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24-10-01 17:16:44
作者: 劉猛
1
「鬆動鬆動筋骨,快!」何志軍一到特種大隊就招呼雷克明,「上車直接去靶場,這個辦公室可把我憋壞了!」
靶場上早已有擔任保障的連隊在等著。特戰三營營長劉曉飛少校親自帶著一個排的戰士在組織打靶準備,各種型號槍枝在地線擺成一排,桌子上放著92手槍和壓滿的彈匣。何志軍來到後,拿起來92手槍就打,噹噹噹噹當,先打光了兩個彈匣才覺得胸口暢快了。雷克明陪著他打了一彈匣手槍就在旁邊坐著抽菸了。何志軍哈哈笑著讓劉曉飛組織戰士射擊,自己走到遮陽傘底下坐在茶几另外一邊點著煙。公務員立即把茶放在他的手邊,他解開脖子上的領帶長出一口氣:「帶兵的日子是金不換啊!」
「那咱倆換換軍銜,你來扛我這個上校,少將送我。」雷克明笑著喝口茶。
「你個老雷倒是不含糊!」何志軍哈哈笑著看戰士們生龍活虎地在靶場上翻騰滾躍,槍聲陣陣,渾身都說不出的暢快,「少將是軍委主席授予的,我不能送你!不過,我可以送你個大校!」
「我說,你沒喝酒吧?」雷克明看他。何志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沒喝。」
「我要離開特種大隊了?」雷克明臉上有幾分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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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何志軍還是很嚴肅。雷克明笑:「那你說送我大校軍銜?這不是欺騙我感情嗎?特種大隊是正團單位,部隊長就是上校,你當我三歲孩子啊?」
「是軍隊要晉升你的軍銜,不是我。」何志軍說,雷克明納悶兒地看他。
「你藝術家的想像力哪兒去了?」何志軍一臉壞笑。雷克明醒悟過來:「部隊要擴編?」
「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兒腦子。」何志軍哈哈大笑,「你這回過癮了!——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狼牙特種旅!你當旅長了!」
雷克明確實很驚訝:「我操,這下真的是特種作戰群了!」
「對,21世紀的中國陸軍特種部隊如何應對新挑戰?」何志軍笑笑,「狼牙特種作戰旅就是答案——直升機,大隊很快就配屬到位,幾個軍直偵察營也會納入你特種旅編制,重新組成一個特種大隊。兩個特種大隊和一個直升機大隊,再加上心理戰分隊、無人偵察機分隊等旅直屬分隊,你是兵強馬壯,趕上好時候了!」雷克明露出笑意。
「9•11事件以後,我軍的職能範圍也發生了變化。」何志軍說,「按照軍委的精神,反恐怖行動也納入了軍隊的正式作戰範圍。新形勢,新部隊,新精神——一切都是全新的啊!」
「我將不辱使命。」雷克明說。何志軍點點頭:「旅領導和兩個特種大隊的領導班子要儘快確定上報總部和軍區,我們的工作會千頭萬緒。」雷克明點頭:「是。」
2
A軍區司令部副司令辦公室,劉勇軍在看文件,宋秘書在門口站好:「報告!」
「進來。」劉勇軍抬頭。宋秘書進來,他已經是陸軍上校軍銜:「首長,您找我?」
「對,坐吧。」劉勇軍點頭,「你在我身邊多少年了?」
「快10年了。」宋秘書說。劉勇軍問:「我記得你是在連指導員職務上被選來的,對吧?」
「是。」宋秘書說,劉勇軍笑著看他:「想不想再下去帶兵?」
宋秘書一愣,起立:「想!」
「別那麼激動,坐。」劉勇軍說,「那你準備一下,下個月下基層部隊。」
「我還回A集團軍嗎?」
「不,在軍區直屬隊。」劉勇軍笑著說,「你一直在負責特種部隊這塊的工作,你的報告和論文我都仔細看了。軍區特種大隊擴編特種旅,你要下去擔任其中一個大隊的政委。」
宋秘書一驚:「去特種大隊?」劉勇軍點頭:「對,擔任大隊政委。怎麼了?」
宋秘書起立,敬禮:「首長,您派我去別的部隊吧!特種大隊,我……我不能去!」
劉勇軍靠在椅背上看著他,半天才說:「你怕吃苦?」宋秘書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是!」
「平級調動,你不滿意?」劉勇軍的聲音變得嚴厲。
「要不這樣,首長!」宋秘書堅定地說,「您派我去最邊遠的邊防團去,我當副政委甚至營教導員都可以!我扎紮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干,絕對不給您丟臉!」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肯去特種大隊呢?」劉勇軍很納悶兒。
「我不能去特種大隊!」宋秘書真誠地說。劉勇軍目光變得很銳利:「為什麼?」
「首長,我心裏面有疙瘩!」宋秘書真誠地說,「縈繞我很多年了,一直在我心中戴著這個鐐銬!一方面,我渴望成為一個像您一樣光明磊落的軍人,一個真正的職業軍人;另外一方面,我心裡這個疙瘩在揭示著一個無情的現實——我不配做個軍人!——我不敢面對這些,首長!我沒資格也沒臉去特種大隊當政委!」
劉勇軍看他半天:「蕭琴整特種大隊黑材料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且你當時並沒有參與。還有什麼事情是你瞞著我的?」宋秘書不說話,眼中已經有熱淚。「說吧。」劉勇軍語氣平淡,「小宋,我相信你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一個真正的軍人,首先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宋秘書突然跪下來哭了:「首長!我不能說,我這一說關係太大了!我一直想告訴您,但是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很多事情都會因為我的坦白而天翻地覆的!您的年紀也不小了,就讓我一直瞞著您吧!您就派我去別的部隊吧!」
