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出息

2024-10-01 15:52:54 作者: 明月傾

  嫻月的回門宴,也是京中又一場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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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夫人自然又更不同,嫻月向來張揚,這次也是兌現了她的諾言,果然三朝回門,就戴上了那頂花樹禮冠,翠色寶石襯著金絲,寶石攢成的花朵反而成了點綴,華貴又不失雅致,嫻月又穿紅綠配色的吉服,三品誥命,八抬大轎送去,又是八抬大轎抬回來,賀大人騎馬陪同,進門行禮,稱呼婁二奶奶為阿母,自然更顯榮耀。

  夫人們都來道賀,熙熙攘攘滿門,嫻月還對婁二奶奶嗔道:「就說這院子小了,我正好讓雲章在找呢,說是蘭渚園要賣呢。」

  「蘭渚園不是李尚書大人家的嗎?」婁二奶奶問。

  「是呀,李大人要告老還鄉了,準備割愛呢,我讓黃媽媽去看了看,屋舍還是其次,兩樣風景難得,一個是李尚書種的幾百株蘭花,都在假山林子裡,幽靜極了。

  「還有一個小湖是活水,直接連著護城河的,可以划船一路出去,兩岸都種的垂絲海棠,書房也好,正適合爹和凌霜放他們那些書呢。」

  夫人們都在,婁二奶奶自然沒問什麼價格,倒是凌霜,等人都出去入席了,逮住嫻月,笑道:「好啊,叫你收斂點,你反而抖起來了。

  「蘭渚園比咱們老宅還大一倍呢,得貴成什麼樣子,娘哪買得起?」

  「誰說讓娘買了?」嫻月玩著簪子,懶洋洋地道。

  凌霜頓時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也等兩天吧,生怕她們不編排你呢。」她笑嘻嘻地道:「我昨天還聽見說呢,說夫人們正算你的嫁妝呢,你還生怕她們沒把柄呢?到時候傳到娘耳朵里,她又要出去跟人吵架了。」

  「那就讓她找人吵唄。

  「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如今京中的夫人里,勢力格局要變一變了,娘要上去,自然就有人下去,我們夾著尾巴做人人家就不說了?要我說,正好趁這時候把恨咱們的人揪出來呢。

  「我不干點不講道理的事,她們怎麼有機會表忠心?」嫻月淡淡道。

  她和婁二奶奶這點像極了,都是衣錦夜行的性格,落魄時候尚且要強撐場面,何況如今是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時候,自然不會收斂了。

  嫻月還嫌棄凌霜,道:「你是不懂這些的,幫不上忙,我還是跟娘說吧。

  「蘭渚園是真適合咱們家,別的不說,蘭渚園旁邊還有個小園知道嗎,跟後院是通的,叫取梅園,有五間上房,院子也大,正適合你,你不是整天嚷著要建自己的家嗎?就住在那園裡不好?

  「你和秦翊說是不娶不嫁,但女孩子家家,有點自己的產業還是好的。

  「其實我倒覺得你還是該成個婚,秦家那麼大的產業,你拿在手裡,能做多少事?」

  凌霜立刻笑了起來。

  「我就說她是管了賀家的家,食髓知味了。怎麼,當家主母這麼好當嗎?怎麼還上癮了?」

  當時蔡嫿和卿雲都在廳里,蔡嫿和卿雲都話少,各自做著針線聽她們倆說話,聽到這,頓時都笑了。

  嫻月立刻瞪她。

  「少造我的謠,這才三天,我帳本都沒交割齊呢,哪有空管家。」

  「那你怎麼還有空給賀大人立規矩呢?」凌霜笑道。

  「誰立規矩了?」

  嫻月一看桃染,就知道是她泄露的消息,辯解道:「這幾天我累死了都,前兩天都沒下床呢,要不是三朝回門,我連頭都沒怎麼梳呢……」

  「嚯!」

  凌霜立刻起鬨,嫻月還沒反應過來,見蔡嫿的臉唰地紅了,這才明白過來,追著凌霜打。

  「我看你真是皮癢了,我是夫人,你是小姐,我沒開你的玩笑,你反說我了。這是閨中小姐該說的話?娘知道,不把你吊起來打才怪呢!」

  嫻月打凌霜,凌霜就繞著桌子跑,還笑嘻嘻:「我就『嚯』了一聲,你自己想歪了,還打我,這就叫做賊心虛呢,嘿嘿嘿……」

  嫻月說她不過,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到,只得在桌邊坐下來,道:「你彆氣我,我昨天剛生了氣呢。」

