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認錯首輔
2024-10-01 17:11:27
作者: 廬蘭飲月
「昭兒是明亮的那個昭。」蘭姨望著門外,大把的陽光照射,牆角形成一片陰影,她搖了搖頭,惋惜之意漸濃,「如今,他成了這幅性子,老夫人難辭其咎。只是你青陽叔叔,本以為教育過昭兒他定會改過,卻不想昭兒終是配不上這個字。」
葉可卿的耳朵嗡嗡的,她反應過來,又問,「青陽家還有沒有別的哥哥與阿塵哥哥差不多大?」
蘭姨想了會,繼續餵葉可卿喝粥,「唔,沒有了,你大伯之前倒是有個兒子,十多歲的時候沒了。」
葉可卿鼓著腮幫子嚼了一會兒吞下。
「姨姨,我睡多了,想出門走走。」葉可卿笑著說話,病怏怏的模樣軟軟綿綿。
蘭姨把空了的粥碗端出去,「我叫哥哥陪你。」
說罷,就笑著出去了,葉可卿想攔也來不及。
青陽塵璧剛洗過澡,匆忙趕來的時候帶著清泠玉潔的淨意。
葉可卿想自己踢開被子,就聽他清澄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別亂動。」
她乖巧地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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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塵璧親手掀開被子,替她一攏,把鞋穿上。
「我什麼時候可以洗澡?」葉可卿鼻尖瀰漫著淡淡的藥香,周身籠罩著苦味。
青陽塵璧把著她的腋下一提,將她從床上撈起,葉可卿堪堪站起就一陣頭暈目眩,眼睛黑了一瞬。
身子一晃,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這才站穩。
青陽塵璧眉頭一挑,「站都站不住,還想洗澡?」
葉可卿臉頰有些羞紅,畢竟是姑娘家,自然是想自己乾淨清爽。
又見青陽塵璧低下頭,湊近幾分,輕嗅半晌後,啞笑一聲,「是該洗了。」
「你!」葉可卿被氣得不行,胸膛起伏,氣息不穩,「咳咳咳。」
青陽塵璧收起了笑,手伸在背上替葉可卿順氣,正經道:「大夫說,你傷了內臟,需要多休養,是我不好,不該惹你生氣。」
這樣好言好語的道歉,葉可卿還是第一次聽見。
她向來是個順杆兒爬的,把手上兩個大粽子揮了揮,下巴一揚,頗有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架勢。
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了的緣故,葉可卿平日裡想不起來吃的東西,今日見一個想吃一個。
「我想吃酒釀圓子。」
「不可。」
「想吃冰糖葫蘆。」
「不可。」
「我好久沒吃過桂花糕了,桂花糕不行紅棗糕總可以。」葉可卿再被拒絕就要自閉了。
青陽塵璧護在她身側,將她和人流分開,頗為頭疼道:「等你養好了再吃,現在吃這些於你無益。」
葉可卿嘴巴一嘟囔,「回去了。」
「聽說了嗎?衡王又納了個姨娘。」
「又納?一個月一個啊,也太快了吧。」
「這還不算,這次這個據說還是他女兒的閨中好友,薛明珠。」
「衡王豈是你們能議論的,都給我拖去打十丈。」絮兒叉著腰,嚇得說話那幾人跪地求饒。
青陽塵璧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馮妤今日著了男裝,她眼尖地看到了青陽塵璧和身旁的孤女,施施然走了過來,「青陽兄。」
「世安兄。」青陽塵璧回禮,把葉可卿擋在身後。
馮妤眸色暗了一瞬,便抬頭朝絮兒吩咐:「放他們走,讓他們以後不可再犯。」
那幾人磕頭謝恩,直喊「謝謝公子」。
「世安兄心善。」青陽塵璧往旁邊挪開半步,「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且慢,青陽兄,這幾日你都沒來官學,聽說是出事了,可要緊?」馮妤話裡帶著關切,往前走了半步。
葉可卿離青陽塵璧很近,聽到他一聲嘆息,方回過頭去說話,「勞煩世安兄記掛,並無大礙。」
馮妤把目光落在葉可卿包裹著的手上,打量了半晌,朗笑道:「青陽兄,若是有什麼難題,儘管找我,我定竭力助你。」
「多謝。」青陽塵璧頷首告辭,抬步領著葉可卿離開。
馮妤昂著下巴站在原地。
這幾日的事情她一清二楚,本也打算出手替他教訓青陽昭,但聽說他親自照顧救了他的孤女後,便改了主意。
她馮妤倒要讓青陽塵璧看看,她能給他的,是一個孤女遠遠不能比的。
「絮兒,一個月內,我要她消失。」
回到家,蘭姨便把葉可卿招過去,「卿卿,你看誰來了?」
