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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鴨血粉絲湯

2024-10-01 16:22:44 作者: 安德林

  聶奶奶在醫院裡歇了幾天後就可以出院了,聶安動作迅速,當天就給她收拾好了行李,通知了鄉下的爺爺,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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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奶奶真挺捨不得孫子的。她一手將聶瑜拉扯大,他親爹親媽都跑沒影兒了,這個做奶奶的也沒丟下過他。明明在這個家裡住了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就要走了呢?

  聶瑜看出奶奶傷感,故而時刻仰著笑臉,插科打諢兒逗奶奶開心。

  「奶,走吧。」汽車引擎發動好一會兒了,聶安在駕駛座上催促。

  聶奶奶摸了摸孫子的臉,他長大啦,自己想看清楚他的模樣都要仰著頭。

  「在家裡好好吃飯,不要跟小費吵架,多照顧弟弟一點。」她囑咐道,「功課不能落下。奶奶不要求你考多好,但是一定要努力,以後走上社會才不會後悔啊。」

  聶瑜點頭:「您說得我耳朵都長繭子了,我心裡都有數呢。」

  「還有啊,你多跟你爸爸聯繫一下,也不知道他又跑哪裡去了。唉,我怎麼生了這麼個不中用的兒子。」聶奶奶嘆氣。

  聶瑜扶著她上了車。

  聶安探出頭來說:「媽,您放心吧,這邊還有我照顧小瑜呢,不會委屈他的。您好好養身子,身體好了才能再搬回來住啊。」

  這話倒有理,聶奶奶點了點頭,朝孫子擺擺手:「回去吧,回去吧。」

  汽車噴出黑色尾氣,聶瑜朝著漸行漸遠的親人揮手,直到她們消失在視野里,他仍站在原地。

  「走了?」

  費遐周含著一根棒棒糖走到了聶瑜的身邊。

  「走了。」聶瑜點點頭,轉頭問他,「你做好準備了嗎?」

  「你是說沒人做飯、洗衣服的準備嗎?」

  「不。」他搖搖頭,眨眨眼,「你準備好想什麼時候看電視、打遊戲都沒人管了嗎!」

  「你奶奶剛走好不好?」費遐周無語至極,「回去了!趕緊做飯,我餓死了。」

  聶瑜雙手抱臂,輕哼:「請尊重一下你的廚子,我要是心情不好,你就沒飯吃了。」

  費遐周白他一眼,徑直回了家。

  聶奶奶回了鄉下,家裡就徹底剩下兩個小孩撒野了。

  生活上的事情他們討論了一番,上學期間就去學校食堂吃飯,放了假由聶瑜在家動手。家務活兒也是他一手全包,但收拾臥室和洗衣服的私人問題他可管不了。費遐周也不在意,大不了請鐘點工,衣服送乾洗店。

  至多生活瑣事會更麻煩一些,至多他會多想念家人一些。聶瑜原先不覺得家裡少一個人會對彼此的相處產生什麼影響。

  誠然,聶奶奶從前在家時也不太參與兩個年輕人的對話,嘮叨的家長除了讓耳朵長繭子外似乎沒什麼太大價值。而當這座無形的屏障驟然消失後,飯桌上一旦有一個人停止講話,空氣就會立刻陷入靜止。晾在陽台上的內褲也偶爾會混淆,似乎有什麼他尚未意識到的東西,在這座屋檐下悄然滋長著。

  臨時抱佛腳這個事到底對考試有多大作用,聶瑜說不明白,但是至少在心理上能起到很大的安慰作用。

  月考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他終於打開了最新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握緊拳頭要在明天的數學考試中爭口氣。

  翻開書,第一題:正三稜錐P-ABC高為2厘米,側棱與底面所成角為45°,則點A到側面PBC的距離是_____。

  這題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呢?聶瑜緊咬筆頭。

  他在草稿紙上勾勾畫畫十分鐘,解不出來,無奈地翻開答案一看——《2007年高考真題》。

  我說呢,原來我在考場上做過這題。

  當時就沒解出來,現在還是不會寫。

  聶瑜沮喪地趴在書桌上,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人類為什麼一定要學數學?