  「瞧,還不承認給賀大人立規矩呢。

  「怪不得賀大人陪你回門,一進門直奔書房,原來是找爹告狀去了,估計一肚子的委屈呢。」凌霜道。

  取笑小夫妻實在好玩,蔡嫿和卿雲都忍不住笑了,只有嫻月道:「你別造我的謠,我立什麼規矩了?」

  她對著凌霜言之鑿鑿,其實也心虛,她確實成婚第三天就對著賀大人發脾氣來著。

  也怪官家,說是准了三天假,其實第三天還沒到,就把賀大人叫進了宮,也不知道什麼要緊政事,連著來催。

  當時嫻月還沒起床,她做夫人是有一套的,嬌得很,照例是日上三竿也不起來,更別說去文郡主那請安了,反正文郡主病,她也病,都有藉口。

  她早上從來不施粉黛,也不挽頭髮,只塗著珍珠粉並幾種藥和花瓣製成的茯苓霜,抹得整張臉潤潤的,香腮如雪,散著頭髮,趴在床上玩她的那些寶貝首飾。

  要是賀大人這時候過來忽然把她抱起來,立刻就能得到她又擰又掐的待遇。

  其實賀大人多半是擔心她著涼,也有玩心起來的時候,用被子裹住她,讓她動彈不得,然後自己也枕著手躺在她旁邊,側過臉看她,眉眼都帶笑,像是個孩子在看攢了好久錢才買回家的心愛玩具,時不時還湊過來親她一口。

  嫻月立刻罵他:「賀雲章,再不放開我,我把你書全燒了。」

  她也有脾氣特別好的時候,早上剛醒來的時候,她總是要很久才徹底清醒,在那之前,總有點迷迷糊糊的,連聲音也軟得很,帶著鼻音叫「雲章」,眼彎彎的,看人都帶笑。

  賀大人立馬學會善加利用,連公文也拿到床上來看,嫻月懶洋洋蜷在他懷裡,還能睡個回籠覺。

  可惜官家立刻就不知道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公事了,凌晨直接就把賀大人召進了宮,嫻月人還沒醒來,賀大人就已經辜負香衾事早朝了。

  那時候其實嫻月還沒發脾氣,她也積了不少事要干,賀大人什麼都好,就是把她看得太金貴了,她又不是紙糊的,當初在家自己還管幾個鋪子呢,賀家家業雖大,等熟了也就那麼回事。

  她有心培養桃染做第二個黃娘子,用早膳的時候,就讓她在旁邊讀帳本,越聽越皺眉頭,道:「文郡主這個家當的,連個庫房都點不清楚了。」

  她上午盤庫房,下午把府里幾個管家媳婦叫過來,問了幾句,轉眼就天都快黑了,賀大人還是音訊全無。

  宮中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聽宣處把今年放到各地水師衙門的名單弄出來了,交給官家過一遍,說是給官家過,其實就是給捕雀處過一遍。

  這事交給秉文也能辦,但官家還是召了他,賀雲章也沒說什麼,只是對了一遍,趙擎做事還是穩當,一個隱患都沒有,其中一個叫黃九林的似乎有過貪污枉法的事,賀雲章仔細問了下賀浚,原來是另外一個黃九林,已經被貶到蜀地去了。

  過完名單,又陸續有些公事來,官家賜了宴,賀雲章陪著官家用了午膳,他們這對君臣有時候也確實像師徒,連一起用午膳也都習慣了,席上還說了兩句公事。

  下午則是幫官家擬了點聖旨,一個是追封皇后娘家已故的伯父為安平侯,但子孫不襲爵,只是為了皇后娘家重新修家譜,有個爵位好聽點。

  一個是斥責荊州刺史龐文曜,幾個御史都在參他驕橫,說是整日鞭打收糧的小吏,險些鬧出人命案了,收受的賄賂也不少,還有賣官的傳聞。

  賀雲章知道官家的意思是等夏汛過去再殺他,省得臨陣換將,人心惶惶。

  所以辭句擬得極寬厚,倒像是嘉獎包庇似的,官家在旁邊看著他寫,滿意得很。

  做完這些,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官家今晚還是宿在麗妃那裡,所以才有機會讓麗妃勸道:「聖上也是,人家新婚燕爾的,把人家探花郎召進宮來,拘了一天,人家心裡不定怎麼罵咱們呢。」

  「臣不敢。」賀雲章道。

  官家這才笑了起來。

  「算你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師父。」他笑道:「行了,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新娘子真要罵朕了。」

  賀雲章替嫻月也說了句不敢,這才匆匆出宮。

  這下天都黑透了,披星戴月回來的,回到家裡,果然嫻月就發了脾氣。

  「說了要早點回來,原來都是騙人的。

  「準備那麼多菜,全都白做了,鰣魚都不新鮮了,這荇菜等著你,都熱了幾次,最氣人是還讓人騎你的馬回來傳信,門房看見,歡天喜地回來傳話,都說是你回來了,害得我浪費我的菜。下次再這樣,就睡馬圈去吧!」

