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放過自己吧

  「放過自己吧，葉瀟。你和阮雨聲，你們之間真的幾乎沒可能了。」

  火車到站後，葉瀟乘地鐵來到了學校，按照校園裡的路標去找宿舍樓的位置。

  九月的北京氣溫仍舊很高，熾烈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傾瀉下來，晃得葉瀟睜不開眼。她有點迷路，在一條林蔭路的轉角處，正巧撞上一個穿著迎新志願者服裝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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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樓……你是哪個院的？」程以航一邊帶路一邊問她。

  「法學院。」葉瀟說。

  「巧了，」程以航笑著說，「我也是法學院的，今年大二。」

  「學長好。」葉瀟禮貌地問了聲好。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嗯，家離得比較近。」

  「你家是哪裡的？河北？遼寧？」

  「遼寧。」葉瀟笑了。

  「其實看見你第一眼，我還真不敢猜你是東北的。不過剛剛看到你單手拎箱子的樣子，我又有點敢猜了。」程以航開玩笑說，「沒想到你力氣還挺大。」

  葉瀟笑了笑，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小男孩欠兮兮的樣子。

  「葉瀟，你怎麼難受的時候力氣還這麼大啊？」

  「我哪敢笑話你，就你這麼大的力氣，我怕你會打死我。」

  葉瀟晃神，唇角無意識地彎了彎。

  「學妹？」程以航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葉瀟。」葉瀟說，「『葉』是葉子的『葉』，『瀟』是……」

  瀟瀟雨聲的「瀟」。

  葉瀟頓了頓：「瀟湘的『瀟』。」

  「我叫程以航。」程以航大方說，「可以的『以』，航行的『航』。」

  「要不我們先加個微信？我是院學生會生活部的部長，負責解決你們這屆新生的生活問題，你遇到什麼困難可以隨時發消息問我。」程以航笑著說。

  「好，我掃你吧，學長。」葉瀟掏出手機，加上了程以航的微信。

  葉瀟的宿舍是四人寢，因為有兩個女生是北京本地人，不在宿舍住，所以宿舍里只剩下葉瀟和另一個室友。室友也是北方女孩，名字叫沈之涵。

  開學當晚的宿舍夜談會上，兩人不知不覺間聊到了對方的情感問題。

  「一共談過幾段，女神，老實交代。」

  葉瀟笑：「沒談過。」

  「不可能吧，連初戀都沒有？」

  「初戀……暗戀算嗎？」葉瀟問。

  「你？暗戀？什麼樣的男生能讓你暗戀啊？」

  葉瀟沉默，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淡黃的月光如同一縷薄紗，從窗外輕輕垂落下來，落進了她的眼睛裡。

  「他現在在哪兒？也在北京上學嗎？」

  「沒有，在中國香港。

  「他高二那年就搬家去那邊了。」葉瀟獨自望著冰涼月色，淡淡回答說。

  沈之涵若有所思：「那還是算了吧，離你太遠，你還是在咱們學校談一個吧。我和我男朋友剛分手，因為我不想異地，所以報志願的時候我倆大吵了一架。這下是不用異地了，直接分手了。」

  「咱倆一起開始新生活，一定要在大學談一場戀愛！」沈之涵忽然激動起來，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讓我幫你看看咱們院有哪些優質的男生……