  聶瑜難得為學習熬了次夜。

  深夜一點多,他終於勉強刷完了題,剛剛關掉檯燈,忽然聽見門外有些異常的動靜。

  將門拉開一道縫隙,門外站著一個人影,微亮的月光下隱約能看見對方粉藍色的睡衣。

  「你怎麼還沒睡?」對方沒有回應,聶瑜打了個哈欠走過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人仍閉著眼,胸膛有節奏地起伏著,分明不是清醒的狀態。

  又夢遊了?聶瑜在心裡嘀咕了一聲,明明前段時間挺安分的啊,怎麼剛回屋睡就又復發了?要不要去醫院看個醫生什麼的?

  客廳的推拉門開著,夜晚的涼風吹了進來,袖口隨風鼓動。

  聶瑜上前關門,再回頭時,費遐周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抱著枕頭安靜地坐在了沙發上,胸口平穩起伏。

  夢遊症患者能被強行叫醒嗎?這個問題聶瑜在網上搜索了許多次。

  有的人說能叫醒,但又有人說不建議叫醒,如果患者被強行喚醒有可能產生意識混亂。保險起見,他最後還是放棄喚醒對方的念頭。一是怕費遐周醒來真的變成呆子,二是怕他大夢驚醒會生氣揍人。

  「我服了你了,你可真是我祖宗。」聶瑜嘆了口氣,握住對方的手腕,引領著他往房間走。

  回房間躺下後,聶瑜有點後悔。

  他睡不著了。

  準確地說,是現在這個狀況讓他無法正常入眠。

  過去和費遐周擠一個房間時,聶瑜要麼睡在椅子上,要麼界限分明地和費遐周保持距離。他不是個喜歡與別人有身體接觸的人,就算偶爾和朋友勾肩搭背,卻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現在,費遐周就睡在床的內側,乖巧地躺著。

  月光籠罩的屋內,一切都這樣安靜。

  聶瑜閉上眼好一陣,側躺久了,手臂開始發麻。他咬了咬牙,用最小的動作幅度和最快的速度,一鼓作氣地翻了個身。

  等他再睜開眼時,面前就是沉睡中的費遐周。

  難得這樣面對面注視對方,即使是最不在乎外表的聶瑜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屁孩生得是真的漂亮。

  「漂亮」這個詞用在男孩子身上或許會讓人覺得奇怪,卻再適合費遐周不過了。他比初來聶家時要圓潤了一些,原先皮包骨般瘦削,現在兩頰有了肉,撐得五官更加明晰立體。鼻樑高挺鼻翼窄,密而長的睫毛垂下,像靜止的蝴蝶翅膀。

  「小瑜哥哥……」

  夢囈一樣,孩子氣的呢喃聲軟糯親昵,費遐周突然發出的一聲輕喚,仿佛在一夕之間回到了小時候。

  聶瑜記得,小時候的費遐周,還是很願意喊自己哥哥的。

  「哥哥,他們又搶我零花錢了。」

  「哥哥,我請你吃脆冰冰。」

  「哥哥,我數學考了一百分喲。」

  ……

  委屈的、可愛的、得意的,無數個幼年的費遐周,無數種鮮活生動的模樣。他過去是聶瑜的小跟班,總愛背著小書包跟著聶瑜摸魚爬樹,滾了一身泥回家被母親訓斥,第二天腫著眼睛仍舊甘心給哥哥做小弟。