收養葉可卿的孫氏夫婦來看她,還帶了許多東西,都是上好的補藥。
青陽塵璧進了屋,讓人看不出情緒。
四月的天,雲清清,水迢迢。
葉可卿養了幾日,明日便要跟著孫氏夫婦回一趟族家。
而今日,是公堂庭審青陽昭的日子。
聽說青陽家的老夫人病了,起不了床。
青陽昭那邊找了王大人保釋,這公審倒成了走一個形式。
圍觀的人,大多是些親戚和街坊鄰居,零星還有幾個官學的師生,也不知是誰。
青陽大叔因為是家屬的緣故,依律應當迴避,是以葉可卿和青陽大叔兩口子也在圍觀之列。
驚堂木一拍,升堂棍一敲。
青陽塵璧一人站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手裡呈著訴狀。
京縣京兆尹掃了一眼呈上來的狀紙,問:「青陽塵璧,狀告青陽昭買兇殺人,是否屬實?」
「自是屬實。」
「傳青陽昭。」京縣京兆尹微胖,滿是褶皺的手抓起令牌扔下,青陽昭就被帶到堂下。
「青陽昭,本官問你,青陽塵璧狀告你買兇殺人,可有此事?」
「冤枉啊大人,我沒有做過。」
青陽昭堅決不承認此事,叫葉可卿看得窩火。
她在下邊唾道:「敢做不敢當,懦夫。」
那京縣京兆尹又問主簿:「兇手何在?」
主簿點頭哈腰道:「稟大人,前幾日被抓住了,正關在牢房裡。」
「帶上來。」
四名壯漢被押了上來,在堂下齊齊跪了一排。
京縣京兆尹問:「青陽塵璧,你可認得,這幾人是否就是害你之人?」
青陽塵璧挺直了脊樑,微微頷首,「是。」
京縣京兆尹拍案一問:「是誰指使你們殺害青陽塵璧,如實招來。」
四個人哆哆嗦嗦道,「沒有人指使,我們臨時起意,真的沒有人指使。」
「對,我們本想搶劫,然後殺人滅口,是他自己倒霉。」
青陽塵璧聞言笑了,「搶我什麼?書嗎?難不成幾位還有興致鑽研學問?」
圍觀群眾一陣鬨笑。
不說青陽塵璧一身清貧,那書袋子一看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如今聽來,倒讓人覺得好笑。
「肅靜。」京縣縣令拍了驚堂木,垂下目光看青陽塵璧,「你可有證據證明你狀告青陽昭買兇殺人一事?要知道,按律誣告可是罪加一等。」
青陽塵璧單手在前,道,「家妹、家父皆是證人。家妹可證這幾人並非起意殺人,家父可證這幾人翻供之前的證言。」
「傳二人。」
青陽大叔和葉可卿從人群里走出來,兩人沒有功名在身,皆跪下見官。
京縣京兆尹先是問青陽安康:「你可證明?」
青陽安康抬起頭來,青陽昭便朝他喊:「三叔,你可要慎重啊,我最崇敬您,還想著將來要給您養老,您千萬別受了小人的騙,害了你侄兒我。」
說完,他就戚戚然拉起袖子,擦起眼淚,頗有幾分可憐的模樣。
葉可卿看向青陽大叔,又偷覷青陽塵璧冷峻的臉,心想青陽大叔可千萬不要犯糊塗。
青陽安康開口道:「昭兒,小時候你便推我家璧兒下水,你那時年紀尚小,我原諒了你。如今你又要害璧兒,他可是你的族弟啊,你真是令我心寒。我倒是想問你,你為何要三番四次置他於死地?」
聞言,青陽昭收起了淚水,哽咽道:「三叔,你當真要為了弟弟冤枉我嗎?我知道,祖母這些年疼我,你們心懷不滿,可我把你們當一家人,你們合夥欺負我,我才是應該心寒。」
他這番惺惺作態,著實讓葉可卿覺得狡猾,一臉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
青陽安康不欲同他辯白,回稟道:「京兆尹老爺,我是本衙門的捕快,那日和同僚們抓住這幾個狂徒,他們當場就供出了背後主使是青陽昭,還請京兆尹老爺明察。」
只要將那日一起抓匪徒的捕快叫來一查,便知供詞真假。
京縣京兆尹沉吟半晌,道:「鑑於你乃本衙門的捕快,恐有屈打成招之嫌,證詞一律作廢。」
青陽大叔抱拳的手捏成拳頭,環顧一圈,那日一起上山的捕快竟然一個也不在,心下知道其中恐怕有貓膩,目光沉了幾分。
他高聲抗議:「我青陽安康對天發誓,字字屬實,絕沒有屈打成招。」
主簿終於等到今日,聞言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厲聲吼道:「大膽青陽捕快,京兆尹說的話也敢忤逆,你還想不想當捕快了?」
青陽安康與主簿向來有些不和,知他刁難,但此事事關璧兒,梗著脖子鏗鏘道:「我行得正坐得直,實事求是,如何不能說真話?」
主簿冷笑一聲,「好啊,來人啊,這人公堂挑釁,打十大板。」
青陽塵璧涼颼颼地看向粉墨登場的主簿,質問道:「卻不知,證人既沒查實為做偽證,按哪條律該打?」
他如何看不出此人想公報私仇,可惜挑錯了時候。
主簿一噎,猶疑半晌,在圍觀之人的輕聲議論中拂袖坐了回去。
京兆尹拍案又問葉可卿:「堂下何人?可能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