  賀雲章挨著罵,也仍然是笑微微的,態度也好得很,虛心認錯道:「是我的錯,只知道讓人回來帶話,疏忽了這點。

  「也是我從來沒有試過,回家的時候有人留著燈在等我。」

  一句話說得嫻月心都軟了,其實她抱怨歸抱怨,一面已經示意桃染去叫小廚房了,婁二奶奶教出來的女孩子,不管性格如何,管家的能力都是一流的,嫻月嫁過來三天,府中已經大為不同,單是這一頓晚飯的精緻,就像是江南書香人家的格調,高几上天青色瓷罐插著薔薇花,是野地里的薔薇藤,暗綠色葉片,白色的單瓣花,花蕊鵝黃,一簇一簇,錯落有致,從高几上一直迤邐著垂下來,風吹簾動,像一幅畫。

  也許是賀大人不該多看了兩眼,嫻月立刻說他,道:「哼,這下真是開到荼蘼花事了了。」

  賀雲章頓時笑了起來。

  他將嫻月一拉,嫻月雖然在說他,但到底身嬌體弱,順勢就坐在了他腿上,自己也覺得太狎昵了些,罵了句:「幹什麼?當著人呢。」

  賀雲章圈著她的腰,懶洋洋地把臉湊在她頸邊,輕聲笑道:「登徒浪子是這樣的。」

  嫻月也忍不住笑了,輕輕在他臉上拍了下,賀大人倦怠的時候其實更好看,因為素日冷漠太過,一旦流露出些許情緒來,像神像上出現了裂痕,襯著嫻月這樣嬌花軟玉的美貌,有種瀆神的美。

  嫻月拍了他兩下,又摸了摸他的臉,把他當成個剛到手的漂亮玩具。賀大人在她面前向來好脾氣,只隨便她玩。

  「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他抬眼看著嫻月,輕聲道:「要念薔薇詩,也該念這個。」

  「為什麼念這個?」嫻月不解。

  「因為如今我心緒安穩,似鳥歸巢,這才知道過去二十一年,心緒為何亂縱橫。」他認真跟嫻月表白:「多謝夫人,我今日才知道,有家是什麼感覺。」

  賀大人一番誇獎,被凌霜說出來,反成了嫻月給賀雲章立規矩了,嫻月也知道凌霜這傢伙沒幾句正經話,懶得和她多說,姐妹坐著喝了一會茶,才道:「其實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們商量,我想趕在端午之前,辦個宴會來著。」

  「好好的又辦什麼宴會,花信宴都結束了,就你不消停,回春丸吃了沒有,不是說要靜養嗎,這麼又折騰上了。」凌霜立刻笑她。

  嫻月懶得理她。

  「跟你說不了,你懂什麼。」嫻月道:「咱們倒是有著落了,卿雲呢,蔡姐姐呢,你不是還跑去威脅趙擎嗎?

  「光威脅管什麼用,要就動真格的,正好今年春闈結束了大半個月了,新進士們到處赴宴,也都閒下來了,趁著三甲都在京中,榜下捉婿,正是好時候呢。不然被人分光了。」

  「你又當上了媒婆了?」凌霜笑她。

  但她笑歸笑,正事還是上心的,知道這關乎蔡嫿和卿雲的終身,她們又和她不一樣,對外面的世界沒什麼興趣,還是認真想嫁人的。所以也認真籌謀道:「依我的意思,竟不用馬球那些,新進士們有幾個會騎馬的都難說呢?

  「偏偏花信宴都是世家在辦,窮文富武,每次都弄一堆人在那打馬球,打來打去都是趙景那些老面孔,煩死了。」

  嫻月也認真聽了進去。

  「那不如就聯詩?我家的園子也大,有湖有水榭,認真逛也能逛一天,用曲水流觴……」

  「聯詩也沒意思,都是他們自己玩,那堆書呆子,聯上詩了哪裡還管別的,比寫卷子還認真呢。

  「依我看,不如就看書論經,正好,賀令書的藏書不是多嘛?

