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嫉妒
2024-10-01 15:45:52
作者: 明月傾
因為嫻月發脾氣的緣故,卿雲越加愧疚了,過兩天,期期艾艾過來,拿了一件衣服過來,是她替凌霜做的,說:「我看你那身硃砂紅的衣服也舊了,就替你做了身,這是迴文錦,比一般的錦緞結實,爬樹上房都使得。」
凌霜被她逗笑了。
卿雲這樣端莊的人,愧疚起來,眼睛都不敢抬,實在可憐又可愛,凌霜有心多看看,又怕真把她愧疚壞了,只能算了,笑著道:「別這樣,多大點事,就這樣了?你以前也沒少給我背黑鍋挨娘的罵啊。真算起來肯定我賺了。」
卿雲還是無法釋懷,道:「其實嫻月說得也對,娘那邊我也說過她了,她那話確實不對,太偏心了。」
她這樣孝順的性格,會指責婁二奶奶,可見是認真生氣了。
凌霜聽得心都軟起來,可惜嫻月不在,不然大家說開了也就好了。
「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我真沒想那麼多。
「實話跟你說,我早算好了,這事一鬧,我名正言順不用嫁人,娘也不好說我了,是不是正好?這就叫一箭雙鵰。你這事反而助了我呢。」
凌霜耐心勸她一陣,見她有點釋懷了,又轉移她注意力道:「對了,趙家那邊怎麼樣了,趙景那笨蛋沒真上當吧。」
「我沒問,要上當就說明他是真笨,不是良人,也不可惜。」卿雲道。
她雖然性格溫和,但骨子裡也是外柔內剛。
經過這兩天,事情已經傳遍京城,凌霜的名聲是徹底出去了,都說是性子野,沒教養,而且自己整天東遊西逛,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程家的事是徹底冷下來了。
倒是卿雲保住了,眼看著到了春分第二宴的梨花宴,舉辦這一宴的正是卿雲的朋友柳子嬋家,柳家祖上是尚過公主的,算是宗親,雖然不入廟,但女孩子都可以佩戴鵝黃纓子,柳家的庭院也不小,遍種梨花,去的馬車上卿雲就說「柳家舉辦梨花宴,已經有三代人的歷史了。」
到了一看,還是老樣子,卿雲還是最受歡迎的那一個,一上來就許多女孩子圍了過來說話,嫻月和雲夫人做一堆,凌霜本來就不怎麼出風頭,出了這事,更沒人睬了,估計女孩子們都被娘親教過「千萬不要和她玩」,跟染了瘟疫一樣,過去人都散開了。
凌霜自己沒什麼,樂得清靜,卿雲先看不下去了,叫她過去,是要拿自己羽翼庇護她的意思,凌霜怕連累她,笑眯眯道:「沒事,我自己逛逛吧。」
她逛到一邊,去廊下看梨花,這時候正是遇見蔡嫿的時候,蔡小姐在外面扮無辜小白兔,到了她面前反而笑起來,還開玩笑:「這真是有點山中高士的架勢了,咱們婁三小姐,以後也只好梅妻鶴子罷了。」
可見多讀書還是好,要是換了嫻月,就只有一句話:「我看你以後是嫁不出去了。」
「這不還有蔡小姐陪我嗎?」凌霜反正皮厚,並不生氣。
「別拉上我,我還是有自己的計劃的。」蔡嫿笑道。
「說真的,你想想,如今是我出了事,程家就退了,正好看清楚了。
「要是我當初糊裡糊塗嫁過去,以後要是有什麼意外,不照樣是要掃地出門的嗎?那嫁人又有什麼用呢?
