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逸辰跟陳晞熱絡起來，不過是這兩天的事。

  這一次，他深刻地、徹底地明白了，今生今世自己跟欣寧都絕無希望，他連站在她身邊，看她哭看她笑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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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極其失落，在那棟愛的白屋裡發了瘋似的彈琴，彈了一天一夜，彈到手指麻木，彈到思緒空白，彈到精疲力竭地躺在地板上，而後，那雙布滿血絲的黑眸里緩緩滾落了溫熱的液體……

  外面有人敲了好久的門，他才聽到，拖著沉重的腳步把門打開，出現在面前的容顏讓他驚怔得所有意識頓時全回來了。

  「小晞……你知道會來這裡？」這棟房子沒幾個人知道，可以說是他心靈棲息的地方。

  「乾媽告訴我的。」陳晞注視著逸辰憔悴的面龐，見他閃過茫然，不慌不忙地解釋，「你媽擔心你，讓我過來看看。」

  「進來吧！」他讓開身，請她進屋。

  陳晞換上拖鞋，觀察著這座設計獨特但充滿浪漫的屋子，眼中流露羨慕。

  同一個母親生下來的兩個孩子，一個自小被嫌棄，一個過著王子一般的生活，這世界還有公平麼！這世界似乎對所有人都公平，唯獨對她……唯獨對她既冷酷又殘忍！她就算拼了最後一口氣，也要讓這些拋棄她的人們看清楚——她——姚晞月，絕不會向命運屈服，更不會向他們低頭！

  是的，她父親姓姚，她叫姚晞月。

  三歲時，姚父從監獄裡出來，母親郜麗已經離開。姚父有案底，工作極其難找，處處碰壁受打擊，對郜麗怨憤更深。每次小晞哭喊媽媽時，他都一次次咬牙發誓，即使將來有機會，也絕不讓那個女人有認回女兒的機會。後來，他費盡力氣懇請那位好心撫養小晞的鄰居，將孩子的戶口掛到他們家，改名為「陳晞」，而他自己弄了張假證，從此隱姓埋名過日子……

  不，再怎麼改名，也改不了她是姚晞月的事實。

  晞月在這套屋子裡參觀了一圈，手指撫過鋼琴雪白的鍵盤，臉上扯出一抹飄忽之色。

  「逸辰，你媽是我乾媽，以後我們就是姐弟，我很喜歡這裡，你介意我想一個人安靜時，到這裡坐坐嗎？」

  逸辰愣了愣，望進她難掩憂傷的眼底，恍然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他溫和地點頭，「歡迎。」

  晞月露出甜笑：「謝謝你，逸辰。」

  每次看到她這樣的笑容，逸辰就覺得自己心底全是苦澀：「小晞，你不用在我面前強顏歡笑，你對沈弈棠的心……我知道。」

  她走到他面前，認真地注視他，「你對何欣寧的感情，我也聽過。今天起我們一起努力，一起放下！」

  逸辰震動著，久久沉默著，而後沙啞道：「好……只要欣寧幸福快樂就好，這是我從喜歡她第一天開始，就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不管帶給她幸福的人是誰，我都該學會放下。」

  晞月笑望著他，美麗的眼睛裡卻少了些溫暖。

  同一個母親，可以在全世界人面前以這個兒子為驕傲，卻永遠不可能承認她這個女兒的存在。最多，她只是一個認來的乾女兒，僅僅是乾女兒而已！

  **

  晚上，沈弈棠早早地從公司回來，據說推掉了公司里的飯局，特地回來陪欣寧一起吃飯。他們倆先去超市買菜，把空了許久的冰箱塞得滿滿，而後兩人一同洗碗，做流水線活，一個抹洗潔精刷第一遍，另一個負責用清水沖洗乾淨。以前誰也不願意乾的活，現在都成為他們相處的樂趣。

  家裡放著輕音樂，悠揚的曲調迴蕩在四周，他們一邊做家務，一邊玩「你問我答」的遊戲，很是愜意。他們都刻意忽略掉心底那份隱隱不安的情愫，在彼此的擁抱中尋找安心，在火熱的糾纏中給予信心。

  下午，欣寧約如栩去美容院做面部護理。

  沈奕棠處理完一些緊要的文件，接到張靖宇約見的電話。兩個男人就在美容院附近的餐廳見面，隨便點了些吃的便慢慢聊開。

  靖宇察看他的臉色，道：「看來最近過得很滋潤。」

  沈奕棠揚起了唇角。

  靖宇卻再問：「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她的？」

  沈弈棠陷入了沉思，不由回憶起與欣寧幾百個日夜相處的時光，說起她曾對他的任勞任怨，說起她要離婚時的堅定冷然，說起她見他昏迷後的執著照顧……

  「我對她而言，不是個體貼細心的男人，我對她做多不少無情的事，在她面前也衝動易怒。反正以前跟她在一起，我常會莫名其妙發脾氣，有時，甚至是霸道自私，蠻不講理。這些毛病都面對她展現出來了，我明明知道這點，卻屢次控制不住自己，而她——一直忍受我這所有的缺點，直到今天都沒有真正放棄。」

  靖宇定定地注視他，眼裡有著驚異和震動：「你只能總結一句——沈奕棠，你真是愛慘了她！」

  「恩……」沈奕棠沒有否認，嘴角反而微微向上揚起。

  「我從沒有聽到你如此嚴苛地批評過自己。你對自己不在乎的人和事向來都表現得驕傲自負，高不可攀的模樣，很多女人就欣賞你這股與身俱來的傲。以前你跟小晞在一起，雖然也對她呵護備至，寵愛有加，在我始終覺得你沒放下內心的那股傲然，而在欣寧面前，你卻不由自主地將菱角悄然磨平了。」

  沈奕棠不覺又嘆了口氣。

  張靖宇深思地注視他：「你看，這又是一個不同的地方，跟小晞在一起，你的心不會迷茫和擔心，因為你是小晞所需要的支撐，是供給她依靠的力量。但在欣寧那裡，她的堅強自信、美麗果斷，讓你連原本的自信心都喪失了大半，患得患失。我很懷疑，你真的是我熟識的那位沈大少爺麼？」

  沈奕棠扯扯唇，認同他的剖析很正確。然而，陳晞的名字總在不經意間變成陰鬱，飄過心頭。

  張靖宇露出一臉不甘，「沈奕棠，八成是我前輩子欠你的！我活到現在就只對兩個女人動了心，偏偏這兩個女人都只對你一往情深，真是太不公平了！」提起這個，靖宇可就激動了，「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及早發現欣寧是你的妻子，我壓根不會放手，你明白麼？可惜，欣寧以前不但遷就你，還連你的傲氣一塊愛了進去……其他男人根本無機可趁。」

  「你說得沒錯，但即使那時候她遷就我，毫無條件地愛我，我仍是喜歡現在的她，活得有自我、有自尊、也有傲氣。而我，不希望她的傲氣被磨掉，也會一併愛了進去。」沈奕棠沉聲道。

  「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至於小晞……誰也不能否認你們曾經那樣深愛過，但愛情也有保鮮期。你們已經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天意也罷，命運捉弄也罷，既然不可能回頭，你就好好地守在欣寧身邊。小晞那邊，我會替你開導。」

  「晞晞……就拜託你了。」沈奕棠面色凝重，眉宇間的褶皺老半天都難以解開。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接那兩個臭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