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2024-10-01 21:05:00
作者: 江菲
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了,曙色正緩緩地漾開。窗外的天空,是一片灰白。
欣寧醒得早,在娘家的這幾夜,每夜都輾轉難寐。不知道是大床少了另一個人的溫度,還是內心彷徨迷茫,焦灼的陰雲包圍著她。算算時間,明天就是姚晞月的畫展了,報紙上的文化藝術板塊已經大肆刊登,宣傳力度不小,可想而知,背後有強大的支持者。
欣寧有些心痛,那個支持者必定是沈奕棠。一想到他如此鼎力支持姚晞月,她再怎麼豁達都難以接受。
一個上午在坐立不安,陳清看出端倪,開始頻頻追問。欣寧更加煩躁,立刻收拾簡單的行李回家。陳清不知道具體原因,說:「讓奕棠來接你,不就成了?」
「不用,他太忙,我自己打個車也很方便。」
「你突然回娘家住,不會是跟奕棠鬧矛盾了吧?」陳清老早就瞧著女兒不對勁。
「沒有的事,媽比我還愛多想。」欣寧堅決隱瞞前段日子發生的變故,如果媽媽知道,恐怕天都會翻過來。
陳清堅持要一起打車,非要親自把女兒安全送到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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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近鄉情怯,欣寧走出電梯口,突然感覺近家也情怯。
陳清見女兒猶豫,拿過鑰匙打開門。屋內被收拾得很乾淨,連沙發上的抱枕都擺在最合適的位置,餐桌上的茶杯、果盤乾乾淨淨。窗簾拉開,朝陽已經透射進來,顯得窗明几淨。
陳清愣了愣,笑了起來:「呀!看不出來,奕棠還蠻會收拾的。要是我三四天不在家,你爸才懶得動,屋子會變成狗窩了。」
「可能是阿蘭過來收拾的吧!」
「你婆婆家那個保姆?她這麼早啊!」時間還不到十點。
正說著,欣寧感覺一股不適,乾嘔起來。「媽……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酒味?」是酒味,不濃,說明酒不是在屋裡喝的。沈奕棠昨夜喝酒了?
陳清立刻把窗戶打開。
中午,母女倆一起吃了飯,欣寧想一個人靜靜,但陳清就是不走,趕她到臥房。「反正媽媽回去也沒事,不如留下多陪陪你。我看你昨夜沒睡好,現在得好好補一覺。」
走進臥房,窗簾合攏,光線有些昏暗,那酒味似乎更濃烈了些,欣寧不禁臉色發白。
陳清看到大床上有些凌亂的被子,又愣了愣:「奕棠還真的喝酒了啊!看外面收拾得乾淨,床上卻沒整理呢!你先等著,媽幫你打理一下。」做母親的手腳麻利,三兩下就把柔軟的被子鋪開,枕頭擺放原位。
欣寧皺眉掃了臥室一眼,轉身道:「我還是要客房睡會……媽,你不用忙著收拾,把窗戶打開就好。」
「呀!」陳清忽然驚訝出聲,手裡捏著一枚水鑽閃耀的耳釘,「看你這丫頭,耳環丟了都不知道。瞧它這麼閃,不會是鑽石的吧?奕棠買給你的?」
「耳環?」不知為何,欣寧的心驟然緊縮了一下,接過那隻小小的耳釘。
「真粗心,快收好吧!」陳清說完又繼續鋪平床單上的褶皺。
欣寧只覺得一股熱流往腦門沖,無法呼吸,手指慢慢收攏,將那枚耳釘死死撰在掌心。
真的是女人的耳釘,但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其他女人的耳釘怎會落在自己的床上,她的胸口劇烈起伏,難受到快到窒息,終於忍不住重重喘了一口,心頭的那把火焰幾乎要把她焚燒起來。
姚晞月!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除了她,欣寧的腦袋裡想不到別的名字,如果說沈奕棠襯衣上的香水味是無辜被沾染的,那麼耳釘的事又作何解釋?他要怎樣解釋!她一手撐住牆壁,一手握成拳頭簌簌發抖。
如果是那樣的話……
如果是那樣的話!