「站起來,說。」劉勇軍的聲音變得很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
3
蕭琴看著試孕紙,驚喜地說:「是懷孕了!」劉芳芳在後面捂住嘴笑。
「這電話里我還不敢相信,也沒跟你爸爸說。」蕭琴高興地說,「我怕他說我謊報軍情!這下我可有證據了,晚上就拿給你爸看!」劉芳芳就搶:「媽!你幹嗎啊你!」
蕭琴舉著不讓她搶:「幹什麼?我給你爸擺擺我的功勞!讓他成天說我!」
「媽!」劉芳芳滿臉通紅地跟她搶,「是我懷孕,怎麼是你的功勞?」
「不許搶!」蕭琴笑眯眯卻理直氣壯,「連你都是我生的,有外孫女了,當然是我的功勞!」劉芳芳無奈,只能紅著臉看著蕭琴把試孕紙跟寶貝似的放好:「媽,你真是的……」
蕭琴拿起一件小孩兒的衣服,轉身舉起來給劉芳芳看:「看媽的手藝怎麼樣?你電話一打,媽就六神無主了,實在坐不住就連夜做了這個!」
「哎喲!太可愛了!」劉芳芳一把搶過來舉著看,胸口上面有個中國特種部隊的彩色閃電利劍標誌,「媽,這是你繡的啊?繡得真棒!你怎麼想起來的啊?張雷肯定喜歡!」
「你們夫妻兩個都願意當特種兵,既然你們喜歡,我也不能說什麼。」蕭琴坐在床上苦笑,「我倒是盼著你們都調到軍區機關來,但是這個話我現在哪兒敢說啊?」
劉芳芳舉著小孩兒衣服在屋子裡轉圈,美滋滋地說:「他肯定喜歡!要是兒子,穿上這個,他就更喜歡了!」
「小祖宗,你別轉了!趕緊坐下,你已經懷孕了知道不知道?」蕭琴急忙起來拉住她說。劉芳芳笑著說:「這算什麼?我現在還參加正常訓練呢!」
「啊?!」蕭琴驚了,「這可不行啊!你不能再訓練了!」
「媽——我沒事,剛剛兩個月!」劉芳芳拉著蕭琴說,「現在大隊還沒人知道呢,我不參加訓練怎麼行?別人會說閒話的!」
「那我給你們大隊長打電話!」蕭琴說著就拿起電話,「不能讓你再訓練了,這都什麼時候了!軍區總機,給我接特種大隊首長值班室……」
「媽——」劉芳芳急了,「你老毛病又犯了?!」蕭琴尷尬地笑著,放下電話:「媽不是那個意思,媽是擔心你啊!作為一個母親,我跟你們領導反映一下你懷孕了還不行啊?」
「我不想讓人家知道啊!多不好意思啊!」劉芳芳臉紅了。蕭琴苦笑著:「這孩子!懷孕有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的?這是好事!你都是結婚的女人了,不該有孩子啊?」
「媽——」劉芳芳臉通紅,「你看你!」蕭琴笑著看著害羞的女兒:「哎呀,這時間過得多快啊!一轉眼我也要做外婆了!張雷知道了嗎?」
「他?一心操心的只有訓練和演習,剛剛當了副參謀長可來勁兒了!」劉芳芳哼了一聲,「我暗示他多少次了,想吃酸的!你猜他怎麼著,托司務長去買山西老陳醋了!能把人氣死!」
蕭琴笑得前仰後合:「跟你爸爸那會兒一樣!這種大男人啊,你真拿他們沒辦法!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啊?」
「等三個月的時候吧,我看書了。」劉芳芳紅著臉,「三個月的時候他就是不發現,我也會去找大隊長申請停止訓練的。畢竟這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孩子啊。」
蕭琴欣慰地看著女兒:「你真的長大了。」
「媽——」劉芳芳埋頭在母親懷裡,「別說這個了,我多不好意思啊!」
4
副參謀長兼特戰二營營長張雷中校正在充當教室的車庫裡,給傘訓骨幹和大隊機關以及各個營連幹部講解傘訓安排,他的自信是與生俱來的。張雷強調:「安全是第一位的。高、中、低水平要分開組訓,但是幹部和班長起碼要達到中級水平。還是那句話——大隊常委今年的意見是傘訓一票否決,如果在傘訓科目成績不好,幹部掛職下連當兵,班長直接就換人。」
「下回我們再招個海軍陸戰隊出身的副參謀長,海訓也是一票否決了!」副大隊長陳勇中校笑道。大家就都鬨笑,張雷也笑了。兩人的關係早就不存在方子君這個障礙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何況軍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兩人還是不錯的朋友,私交甚好。
雷克明笑著說:「和尚,要不乾脆弄個少林拳一票否決更合你意!」大家都樂不可支了,陳勇嘿嘿笑著。張雷笑著說:「作為陸軍特種部隊,我們的主要活動區域還是在陸地,傘降和機降是我們最主要的滲透運輸手段。下面我來介紹一下我們這次傘訓的主要科目以及各個連隊高、中、低分開組訓的編制安排——」
特戰一營營長林銳少校仔細看著今年的傘訓計劃,特戰三營營長劉曉飛少校則在本子上記著什麼。雷克明仔細聆聽張雷制訂的傘訓計劃安排。
5
劉勇軍久久沒有說話。
「首長,這件事情憋在我的心裡很多年了。」宋秘書說完了,很坦然地站在那裡,「我希望您可以理解我,我不能去特種部隊擔任大隊政委,我沒這個資格,我也沒臉去面對張雷和陳勇做政治工作。」劉勇軍還是沒有說話。
「首長,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會爛在我的肚子裡。」宋秘書誠懇地說。
劉勇軍半天都傻坐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手點著一支煙。宋秘書不說話,坦然地看著自己尊敬的首長。劉勇軍抬起眼睛看著他:「你準備瞞他們一輩子?」