  明明過去又呆又好騙,到底這四年他經歷了什麼,變得如此驕縱,可偏偏……讓人討厭不起來呢……

  聶瑜嘆了口氣,握住費遐周的手。

  溫暖的、生著厚繭的手掌,寬大地包裹住費遐周修長的五指。

  最後一次。

  聶瑜在心裡說。

  再慣著這小孩最後一次。

  而聶瑜所不知道的是,當自己終於進入睡眠時,枕邊人卻睜開了眼睛,眼眸清亮。

  他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很久很久。

  費遐周又起晚了。

  月考第一場早上八點開始,可以比平常晚起一個小時。但聶瑜沒有改變鬧鐘時間,六點醒來去買早飯。費遐周被吵醒後閉了眼接著睡,再驚醒時已經七點半了。

  等費遐周洗漱完出來時,聶瑜正啃著包子倚在門檻嘲笑他。費遐周一個眼刀掃過去,抬腳跨出門。

  「等會兒,你急什麼?」

  聶瑜一把抓住費遐周的衛衣帽,將人給拉了回來。

  溫熱的東西被他一把塞進了自己手裡,費遐周攤開掌心,是那家老字號點心店的翡翠燒麥和三丁包。

  趁費遐周發愣時,聶瑜又扯開他書包的拉鏈,將打包好的豆漿扔了進去。

  「不吃早飯會考倒數的。」聶瑜說。

  「是嗎?」費遐周微笑,「所以你每次考試都沒吃早飯?」

  聶瑜:「趕緊滾。」

  高二和高三的月考同時進行,考試前五分鐘,三棟新教學樓鴉雀無聲,學生們緊張地翻閱複習資料,臨時抱佛腳永遠有效。

  但有兩間教室卻熱鬧非凡。

  育淮中學的考場是按照每次考試的成績排名安排的,一號考場神仙打架,二十三號考場雞飛狗跳。

  很不幸,聶瑜就是二十三號考場的常客。

  這次的排名是按照暑假補課期間的最後一次模擬考的成績算的。聶瑜沒有參加暑假補課,按0分算,直接被扔到了最後一個考場的最後一個位置。

  好在,是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黃子健和沈淼也一起來陪他了。

  黃子健的語文爛得一塌糊塗,不知道梁靜茹到底給了他多大的勇氣竟然會選擇文科。每次作文都不及格。

  沈淼的出現則純屬意外。她是班上的尖子生,和林丹青輪流坐著全班第一的寶座。倒霉的是,上次考試恰逢她痛經期,午睡前吃了一顆止痛藥,一覺醒來數學考試已經結束了。她直接從金字塔頂端滾到基層。

  沈淼入座考場時滿臉的不情願,拿個文具盒都乒桌球乓,渾身散發著佛擋殺佛的暴戾氣息。

  「姐,等會兒填空題借我抄抄唄?」黃子健沒眼力見兒,偏要往槍口上撞。

  「抄我的?」沈淼冷哼一聲,「我寫完直接把卷子遞給你好不好?」

  「那倒不必,我只要選擇題前十題寫對就行了。考太好不是我的風格。」黃子健心裡對自己的水平還算有點數。

  沈淼舉起美工刀對準他:「死開去。敢抄我一個字,我就喊老師。」

  黃子健撇撇嘴:「凶什麼凶哦。」

  身後的聶瑜歪著腦袋看他,殷勤地說:「我可以借給你抄啊。」

  黃子健嫌棄地掃了他兩眼:「哥,咱算了吧。因式分解你都能寫錯,我還不如自己動手呢。」

  「看不起我是不是?」聶瑜瞪圓了眼睛。

  「哥,咱省省心哈。立體幾何你會多少了?要不要我借你看下輔助線怎麼畫?」

  「少瞧不起人。」聶瑜呸黃子健一口,把課桌往後拉了十厘米。

  所有文科班的人都知道,聶瑜偏科,偏得極其厲害。

  像襄津這種小城市,因為經濟不那麼發達,教育投資也有限。而文科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或日夜刷題就能奏效的,育淮和大部分的同類型學校一樣,偏理輕文,數學競賽獲獎的一抓一大把,空洞乏味的不及格作文數量也與之不相上下。

  聶瑜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寫作文跟喝水一樣容易,每次改卷子時語文教研室的老師們就在猜,他這次離滿分差幾分。

  離滿分差幾分……

  語文作文總分七十分,普通人破五十分已然了不得,他一下就甩平均分二十分。語文考出數學的分數。

  不過好在上帝給他打開了一扇窗,必然關上一道門。

  令同期同學安慰的是,聶瑜的數學成績極差。

  具體有多差呢?就拿上次高考舉例吧。聶瑜哪怕只能考出中等偏下的水平,211院校也不在話下——可他偏偏只考了別人的零頭。

  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個小時,聶瑜伸了個懶腰,將筆蓋蓋上,走上講台交卷。

  監考老師是這學期新來的老師,明顯還不了解聶瑜的脾性。他認真地翻看了一遍他的卷子,發現試卷反面大片空白,每道大題只解了第一小問。

  「你還沒寫完怎麼就交卷了?」老師詫異。

  聶瑜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地說:「反正都一樣。再寫三個小時,我也解不出這些題目。您如果不讓我交卷,我就只好再睡上一個小時了。」

