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別墅的圍牆邊，昏黃的路燈已經點亮，整座房子看上去神秘而幽靜。

  沈奕棠視線落在姚晞月身上。她一直很美，喜歡雪白的衣裳，猶如純潔的天使。此刻，她卻打扮得前所未有的艷麗，紅唇與禮服互相輝映，幾乎讓人認不出來。

  這件禮服，他覺得眼熟，猛然想起有一年他陪她一起逛街，路過一家品牌店時，她對著櫥窗里模特身上的小禮服發怔。她說她從沒穿過這麼搶眼的顏色，偶爾會衝動地想嘗試一下。他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走進店裡，事實證明，膚色雪白的女子趁什麼顏色都好看，這件禮服猶如為她量身定做一般，完全勾勒出纖細有度的完美身材。

  那晚，他們度過了一個浪漫的激情之夜，她望著那件掛在衣架上的禮服，在他耳邊輕聲道，從不知道絢麗的火紅也適合自己，是他發掘了她不同以往的一面，她的熱情與美麗只為他綻放！

  可是今晚，她為什麼突然穿這件禮服?

  沈弈棠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奕棠，你很準時啊！剛好七點。」姚晞月笑語嫣然，將他的思緒迅速拉回。

  比起她的熱情與開心，沈奕棠顯得格外冷靜「有的問題既然無法逃避，我希望越早談清楚越好。」

  「瞧你表情那麼嚴肅，我還是最喜歡以前溫柔多情的你。」姚晞月踮起腳尖，冷不防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沈奕棠皺眉：「你別這樣。」

  

  「好吧，不這樣就不這樣。」兩人並肩往裡面走，忽然，身後又傳來車子駛進的聲音。

  沈奕棠轉頭，看到一輛熟悉的銀色轎車緩緩過來。而後下車的是郜麗跟王逸辰母子。

  郜麗一如既往打扮得高貴優雅，頭髮盤得一絲不苟，面上隨時保持著微笑。

  逸辰看到沈奕棠也在，俊眉微微一沉。他手捧著一束芬芳的鮮花，溫柔地遞到姚晞月手裡，「你今晚看上去真漂亮。」溫和的笑容讓黯淡數日的黑眸添了些許光亮。

  「你今晚也特別帥！永遠是讓我著迷的王子。」姚晞月捧著鮮花聞了聞，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這時，郜麗招呼道：「沈總，原來你就是小晞說的特邀神秘嘉賓？難得小晞開心，專門準備了這個聚會，大家快進屋吧！」

  姚晞月不輕不重地補充道：「乾媽，我可不只邀請一位神秘嘉賓呢！」

  「哦？還有誰啊！」

  「七八個，乾媽應該大都認識。」姚晞月說著，有意無意掃過沈奕棠，他深沉地不知在想什麼。

  「邀請了這麼多？」

  「是啊！每個人都是我生命里的『貴』人呢！沒有你們，就不會有今天的姚晞月！呵呵，有些重要決定，我想趁著這個機會公布一下，大家順便幫我做個見證。」姚晞月挽住郜麗的手，暗暗咬重了每個句子，眸光冷冷閃爍。

  沈奕棠聽到這裡，心頭更多驚疑。她要做什麼？公布希麼？他之所以準時赴約，因為她說今晚就給他確切的答覆，所謂沈家人對她的虧欠可以做個徹底了結。然而，他並不知道，這裡會有一場精心安排的私人聚會。

  廳內裝飾得很漂亮，鮮花和蛋糕、雪白餐檯上的燭光和紅酒，明晃晃的刀叉散發出尊貴的金屬光澤……

  「小晞，這全是你自己布置的？早知道可以叫我來幫忙。」逸辰站在屋子中間，有種莫名的難以描述的激動，感覺今晚會有一些特別的事情發生。

  姚晞月的笑意不達眼底：「每點每滴都親手準備，那樣當想做的事成功時，內心才會充滿全然的成就感！我要的就是那種結果！」

  沈奕棠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她說的每句話都如重錘落在心口。

  被邀請的貴客陸續到來，每位賓客都舉足輕重。有美術館的名教授，知名報社的記者，熱心公益的商圈名人，最後到達的貴客讓沈奕棠脊背驟然一凜，極其驚訝地喊道：「媽？你怎麼也來了！」

