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素口蠻腰
2024-10-01 16:02:35
作者: 汪宛夫
幾隻蜜蜂在窗外干架,沒分出輸贏,就嗡嗡地飛遠了。
蜜蜂才去,人聲漸近。大家探出腦門往外看,是蒲承德和小丁進來了。
進門以後,大家發現蒲承德的笑添了些詩意;小丁的臉蛋上,寫滿了事業上的成就感。
畢竟是專業人員,小丁見大家尷尬地端詳著,就一點都不尷尬地笑道:「喲,你們都在這兒悶坐著呀?我們在倉頂看藍天白雲,看飛來飛去的小鳥,看遠處的山水,都像畫裡畫的一樣,看得我們都捨不得下來呢。」
江淶源和康保木然。劉魏隨機附和:「我們就俗人一個,一點情調沒有,只知道坐在屋裡泡茶喝。」
蒲承德攜小丁坐下,又喝了半杯茶,就說玩膩了,能不能去別的地兒。
劉魏看了看小丁,說:「離這兒不遠處,有個白佛寺,藏在深山老林里,那一帶,就叫作白佛嶺。有山有水,風景不錯,只是玩的人不多,主要目前還沒有開發。」
「好啊,沒有開發才好玩。」蒲承德說,「還能拜佛上香,難得清靜啊。」
有了小丁陪蒲承德坐康保的車,江淶源就特意改上劉魏的車。兩輛車一前一後,緩緩駛向山間小道,很快,一坐小寺廟就隱現在遠處的叢林間。
看看很近,走走有些遠。車子在山路上盤旋了好幾圈,穿過一片古老的白櫟樹林,終於駛入寺前的小院。
寺院的四周殘敗不堪,只有塑菩薩的主屋打掃得還算乾淨整潔。蒲承德在菩薩面前拜了三拜,嘴裡喃喃自語半晌,像是有許多話,一時半會說不完。出了主屋,蒲承德在附房前一眼就看到了一尊奇怪的菩薩,覺得既面熟,又面生。正在和隨從議論著,斜刺里悠悠然飄出一位身著僧衣的老者。見大家疑惑地看著他,就自我介紹道:「我叫悟白。各位施主是來進香的麼?」
蒲承德點了點頭,道:「請問這裡邊的是哪位菩薩?」
悟白笑道:「凡到白佛寺來的,都有些好奇,想問出個究竟。現存的史書上,也並沒有任何記載。不過,據老僧個人考證,這應該是唐代白居易的金身,而且也是本寺寺名的由來。」
「您能說說依據嗎?」
「白居易曾在全國各地為官和遊歷,途經呂仙夢時,停留多日,而且寫了不少詩篇。其中那首『冬至夜思』的詩,正是在呂仙驛所寫。」
「對對,前不久我還讀過這首詩。」
「後來他寫過多篇有關呂仙夢的詩,不斷悟禪參佛,把呂仙的道教思想與佛家思想融為一體,立志要在此修行。不過,據史實考證,他退休後並未來這裡。因為年老多病,他在老家洛陽打禪念佛做了個居士。我推想,後人為了紀念他,在這裡塑了他的金身,不僅實現了他的遺願,還讓他化身為佛、供人膜拜,也算他與呂仙夢有緣哪。」
「這麼說,你們白佛寺也是道佛合一?」
「是啊。」悟白說:「唐朝末年,在呂洞賓呂純陽的推動下,道佛合一、禪道同參。白佛寺受此文化的影響。你們看,呂仙夢這個小地方有兩座佛寺,兩座道觀。道佛相互影響,文化交融,同歸正覺。」
蒲承德在附房前端詳良久,對隨從說:「是啊,這尊佛與其他佛的天竺模樣有明顯區別。他的臉是我們漢人的臉,白須飄飄,還真像白居易哩。白居易晚年熱心於修建山寺、營造佛像,去世前還命家人將遺體安葬於洛陽香山如滿禪師的塔側。儘管他仕途坎坷,卻能做到『忘懷處順』、『樂性寡慾』。他的這種處世境界,該是源於他對佛的信仰吧?」
悟白對蒲承德有些刮目,忙夸道:「這位施主相貌非凡、位高權重,對佛道還頗有研究,難得難得!」
小丁對「相貌非凡、位高權重」這話很感興趣,便嬌滴滴地考悟白道:「你看看,他是多大的官?」
「我已經說過,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悟白賣著關子道:「說得太清楚,就有些俗了,是不?」
蒲承德的目光讓悟白覺得自己解釋得不錯,便引著大家進偏房小坐。小徒泡了茶後,悟白說:「這些都是我們寺里自己種的茶,製作粗糙,香味卻很濃釅。」
「好茶!」蒲承德喝了一口,夸道:「自種自製,香得自然。」
「是啊,佛為自然,自然為佛。人在佛中,自然成佛。」悟白說得幽然。
「大師對佛學得很深啊。」蒲承德頗有些真誠地看著悟白,說:「能不能點撥一下我目前的處境?」
「看似浮雲,實為祥雲;看似坦途,暗藏兇險。」