「我也只能這樣。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如果說出來,肯定會平地掀起巨浪。」宋秘書說。劉勇軍的聲音很悲涼:「我手下有幾十萬作戰部隊。我一直認為,我可以自豪地面對這幾十萬將士,讓他們為我的命令衝鋒陷陣。」
「首長,是這樣的。」宋秘書說,「我們對您的命令從來都會不打折扣地執行。」
「可是我的老婆在摧殘我的兵!」劉勇軍的聲音抖著,「她從精神上摧殘我的兵,她在把我手底下的男兵女兵逼上絕路!如果不是他們都很堅強,可能這個事情真得逼死一個才能告終!——我還怎麼去面對我的士兵們?」宋秘書不敢說話。
「你以為瞞著這件事情,你還能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劉勇軍問。宋秘書苦著臉:「我不敢說啊!後果太嚴重了!」
「我可以不當這個副司令,但是我不能不當個好兵!」劉勇軍閉上眼睛,「我不能這樣對待我的士兵,不能!絕對不能!」
「首長,我知道這不是您的意思,是我的錯。當時阿姨說得很可憐,我也沒意識到事情會這樣嚴重。是我的錯,我來承擔後果!我申請轉業,我沒資格再穿這個軍裝。」宋秘書說。劉勇軍閉著眼睛:「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這個事情我知道了,你去告訴方子君和張雷真相。」
「我要是一說您家真的就亂套了!我跟張雷接觸不多,但是他給我印象很深,依照他的個性,他跟芳芳肯定要出事的!」宋秘書著急地說。劉勇軍臉上的肌肉顫抖著:「你現在就去。先去軍區總院找方大夫,給她道歉;然後去特種大隊,我要你把真實的情況告訴芳芳和張雷。我也沒臉見張雷,你去告訴他們吧,讓他們自己做決定……」
「首長!」宋秘書著急了。
「這是我的命令!」劉勇軍睜開眼睛,眼中有淚,「如果你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職業軍人,首先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至於蕭琴,我自己處理。」
6
「宋秘書,這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方子君苦笑,擦去眼淚。
「是首長讓我來向你道歉的。」宋秘書站在屋子中央低頭說,「我是罪人,這個罪我已經背了很多年。」方子君苦笑:「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宋秘書真誠地道歉:「對不起。」
兒子跑過來叫著媽媽,方子君急忙把他抱起來,笑了:「你看,我現在很幸福。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都忘了,你也忘記了吧。」
宋秘書看著方子君,退後一步敬禮:「我走了,還要趕車去特種大隊。」
「怎麼?!」方子君一下站起來,「你還要去告訴張雷?!」
「告訴芳芳和張雷兩個人。」
「你不能那樣!」方子君急了,「你會破壞他們的幸福的!」
「我是軍人,我的天職是執行命令。這是首長的命令。」宋秘書低聲說。方子君說:「你怎麼那麼笨啊?張雷和芳芳現在生活得很幸福,你何必去破壞他們呢?張雷是個什麼個性的人?芳芳是個什麼個性的人?這件事情捅出來,他們肯定是要出事的!」
「我必須執行首長的命令。」宋秘書退後,一咬牙轉身出去了。
方子君抱著孩子只覺得天旋地轉,她一下子坐在床上:「天哪!要出大事了!」
7
「這次我找你談話,目的其實很簡單。」雷克明背著手跟張雷走在訓練場上,「你要做好扛更重的擔子的準備。」張雷看雷克明。
「有沒有信心扛得起一個特種大隊?」雷克明突然問他。張雷一愣。
「我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雷克明看著他的眼睛。
張雷想想:「大隊長,你要走嗎?」雷克明問:「回答我。」張雷堅定地說:「有。」
雷克明點點頭:「軍區特種大隊馬上要擴編,成為特種旅。下轄兩個特種大隊和一個直升機大隊,直升機大隊是陸航抽調的。一隊是現在的原班人馬,二隊是軍區幾個集團軍的偵察營抽調出來骨幹連隊組成的新部隊。你和劉曉飛搭檔,帶一隊;陳勇和林銳搭檔,帶二隊。除了陳勇,你們都很年輕,所以還是代理的大隊長和副大隊長,至於這個代字能不能去掉,什麼時候去掉,要你們自己努力。」「是!」張雷目光炯炯有神。
「總部和軍區已經同意我們的方案,特種旅代號還是『狼牙』。」雷克明說,「一隊代號『蒼狼』,二隊代號『豺狼』。根據部隊新時期的任務形態變化和你們各自的主要特長,蒼狼大隊以野外山地叢林特種作戰為主,二隊以城市特種作戰和反恐怖特種作戰為主。但是兩個大隊都要互相學習和交流,一專多能,互相都要掌握野外和城市兩套作戰技能。你是傘兵出身,劉曉飛是和你陸院同班的同學,你們對野外山地叢林作戰有自己的想法;陳勇擅長近戰和徒手格鬥,林銳的研究生課題就是城市特種作戰和反恐怖特種作戰……宋秘書,你怎麼來了?」宋秘書大步走過來,敬禮:「雷旅長。」
「命令還沒下來,別亂叫。」雷克明還禮笑笑,「首長有什麼指示嗎?」
「我找張副參謀長有點兒事兒。」宋秘書說。
「找我?」張雷很意外,因為劉勇軍一向很注意這些小節,從來不讓秘書直接找自己談工作,「公事私事?」他心想如果是公事就在這裡談,不能錯開雷克明。
「私事。」宋秘書說。張雷更納悶兒了:「我們在談工作。私事電話里不就能說清楚了嗎?」
「那我在那邊等。」宋秘書說。
雷克明看宋秘書的背影一眼:「你去吧,事情大致就是這樣。你這幾天和劉曉飛商量一下自己的設想,有成熟的想法以後,我們再談蒼狼大隊的具體計劃。」
「是。」張雷敬禮,跑向宋秘書。宋秘書在心神不定地抽菸。
「宋大哥,你找我?」張雷私下都是這樣稱呼宋秘書的。