  文燕一見屋子裡的人，將所有驚異的情緒都壓進眸底，笑著一一打招呼。

  這樣的場面，郜麗同樣感到意外，她也湧出了怪異的感覺，不禁朝晞月多看了幾眼。晞月大方怡人，包括沈家母子在內，她都親自倒酒，說話聲音低低柔柔，依舊溫婉動人。

  燈光柔和，大廳里迴蕩著輕柔的音樂聲，大家坐在桌前，人人帶笑，相談甚歡。

  沈奕棠跟母親相鄰而坐，兩人連連交換了好幾個眼神。礙於有難纏的記者在場，母子倆保持著低調，鮮少開口，卻都在暗暗觀察著姚晞月。

  王逸辰的話語也不多，注意力徘徊在沈奕棠與晞月之間，若有所思。

  一曲音樂聲結束，姚晞月突然端起酒杯站起了身，走到餐桌正前方，神色肅穆。

  「各位，你們都是我今晚特別邀請來的最尊貴的客人，這邊幾位更是在我的人生中起過舉足輕重的作用。」她的目光一一望過沈奕棠、文燕、郜麗和王逸辰，「而這邊幾位是我十分信賴著的前輩和朋友，我姚晞月何德何能，能請到你們這些人物過來捧場。我先敬你們一杯。」

  她仰起脖子，一口氣將杯中酒喝完，優雅地抹抹嘴唇。

  「說實話，這個聚會我準備已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晚。有你們在，我渾身充滿了勇氣，很想讓大家支持我，幫我做個見證。」她有意無意地望著文燕，再對沈奕棠輕輕點頭。

  一時間，客廳里鴉雀無聲，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姚晞月身上。

  文燕悄然繃緊了身子，手指握緊。

  沈奕棠也臉色微變，悄然伸過手去握住母親，感受到母親指尖的冰冷和顫抖。

  他手指緊了緊，傳遞著穩定人心的力量。深幽的黑眸卻沒有一絲溫度，冷冷盯著姚晞月，她是要當著這些人的面，揭開母親曾做過的事嗎？

  如果那樣的話，他一定會想辦法阻止！

  姚晞月沒繼續開口，故意沉默了幾秒鐘，氣氛有剎那的凝固。那短暫的幾秒鐘像刀子剮著心口那樣難熬。

  沈奕棠下頜的肌肉猛地緊抽，剛要站起身，只聽郜麗催促道：「小晞，你想說什麼儘管說，有什麼需要見證的，乾媽和大家都會支持你。」

  她也冷冷地掃過沈家母子，晞月失去一顆寶貴的腎，她這個做母親的很多個夜晚都難以入眠，思索著如何幫晞月討回公道。

  所以今晚，無論晞月說什麼，她都會全力支持！最好是明日一早，沈家的醜聞成為最大的頭條。

  大約察覺出兒子的意圖，文燕抓緊他的手，苦笑著搖搖頭。

  她的眼角布著幾條美麗的魚尾紋，目光卻那麼坦然，仿佛緊張不安在瞬間化去，多出一種勇於承受的勇氣。

  該來的，躲不過，何必強求？

  「媽……」沈奕棠喉結滾動，嗓音乾澀緊繃。

  「沒事。」

  文燕輕聲道，手指更加用力，不知道是堅定地阻止他，還是因不安而需要從兒子這裡尋求力量。

  然而，姚晞月的方向盈盈一轉，對上王逸辰深思的眼眸。

  「逸辰。」她笑著走過去，挽起他的手臂。逸辰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動作親昵自然。

  來這裡之前，晞月拜託過他，陪她演出一場戲給沈奕棠看。她說如果她有了新的愛人，奕棠和欣寧就會放下對她的愧疚和負擔，過得輕鬆幸福點。

  就算不是為了欣寧，逸辰也早把這個柔弱可憐的女子當成親人、知音，這點忙自然會全力配合。

  兩人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站在大家的視線里。

  姚晞月將腦袋斜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仰起面孔，閃亮的瞳孔里流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情愫——