  「欸！你覺得程學長怎麼樣？我聽說他沒有女朋友！」

  葉瀟笑了，收回了落在窗上的目光：「有點困了，咱們睡覺吧。」

  葉瀟發現開學以來，自己和程以航好像陷入了某種緣分的怪圈。在這樣漫無邊際的校園裡，她幾乎每天都能遇見程以航。

  中午在食堂窗口買飯的隊伍里，晚上從教學樓下自習回宿舍的路上，他們總是能偶遇。

  她去遞交學生會報名表那天，明明她要報名的是宣傳部，生活部的部長程以航卻坐在了宣傳部長的座位上。

  「怎麼是你啊學長？我排錯隊了嗎？」葉瀟連忙低頭去看擺放在桌子上的名牌卡。

  「沒有，今天宣傳部的兩個部長都有事，我來代個班。

  「行，報名表放在這兒就行，回去等面試通知吧。

  「歡迎加入學生會。」

  葉瀟最後還是被調劑到了生活部，成為其中的一名幹事。葉瀟對待學生工作十分認真，幾場活動辦下來，她的工作能力得到了程以航和其他同事的一致認可。部門裡的同事們很喜歡牽線起鬨，他們說葉瀟和程以航從長相到能力都是天生一對。

  大一學期末，程以航當選了院學生會主席，剛上任就給大家組織了一次集體的戶外團建活動。

  外出做任務時，葉瀟背著裝滿活動用品的背包，程以航直接把她的背包搶過去背在了自己身上。

  晚上在飯店聚餐，葉瀟不能吃辣，擺在她面前的菜卻湊巧都是帶辣的，坐在葉瀟對面的程以航主動和她換了位置。

  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遊戲，不想說真心話的葉瀟選擇了「大冒險」，任務是背著指定的男生繞著所在的地方走一圈。大家故意起鬨要葉瀟背程以航，程以航卻主動要求自己來背葉瀟。

  趴在程以航背上的時候，葉瀟陷入恍惚，回憶起了高二那年背著過敏發燒的她在大雨里一路飛奔的阮雨聲。

  阮雨聲每次背她的時候都要逗她，威脅她說自己要鬆手，可偏偏手上的力道卻緊得要命。

  可他手上的力道緊，又能代表什麼呢？

  什麼都代表不了。

  從飯店回宿舍的路上，路燈點亮漆黑天幕，將整座校園的輪廓淡淡籠罩。

  沈之涵忽然扭頭問她：「瀟瀟，你到底喜不喜歡程學長？」

  「嗯？」葉瀟一蒙。

  「你不會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吧？他要是不喜歡你，幹嗎對你這麼好？」沈之涵說。

  「他人本來就挺好的。」葉瀟說。

  「今天做任務的時候他幫你背包了，我也背著包呢，他怎麼不幫我背？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就坐在你旁邊，我也不能吃辣，他怎麼偏偏和你換位置，不和我換？而且他應該不是第一次玩這種遊戲吧，為什麼偏偏背你的時候表情這麼不自然甚至還有點緊張？

  「所以瀟瀟，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喜歡他嗎？

  好像真的談不上喜歡。

  程以航很溫柔，阮雨聲就不會像他這麼溫柔。但阮雨聲也從來不會對她發脾氣，她一生氣他就道歉，不管做沒做錯都主動道歉。

  程以航很穩重，為人處世四平八穩，從來不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阮雨聲卻是個莽撞鬼，腦袋一熱就往前沖，從來不計較對錯，也不擔心後果。但即便如此，他好像也並沒有捅過什麼婁子，反而把每件事情都做得很好。

  程以航的臉型偏圓，長相很溫暖，看著沒那麼瘦，很能給人安全感。可阮雨聲的五官卻是俊秀裡帶著稜角，只有笑起來的時候才會讓人感覺特別溫暖。但他也很喜歡笑。阮雨聲很瘦，卻一樣可以給人安全感，打架也特別能打。

  她不喜歡程以航吧，他哪裡都不像阮雨聲。

  「瀟瀟，你不會還在想你暗戀的那個人吧？」沈之涵驚訝問道。

  葉瀟沉默，沒有說話。

  「放過自己吧，瀟瀟，他不值得，而且你們之間真的幾乎沒可能了。看一看眼前的人吧，好嗎？程學長他真的很好，對你也很好。」

  是啊，放過自己吧，葉瀟在心裡告訴自己說。

  你和阮雨聲，你們之間真的幾乎沒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