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要再喜歡阮雨聲了

  她的願望是，希望新的一年的葉瀟，不要再喜歡阮雨聲了。

  競賽結束後，馬上到了交文理分科表的時間。

  葉瀟最終還是在媽媽的強迫下選擇了理科。

  在交完分科表之後的一個多月里，葉瀟放棄了學政史地，把全部時間用來學理科。

  她要證實一種可能性。

  一種當她把全部時間用來學理，她的理化生成績就會大幅度提高的可能性。

  大到月考周考，小到平時的每一道練習題，都成為葉瀟驗證自己能力的一種方式。

  

  然而驗證的結果總是不盡如人意。

  她想要靠這種驗證去獲取安全感，卻最終靠這種驗證失去了安全感。

  「瀟瀟？」葉瀟正盯著眼前的練習冊出神，顧嘉南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沒走火入魔吧你？」

  葉瀟笑了，搖了搖頭。

  「今天晚上跨年，你休息休息唄。」顧嘉南說，「正好下午咱們放假，一起出去玩？」

  「就咱們倆嗎？」

  「本來想叫上黃伊澄的，她說她表姐昨天生了寶寶，下午她要去醫院看她小外甥。正好我早上來的時候碰見洛一川了，他說他下午也想出去，我想著多個人熱鬧點，就答應帶上他了。」

  「好。」葉瀟說。

  下午，葉瀟和顧嘉南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等洛一川。路過的男生見到葉瀟，幾乎都放慢了腳步，視線黏在她的身上，頻頻扭過頭看她。

  「唉，你這和明星出街似的，要不戴個墨鏡口罩算了。」顧嘉南調侃道，「你和阮雨聲，你們倆就應該一人一副墨鏡、一副口罩，免得引起人心騷動。」

  「瀟瀟！」洛一川從宿舍樓門口走了出來，看到顧嘉南，也和她打了個招呼，「南哥！」

  「走吧。」顧嘉南興奮地問，「咱們去哪兒玩？」

  「去我家？」洛一川說。

  「……」

  「老洛不在？」

  「在。」

  「那誰還去，我不去。」顧嘉南一臉抗拒。

  「我爸就是知道你要學文，所以才讓我務必把你帶過去，懂？」

  「洛一川你給我下套？說好出去玩的，結果你是想把我拉過去受教育！」

  「瀟瀟，你也去一趟吧。」洛一川說，「我爸說想和你聊聊。」

  「和我聊？」葉瀟一怔。

  洛一川點了點頭。

  洛一川家的書房裡，葉瀟和老洛面對面坐在房間兩側的沙發上。

  「決定學理了？」老洛問。

  葉瀟頓了下，點了點頭。

  「你這半年每次的考試成績我都看了，說實話，文科優勢更強。

  「有時候周圍的聲音太多，人就聽不清自己內心的聲音了。所以在某些關鍵時刻，必須要學會捂上自己的耳朵。

  「來，用手把耳朵給捂上。」老洛一本正經地說，「然後再回答一遍我的問題，確定要學理了？」

  葉瀟被逗笑了，坦白道：「其實我一直想學文，但是我爸媽不同意，尤其是我媽。」

  她補充道：「我們班主任也不太同意。」

  「行，還有別的原因嗎？」老洛接著問。

  葉瀟搖了搖頭。

  老洛忽然把手機掏出來遞給了葉瀟：「來，把你媽的手機號給我存上。

  「下學期你放心轉文科班，這些問題我都能幫你解決。」

  葉瀟怔怔接過手機，心裡生出了一股暖意。

  「謝謝您，洛叔。」葉瀟輸完號碼後，把手機遞還給老洛，誠懇向他道謝。

  「不用客氣，開心點，和他倆玩去吧。」老洛拍了拍葉瀟的肩膀說。

  葉瀟笑著點了點頭，站起身往門外走，卻沒想到推開門，就和一個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熟悉身影迎面撞上。

  兩人目光相對，空氣在一瞬間陷入了凝結。葉瀟愣怔片刻，迅速避開了視線，側身讓出位置給阮雨聲，在他進來後才走出房門。

  「聲哥來了？」老洛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了出來，「確定學理了？」

  她站在門外，腳步像是被房間內的聲音絆住，讓她沒辦法離開。

  她聽見阮雨聲笑著說：「您別開我玩笑了洛叔。我肯定學理啊，文科我是真不行。」

  「瀟瀟要去學文，這回你就能拿第一了。」老洛說。

  「叔，我勝負欲真沒那麼強，我考第一還是第二其實都一樣。」阮雨聲接著補了句，「但她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老洛來了興致，追問他道。