  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愛意。

  郜麗嘴角的笑容不由地僵硬，手裡的杯子無意識地握緊，不可置信地審視著晞月的表情。而她的兒子正以含情脈脈的眼神，回望著晞月。天啊！誰告訴她……是她眼花了嗎？

  「我想告訴大家——」姚晞月清清嗓子，笑容很甜很美，「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很優秀很完美的男人。他很疼我、寵我、關心我呵護我，看到我皺眉時，他會擔心；看到我笑時，他比我還高興，我們倆……」

  「不……」郜麗喃喃地輕念一聲，杯子驟然摔落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響聲。她面孔發白地站起身，慌亂而大聲補充了一句，「不！小晞，哪有女孩子把這些秘密心事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呢……快別說了！」

  姚晞月卻把逸辰的手臂抱得更緊，「謝謝乾媽關心，可是我很想說呢！有了幸福的事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希望乾媽能理解我這份心情。」

  「不！我讓你別說了。」郜麗大步走過去，抓住逸辰的手，「兒子，你跟媽過來。」

  沈奕棠跟文燕驚異地望著他們，這戲演的是哪出？不是要揭開沈家當年做的事嗎？郜麗慌亂的焦慮，沈家母子明白得很，哪有人看到親生兒子和女兒戀人般親密在一起，還不擔心的？沈奕棠眯起冷銳的眸子，緊緊盯迫著姚晞月，他絕不認為她愛上了王逸辰，會這樣做的理由只有一個——她故意做給郜麗看的，原來……她恨她的親生母親！而王逸辰知道嗎？配合她演戲的時候，知道這個精心策劃著名的女子，不但是自己的親姐姐，且在報復他的母親嗎？

  「媽，你不是很喜歡小晞嗎？」逸辰不解母親為何臉色如此蒼白。他輕柔安慰著她，面容含著淡笑，「媽，小晞有話說，就讓她先把話說完吧！」

  「不……不能再說了，難道你們要讓大家看笑話麼？誰都知道，小晞是我的乾女兒哪！」郜麗極力擠出笑，提高輕鬆的語氣。

  「媽，正因為小晞是你的乾女兒，你才真正地知道她有多麼溫柔和人，對不對？」

  「兒子……你別說了！如果你是要告訴我，你們倆要成為男女朋友，我絕不答應！」郜麗不再顧及面子，直截了當地說出反對意見。

  「呵呵，媽，這都什麼年代了？小晞只是你的乾女兒，跟我沒有血緣關係，而且年齡也不是問題，我跟她為什麼不能交往呢？」逸辰溫和地就事論事，母親如此強烈的反應，出乎他的意外。

  「反正就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郜麗的嘴唇抿得死緊。

  逸辰擰眉，擔心地握住母親的手。母親是不是太反常了？姚晞月面對郜麗的反對，裝出柔弱自憐的模樣：「乾媽，我現在才知道……你原來並不喜歡我，不認同我……」

  滿桌子的客人都沒出聲，靜靜注視著他們。文燕很快也看明白了，對著沈奕棠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卻無法放下懸在半空的心。姚晞月連她的母親都要報復，又特意邀請他們母子來，這頓晚餐恐怕不會輕易結束。沈奕棠似乎知道母親的憂心，順勢摟住母親的肩，讓她別太擔心。

  郜麗看著晞月悲哀可憐的眼神，背脊發麻，額上冷汗涔涔，心口劇痛，恐慌悲哀。這是報應嗎？她的親生女兒和兒子……要交往？早知道這樣，她和姚棟才不該約定隱瞞，哪怕是被恨，也應該早點告訴晞月真相。可是，眼下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外人面前出醜，那真相絕對不能說。

  她一把抓起逸辰和晞月往樓上走，「媽媽有話單獨跟你們說。」

  欣寧還被鎖在樓上，姚晞月猛地甩開郜麗的手，狠狠吸了口了氣，大聲道：「乾媽，我今天請這麼多朋友來，就是希望有個見證！你不是說什麼都支持我嗎？為什麼就不能支持我跟逸辰相愛？你嫌棄我，嫌棄我的出生，我不夠優秀，嫌棄我不配叫你一聲親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