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凜然

2024-10-01 15:47:02 作者: 明月傾

  姚文龍這麼一說,那些跟班也都起了哄,尤其汪寶最為得力,嚷道:「是啊,誰能證明是小姐們的,有人認領還差不多,沒人認領我們可帶走了!」

  其餘人也跟著起鬨,把個蕭夫人氣得臉色紫漲,直接奪過姚文龍手中的帕子,沒想到那些人還不罷休,竟然跟了過來。為首的汪寶還道:「收謝禮去咯!」

  桐花宴的小姐們正在各忙各的,蕭夫人過來本來就帶著三分氣。

  女孩子渾然不覺都在玩耍,還不知道出了這樣大事,蕭夫人見狀更氣。

  見蕭夫人過來,有幾個年長的女孩子都起來行禮,問道:「伯母來了?」

  蕭夫人不答言,直接帶著怒氣把手中帕子亮出來,道:「這是誰的帕子?」

  姑娘們見她神色不同尋常,都有點怯,黃玉琴年長些,平日裡女孩子就是卿雲和她領頭,看了看,不解道:「是伯母撿到的嗎?」

  「要是我撿到的倒好了。

  

  「這帕子直飄到馬球場去了,給男人們撿到了,還當個什麼東西似的拿著玩,用來賭花……」蕭夫人焦急之下,語氣難免重了些,姑娘們是千金小姐,平時都是嬌養著,沒紅過臉的,況且這事聽起來也確實嚴重,連黃玉琴也不敢說話了。

  有個丫鬟怯怯地道:「妃色那塊,好像是我的。」

  蕭夫人問道:「那翠色的呢?

  「是誰的,趕快拿走了,不是我說,自己的東西自己要看好些,小姐們都是金玉一般的人,傳出什麼真不好聽。」

  這已經是重話中的重話了,女孩子們頓時就紅了臉。

  偏偏姚文龍那邊遠遠看著她們說話,只當是找到了帕子的主人了,還故意起鬨,一群男子爆發出鬨笑,汪寶更是高聲問道:「蕭伯母,找到帕子主人沒啊,我們還等著謝禮呢。」

  女孩子們頓時都窘起來。各人都在看自己的手帕,只怕是自己的。

  凌霜這邊,頓時就心頭火起,她可不怕男子,頓時就挽起袖子要罵人,卻被蔡嫿拉住了,道:「你看。」

  她從來心細如髮,又懂布料,早留意過個人穿戴,那翠色帕子的主人叫做竇惜柔,年紀小,才十四歲,是第一年參加花信宴,客居在京中,跟著表姐來的。

  她自己也認出那帕子來了,又不敢認,又怕被人通過繡花認出來了,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臉漲得通紅,要滴血一樣。

  她拉了拉表姐衣袖,又不敢說,看起來真是可憐。

  其實嫻月也看到了,她素來是作壁上觀。

  橫豎她只當自己是客人,而且這樣場合自有人出頭,果然荀文綺就忍不住了,她接過那帕子,揚起來朝眾人逼問道:

  「是誰的手帕,有本事自己出來認了,別連累我們,我們可不是那種看不好自己東西的輕狂人……」

  真是蠢貨!

  姚文龍他們審判女孩子,蕭夫人犯蠢不說,你還火上添油呢!

  嫻月在心裡罵她一句,正冷笑呢,只聽得見旁邊凌霜噌地站起來,怒道:「是我的,我有那麼一塊手帕,怎麼了?」

  嫻月在心裡嘆了口氣。

  真是沒辦法。

  荀文綺見凌霜出來認,更是新仇舊恨一起來了,剛要諷刺她幾句,什麼「給了男子看不起女孩子的機會」之類的,卻聽見一個懶洋洋聲音道:「我好像也有這麼一塊似的,可能是我的。」

  竟然是婁嫻月。

  蔡嫿竟然也站了起來,道:「我也有這麼一塊。」卿雲道:「我也有。」

  婁家姐妹們挨個站起來,眾人先是一愣,有聰明的女孩子早反應了過來,黃玉琴也是膽大的,立刻就站起來道:「我也有這樣顏色的手帕!」

  有她和卿雲帶動,頓時女孩子們都站起來,膽大的,膽小的,害羞的,不愛說話的,一個個都昂著頭,理直氣壯地,「我也有」

  「也可能是我們的。」

  「我們都有這個顏色的手帕!」

  蕭夫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桐花宴中的女孩個個站得筆直,竟然幾乎每個人都站了起來,連她本來已經看準肯定是帕子主人的竇惜柔也眼睛紅紅地站在裡面,道:「是我的帕子!」

  饒是她當了二十來年的夫人,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狀況了。

  「真是胡鬧,怎麼可能人人都有一塊翠色帕子?」她本能地用教訓的語氣說道。

  凌霜可不怕她,別說外面的夫人了,她從小被婁二奶奶罵過多少?一樣我行我素,無法無天慣了,立刻就向前道:「伯母不是要找帕子的主人嗎?