  「您看她每天一聲不吭的，其實比誰都能扛。就她身上的壓力，一般人真扛不住。

  「能扛還能撐，真當自己是鐵打的一樣。

  「實話和您說，輸給她，我挺心甘情願的。」

  聽他說到這裡，葉瀟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

  「瀟瀟！我剛切了水果，你快過來吃點！」顧嘉南忽然在客廳喊她。

  葉瀟應了聲，匆忙朝客廳走了過去，沒再繼續聽下去。

  晚上在洛一川家吃過晚飯後，顧嘉南提議他們幾個一起去中心廣場看煙火秀跨年。因為家裡臨時來了客人，洛一川留了下來，只有葉瀟、顧嘉南和阮雨聲三個人一起去了中心廣場。

  廣場上人聲鼎沸，他們到的時候，煙火秀還沒有開始。五光十色的彩燈纏繞在路邊的樹枝上，光暈鋪染的小攤上擺滿了小手工品和仙女棒。顧嘉南跑過去買了三支仙女棒，自己留下一支，把另外兩支分別塞給了葉瀟和阮雨聲。

  「仙女棒！咱們一人一支！

  「阮雨聲，臨走前不是讓你拿打火機了嗎？快來幫我們點上！」顧嘉南催促道。

  阮雨聲從兜里掏出打火機，低頭幫顧嘉南點燃了仙女棒，對她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顧嘉南匆匆回了一句，拿著仙女棒興奮地轉著圈跑了起來。

  葉瀟被顧嘉南孩子氣的表現逗笑了，剛彎起唇角，就看到阮雨聲來到了自己面前。

  他同樣對她說了一句「新年快樂」，然後按下打火機開關，攏起火光幫她點燃手裡的仙女棒。

  葉瀟正想回應他，忽然被人從身側撞了一下。旁邊有幾個小孩子在追逐打鬧，一個小孩子手裡舉著燃燒的仙女棒朝她撲了過來，葉瀟避閃不及，不但沒站穩，手背還被猛地燙了一下，手裡的仙女棒一下掉落在地上。

  阮雨聲及時抓住她的手腕扶住了她，卻沒有馬上鬆手，目光落在她被燙紅的手背上。

  「謝謝。」葉瀟的呼吸隨著他的動作一滯，反應過來後，迅速把手腕抽了出來。

  「怎麼了你倆？」顧嘉南跑過來問。

  「沒事，」葉瀟朝顧嘉南笑了笑，「剛才不小心把仙女棒弄掉了，我再去買一支。」

  「那你幫我也再買一支。」顧嘉南樂呵呵地說。

  「好。」葉瀟點頭答應，轉身朝路邊的小攤走了過去。胸腔里的心跳聲劇烈，咚咚作響，只是因為他剛剛扯了一下她的手腕。

  葉瀟哽在喉間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句「新年快樂」，終究被她硬生生咽下。

  葉瀟付錢買完仙女棒，聽見顧嘉南從另一個方向喊了她一聲。

  「瀟瀟！這兒！」

  葉瀟拿著仙女棒朝顧嘉南走了過去：「怎麼換地方了？」

  「阮雨聲說那邊有一群小孩在跑，容易撞到人，這邊地方大，人也少。他剛說你手背被燙了，沒事吧？快給我看看！」顧嘉南說完就扯過了葉瀟的手背。

  「沒事。」葉瀟說，卻一直沒看見阮雨聲的身影，問顧嘉南，「他呢？」

  「他剛接了個電話，說有事，然後就急匆匆走了。

  「估計是黃伊澄看完小外甥回來了，約他一起去跨年唄。」顧嘉南說，「他倆每年都一起跨年。」

  葉瀟沒再說話，視線微微模糊。

  顧嘉南用打火機幫她把仙女棒點上，金色的火光在暗夜裡「噼啪」亮起來，灼烈刺目，葉瀟靜默地看著它一點點燃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群開始望向不遠處建築上擺動的鐘表指針齊聲倒數。隨著零點鐘聲的響起，無數朵煙花炸開，在漆黑的夜幕中重重疊疊地綻放，濺起了一場盛大燦爛的彩色光雨。

  葉瀟仰頭望著漫天絢麗的煙花，在心裡許下了新年的第一個願望。

  她的願望是，希望新的一年的葉瀟，不要再喜歡阮雨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