。

  完全沒有想過，楊道煥為什麼敢直言不諱，上疏朝廷，把京營的問題捅上天。

  「你們也別害怕，只要我沒事，你們就會沒事。」楊道煥開口安撫他們。

  蔣驥長吁一口氣，上前問道：「安西侯，您為什麼要把京營的事捅上天？我至今都覺得匪夷所思。」

  「這就是君臣之道的幽秘所在。」

  楊道煥把兄弟倆當做在京營的依仗，也不妨教他們幾招，「不只是君在用臣，臣也要試探君的心思。」

  見他們聽得迷糊，楊道煥索性說得直白一些：「當皇帝的，尤其是這個特殊時期，自然希望臣子第一要務是忠，特別是我這種掌握兵權的大臣。」

  「哦……」蔣驥似有所悟，「所以不管您說什麼，只要是說的是實話，皇帝都不會怪罪。」

  楊道煥點點頭：「正是。皇帝不僅不會覺得我不識好歹，反而認為我一片赤膽忠心，能為太子保駕護航。」

  「這是君，臣那一部分呢？」蔣驥急忙問道。

  「有道是天心難測，如果不小心試探，而是想當然的蠻幹，會招致禍患。」楊道煥小聲說道，「所以，你得試探，看皇帝做到哪一個程度，再決定下一步棋怎麼走。」

  蔣驥抱拳：「受教了。」

  這時，待在錦衣衛附近的人回來了。

  他們稟報了劉灒的行蹤，放走了趙環和夏平，便離開錦衣衛，去了恭順候府。

  恭順侯吳鑒！

  他雖然被委任為正使，即將離開京師，前往洛陽冊封周世孫。由於準備的東西很多，所以還待在京師沒離開。

  現在看來，八成是憂心京營的事，找個理由賴著沒走。

  「對手已經浮出水面，接下來就看他們出什麼招。」楊道煥伸了個懶腰，起身離開。

  他心裡猜的分明，無非是栽贓嫁禍的老套路。

  且說大鬍子領著趙環和夏平，穿過髒亂的院落，七彎八拐的到了一片殘垣斷壁。

  「京中還有這麼荒廢的地方。」趙環驚訝。

  「這裡原是汪直的宅院，他壞了事以後，因為名聲太差，沒人願意接手，荒廢至今。」

  大鬍子說著，把他們帶進廢宅，然後叮囑他們：「你們先躲在這個院子裡別出去，等外面風聲不緊了，我再送你們出京城。」

  「汪兄呢？還有……馨妹，他們可好？」趙環急不可耐的問道。

  大鬍子一臉悲傷：「汪瑜被捉了。至於他妹妹，唉！聽說蔣琬那條老狗被你們刺殺，懸樑自盡。」

  「馨妹！」趙環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汪兄讓我帶你們躲這裡，你們千萬別到處走，我等天亮了，就給你們弄些吃喝，偷偷送來。」

  大鬍子說完，走出院子，左右看了看，胡同里沒有人，快步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