「世間婚姻多是如此,我不信你這樣聰明的人會看不透。」凌霜道。
「世態炎涼,人心如水,又豈止是婚姻呢。官場上的交情,師徒、朋友乃至骨肉至親,誰不是樹倒猢猻散,大難臨頭各自飛呢?難道人就不入世了,只做孤家寡人?」蔡嫿反而把嫻月的道理講透了:「滄浪水清,可以濯吾纓,如今是滄浪水濁,也只能濯足了,你袖手在岸上,我選擇試一試水,不過是君子和而不同罷了。」
「倒也有道理。」凌霜現在平靜得很,掃一掃那邊,道:「看,荀文綺帶著小跟班過來了,你得走了。」
蔡嫿倒也從善如流,真就走了。
見識過上次的交鋒後,她倒也不擔心凌霜會吃虧。但荀文綺顯然不是這樣認為的。
「唷,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告御狀的秦香蓮來了。」荀文綺一上來就嘲諷道:「怎麼樣?你在老太妃面前告了一場,討到好了嗎?你能動搖我分毫嗎?真是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
「這話說得,難道文郡主回去之後沒教訓你,還是罵輕了?」凌霜笑眯眯回她。
她根本不用打探消息,猜也猜到了,老太妃把文郡主和荀文綺叫進去,是說了些什麼。
文郡主雖然人前替荀文綺硬撐,回去後一定教訓她。
這話刺痛了荀文綺,她更不甘心,於是再戰道:「哼,我最多被說兩句,有的人可是前途盡毀呢。你還不知道你如今在京中的名聲吧……」
「我的名聲不好,玉珠姐姐和碧珠妹妹難道討到好了。」凌霜看著她身後的兩人道:「世上原來真有這樣損人不利己的笨蛋,我算是見識了。」
「豈止損人不利己,世上就有這樣的笨人,自己的事還沒著落呢,就滿世界壞別人的事,好像害了別人,她自己就能過好了似的。」嫻月的聲音也帶著笑意傳來。
她向來是又靈巧,消息又快,這樣的罵戰,她是不會錯過的。立刻就過來湊熱鬧了。
荀郡主一見她,頓時眼睛冒火,說起來,她其實最恨的就是嫻月,只不過是害卿雲更順手而已。
奚落凌霜也是為了出氣,如今見了正主,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我們說話,有你什麼事。」她看一眼周圍,見沒人在,索性罵道:「狐狸精。」
尋常女孩子,被罵這麼一句,不說被氣哭,至少要臉紅的。但嫻月安然若素,反而笑起來了。
「唷,嫉妒成這個樣子啊。」她比荀郡主更大膽:「我也沒動你家賀南禎啊。」
「你說什麼呢!」
荀郡主頓時面紅耳赤,怒罵了一句,想要動手,但凌霜擋在前面,她也不敢妄動。玉珠比她嘴快,冷笑罵道:「可惜這世上男人眼拙,只有我們女人知道誰是狐狸精,男人還當她是仙子呢。」
「真有意思。」嫻月笑著問她:「你認狐狸精有什麼用?你又不用嫁狐狸精,我坑也坑不到你。還沒過門呢,就這麼心疼起男人了?
「有這時間,不如去認認你的如意郎君是不是人面獸心吧。
「你就算殺了我這隻狐狸精,該看不上你的人還是看不上啊,我今年才來京城,怎麼也沒見你們以前跟京中哪個出色的王孫定了親啊。」
「你!」荀郡主氣得發抖。
「我什麼?」
嫻月趴在凌霜肩膀上笑眯眯,把她們當個孩子一樣逗:「別急,我還看不上你的賀南禎呢,不過你們要是再來找我妹妹麻煩,那可就難說了,什麼賀南禎,什麼趙修,可都保不住咯!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們。」
她恐嚇了她們一陣,帶著凌霜回去了,一邊走還一邊教她:「看到沒有,對付這些蠢女人,講大道理是沒用的,就該拿她們最怕的東西嚇她們,她們只聽得懂這個,這就叫因材施教。」
凌霜被她逗得哈哈笑起來。
賀雲章在永安寺下了馬,一場春雨後,海棠已經開始過了花期了,花下落英繽紛,大概過幾天來看,就要無從尋覓了。