  「搬些出來,一處放一些,讓他們走走停停,一邊議論一邊賞景,倒還熱鬧些。

  「晚上就弄些燈謎,跟元宵節似的,橫豎你家扎燈樓的匠人還沒走呢,夜遊猜謎,也好玩。

  「而且男子女子都可以玩,一人一條路,又有長輩看著,應該也沒人說什麼。」

  兩人在這議論,旁邊的卿雲笑了。

  要論辦宴會,掌中饋,交際往來,別說婁家的女孩子了,就是京中所有女孩子數一遍,都沒有比她厲害的。

  嫻月和凌霜,一個體弱一個愛玩,都不是正經籌謀的,卿雲就建議道:「這些遊戲聽著好玩,但人一多,就亂,一邊是新科舉子,一邊是閨閣小姐,要是一個沒弄好,哪邊的名聲受影響都不好。

  「要想穩當又熱鬧,還是游湖的好,多弄幾艘船,男子坐幾艘,女子坐幾艘,彼此遠遠看著,既不失禮,又能互相看見。

  「船不要太大的,大了笨重,也遮擋人,不容易看見,上次在王夫人府上看見的那種停在灣里的小畫舫就很好。

  「多帶些婆子丫鬟去,正好這幾日都晴,準備小泥爐,可以在船上煮茶,到了湖心亭也可上岸歇息。

  「午飯就擺在你家的春塢水榭里,那裡光花廳就有三個,曲曲折折,隔水相望,也不失禮。再派一艘船,讓長輩跟著,就不怕人說閒話了。你覺得怎麼樣呢?」

  她問的是嫻月,畢竟嫻月是女主人,其實她一番話說下來,又妥帖,又周到,嫻月早聽了進去,凌霜也沒話說了。

  「還是姐姐厲害,樣樣周到。」嫻月由衷稱讚道。

  卿雲只是謙虛地笑笑,道:「不過是跟著你們倆的話說罷了。」

  「你也別太謙虛了,今年的花信宴,論相貌人才,你才是魁首,要不是趙景那混蛋,何至於耽誤到如今?

  「你放心,我如今身體也好了,把家裡的事也理得差不多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給你慢慢安排。

  「聽說今年的狀元郎不錯呢,雖不是世家,家學淵源卻好,官家喜歡得很,就是不知道相貌如何,等這次我們看了再做計較。」嫻月道。

  「狀元多半不成,都圓頭圓腦的,要看還是看探花。」凌霜笑嘻嘻道:「但我前些天在宴席上看了一眼,也一般吧,不如你家賀雲章好看。充其量只能算清秀而已……」

  「今科探花的文章不好,心性也一般,能中探花,還是世家互相勾兌的結果。」蔡嫿淡淡道。

  「那也沒事,進士數百人呢,未必一個好的都沒有,咱們只慢慢看吧。」嫻月寬慰道。

  卿雲知道她是安自己的心,頓時笑了。

  「沒事的,就是等一年也沒什麼,正好多陪陪爹娘呢,娘從你走了之後就有些不開心……」

  「她還不開心,我昨晚還聽見她和景夫人打牌呢,說是一個通宵贏了幾百,人人有賞,連轎夫都有紅封,闊氣得很呢。」凌霜立刻揭穿道。

  眾人頓時都笑了。嫻月道:「你不懂,打牌也是夫人們交際的手段,牌桌上也有消息,夫人們天天管家,累了一天了,聚在一起不打牌幹什麼,做針線麼?」

  「行了行了,又開始助紂為虐了你,從小就這樣,娘說什麼是什麼,她這樣通宵達旦地打,還算交際呢……」凌霜笑道。

  她們幾個商量了一陣,最終還是按卿雲提的方法來,嫻月向來說做就做,回去就把賀家的婆子丫鬟召了過來,內內外外站了一屋子,她自己坐在當中,笑道:「我剛嫁過來,原該好好招待各位姨娘姐姐們,彼此認識的,不巧正趕上時令,都說梅雨前要曬書,先賀令書大人藏了一府的書,多年未曬過,剛好今年春闈,才子輩出,我就想著,正好辦個宴席,邀今年的新進士們來家中看看藏書,為了不厚此薄彼,也邀了當日花信宴上的姐妹們一起來游湖。

  「這是我嫁過來第一件大事,少不得要麻煩各位姨娘姐姐們了,這事情辦好了,大家體面,傳揚出去,也讓人知道我們賀家的家風。

  「要是出了岔子,說不得,大家一起丟臉,到時候我也顧不得做新媳婦的靦腆了,總不能郡主娘娘把家交到我手上三天,我就鬧出笑話來了。

  「所以請各位體諒我年輕,多多幫襯幫襯,有我沒想到的,各位提點著我,就把事情做成了,諸位聽著,是不是這道理。」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服服帖帖,只有稱是的道理,嫻月見開門見山立下了規矩,這才叫上黃娘子和黃媽媽,姐妹倆領著眾人,把明日的布置,誰負責哪裡,如何招待如何稱呼應對,一樣樣交給眾人,黃娘子原是婁二奶奶擔心嫻月,新娘子靦腆,有些話不好說,有些事也不好做,所以三朝回門那天,就把自己的得力幹將給了她,讓她帶在身邊一段日子。