「你不要再這樣叫我了。」宋秘書聲音有些發抖。張雷奇怪地看他,都跟著芳芳叫了好幾年了啊?「我沒有這個資格。」宋秘書穩定住自己轉向張雷。張雷睜大眼睛看他。「我來,是向你請罪的。」宋秘書坦誠地看著他。張雷看著他不斷說話的嘴,眼睛越來越無神,耳朵什麼都聽不見了。
8
「你這麼著急幹什麼?吃了飯再回部隊吧?」蕭琴留戀地看著女兒戴上軍帽,穿上上尉軍銜的軍裝,「你爸不讓派車送,媽就給你錢打車!不動你們倆自己小家的錢!那錢留給孩子用,出生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媽——」劉芳芳笑著說,「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們大隊是應急機動作戰部隊,就是周末外出也有嚴格比例,而且要晚點名的;何況我這屬於正常工作日請假外出!說真的,要不是為了跟你談這事兒,我也不請假的!大隊領導肯定是看我爸的面子才批准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也算是小小地蹭了我爸爸一點兒光吧!」
蕭琴看著女兒在門口的大鏡子前整理好軍容,突然想起來:「對了,把小孩兒衣服帶上!」劉芳芳問:「我帶那個幹什麼啊?」
「帶上,帶上,他再犯傻你就拿給他看!」蕭琴笑著上樓去取,「當年我就是這麼讓你爸那個糊塗蛋明白過來的!」
劉芳芳紅著臉看蕭琴把小孩兒衣服拿下來,她接過來塞進挎包:「我走了。」蕭琴笑道:「看你還不好意思呢!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部隊了,給媽打個電話,記著啊!」
「知道了!」劉芳芳已經出門跑了。
「別跑!」蕭琴著急地喊,可是女兒已經跑遠了。她苦笑,「這個瘋丫頭哦!」還沒回到沙發上坐下,門外就停住了一輛車。劉勇軍黑著臉提著公文包進來,蕭琴迎上去:「你怎麼這個點回來了?看見芳芳了嗎,她剛剛走!」
「沒看見。」劉勇軍沒什麼好臉色,也不看蕭琴,直接把包給了小岳,「拿我樓上去。」小岳跑步上去了。劉勇軍把帽子掛在衣帽架上,直接就坐在沙發上:「她現在回來幹什麼?胡鬧!應急機動作戰部隊工作日必須全員到齊,她難道不知道嗎?」蕭琴不敢說話了,知道他有不順心的事情。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劉勇軍面前,坐在對面笑:「今天開會不順心了?」
劉勇軍沒說話。小岳下來了:「首長還有什麼指示?」
「你去吧,我不叫不用進來了。」劉勇軍說,「客廳的門給我關上。」
「是。」小岳出去關上門,回自己的宿舍了。蕭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有話對你說。」劉勇軍不看蕭琴。蕭琴看著劉勇軍,臉上煞白,張著嘴說不出話。劉勇軍半天不說話,閉著眼睛。蕭琴窩在沙發上,臉上沒任何血色。半天,劉勇軍睜開眼睛,眼裡都是眼淚,舉起食指晃動著,聲音顫抖:「蕭琴,你……」蕭琴坐起來看著劉勇軍,眼淚已經下來了。劉勇軍仿佛一下子老了10歲,聲音很蒼老:「你傷透了我的心……」
9
公車停在山路上,劉芳芳下車歡快地往部隊那邊跑。宋秘書站在部隊門口抽菸,看見劉芳芳過來抬起頭,劉芳芳詫異地看他:「宋哥,你怎麼在這兒啊?」宋秘書笑得很勉強。
「我爸爸來了?!」劉芳芳驚了,「壞了,壞了,我請假回家的事兒不能讓他知道啊!我進去了啊——」宋秘書叫住她:「芳芳!你爸沒來。」
劉芳芳站住了,回頭看他。宋秘書說:「我是專門在這兒等你的。」
「等我?」劉芳芳很納悶兒,「我剛剛從家回來啊?」
「我找你有話說。」宋秘書下定決心,「有些事情,你爸爸讓我必須告訴你。」
劉芳芳慢慢轉身,看著宋秘書。
特種大隊家屬院。張雷家的客廳布置得很簡單,但很溫馨,此刻卻滿屋煙霧。張雷穿著迷彩服坐在角落裡靠著牆,眼神木然。右手放在撐起來的右腿上,夾著菸蒂很長的煙,一地都是菸頭兒。煙燒到他的手指,他沒有一點兒感覺。
10
暮色當中,寬大的客廳沒有開燈。劉勇軍還坐在沙發上,真的是一下子衰老了。蕭琴跪在客廳中央,默默流淚。劉勇軍的聲音很虛弱:「你怎麼能這麼做呢?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呢?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在殺死兩個年輕人的心……他們都是我的士兵……」
蕭琴不敢抬頭,默默流淚。劉勇軍看著蕭琴:「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沒有犯罪……他們甚至連任何錯誤都沒有,你怎麼能這樣做呢?」蕭琴哭出聲來。
「你的心比蛇蠍還狠毒啊……」劉勇軍閉上眼睛,眼淚流出來。
「我知道我卑鄙……」蕭琴哭著說,「但我都是為了芳芳啊……」
「你也葬送了芳芳的幸福……」劉勇軍的聲音很無力。
「老劉,芳芳她不知道!」蕭琴趕緊說,「張雷也不知道啊!他們都不知道,他們不會知道的!他們現在很幸福,你看見了,他們現在很幸福啊……」
「我已經讓小宋去特種大隊了。」劉勇軍睜開眼睛。
「老劉,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啊?」蕭琴哭著喊。
「因為他們都是士兵,我是他們的指揮員。」劉勇軍說,「我必須告訴他們真相,告訴他們都是因為我造成的這一切。我要承擔這個責任,我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
「那芳芳怎麼辦啊?」蕭琴絕望地喊。
「芳芳也是士兵。」劉勇軍說,「我相信她會處理好的。」
「老劉啊——」蕭琴哭著爬過去,抱住劉勇軍的腿,「芳芳已經懷孕了!」
劉勇軍的眼中散發出絕望的光,他看著遠方的落日。蕭琴哭著喊:「她已經懷孕了兩個月了啊!她要當媽媽了!」劉勇軍眼中的光芒徹底消失了。
「你讓芳芳帶著孩子怎麼辦啊?」蕭琴哭得很絕望。