「媽……我先去睡了。」欣寧嘴唇發白,匆忙轉身,差點跌倒在門口。
「小心點哪!」陳清聽到她的手肘似乎撞在牆上,擔心地轉過身。
「沒事……」
腳步那樣沉重,手心的那丁點東西如火灼燒著她,五臟六腑都隨著那灼熱而糾結起來,全是痛苦。
我需要一個交代!欣寧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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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離開時,對女兒極為不放心。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女兒不願意把心事透露了。專門撥打了沈奕棠的電話,告訴他:「丫頭已經回來住了,正在家裡睡覺,你早點回來陪她。女人懷孕的時候會有點小脾氣,你是男人,要多讓著點她,多說些好聽的哄她開心。我知道你工作忙碌,不過要是因此太疏忽老婆孩子,那我這個做媽的就要把丫頭接回娘家親自照顧,等到明年再讓他們回來。」
沈奕棠聽說欣寧已回,陰鬱的灰霾頓時掃光,岳母說什麼都點頭稱是。他算算有四天沒見欣寧了,真是想念,滿腹話語要跟她說。可惜,手頭的事務尚未處理完,馬上有會議等著召開,否則他恨不得插翅趕回去。
開會聽下屬匯報工作計劃時,他走了好幾次神,心不在焉。
不知道欣寧還在生氣沒?不知道她是否還要阻止他明天參加畫展?不知道她是否已想明白,他那樣做都是逼不得已,並非內心所願,他是真的下決定要跟姚晞月劃清界線。不知道……
「總裁,您太太來了。」一位小秘書硬著頭皮敲門,打擾了會議。
「什麼?」沈奕棠深沉的雙眸投過去,以為自己幻覺錯聽。
「您太太來了,在外面等候,說有事想馬上見您……」
「你說我太太?」他霍然起身,大步邁過去。
「是……是的。」小秘書沒來由地一慌,這裡難道還有第二個總裁嗎?看他的表情既驚詫又僵硬,瞧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
「是我,我找你。」欣寧現身,站在小秘書背後,冷冷地注視沈奕棠。
「老婆……真的是你?不是在家睡覺嗎?怎麼來我這裡了?」沈奕棠的臉上飛快展開笑容,欣喜地衝過去抱住她。
他想死她了,晚上那張大床感覺太空蕩,懷裡少了個人怎麼都睡不安。一起床睜開眼睛想到的是她,睡前閉上眼睛時想的還是她。曾經,他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承受相思的折磨,不會再體會愛一個人愛到害怕失去,最近才短短四天,就體會得淋漓盡致。
他左右攬住她的腰,右手托住她的後腦勺,雙眸急切地在她臉上巡視。
「你不用那樣看著我,我沒有瘦,也沒有多長一對角。」欣寧的聲音聽上去,比她自己想像的還要冷靜。
所有經理、主管和秘書都驚訝地注視這一幕。他們穩若泰山的老闆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刻,旁觀者清,老闆那麼欣喜激動,仿佛很久沒見到太太似的。但他們的老闆娘卻不一樣,面無表情,美麗的眸子格外冷靜。或許用「冷靜」來形容還不大合適,根本就是「冷漠」、「冷淡」,哪有半點相思之意?
懷裡抱著的人身體僵硬,她沒有同樣熱情地回抱他。
沈奕棠漸漸發現不對勁,也發現自己在下屬面前失態了。他輕咳兩聲,恢復神態自若,捏捏她的臉頰:「是沒瘦,也沒多長兩隻角,但把我擔心壞了,你的臉色很不好。」他輕輕放開她,瞧清了她臉上的冰冷表情,回頭道:「今天的會議先開到這裡吧!大家把剛才說的報表重新審查一遍,仔細看不能出差錯。另外,明天的行程我已經排出來,有問題可以跟吳秘書直接匯報。」
他將欣寧擁向總裁辦公室。
欣寧將他最後一句話聽在耳中,明白了——明天是姚晞月舉辦的畫展,他從沒放棄去參加。
辦公室門一關,只有他們倆,氣氛冷冷的,格外安靜。
「還在生氣啊?」沈奕棠把她扶到沙發上,親自倒上一杯溫開水。
欣寧沒有接,站起身直直注視著他:「我問你,畫展一定得去嗎?」
沈奕棠薄唇飛快地抿了一下,揚起溫柔的笑:「還在為這件事生氣?不要氣了,消消火好不好?過了明天,隨便你想怎樣都行,就算讓我天天給你做飯燒水都沒問題!」
「沈奕棠!」她狠狠地打斷他,「幫助她成功,真的那麼重要嗎?」
沈奕棠陡然沉默下來,擰眉,將她的右手拉過來,掌心包裹住。他的表情很認真:「恩,很重要……」
「沈奕棠!」欣寧用力將手抽出來。
「你別衝動,聽我說完!」他焦急地趕緊又握住她,眸子裡充滿了苦惱,「你冷靜地想想,幫助晞月重新站起來,找回自我,是解決我們之間矛盾的根本辦法。你也不希望她再插進我們之間,我也不想。」
「你真的不想嗎?」欣寧壓抑著怒火。
「恩。難不成……你還以為我跟她之間糾纏不清?我說過襯衣上的香水味是無意沾上的。」
「那你告訴我,我不在的這四天,你都做了些什麼?」欣寧眯眯眸子,一步一步追問。
沈奕棠無奈地嘆道:「還能做什麼?工作工作再工作,連吃飯都沒離開辦公室,吳秘書給我訂的餐。」
欣寧一臉狐疑,明顯不信,「我之前跟過你,也不至於忙到這種地步,應該是為明天的畫展才把工作壓縮的吧!」
他怔住,不否認的確有這個因素在其中。事實上,姚晞月的畫展並不是他資助的,當他第一次在報紙上看到大幅宣傳時也頗感震驚,以她的資歷及跟美術館的關係,要舉辦個人畫展並非易事,背後必須要強大的支持。通過調查,他赫然發現王治雄就是那個幕後支持者。這個問題,他細細思考過,姚晞月跟王治雄有名義上的義父義女關係,但絕對沒必要如此鼎力支持她。其中的緣由,恐怕就是姚晞月手裡掌握的那份證據!
沈奕棠尚未親眼看到王治雄傷害欣寧的那段證據,從姚晞月透露的信息里,卻不難猜測到那是相片或拍攝。如果她同時以此要挾王治雄,還會將證據給自己嗎?又或者王治雄知道那種證據的存在,不會對姚晞月不利嗎?有些情況,牽涉到太多,他暫時無法跟欣寧說明,但他清楚,唯有把她置身事外才是最安全的。
再說父親沈興國,前段日子找相關部門的人調查王治雄,本來已查出某些線索,但王治雄老奸巨猾,急速派人毀滅潛在的證據,讓人抓不住把柄,還對沈家展開反擊,在商界拉結關係要好的同夥暗中打壓雲天集團。
前晚沈奕棠回過一趟家見父親,父親面色憂慮,語重心長嘆氣——那王治雄不好對付,背後隊伍龐大,最近內部矛盾尖銳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