  有些惡人就讓黃娘子來做,橫豎黃娘子過幾個月走了,又是親家太太的人,賀家的底下人也不好說什麼。

  但依嫻月的意思,竟不用黃娘子出面做惡人,用她的話說:「做惡人也不是什麼壞事,初來乍到,正是立威的時候,文郡主這些年人老糊塗,府里原也有些散漫,正該收拾一下呢。」

  果然這曬書宴準備了幾天,嫻月厲害的名聲就傳出來了,用下人的話說,花一樣的長相,行出事來卻格外剛硬,看起來嬌嬌弱弱的,誰知道這麼厲害,什麼都逃不過她一雙眼睛。

  不過也有一樣好處,行事大氣,罰得雖重,賞得也多,而且格外有路數,像臨水的一處水榭,叫做水仙榭的,因為離內府遠,許久沒人管的,所以裡面的幛幔陳設全部要換過,時間又緊,東西又多,按著以前她們是一定偷懶耍滑的,這次在黃娘子的監視下弄完了,本來怨聲載道的,沒想到嫻月大手一揮讓賞,賞的都不是真金白銀,而是今年江南上來的上好新綢,一問才知道,原是她鋪子裡進貨,想著反正要用,花信宴結束了,絲綢價格也就下來了,論船買更好說價,索性買了一船,半船留著鋪子裡賣,半船留待府里賞人。

  綢緞鋪子裡的價格昂貴,賀家雖是大家,府里的婆子和丫鬟們想要攢身綢緞衣裳也是要幾個月月銀的,嫻月這一賞,又貴重又體面,頓時人人稱頌,下人們也幹勁十足,巴不得再來一次這樣的大活。

  況且這綢子貴重,也有自己捨不得穿,又拿著去轉贈他人的,送來送去,滿京城都知道了,也為賀家長了面子。滿京城的下人們都十分艷慕。

  果然曬書宴那天,嫻月請了幾家年長的夫人過來當長輩,姚夫人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到底嫻月大氣,賞下人也這樣大手筆,把京中物價都弄貴了,弄得我家吳娘子她們也整天想問我要繭綢了,嫻月快說怎麼賠我?」

  嫻月只淡淡笑道:「吳娘子素日辛苦,也該得一匹新綢的,正好我鋪子裡現在上了新綢,姚夫人只管買去,我按成本給你,這也就是咱們的交情了,換了別人還沒有呢。」

  頓時眾夫人都笑了,姚夫人只當嫻月是新娘子,臉皮薄,當著眾人不好意思拒絕,有意要她拿幾匹新綢出來的意思,沒想到她這樣厲害,開個玩笑就過去了。

  其實姚夫人的暴發戶做派,有一半也是裝瘋賣傻,仗著姚大人如今的權勢,有時候故意得寸進尺,遇上脾氣軟點的夫人,又不好得罪她的,也就只好吃了啞巴虧了。

  但嫻月可不吃她這套,用她前些天跟凌霜的話來說,京中夫人的格局,是要變一變了。

  這個曬書宴,她其實只當試試水,也沒指望一鳴驚人,但擋不住賀大人,嫻月辦宴席,他還特地問官家告一天假,留在家裡陪她,被嫻月嫌棄道:「留在家裡幹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給我撐腰的。」

  賀大人只是笑,道:「怕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留下來了。」

  其實他留下來,嫻月也是開心的,一直以來,花信宴二十四宴,他們每每錯過,最後一次芍藥宴賀大人剖白心跡,也是匆匆過去,打仗一樣。想想總是遺憾,那些眉梢眼底的心思,花月相關,都沒來得及細細思忖,一個春天就過去了。多年後說起,也要覺得遺憾的。

  好在還有這一場曬書宴,來讓他們像花信宴上一對尋常小兒女一樣,能夠遊園賞景,慢悠悠過一個午後。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賀大人一來,滿宴的新科進士們,立刻就顯得有些侷促起來。嫻月開始還以為是捕雀處的緣故,嫌棄道:「都是你,成日裡到處抄家,瞧把他們嚇得,一個個跟鵪鶉似的,這還相看什麼?要是到時候誤了我的大事,都怪你。」

  賀大人在她面前向來脾氣好,只是笑笑不說話,倒是秉文看不下去了,秉文秉武都是正經世家子弟,不然也不能做御前侍衛,兩兄弟都對賀大人有點崇拜,尤其秉文,聽了這話,就忍不住辯解道:「夫人,他們倒不是為這個,是因為爺當年的文章好,新科舉子都會找以前三甲的文章來看,自然知道爺的文章有多好,當初董太師都親自說過可惜呢。」