這話聽起來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細品則又有些辯證。蒲承德想了想現在的形勢與處境,又說:「大師可否給個解法?」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聽起來耳熟,應是佛家常掛在嘴邊的話。沒什麼新意,也沒什麼壞處。
「方子開大了一點,能不能對症下藥,具體一點?」蒲承德笑道。
「心是自醫生。」悟白還是那樣的神秘莫測。「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修佛即修心,心到佛知啊!」
「好。我一定記住大師的教誨。」蒲承德感慨道:「倘若能夠渡過兇險,抵達坦途,我定會再來白佛寺,重修寺院,重塑金身。」
蒲承德站了起來,把劉魏叫到一邊,耳語一陣。劉魏拿出一紮錢,交給蒲承德,蒲承德又交給悟白,說:「這點錢不多,先把寺院小修一下吧。不瞞大師,我平生最敬重的古人,就是白居易;最羨慕的官,也是白居易。這次也是機緣巧合,能夠在白佛寺偶然相會,希望白佛能夠給我帶來好運啊!」
悟白見蒲承德這麼客氣,就讓小徒包了些茶葉,又取了兩本有關白居易的書,一併送給蒲承德。蒲承德把書簡單翻了翻,一本是關於白居易與佛教的,一本是寫白居易生平逸事趣事的,就很是喜歡。臨別前,他還想讓悟白說幾句。悟白無話可說,就拿起毛筆,在前一本書的扉頁題了兩行字:「普願法界眾,同念阿彌陀!」
劉魏說前面還有個白佛嶺村,那裡的山水比畫上畫的還好,卻並沒有遊客來打擾。蒲承德很感興趣,就讓車子往村莊方向駛去。蒲承德精神很好,一路翻閱著悟白送的書,邊看邊念,小丁想搭話的機會都沒有。
去白佛村嶺的路同樣一圈圈盤旋,有時還很危險。要是開車的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會栽進深深的溝谷,車毀人亡。但蒲承德並不往這方面想,他很相信康保的車技。在河東省政府司機里,車技比康保好的人有,開車比康保穩的也有,可車技好又開得穩的,估計就沒人比得過康保了。這些年來,康保載著老闆四處下鄉,幾乎就沒出過一點小差錯。
在白佛嶺前還有最後一道坡,坡很高,車子開得很慢。蒲承德透過車窗望去,外面有個老伯在推著一輛手推車,吃力地走著。忽然,老伯被一塊石頭難住了。可能是前兩天下雨的緣故,路面上的石塊露了出來,把路面弄出了個小坡度。老伯用力推了好幾下,就是過不去。
蒲承德讓康保停車,說要下來看看。
蒲承德走到老伯身邊,用力地幫助他推,可不知為什麼,手推車就是過不去。這時,小丁從另一邊使勁,康保也在前面拉著,總算讓手推車動起來了。老伯正說了聲「謝謝」,康保就歇了力要轉身走,小丁也停住了腳步。可蒲承德還是勇往直前地向前推,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小丁和康保只好跟著一起使勁,直到把老伯的車推了半來里路外的坦途上,才讓老伯一個人推。
「沒想到你心地這麼善良!」小丁看著蒲承德,甜蜜地夸道。
「處處修善,處處平安。」蒲承德深沉過後,又環顧四周,透了口氣,怡然自得地道:「你看這裡的山水,處處是險途,又處處是美景。要沒有這番辛苦奔波,我們怎麼能夠欣賞得到如此美麗的風景呢?」
「是啊,真是太美了!」小丁有些誇張地附和。其實她並不喜歡這種荒涼的地方。
「啊呀,手有些髒了。」蒲承德看了看雙手,又看了看前面的溪流,說:「我們不如下去洗個手。和山谷里的涓涓細流,來個近距離接觸。」
其他人看蒲承德往溪灘里走,也都跟了過來,紛紛下水洗手,然後跟著蒲承德的樣子,全部陶醉在了這風清雲淡的山野美景之中。
「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上路吧?」劉魏提醒道。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準備迴轉身。
蒲承德看了看前面轉彎處的溪流,對江淶源等人說:「你們先上去吧,在車上等著。我和小丁到前面走兩步,找兩塊鵝卵石再回來。」
劉魏對石頭有些研究,想跟去幫忙。江淶源扯了扯他的袖子,劉魏就跟著江淶源和康保,依依不捨地往山路上走。
劉魏坐在車裡,不時把腦袋探出車窗外,脖子酸得都快斷截了。