「我可能永遠不會是個合格的父親了……」劉勇軍的聲音很縹緲,他閉上眼睛,任憑眼淚流下來,「但是,我必須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11
張雷在夜色當中還坐在角落裡無聲地流淚,手上拿著已經徹底熄滅的菸頭兒。門輕輕開了,劉芳芳站在門口,張雷沒有任何反應。劉芳芳木然地看著張雷,聲音也很木然:「張雷,我們離婚吧。」
方子君坐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流著眼淚。小兵兵抓著她的手:「媽媽,我餓了……」
方子君回過神來,擦著眼淚:「媽這就去做飯。」
小兵兵乖乖地看著媽媽:「媽媽哭了,媽媽怎麼了……」
「媽沒哭!」方子君一下子抱起來小兵兵號啕大哭,「媽沒哭!媽不讓小兵兵再吃苦了!一點苦都不讓小兵兵吃……」
「老劉,我知道我有罪!」蕭琴無力地跪在地上,「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你沒有機會了……」劉勇軍閉著眼睛。
「芳芳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可以幫她照顧孩子……」蕭琴無力地哭。劉勇軍老淚縱橫:「蕭琴,你還是可以來看孩子的。如果孩子喜歡你,你可以幫著帶。一切都沒有改變……」
「老劉,我會好好照顧孩子的!」蕭琴驚喜地哭泣著。
「我跟你,不可能了……」劉勇軍無力地吐出這幾個字。蕭琴臉色煞白:「老劉!」
「你自己說,我還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嗎?」劉勇軍睜開眼睛問她。
「老劉,你不要……不要這樣!」蕭琴爬過去,抱住劉勇軍的腿,「我是愛你的……」
「你愛的不是我,是大區副司令夫人這個名分!」劉勇軍搖頭。
「老劉,你別這樣啊……」蕭琴哭喊著,「你不能這樣!」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劉勇軍問,「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老劉,你馬上要提大區正職了,這是關鍵時刻!」蕭琴哭著說。
「怎麼,你還惦記著大區正司令夫人?」劉勇軍苦笑。蕭琴著急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影響你!你要明白,離婚對你的政治前途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我當然知道。」劉勇軍坦然地苦笑。
「可能這次大區正職你就提不上去了啊!」蕭琴哭著說。
劉勇軍點頭:「這些我比你更清楚。」
「你還年輕啊,你才55歲啊!」蕭琴哭著搖著劉勇軍的腿,「你要明白啊,上將對你的軍人生涯意味著什麼啊?那是一個中國軍人最頂峰的輝煌啊!」
劉勇軍搖頭:「蕭琴,你不會改的。」蕭琴著急地說:「我會的!我已經改了!」
「你不會的,你還是不了解我……」劉勇軍站起來慢慢地往外走,「我就是寧願不要這個大區正職,不要這個上將肩章……我也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軍人!……可能本來你還有機會,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我的感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滿腦子官經!太可怕了……」他打開客廳的門慢慢往外走,小岳跑步過來:「首長有什麼事情?」
「讓司機開車出來,我回軍區司令部。」劉勇軍沒有回頭,腳步很疲憊。
「是。」小岳答應著,「首長什麼時候回來,晚飯需要給您準備嗎?」
「不用了。」劉勇軍站住,「我再也不會回來吃飯了。」
他大步走出去,丟下驚訝的小岳,還有背後依然跪在地上的蕭琴。
12
「我們離婚吧。」劉芳芳沒有看張雷,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燈光明亮的特種大隊,眼淚不住地流出來。張雷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裡面,看不清楚他的臉。
「我是為了你來到這個特種大隊的,」劉芳芳的眼淚不停地流著,「現在我已經愛上了這裡!愛上了這個山溝里的部隊大院……我愛你,我愛這裡的工作,愛這裡的營房,愛這裡的戰士們……但是我沒臉再在這裡待了,我更沒臉愛你……」張雷沒有任何動靜。
「我走了。」劉芳芳擦擦眼淚,戴上軍帽,「我希望,我母親給你造成的傷害能夠早些癒合。」劉芳芳轉身出去了,門輕輕關上了。張雷坐在角落裡,突然發出了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聲。部隊大院門口的哨兵驚訝地看著張雷大步追出來:「副參謀長!」
「看見劉醫生了嗎?」張雷問。哨兵說:「看見了,她一個小時前出去了。」
張雷要出去,被哨兵攔住了:「副參謀長,通行條!」
「什麼通行條?你不認識我?」張雷急了。哨兵著急地說:「認識啊!但規定是大隊長宣布的,晚上9點以後出去的官兵必須有大隊長親自簽字的通行條!」張雷著急地一踹鐵門。
大隊首長值班室。雷克明在筆記本電腦前看資料,張雷闖進來:「大隊長,給我開一張通行條!」雷克明很平靜地看著電腦:「去哪裡?」
「去軍區,追我愛人!」
「明天特種旅開第一次籌備會議,軍區首長也要出席。」雷克明轉身看他,「你現在打算去哪裡?」張雷回過神兒來,看著雷克明。
「回到你的崗位上去,你已經脫離指揮員崗位6個小時。」雷克明回去看電腦,「如果你和劉醫生之間的婚姻那樣脆弱,就不值得追。」