  讀書這事,也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的。

  嫻月也沒想到是這緣故,看了賀雲章一眼,賀大人仍然是笑眯眯的,一點看不出遺憾。

  好在等到船下了水,新科進士們漸漸就恢復了。

  嫻月的美貌,向來在小姐們都是鶴立雞群的,又特別投書生的緣,因為鮮妍嫵媚,又體態風流,對於這些常年在書齋里待著,遇到小姐都非禮勿視的書生們,實在太過驚艷了。

  船一下水,她是主人家,自然坐在畫舫船頭,穿著身杏紅衫子,依偎著欄杆,上午陽光明亮得很,她舉著扇子擋著陽光,回頭和桃染說著笑話,笑靨如花,頓時幾個進士都看愣了。

  也有呆的,不知道她就是名滿京城的賀夫人,旁敲側擊問了一路她是誰,賀大人面沉如水,嫻月也看出來了,只當不知道,等過柳葉渡,是個小小的渡頭,廊道一直鋪到水裡來,垂柳也正茂盛,嫻月讓桃染折了一把下來,編東西玩。

  等過攬月橋的時候,水道變窄了,畫舫停在那,一艘艘從橋下過,兩人的畫舫離得近,她瞅准機會,把編的東西朝著賀大人一扔,故意砸了他一下。賀大人撿起來一看,原來編了個小鯉魚。

  到湖心亭,大家上岸遊玩,嫻月懶洋洋搖著扇子走在後面,果然賀大人就過來了,道:「怎麼賀家的宴會這樣危險,賀夫人還扔東西打人的?」

  嫻月瞥他一眼,就像花信宴上驕矜的小姐們一樣,一面往前走,一面道:「賀大人不知道,這東西原有個典故來著……」

  「什麼典故?」賀雲章也耐心陪她玩,認真請教道:「請賀夫人告訴我。」

  「這東西在我們這不出奇,在杭州可有個名頭來著,叫做西湖醋魚,和賀大人不是絕配麼?」嫻月一本正經地道。

  賀雲章都忍不住笑了,想拉住她,嫻月已經笑著跑開了,一路躲到女孩子裡去了。

  「瞧瞧嫻月那沒出息的樣子。」

  凌霜朝蔡嫿道,她向來眼尖,早看見這小夫妻倆的把戲了,嫌棄道:「桃染說得她那麼厲害,整日收拾賀大人,還不是被人家追著跑?」

  她實在不懂這些趣味,蔡嫿笑著教她:「無端隔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詩上寫的情景都到眼前了,你還不懂欣賞呢。」

  凌霜嫌棄地撇撇嘴,道:「肉麻兮兮的,喜歡誰就直說好了,非要猜個半天,眉來眼去,沒勁。」

  蔡嫿被她逗笑了:「都像你這樣,半部《詩經》就沒了。你看他們笑鬧,不是也很有趣嗎?」

  凌霜只顧著看嫻月,沒注意到蔡嫿的語氣,有點老氣橫秋的,不像是在參加宴會,倒像是看著別人玩一樣,仿佛她並不是其中的一員,只是來走個過場而已的。

  午宴時蔡嫿還感慨道:「其實你家卿雲是真的正派人,嫻月這樣漂亮,人人都看她,同樣的境遇,換了別人只怕早就走起了歪心思了,她卻始終這樣正。

  「像三房裡玉珠碧珠,因為碧珠漂亮些,姐妹一起長大,碧珠常常搶了玉珠風頭,所以玉珠的心性現在歪得不成樣子了。」

  她說得沒錯,卿雲是真的極好,本來這樣的場合,正適合力爭上遊,嫻月也是為了她和蔡嫿辦的這個宴會,結果她反而替嫻月操起心來,一路幫忙照看,怕出什麼意外,或是露了怯,傷了嫻月的名聲,所以一路描補。

  午宴擺在水仙榭,男子那邊管不著,女孩子這邊卿雲就一直幫忙照看著,因為小廚房設在了船上,所以菜餚都是經過舢板送來,卿雲幾乎沒入座,一直在看著,等菜都上齊了,她才落座,落座也不忙著吃,找個機會單獨告訴嫻月:「那個姓鄭的娘子和花婆子,兩個都有點故意憋著壞呢,等忙完了得好好訓誡一下。」

  「我知道的。鄭娘子應該是荀文綺跟她許諾了什麼,花婆子是文郡主的人。」嫻月瞭然於心。

  卿雲這才略略放心下來,用過午宴,女孩子先上船,她親自清點了人數,又讓嫻月叫人點男子那邊,從來臨水最容易出意外,萬分小心都不為過。

  這樣一天下來,卿雲都沒怎麼玩過,雖然端莊大氣,但過於守禮,男子幾乎也沒機會看清她長相,倒是玉珠碧珠姐妹大出風頭,晚上的時候嫻月就頗有意見,道:「這下好了,成了給她們辦的了。」