  「找到就行了,管我們是不是都有一塊翠色帕子呢?難道還真準備給那些混蛋要謝禮不成?」

  她一句話把蕭夫人點得一愣,其實她也是傻了,她是桐花宴的女主人,姚文龍他們輕狂,是他們的事,女孩子又沒錯。

  她不過是被姚文龍他們的調笑弄得惱怒了,但凡夫人們總是這種心態——雖然男人們輕狂,到底你們也有不檢點的地方。所以轉而逼問起女孩子來。

  誰知道這群女孩子竟然在婁家姐妹帶領下這樣團結起來,真是後生可畏了。

  凌霜可不管這些,直接從她手裡接過帕子,狠狠地瞪了遠處那些男的一眼,倒把他們瞪得有點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要只是這樣,倒還罷了。但他們都忘了,婁家還有個婁卿雲呢。

  她本來是不管這些事的,但凌霜既然管了,嫻月也參與了。

  她作為大姐,自然要為這事善後,況且這些人里,她最年長,又是訂了親的,沒有誰比她更適合說這話了。

  她倒不管蕭夫人,只是往前走幾步,到了和那群起鬨的男子互相能聽清話的地方。

  神色像是越過了他們,從高高的地方俯視下來一般。

  「桐花宴原本是踏青賞花,沒想到會忽然起了這麼大的風,原本是個意外,這帕子本來是風颳走的。

  「各位王孫撿了東西,知道歸還,沒有四處遊蕩炫耀,可見是君子所為。」她昂著頭,字字清晰,神色凜然正派地道:「我也知道諸位是讀過聖賢書的,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行的道理。

  「女孩子們無心之過,諸位斷不會跟世上的輕狂人一樣拿去炫耀取笑,做些沒教養、讓父母蒙羞的事。蕭伯母,你說是嗎?」

  蕭夫人這才會過意來,意味深長地看了那些人一眼,道:「誰說不是呢。」

  「那就多謝諸位了。」卿雲福了一福,淡淡道。

  姚文龍他們那幫人哪裡見過這個,小姐們向來養在深閨,見到男子,都是羞怯躲避,露出萬千可憐情態來。

  他們甚至會故意撞見她們,看她們露出羞赧神色。

  或是凌霜這種,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但自有夫人去教訓,他們反正吃不了虧。

  但誰能想到還會有個婁卿雲。

  論規矩,她比他們還規矩,走到哪道理都在她這邊。

  但偏偏又天生一股硬氣,這種事尋常端莊小姐早躲開了,她偏要迎頭而上,給他們一個教訓。

  此刻卿雲昂著頭,神色凜然如觀音,而且旁邊的蕭夫人竟然也是默認的,沒有教訓她,可見也是合乎禮法的。

  他們頓時泄了氣,一個個都張口結舌面紅耳赤起來,連姚文龍也覺得沒趣。

  雖然藉機看了婁嫻月一眼,但那般冷淡神色,嫌棄眼神,實在讓他覺得大大丟臉。

  「還愣著幹什麼,走了。」姚文龍罵了一句汪寶道。

  男子們還沒走遠,女孩子們就爆發出一陣歡呼,黃玉琴更是直接道:「卿雲姐姐,你好厲害,說得入情入理,怪不得他們灰溜溜走了。」

  「哪裡,是凌霜厲害。」卿雲笑道,見蕭夫人在旁邊,又道:「伯母也辛苦了,實在是為我們擔了事的。」

  蕭夫人本來有些尷尬,見她主動給自己台階下,拉著她手道:「還是卿雲你鎮得住,我也急了。被姚家那小混蛋唬住了。」

  「哪裡的話呢。」卿雲安慰她道:「又是接駕,又是桐花宴,這樣的流水宴席辦下來,再能幹的人都要脫層皮呢,伯母已經很厲害了。

  「俗話說最難不過當家,這一場桐花宴下來,伯母要懸多少心。出什麼事不讓人害怕呢……」

  蕭夫人被她說得眼淚都快出來。

  「誰說不是呢。

  「你是沒看到,他們拿這個做馬球賭花,我看到魂都嚇掉了。」蕭夫人道:「我想女孩子的東西,怎麼能流傳出去,要是讓你們父母知道了,不都是我的罪過……」

  「姚文龍可真不是好東西。」凌霜在旁邊,立刻就開罵了:「還有誰拿這個做馬球的賭注呢?我看另外一隊是張敬程領著的吧?怎麼也跟著搞這個?」

  「張大人倒是個君子。」蕭夫人連忙道:「那塊妃色的帕子就是他贏來給我的,也是他過來提醒我的,不然我哪知道姚文龍他們撿到了帕子。

  「張大人也是窘得什麼似的,把帕子給我就走了,真是文雅青年呀。」

  嫻月在旁邊冷笑道:「這就君子了?」

  蕭夫人也知道張敬程是有和婁家議親的意思,所以嫻月這句評價顯然是有由頭的,但不明內里究竟,也不好多說,再者她對婁家其他姐妹都沒什麼好感,不過獨獨欣賞卿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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