當他看到蒲承德和小丁從溪邊上來時,發現兩人指手劃腳地談得很有興致,那情景就好像兩人剛打完一場網球一樣輕鬆。輕聲細語,都在交流剛才雙方的球技。
江淶源和康保一直在聊天,聽到下面笑聲漫上來,便都閉上嘴。看上去什麼也不在乎,其實兩雙耳朵都靜靜地聽著。
「春同樊素一時歸。」蒲承德望著四周的山水風光,大聲吟道。
「誰呀?誰是樊素?」小丁好奇道。
「樊素是白居易最喜愛的兩名歌妓之一,她和小蠻一起伺候白居易,給他的生活增添了無限樂趣啊。白居易真是個樂天派,『十聽春啼變鶯舌,三嫌老丑換蛾眉。』家裡的歌妓因為老丑而換了三批,可樊素和小蠻始終留在身邊,捨不得她們離去。」蒲承德介紹道。
「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樊素和小蠻呢?」
「除了能歌善舞,那肯定是相貌長得不俗了。」蒲承德說,「樊素的嘴巴長得小,是有名的櫻桃小嘴;小蠻的腰長得細,是有名的楊柳腰。白居易專門為兩人的嘴和腰寫過一首詩——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黛青描畫眉,凝脂若雪膚。回眸一笑過,傾國傾人城。」
「這麼說,我們現在所說的櫻桃嘴、楊柳腰,是白居易創造的?」小丁問。
「是啊,我剛才不是說你的嘴巴是典型的櫻桃嘴嗎?那可是白居易老先生命名的,我只不過借來用一下而已。」
小丁的那張小嘴,笑得更甜了。
蒲承德便繼續介紹道:「櫻桃嘴又叫素口,楊柳腰又叫蠻腰。素口蠻腰,說的就是歷史上的這兩位大美人。」蒲承德感慨道,「也算是兩位美人有福啊,能夠和大詩人白居易生活在一起,她們的美名經詩人的筆千古流傳,成為歷史佳話,成為漢語言中的極品成語。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啊!」
「沒想到你對白居易這麼羨慕,白佛寺沒有白去啊?」
「去白佛寺前,我就對白居易比較了解。去了以後,就更加嚮往了。」蒲承德說,「我在車上翻了那兩本書,發現他真是一個幸福的人。——少年展才華,中年現鋒芒,晚年做京官,離休後在家享樂。生逢唐朝最開放的時期,一生享盡富貴榮華。」
「你不覺得做官和享樂有些矛盾嗎?」小丁斗膽問。
「人生的本質並非受苦受難,而是快快樂樂地活著。」蒲承德說,「白居易肯定也是這麼想的。你看他,多麼有才華的詩人、高官,集禪、道、酒、色、樂為一身,平日裡不是遊山玩水賦詩,便是飲酒蓄姬狎妓。用我們現在的話說,就是——不是遊山玩水就是喝酒玩女人。嘿嘿,這種生活,不正是天下男人夢寐以求的麼?」
「我覺得你已經夠幸福了。」小丁嬌媚地奉承道,「你現在的生活,不正和白居易差不多嗎?還道你還不滿足?」
「差不多?」蒲承德笑道:「唉,差得遠啦。他的官做得比我威風,日子過得比我瀟灑。特別是在杭州蘇州那種地方為官,那簡直是在天堂里過日子啊。」
「你也想去杭州蘇州做官?」
「是啊,能夠到浙江做個省長,那還差不多。」蒲承德笑著說,「我去過蘇杭,『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話一點不假。白居易在杭州為官時捨不得離開,為什麼?『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西湖的山水風光好,那裡的女人更迷人。白居易還寫過一首關於西湖的詩——『綠藤陰下鋪歌席,紅藕花中泊妓船。處處回頭盡堪戀,就中難別是湖邊。』可見,他對西湖邊的妓船歌女,是充滿了回味與依戀啊!」
「好啊,如果你到浙江做省長,我就跟著你去搞服務。」小丁毛遂自薦,「我在西湖搞個歌女娛樂公司,天天為你唱歌跳舞,保證不讓你過得比白居易差。」
「知我者,小丁也!」蒲承德豎起拇指說。兩人大笑。
車子轉了幾個坡嶺,駛入白佛嶺村的曬穀場停下。
白佛嶺村聲名不小,人口不多。全村一二十戶人家,稀稀拉拉撒在一些個山角旮旯,在綠樹掩映下,幾乎看不見牆面。只有那一柱柱裊裊升騰的炊煙,能夠讓人相信這片山林間確實住著些許山民。
正不知該在哪落腳,卻見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婦,手挎一隻竹藍,從河邊洗衣歸來。蒲承德眼睛一亮,把少婦上下前後瞧了個仔細,然後問道:「妹子,我們想找地方歇腳,可以在你們家住一宿嗎?」
