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杯果汁的酒量

  其實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她當時的的確確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甚至在離開以後，報復性地想著，宋琛那樣的人會不會為她的離開感到難過。

  宋琛比她高近一個頭，站著的時候可以把她罩進自己的影子裡，就這麼看著她，帶來的壓迫感也很強。

  他沉默著沒有接話，似乎在等著聽她能解釋出什麼花來。

  「不是，」易書月罕見地開始詞窮，她低著腦袋，手指無措地揪緊褲縫，極力運轉著大腦想做出辯解。然而大腦一片空白，她只好小聲重複了一遍，「反正不是你想得那樣。」

  宋琛：「……」

  好在他本就料到易書月解釋不出什麼來，男人垂下眼，手掌覆在她發頂輕輕壓了壓，想生氣，又習慣性地對她發不出脾氣來，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他沒來由地想笑：「我想得什麼樣？」

  

  「就，就，」易書月抿抿唇，語氣別彆扭扭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反正現在你在我心裡和夢夢差不多重要。」

  「我不能做重色輕友的人！」

  宋琛正想接話，門口傳來「篤」、「篤」兩聲，喬橋推門進來：「月月，我們準備出發了，你要不要——」

  話音未落，望見門內兩人的動靜，她臉上笑容一僵，後面的話卡在嗓子眼，愣是沒說出口。

  易書月像是看到了什麼救星，步子往門口挪了挪，然後小貓似得躥到她身邊，邊接話邊親熱地挽著她的手：「我已經和他說好了，走吧走吧。」

  她回過頭，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宋琛琛你開車回去後就在家等我哦！我會儘量早點回來的！」

  說完，似是怕他說些不允許的話，易書月連忙拉著女生離開教室，留宋琛一個人站在原地。

  良久，他喉結微動，極輕地笑了一聲。

  秦夢很輕易就察覺到易書月不在狀態。

  平時吃飯能從頭吃到尾不停的人，今天都沒有動幾下筷子，連聊天都興致缺缺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有心事。

  連坐在她旁邊的吳老都發覺到她不對勁，他不是拐彎抹角的性子，便直截了當地問道：「易書月，你心情不好？」

  「因為我沒帶宋琛一起過來吃飯？」

  今天過來吃飯的除了她們三個在校期間和吳老關係不錯的，還有兩個他手下帶的研究生，易書月只知道名字，但並不熟。

  秦夢和喬橋都是自來熟的性子，又是同專業，幾人很快就聊得熱火朝天，吳老笑眯眯聽著，偶爾插幾句話。

  易書月剛才一直在發呆，吳老的聲音被嘈雜的聊天聲蓋過，她沒聽清楚，只聽到「宋琛」兩個字，茫然地抬起頭：「啊？」

  她遲鈍的反應被吳老誤解成戳中了心事，他皺了皺眉，有點兒不太理解現在的年輕人：「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粘人。」

  「真不是我不想帶他，你想想宋琛那性子，這幾個人他見都沒見過的，能憋出幾個字啊？行了行了，收收你那怨婦臉，宋琛最近工作變動，估計這兩個月都在家，有的是時間陪你。」

  易書月這次是真情實感地「啊」了聲。

  「什麼工作變動？」

  她想起不久前宋琛問她的問題，以及她的那個天馬行空的猜測。

  不會是真的吧？

  他不會真被打壓得快破產了吧？

  易書月臉上的困惑不像假的，大概率是真的不清楚，吳老也愣了下，他沒想到宋琛什麼都沒跟易書月說。

  他的眼底多了幾分複雜，含糊道：「具體我不方便透露，你自己回去問他，他願意告訴你自然會說，不願意也沒什麼事。」

  「他能處理好，你不用擔心這些。」

  不願再多提及這個話題，他指了指她面前杯子裡的果汁，慢悠悠地說：「你應該知道我和宋豫鴻認識吧。」

  易書月點點頭。

  「想不想知道宋琛這幾年的事？」他說，「陪我喝幾杯就告訴你。」

  ……

  宋琛接到吳老的電話已接近晚上十點。

  吳老讓他開車過去接人時，宋琛才剛洗完澡，身上還有未乾的水珠，一條浴巾堪堪裹住下半身，露出結實流暢的肌肉。

  不情願的念頭一閃而過。

  易書月逃避了他的問題，把他一個人丟在京大，讓他自己開車回去而她去和人吃飯，現在又要他過去接她回來。

  養條狗都知道打個巴掌還要給顆甜棗。

  他時常覺得自己就是易書月的一條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心情好了抱著他說很喜歡他很愛他，心情不好了就丟在一邊，也不會顧及他的感受。

  但宋琛還是認命般地擦乾淨身上的水珠，穿好衣服拿上車鑰匙出門去接她。

  他一直是拿她沒辦法的。

  或許易書月就是清楚這一點，才敢如此肆意妄為，因為她知道他不可能離開她。

  感情就是這麼一種無法控制的事情。

  理智在叫囂，讓你放下，反覆播放她的罪行，重複著這個人有多麼不值得，可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奔向她，心也不受控制地會因她的幾句簡單的甜言蜜語而振動。

  易書月真的很會蠱惑人。

  宋琛想。

  宋琛到達飯店，只剩下易書月和吳老站在門口，其他同行的人都已乘車離開。

  秦夢原本也想留下，被吳老制止。他們幾個人後來聊上頭，喝了不少酒，難得的機會吳老也沒出聲叫停，結束的時候幾個人都醉醺醺的，還是服務員幫忙扶著才出的門。

  吳老不喜歡喝酒，全程都在喝茶，這會兒倒是清醒得很，幫這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叫車，問地址，一個個送走，才有功夫管易書月這棵獨苗苗。

  易書月全程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就出神地望著前方發呆，眼底沒有焦距。如果不是她屢次答非所問，反應也遲鈍地厲害，吳老差點以為她人還是清醒的。

  實際上易書月也只喝了杯果汁。

  只不過這果汁裡頭摻了點酒精，量可能比雞尾酒還少，一般人可能都喝不出來，無奈易書月對酒精耐受度低得厲害，一點點酒精都能讓她醉得找不著北。

  遠遠瞥見宋琛的身影，他拍拍易書月的肩，提醒她：「易書月，宋琛來接你了。」

  她眼神木木的，聞言慢吞吞地抬起頭——自從她喝了那杯果汁過後就這樣，只有聽到宋琛名字時才會起點反應。

  宋琛開門下車就看到這副場景，心裡緊了一下，快步走過去把她抱進懷裡，眉頭幾乎緊成一個「川」字：「怎麼醉成這樣？」

  他低頭，埋進她頸間聞了聞，沒聞到酒氣：「這是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