張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站直了,敬禮:「是。」張雷跑回值班室,拿起電話:「總機,給我接軍區總機……你好,我是特種大隊張雷,幫我接劉副司令員家。」
電話那邊通了,是蕭琴的聲音:「餵?餵?」
張雷聽見蕭琴的聲音,一把將電話就按下去了。
劉勇軍平靜地看著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女兒,堅毅的臉上有肌肉在顫抖著。他沒有勸,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許久,等到女兒起來擦眼淚,他問:「張雷同意和你離婚了嗎?」劉芳芳又哭起來:「他沒有說話,可是我待不下去了……在特種大隊每待一秒鐘仿佛都是對我的嘲諷,爸——我根本不該闖進特種大隊,我破壞了別人的幸福!我是罪人……」
劉勇軍點著一支煙,坐在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後面,顯得那麼蒼老:「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劉芳芳抽泣著擦眼淚:「爸,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遠遠離開這裡……我把孩子生下來,我和他安靜地生活……」
劉勇軍看著女兒,眼中開始出現眼淚:「我給你換個別的軍區直屬隊,好嗎?」
「不!」劉芳芳說,「張雷是名人,又娶了你的女兒,無論我走到A軍區哪個部隊都會有人知道我的!」
「那你想去哪裡?」劉勇軍慈愛地看著女兒,「你說,我給你破例走個後門。安排個安靜的環境,沒人認識你的環境。」
「西藏。」劉芳芳平靜著自己。劉勇軍一驚:「西藏?!」
「對,我想去阿里。」劉芳芳的眼淚無聲地流淌著,「那裡距離上天更近一些,那裡的污染也最少,環境——最乾淨!」劉勇軍說:「那裡條件非常艱苦,對你和孩子都不好!你在內地或者沿海找個部隊不好嗎?」
「我想向上天贖罪。」劉芳芳平靜地說。
「這不是你的錯,更不是孩子的錯!」劉勇軍著急地站起來,「這個我不能同意!」
「你的外孫子,應該在一個健康的環境裡茁壯成長。」劉芳芳哭了,「我不想他也在我這樣的環境裡長大……那裡條件艱苦,但是沒人認識我們,等他長到18歲了就當兵……還是可以回到你身邊的……」劉勇軍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兒:「你也不能在西藏長期工作,我可以妥協,讓你換個環境安靜一下——孩子生下來,你就跟他一起回來!」
「為什麼?」劉芳芳抬起淚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你是我的女兒啊,我能不這樣做嗎?你還懷著孩子,你能在那樣的地方生活嗎?」劉勇軍著急地在屋子裡轉圈。劉芳芳憤怒地站起來:「那你的戰士,為什麼能在那樣的地方生活?!每年A軍區那麼多的援藏幹部,為什麼能在那樣的地方生活?!他們可以在那裡生活、戰鬥、工作,我為什麼不能?!」劉勇軍看著劉芳芳失語了。
「爸爸,我以為你和媽媽不一樣……」劉芳芳含淚搖著頭,「原來我錯了……」劉勇軍的身軀顫抖了一下,扶住了桌子。「你和媽媽是一樣的……」劉芳芳哭著說,「你們都是一樣的人!」劉勇軍看著窗外夜色當中的軍區大院,沒有說話。
「我今天走到這個地步,都是因為我是你們的女兒!」劉芳芳高喊著,甩手出去了。門咣地關上了。劉勇軍的身軀顫抖幾下,疲憊地坐下了。很久很久,黑暗中的劉勇軍顫抖著手拿起電話:「軍區總機,給我接成都軍區參謀長……」
天空剛剛泛出魚肚白,一輛普通的獵豹吉普車開入空軍運輸機場。穿著襯衣和軍褲的劉勇軍下車,看著女兒背著背囊從後面下來。劉芳芳穿著常服,看著遠處正在進場的草綠色軍用運輸機。劉勇軍說:「空軍往西藏運物資,我給你走了個後門。上尉,我想你是會理解我的,你畢竟懷孕了。我不想讓你承受火車的顛簸之苦,你直接飛到拉薩,然後當地軍區會接收你。到了拉薩,你……就要和別的幹部一樣,坐軍卡上阿里了。他們知道你懷孕,會讓你坐駕駛室,這不是因為我的照顧,是因為你的客觀情況。」
「我明白。」劉芳芳說。劉勇軍看著女兒,聲音開始顫抖:「你會去阿里軍分區醫院代職,能不能在那裡待下去你要聽從當地軍分區領導安排。他們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只知道你是A軍區支邊的幹部。如果當地部隊領導認為你不適合在阿里工作,你要聽從指揮,下到海拔低的部隊去。」劉芳芳不說話。劉勇軍著急地說:「這不是我的安排,昨天成都軍區的領導也是這樣說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在阿里工作的,芳芳!」
「只要有一個戰士可以在阿里堅守哨所,我就可以。」劉芳芳堅定地說。
機場的空軍師長走過來敬禮:「劉副司令,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劉勇軍點點頭:「我知道了。」
「副司令員同志,我走了。」劉芳芳敬禮。劉勇軍看著女兒不說話。
「副司令員同志,請你允許我登機。」劉芳芳大聲說。劉勇軍回過神來:「啊,知道了。」劉芳芳再次舉手敬禮。劉勇軍還禮,右手貼在花白的頭髮旁。他的右手再次放下的時候,聲音變得嚴厲:「可以登機!」
「是!」劉芳芳利索地向後轉,揮臂走向那架等待起飛命令的運輸機。劉勇軍追了兩步又站住了,看著女兒的背影。劉芳芳徑直走向運輸機,飛行員拉她上去。艙門馬上要關上了,劉芳芳突然高喊:「等等——」劉勇軍聽不見她說什麼,但是看見她在機艙門口轉身了。他大步跑過去,只要芳芳說一句話我不走了,他馬上就把女兒接走!