那妹子面色憂鬱,見到客人,羞羞一笑,說:「我們家房子小,你們要不嫌棄,就跟我來吧。」
蒲承德及隨從一起跟著那妹子走。山妹子衣服不僅破舊,而且很小巧。因為手裡挎著濕濕的衣服,有些吃力,腰部就整個露出來了。白嫩嫩的,像水豆腐;細柔柔的,像條水蛇。
小丁把蒲承德的目光都記在心裡,推了推他的肘子,說:「中意不?」
蒲承德用手指了指小丁的眼睛,半是批評半是表揚地說:「就你眼光毒,什麼都瞞不過你。」
「她的腰身好細,挺上感覺的吧?」
「如果把你的嘴叫作素口。」蒲承德的手在小丁的嘴唇上一壓,神秘地道:「那麼,她的腰就可以稱作蠻腰。」
到了山妹子家裡,才發現這戶人家貧困破敗得超乎想像。兩個老人照顧著只有三五歲的孫兒,他們唯一的兒子、山妹子的丈夫臥床不起,因為沒錢醫治,已奄奄一息。
蒲承德看過老人孩子,又到病床上詳細問了那男人的病情,發現這並非不治之症,只是沒有幾萬塊錢,顯然難以治癒。「沒想到山裡的村民這麼苦,我們整天呆在城裡,哪裡知道他們的真實情況。一個壯男竟然被貧困擊倒,面臨生命危險,我們扶貧工作做得還很不夠啊!」說到這裡,蒲承德的眼角出現了淚花。小丁忙上來勸他,把他拉到門外。蒲承德還是喃喃自語:「得幫幫他們,得幫幫他們,得讓他重新站起來,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
「你不僅——」小丁挽著蒲承德的手,柔柔地說:「多情,而且善良。」
「古人說得好,『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蒲承德說,「如果我現在還是個窮人,那就只能保證自己一個人的善良。可我現在是河東的常務副省長,我有責任兼顧別人,讓更多的人善良,讓更多的人幸福。」
「你準備怎麼做?」
「我要讓劉魏行善積德,幫助病人恢復健康。」
「如果你這麼做,他們一家人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的。」這時,山妹子已經做好晚飯,招呼他們進屋。小丁就又盯了一眼山妹子的腰枝,對蒲承德說,「我敢說,連她也會捨身相報。」
「會嗎?」蒲承德心花怒放,「你就會哄我開心。」
「讓我去開導開導她。」小丁說完,神秘一笑。蒲承德便不作聲,由她去了。
晚飯很簡單,但也還清爽。劉魏已經從村口的小店買了瓶土酒來,陪蒲承德喝了二兩。江淶源和康保,硬是不喝,和小丁一起,都只吃了碗米飯,喝了碗山菇湯。
等蒲承德在躺椅上小睡了一會兒,養了會兒神,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外面只有一片白亮亮的月光。
小丁見蒲承德醒了,就拉拉他的衣角,把他帶到門外的小路口。蒲承德問:「又怎麼啦?」
「你不是中意人家的小蠻腰麼?」
「人家的意思……」
「快去吧,就在下面河邊。」小丁推了推他,「剛碰到她時,不是見她從那兒上來嗎?她就在那兒洗衣服。」
蒲承德深一腳淺一腳走到河邊,果然就聽到棒槌聲響。「過來吧!」見蒲承德傻傻地站著,山妹子就輕輕喚了一聲。
蒲承德學著山妹子的樣兒,也光著腳進了河裡……
白佛嶺村風光獨特奇異,山民憨厚好客。蒲承德白天看山水,晚上戲蠻腰,一住就是三天。江淶源不時過來報告,說原計劃今天在哪裡哪裡調研,哪裡哪裡座談,蒲承德都厭惡地回絕了,「都往後推一推。就說我在農村調研扶貧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啊。」然後,他又欣賞著山妹子的婀娜背影,吟誦起白居易的詩篇:
時泰歲豐無事日,功成名遂自由身。
前頭更有忘憂日,向上應無快活人。
自去年來多事故,從今日去少交親。
宜須數數謀歡會,好作開成第二春。
直到省委辦通知要開常委會,蒲承德才無奈告別。劉魏拿出幾刀錢,經蒲承德的手遞給山妹子,山妹子眼角的淚水,止也止不住地嘩嘩流淌。
待曬穀場上的車子啟動,山妹子還在路邊遠遠地招手。蒲承德打開車窗,也不時地回禮告別。等山妹子的身影在視野里消失殆盡,蒲承德轉過頭來,突然嘆了聲冷氣道:「歡娛未足身先去,自古朱顏不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