  老師皺著眉看他一眼,個頭挺高一個帥小伙,純黑色的衛衣和松松垮垮的哈倫褲,透出幾分炫酷風,可下垂眼好似從沒睡醒過,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走吧走吧,別打擾別人考試。」老師嘆了口氣,默默將聶瑜劃入無可救藥的學生行列。

  聶瑜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今天考試他連書包都沒帶,褲兜里揣一支黑水筆、一支2B鉛筆就來了,來去都瀟灑。

  聶瑜往常沒這麼狂妄,沒有要緊事一般也不會提前交卷。

  但是今天,他正巧就遇上了一件不得不提前離校的大事。

  買午飯。

  襄津沒什麼特色的菜品,蘇幫菜和川菜、粵菜混淆在一起,只顧好吃不問流派。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是別的地方吃不到的,那必須要提到熏燒。

  「熏燒」就是滷味,是將劈開的鵝、豬頭、牛肉之類的食材加了五香、八角、桂皮等調料,在大鍋里煮上幾個小時,出來的味道鮮嫩肥美。費遐周這張嘴挑三揀四,卻也逃不過民間美味。

  家屬區對街那家王二熏燒是全城味道最好的,肥而不膩,滷子是特製的,別人家模仿不來。

  味道好,買的人自然多。聶瑜每次都是到了飯點才想到去買,那時候早已趕不上,攤位前不是排起了長隊就是已經賣空,必須再等上幾個小時才行。

  聶瑜出校門時剛過十一點,時間還早,王二家剛出攤,只有零星幾個家庭主婦在買豬頭肉。聶瑜買了半隻燒鵝和兩塊錢鴨血,鴨血便宜,兩塊錢一大袋,滷子做湯底,加上粉絲一起煮,連調料都不用加。

  建陵的鴨血粉絲湯全國聞名,費遐周卻在第一次吃到襄津版本的鴨血粉絲湯時睜大了眼睛。聶瑜嘚瑟地說:「怎麼樣,不比大城市差吧?」

  聶瑜拎著美食回家,光是想到費遐周被他的手藝驚艷到的模樣,就已經得意得不行。

  中午十二點,費遐周結束了考試回了家。

  剛進廚房,芳香的滷味迎面飄來,被兩場不停歇的考試折磨得不成樣子的他,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書包還沒放下就繞到了煤氣灶前。

  「你自己做的?」

  費遐周扯了扯聶瑜的袖子。聶瑜用勺子舀了一口湯,第一直覺是該餵給他,理性來不及阻止,小餓貓已經撲了過來喝掉了湯。

  聶瑜的喉結滾了滾,撇過臉去。

  「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我還以為今天吃大排檔呢。」

  聶瑜早上提醒他,中午不吃食堂回家吃飯,費遐周以為是他打包了飯菜帶回來罷了。

  「把桌子放下來,拿碗筷吃飯。」

  聶奶奶不捨得使喚的費遐周,在聶瑜這裡只是個打下手的。他將煮好的鴨血粉絲湯分別盛進兩個碗裡,大部分的鴨血都倒進了小一點的那隻碗裡。

  坐下後,聶瑜問:「第一次在育淮考試,是不是半條命都快沒了?」

  費遐周使勁兒地點了點頭,頓了頓又想起要擺架子,咳了聲,說:「考試安排得太緊湊了,其他……其他就還好,也沒什麼。」

  沒什麼?