「爸爸——」劉芳芳雙手放在嘴前高喊,「別忘了吃藥——」
劉勇軍的腳步慢慢停住了,淚花湧上了他的眼睛。他張開嘴卻失聲,只能默默舉起右手慢慢揮著。劉芳芳眼含熱淚,對父親敬禮。劉勇軍立正,一個絕對標準的軍禮。艙門關上了,運輸機滑行著,起飛了。劉勇軍舉著右手,對遠去的女兒敬禮,淚水慢慢流下來。空軍運輸機師長走過來:「副司令,她是您的……」
「我的女兒。」劉勇軍放下右手,語氣平緩起來。空軍師長看著他不是一般的驚訝,獵豹吉普車開過來,劉勇軍上車:「特種大隊。」
車開走了,空軍師長對路過身邊的車敬禮。不是下級對上級的禮儀,是一個老兵從內心深處對一個真正的軍人的敬禮。
13
「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陸軍狼牙特種旅旅長,雷克明大校!」劉勇軍宣布。「是!」雷克明起立,敬禮。劉勇軍面色嚴肅地說:「特種旅第一特種大隊,代號『蒼狼』。代大隊長張雷中校,副大隊長劉曉飛中校!」「是!」張雷和劉曉飛起立敬禮。劉勇軍繼續宣布:「特種旅第二特種大隊,代號『豺狼』。大隊長陳勇上校,副大隊長林銳中校!」「是!」陳勇和林銳起立敬禮。「特種旅直升機大隊,代號『天狼』……」
「同志們,這是新世紀中國軍隊迎接未來挑戰的重大改革之一,也是歷史賦予你們的機遇。」劉勇軍的聲音很莊重,「中國陸軍特種部隊走向未來的使命和責任,壓在你們這一代軍人肩上!希望你們繼往開來,去贏得新的勝利!」
全體特戰軍官起立:「勿忘國恥!牢記使命!」
14
「勿忘國恥!牢記使命!」字樣的標語牌在訓練場牆壁上立了起來,特戰一連連長田小牛中尉扯著脖子喊:「那個命字,再左邊點兒!下來一點兒,對對對!好了,固定!固定!」
特戰二連連長董強中尉帶著戰士們在重新噴特種障礙的迷彩色,一片煙霧,大家都戴著口罩和風鏡。他摘下口罩走出來抽菸,田小牛高興地跟自己的戰士說:「命命命,這個命字好啊!命好咱們就掛牌子,命不好他們就得噴漆!是不是啊,一連的同志們?」「是——」一連的戰士們怪笑著敲釘子。董強瞧瞧田小牛,對自己連隊的戰士喊:「同志們,咱們是民兵還是特種兵啊?怎麼混進來一個民兵連長啊?」二連的戰士們一片鬨笑。田小牛哈哈笑著跑過來,蹭了董強一支煙:「你說我民兵就民兵了?」
「這回還惦記著回你們村去當民兵連長嗎?」董強笑。田小牛嘿嘿樂:「那不行,咱不能再當民兵連長了!我估摸著吧,如果我再轉業,起碼得是鄉民兵營長了!」一連、二連的戰士們都笑了。董強苦笑著說:「你就惦記你那個民兵吧!」
「牛啊——」田小牛一聽眼睛就直了。「牛啊——」田小牛一個向後轉,眼睛絕對是直了。一個農村婦女和幾個農村老頭兒在一個戰士的帶領下走入訓練場,婦女高喊著:「我的牛啊——」田小牛反應過來:「媽——你怎麼來了?!」
董強還沒反應過來時,田小牛已經跟風一樣飛過去了。田小牛的媽媽一把抱住田小牛,高興得不知道怎麼好了:「我的牛啊——」
「媽!」田小牛高興地說,「你怎麼跑部隊來了?」
「你這成年累月也不能回家,還不興媽來看看你啊?」田小牛的媽媽抹著眼淚看著田小牛,「這高了,壯了!當幹部了就是不一樣啊……」
董強跑步過來敬禮:「阿姨好,我是田小牛的戰友董強!」
「咱牛信上老說你!」田小牛的媽媽高興地拉著董強的手,「咱牛老說,沒有你的幫助,他現在肯定回去當民兵連長了!沒想到現在出息了,當了解放軍的連長!」一連、二連的戰士們都鬨笑,董強也笑了。田小牛驚喜地握著老頭兒們的手:「趙叔,常叔,你們怎麼也來了?」田小牛的媽媽驕傲地說:「這不一聽說我要來看你,咱村兒的老民兵連都要來!」
「對!」老民兵連長趙叔溝壑密布的臉都笑爛了,「咱們民兵連的老弟兄們都搶著要來,我跟常指導員一合計就說——不中!咱牛現在是連長了,工作忙!去那麼多人,咱牛還工作不工作了?都不許來,我跟常指導員就代表了!」
「咱牛是咱村的驕傲啊!」常指導員也是笑得無法形容,撫摩著田小牛的迷彩服,「哎,現在這軍裝真好看,都是花的!看看,都21世紀了,咱部隊還是艱苦樸素,這胳膊上、膝蓋上都打著補丁啊!好好好,不忘本!」田小牛急忙戴好奔尼帽,退後:「敬禮!」
「好好好!」趙連長和常指導員都是眉開眼笑,舉手還禮。劉勇軍和將校們巡視著部隊,進了訓練場。他們看見了,劉勇軍笑:「怎麼,家屬來隊了?」
「好像是田小牛老家的。」林銳說,「我叫他過來!」
「別。」劉勇軍笑道,「我們過去,人家大老遠從老家來,咱們得過去!」
戰士們都圍上來幫田小牛老家來的人拿東西,田小牛看見常指導員背上的筐子背著一個用布裹好的長長的東西:「這是啥啊?哎喲,這麼沉啊!」田小牛接過來的時候差點兒掉在地上。老趙和老常幾乎同時抱住了筐子:「可不敢打碎了!可不敢打碎了!這可是咱們村的老民兵們一起上山選的石頭,打磨好了找村裡的文化教員寫的字,我們一下一下輪流刻好的!」
「啥啊?」田小牛納悶兒,「這麼金貴?」
老趙和老常不肯給戰士,自己把筐子放下,顫顫巍巍抱出那個用布裹著的碑,立在地上。黑布一點一點被兩位老民兵揭下來,露出利劍形狀的石碑。所有在場的官兵都驚呆了。三面刃的黑色石碑,利劍向天。每面刃上都刻著一行精心寫就的楷書,字數相同,但是內容不同。老民兵趙連長看著田小牛和戰士們:「這是我們民兵連的老弟兄們,一下一下輪流刻出來的!是送給咱牛的禮物,咱牛現在是解放軍連長了!這塊碑,咱牛得立在心裡,立在心裡!」