  「不至於白辦。蔡嫿今天還和人論經來著呢。」凌霜說道。

  「什麼論經,不過是對了兩句話罷了。」蔡嫿無奈地糾正道。

  凌霜說的是在楊花閣的時候,楊花閣里放了一些賀令書的藏書,蔡嫿避開了人群,在裡面找書看,聽見對面有人道:「怎麼賀令書大人也犯這錯誤,孟子謗楊朱謗得極狠,怎麼也拿來和列子裡的楊朱篇放在一起了。」

  蔡嫿聽得好笑,一聽既知是喜歡讀楊朱的人,於是笑道:「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先秦所去甚遠,聽聽孟軻口中的楊朱,也未為不可。」

  那人聽聲音似乎是新科進士中的一位,十分年輕,大概名次不低,不然不會這麼傲氣,他這時候還沒聽出蔡嫿聲音,只是回道:「楊朱反儒,怎麼閣下反而用王符的話去解他。」

  「楊朱反儒,儒卻未必反楊朱,即使是閣下說的謗楊朱謗得極狠的孟子,也說過楊近墨遠,『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儒家其實是接納楊朱的,儒家評楊朱,是友。

  「孟子謗楊朱,是敵,想了解一個東西,自然要從它的朋友和敵人口中去了解,這才是做學問的道理呀。」蔡嫿回道。

  她這番見解實在不俗,對方這次直接走了出來,看見蔡嫿,先是一愣,還往她身後找人,大概以為這番話不是一個女孩子能說出來的。

  蔡嫿倒也不覺得冒犯,只是打量了一下他的樣貌,正是新科探花郎盧鴻,一般三甲選人,都有約定俗成的規矩,狀元多半敦厚,榜眼常是書呆子,而探花郎一般都聰明外露,盧鴻也不例外,感覺整個人傲氣得很。

  「失禮了。」

  蔡嫿還主動跟他行了禮,橫豎楊花閣四通八達,繞過就不見了。

  看他樣子,也不知道蔡嫿是誰,等於吃了個啞巴虧。

  蔡嫿預備要走,卻聽見盧鴻道:「孟子當時,曾有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的說法,如今儒家得了天下,墨家仍在,楊朱卻消弭無蹤,不知閣下何解?」

  這一句閣下,就聽出他和那些守禮的書生不同了,換了別人,是斷不肯稱她小姐之後的稱呼的,更不可能請教學問了。

  雖然也帶著點詰問的意思的,但到底也是請教了。

  蔡嫿笑了。

  她原本是極清秀的長相,初看並不起眼,但細看之下,只覺得處處精巧雅致,如同一盆玉石雕的蘭花。笑起來也有林下風氣,十分淡然。

  「這題目極大,不過既然閣下問了,我也只好試著答一答吧,儒家為何得天下,想必閣下與我心中都已有答案了,至於楊朱去了哪裡,我卻有個猜想。」她笑道:「道家言,全生避害,楊朱講的是全生,老莊講的是避害,逍遙遊中的許由,恰應了楊朱的『不以天下大利而易其脛一毛』,如果真要問楊朱去哪了,我想,不是從楊朱中找老莊,而是從道家中找楊朱吧,探花郎。」

  盧鴻還在驚訝道:「你知道我是誰?」

  蔡嫿已經淡淡一笑,朝他行了個禮,就翩然而去了。

  盧鴻還要去找,楊花閣水榭曲曲折折,哪裡還找得到。

  盧鴻到底是探花郎,聰明些,不跟船上那個士子一樣,到處找人問,人沒問到不說,名聲先傳出去了。

  他倒耐得住,只等到晚上宴席散,告辭的時候,嫻月作為女主人,站在雲夫人身側,笑著問各位士子道:「都說榜下捉婿,各位貴客要是起了先齊家的心思,可要跟我說呀,我好收謝媒禮呀。」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雲夫人故意道:「你這樣直剌剌的,諸位都是新科進士,靦腆書生,怎麼好意思說得?就問也是白問呀。」

  嫻月立刻笑道:「是我失算了,這樣吧,橫豎端午節後,我再辦一宴,諸位客居京中,不如來賞賞端午,要有什麼要緊的話,那時候再說也不遲。」

  言下之意,是如果有看中的,或是想娶親的,就那時候來赴宴,要是另有人拉攏定親,被榜下捉婿捉走的,或是沒有看中的,就不必來了,到時候人也少了,目標也定了,就好說話了。