  他一早上考了三門,三門!中間連個休息時間都沒有,考完數學就是物理和化學,後兩門的考試時間本應該是兩小時,學校卻直接壓縮成了一個小時。

  聶瑜笑:「育淮的月考就是這樣,恨不得一天考完所有課程。不過期中期末就還好,按照高考的標準來,會輕鬆很多。」

  費遐周點了點頭,沒工夫回他話——粉絲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裡塞,嘴巴鼓鼓的,像只小倉鼠似的。

  「吃完去睡一覺,別複習了。下午考完了還有晚上,不睡撐不住的。」聶瑜邊吃邊嘮叨。

  費遐周嘆了口氣,誠懇地說:「聶瑜,你現在好像我奶奶。」

  「從爸變成奶奶了,不錯,我長輩分了。」聶瑜點了點頭,當作一種誇獎,「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你越來越能融入我們這個家了。」

  我們這個家。

  費遐周說不出自己聽到這個詞剎那間的想法是什麼,一口湯嗆進了鼻子裡,咳嗽不停,捂著嘴到處找紙巾。

  聶瑜一邊感嘆,一邊搖頭:「你看看你現在,一點以前的樣子都沒有。」

  「紙!」

  有空在這胡扯,不知道幫我一下嗎?費遐周憤怒地瞪他。

  「我書包里有紙,你翻一下。」

  聶瑜的書包不知道多久沒洗了,黑色看不出髒,常常被他隨手扔在地上。

  費遐周踢了踢腳邊的書包,拽著底部,直接將裡頭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嘩啦啦——掉落一地的筆芯和廢紙團。

  他撿起還剩半包的紙巾袋,抽出一張,快速擦了擦臉。想去扔垃圾時,一腳踩到了什麼東西,他低頭掃了眼,是封白底粉色底紋的信。

  「這是什麼?」

  費遐周明知故問。

  「信啊。」聶瑜嘴裡的飯還沒吃完,說得含含糊糊,「畢竟我長了這麼一張帥臉,總有些小姑娘把持不住。」

  「認識嗎?」他問。

  「啥?」

  「送信的女生。」

  聶瑜撓頭:「其實我跟她也不熟,也不知道她怎麼就看上我了。」

  費遐周將信封撿了起來,問:「那我幫你扔了?」

  「哎?不行!」聶瑜一把搶過信封,「不能扔。」

  「不是不喜歡嗎?留著幹嗎?」費遐周問。

  「人家認認真真地送了信,我也得禮貌一點拒絕才對吧?」聶瑜將信重新放回書包,廢紙團扔進了垃圾桶。

  費遐周舔舔唇:「你在這方面倒想起禮貌來了。」

  「笑話。我三講四美五熱愛,是襄津好市民。」聶瑜自誇。

  費遐周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晚上考完最後幾門時,費遐周真的有點虛脫。

  他們這兩屆正好趕上高考改革,沒有文理綜,每一門都是要單獨考的。下學期要考小四門,平常被忽視的幾門功課都被提高了關注度,沒有一門課是能落下的。

  高三反倒輕鬆些,早半個小時就考完放學了。費遐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時,卻聽見了隔壁的聊天聲。

  「哎?那個是不是聶哥啊?是聶哥沒錯吧!」蔣攀趴在窗口看著樓下,半個身子都快探出去了。

  顧念連忙湊過去看,問:「哪兒呢?是那個高個子吧,但他旁邊……怎麼還有個女生啊?」

  筆袋沒拿穩,「啪」地掉在了地上,費遐周恍若未覺,愣在原地,看向窗外。

  空曠的停車場上站著兩個人,矮個子的是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高個子的男生身材挺拔,雙手插兜看著面前的人。

  即使天色昏暗,隔得這樣遙遠,但費遐周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個男生就是聶瑜。

  一男一女面對面站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蔣攀和顧念胡亂猜測二人的關係,前者斷定二人關係不尋常,後者反駁沒證據不能定論。一來一去爭個不休,而恰在此刻,遠方的兩人突然的動作引發了他倆的驚呼。

  那個馬尾辮女生撲了過去,抱住了聶瑜。

  費遐周攥緊了書包帶。

  聶瑜並沒有要拒絕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像個再親昵不過的「摸頭殺」。

  賭贏了的蔣攀連蹦帶跳地喊:「嫂子!是嫂子沒錯吧!咱聶哥耍朋友了!」

  「復讀生怎麼能幹這種事啊?」顧念悻悻地嘟囔起來。

  費遐周撿起地上的筆袋,面無表情地離開了第一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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