老民兵常指導員看著大家:「我給大家念一念啊,這是我們村民兵連的老弟兄們給咱牛的一點兒心意!寫得不好,你們都別見笑啊——『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主權神聖不可侵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主權神聖不可侵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主權神聖不可侵犯!』」
「老人家!」大家都看過去,官兵急忙立正敬禮:「首長好!」
劉勇軍還禮,帶著將校們過來:「老人家!這個碑送得好啊,送得好!」
「首長!」老趙和老常兩位老民兵急忙站直顫巍巍的身子。劉勇軍把他們的右手都放下來,看著兩位老人:「送得好!我打個秋風,這塊碑能不能讓我帶走?」
老趙和老常很為難,互相看看。老趙說話了:「首長,這個是我們村民兵連送給咱牛的!不好轉送給你。」
「對不住了,首長。」老常也很抱歉地說,「咱也沒想到會遇見首長,我們農村人沒見識。」
「沒關係。」劉勇軍伸手制止正要說話的田小牛,「既然是你送給田連長的,那麼就留在這裡。」兩位老民兵很歉意地說:「謝謝首長,謝謝首長。」
「全體集合——」劉勇軍臉色一變。一連、二連戰士們急忙在他面前站成兩個方隊,將校們在方隊前面站成一個橫隊。兩位老民兵和田小牛的母親都傻了,覺得首長生氣了。
「首長,我們農村人沒見識,這個碑……」田小牛的母親著急地說。劉勇軍只一伸手,田小牛的母親就不敢說話了。
「你們是老民兵,老民兵。」劉勇軍點著頭,「很好,很好!」兩位老民兵不敢說話,看著首長。劉勇軍大步走到隊列前,向後轉:「全體都有——聽我口令!」軍人們挺胸抬頭。
「敬禮——」劉勇軍高喊,莊嚴地舉起自己的右手貼在將軍帽檐邊上。
唰——身穿常服的將校們和身穿迷彩服的官兵們一起舉起右手,莊嚴敬禮。
「首長,首長,這……」兩位老民兵擺著手,「這可使不得啊!」
「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解放軍戰士!」劉勇軍的聲音有些發顫,手還沒有放下來。兩位老民兵鼻子一酸,都流出熱淚。劉勇軍堅定地說:「我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
兩位老民兵哭出聲音來,舉起自己顫抖的右手向官兵們還禮。
「這塊碑,我做個主。」劉勇軍放下右手聲音平緩,「雷克明!」
「到!」雷克明跑步出列。劉勇軍厲聲命令:「把這塊碑,給我立到特種旅辦公樓的草坪上去!你們旅常委和三個大隊的常委,每天早晚點名都給我讀三遍!」
「是!」雷克明敬禮。
「謝謝你們。」劉勇軍和兩位老民兵握手,「我們還有事,只能先走了。希望我的部隊給你們留下良好的印象,不會讓你們失望!」將校們跟著劉勇軍走了,倆老民兵還在傻。
「那個首長……」老趙顫抖著聲音,「是你們團長?」
「比團長大的多。」田小牛依然覺得是在做夢。老常驚了:「你們……師長?!」
「比師長也大。」田小牛還在回味。老趙下狠心猜:「你們軍長?!」
「我們軍區副司令。」——老趙和老常幾乎同時暈倒了。
15
「我看工作就這樣安排了。」劉勇軍說著走向自己的車,「你們下去再仔細研究一下,爭取在狼牙特種大隊組建周年紀念日可以正式成立特種旅!我和何副部長都會出席。」
「是。」雷克明答應著。司機打開車門,劉勇軍正要上車,張雷跑步過來敬禮:「副司令!大隊長!」劉勇軍平靜地看他:「你有事嗎?」張雷說:「有。」
「不能越級匯報——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代大隊長同志?」劉勇軍說。
「是私事。」張雷說。雷克明敬禮:「我還有事,劉副司令,我先走了。」
「好。」劉勇軍看雷克明走遠,「張代大隊長,你有什麼事情?」
「爸爸……」——劉勇軍一愣,沒說話。張雷說:「爸爸,我想讓芳芳回家。」
劉勇軍慢慢踱步。張雷真誠地說:「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愛芳芳。」
「她走了。」劉勇軍說。張雷著急地問:「走?她去哪兒了?」
「她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暫時擺脫這些事情的困擾。」劉勇軍說,「你想通了,她沒想通——你說怎麼辦?」
「我去找她。」張雷真誠地說,「我要親口告訴她——我愛她。」
劉勇軍看張雷的眼睛:「聽你說這個話,我很欣慰。」
「爸爸,你告訴我她在哪兒?」張雷問。劉勇軍說:「她說了需要時間,暫時不想去想這些事情。你讓她自己想通了,再去找她好嗎?還有一點,你只要把蒼狼大隊給我帶好了——我保證,會把你老婆還給你!連本帶利!」
「連本帶利?」張雷納悶兒。
劉勇軍狡猾地笑:「我走了,你的話,我會在適當的時候轉告她。」
張雷看著車走遠,臉上一臉疑惑:「連本帶利?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