  嫻月和雲夫人兩人一唱一和,就把事情給定了,本來是做得極妥帖的,探花郎盧鴻卻忽然道:「婚姻是人生大事,哪能匆匆一瞥就定下呢,就定,也要父母之命才行。

  「若依我的意思,若有個名門淑女,能與我共談楊朱就好了。」

  眾人都當他是傲氣,好好的相看,哪家小姐不是深居閨閣,讀的是聖賢書,誰去讀先秦諸子,還是那麼偏的楊朱。嫻月也不懂,轉過身,等四下無人了,罵道:「偏他另樣,是來定親的還是求學的,去哪找個小姐,能和他談楊朱的。可見三甲里最磨人的就是探花郎。」

  凌霜當時在旁邊,聽了便看著蔡嫿笑。道:「盧鴻倒是聰明,知道他去找是沒用的,茫茫人海,況且小姐深居閨閣,哪裡問得到呢,不如他拋出話來,傳揚得天下人知道,小姐在暗,他在明,要是中意了,自然會找他去。倒也有幾分聰明。」

  蔡嫿聽了,只微微笑,不言語。等到兩下私下獨處了,才道:「你怎麼就知道是我和他論的楊朱?」

  「你別逗我笑了,滿京的小姐,除了你,誰會那麼刁鑽,聖賢書讀了不算,還能論楊朱。」凌霜立刻就點破她的籌謀:「我既然知道,趙擎也會知道,春闈進士如今炙手可熱,一句話就能傳得滿京知道,何況探花郎,咱們只等趙擎的反應罷了。

  「不過你也厲害,怎麼就知道探花郎會和你談楊朱?三甲卷子我都看過,也看不出來呢。」

  「你天天和秦翊騎馬,不讀書,荒廢了也正常。」蔡嫿笑道。

  凌霜立刻不幹了,道:「好啊,就這樣諷刺同學的?你要是學堂里讀書,一定被大家圍起來打。」

  蔡嫿這才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的,他卷子裡露出了楊朱的影子,賀家的藏書又多,你沒發現,賀令書大人打了個字謎的,杏子林放的是儒家的書,取的是孔子杏壇講學的典故,燕子梁放的是道家,那地方又有橋,正是莊周論魚的典故。

  「那楊花閣自然放的是楊朱了,道家儒家書都多,只有楊朱難得,探花郎一定想看看賀令書藏了哪些楊朱的書,有沒有他沒見過的,我在那守株待兔,他哪有不來的?」

  凌霜立刻感慨道:「唉,可惜這世道就是不讓女子考學呀,不然以你的學問,跟他們正面廝殺就是,哪用得著這樣處心積慮只為了吸引他們注意力呢!真氣死我了。」

  蔡嫿頓時笑了。

  「你呀,有時候也不能這麼想事情,我固然是不能科舉,失去了許多機會,但男子中也有許多人因為命運捉弄不能發揮才能的,比如秦翊和賀南禎,不是照樣有志不能伸?」

  「但他們不是所有人都不能科舉啊,女子卻是所有人都不能考,無論才學高低,貧富貴賤……」

  「那女子也有自己的上升方式啊,比如嫻月,她不必刻苦讀書,就可以擁有許多人考中狀元也沒有的權勢和財富,雖然是假賀大人之手,但男子就沒有這條路。」蔡嫿笑著勸她:「萬物負陰而抱陽,盛極則衰,陽盡陰生,這世上哪有什麼事是絕對的好或者絕對的壞呢?」

  「我就不信這個,照這樣說,這世上的人都沒有在幹事了?」凌霜不買帳道:「京城幾十萬人,就建成這宏偉的都城,我不信男子掌握天下的權力和財富,沒有建成一個偏向他們的世界。

  「當然,我相信用道家的說法,天道循環,陽盡陰生,遲早世道會輪轉回來,女子也會和男子一樣擁有權力和財富,不必假手任何人。」

  「只可惜那天可能我們都看不到了……」蔡嫿笑道。

  「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想想也不錯嘛。」凌霜也笑道。

  兩人向來聊得來,晚宴後住在嫻月這裡,也是一直說個不停,把嫻月都看醋了,道:「當初出嫁時那樣捨不得,我還以為真是一刻都離不開我呢,現在住在我家,還整天黏著蔡嫿呢……」

  凌霜也故意氣她,道:「你不是有探花郎了嗎,還記得我們啊?」

  嫻月吵架沒輸過,立刻道:「你放心,蔡嫿也遲早有探花郎,看你怎麼辦,到時候可別又回來找姐姐了。」

  她到底不懂蔡嫿,不明白,蔡嫿等的哪裡是探花郎呢。

  其實依凌霜的意思,這時候就算趙擎回頭又有什麼意思呢,不過是見機行事罷了,還不如一意孤行走下去,這天下男人多的是,誰不能談楊朱呢?

  但蔡嫿只是笑著不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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