他背著手站在海棠樹下看了看,隨從秉文從來沒見過自家大人有這一面,雖然驚訝,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敢袖手在旁邊站著。
「太妃娘娘請探花郎進去。」魏嬤嬤笑道。
都當了幾年官了,宮裡的人還是愛取笑,管他叫探花郎。
當時是有不甘心的,儘管知道王侯子弟,點狀元是不可能的,以為是榜眼,但官家偏點他做探花,說他生得好看,不枉了探花之名。倒便宜了張敬程那個書呆子。
賀雲章跟著魏嬤嬤穿過長廊,進去行禮,青年人穿著朱紅錦袍,撩起下擺行禮的姿勢無比瀟灑,老太妃看著心裡也歡喜,笑道:「知道你公事辛苦,還勞煩你走一趟,真是不應該。」
「哪裡的話。」賀雲章回道:「太妃娘娘看得起小官,也是小官的福氣。」
「真是好孩子,起來吧。」
老太妃讓他站著回話,年輕的捕雀處主事站在槅窗漏進來的陽光里,不緊不慢地把李璟的事說完了。
老太妃也並不意外,顯然早就猜到了,只不過是借一張嘴說出來而已。
雖然她年輕時帶過官家,但畢竟不是正經太后,後宮干政是忌諱。
那婁家的女孩子也機靈,不提李璟身上是有個小官的。
「既然這樣,倒也罷了。」老太妃嘆道,看了他一眼,賀雲章會意,道:「太妃娘娘放心,李璟已死,這事除了我並沒有人知道。」
這樣識趣,又這樣年輕,真是前途無量。
「果然雲夫人說得不錯,卿雲是個好姑娘。」老太妃有點遺憾:「倒便宜趙家那小子了,我如今也老了,要換了以前,一定是要做媒人的。」
她一面說,一面打量賀雲章神色,但年輕的賀大人神色雖恭敬,卻沒有絲毫動容,顯然是無情。
不可能是意會不到的,他常年在御前行走,知道賜婚是宮裡人常用的拉攏人的手段,老太妃自己沒有孫女,舉辦海棠宴,在滿京的仕女中,挑個最最出色的,認個干孫女也是常有的事,再嫁給想拉攏的青年俊彥,又體面又尊貴,里子面子都有了,實在是皆大歡喜。
但他偏不接話。
「好吧,就傳我的話,去跟趙夫人說,卿雲是個好姑娘,不許趙家委屈了她。」老太妃只好吩咐魏嬤嬤。
卿雲和趙家是早有的事,就算老太妃摻進來,也不過是順水人情,哪有自己做媒拉攏的好。可惜這樣的機會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賀雲章退下後,魏嬤嬤有些遲疑,她是個爽快的人,顯然是為凌霜動容。
「婁家二房的三姑娘,倒是個烈性的姑娘,這份姐妹情誼也夠好的,可見心地至誠。」她感慨道:「娘娘要不要帶來身邊教養一下,依我看,人才倒也出色。」
老太妃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吧。」她淡淡道:「那丫頭性烈,不是好拘束的。
「再說了,人言可畏,現在她名聲已經壞了,咱們也只能順勢而為,怎麼能逆水行船呢。」
魏嬤嬤嘆一口氣,只能作罷。
賀雲章下了山,路過柳家別苑,正好接文郡主回家。
上次的事後,荀郡主的名聲也有些影響,但抵不住文郡主處處撐腰,梨花宴這樣的場合,都是陪著她一起來的,賀雲章是賀家的嗣孫,過繼在文郡主名下的,文郡主算是他祖母,既然順路,自然要來接。正好看見賀南禎的車馬也在,想必雲夫人也在。
文郡主是給荀文綺撐腰,那雲夫人,多半是為婁嫻月了。
賀南禎比他早到,先接了雲夫人出來。
賀雲章還在等,卻見雲夫人的油壁車停了下來,雲夫人打起帘子,露出美貌的一張臉來。
兩個賀家祖上是本家,她對賀雲章也是像自家子侄一樣的。
「雲章過來,」她叫賀雲章:「你晚上忙完了,去我府上一趟,有人托我給我帶個東西給你。」
賀雲章何等聰明,頓時猜到是婁嫻月了。
她向來七竅玲瓏,做事滴水不漏。
上次偶遇,雖然最後賀雲章沒幫上忙,但李璟最後是死在他手裡的,自然要送點謝禮,籠絡一下。
賀雲章忽然想起那個笑話來,還是賀南禎說的,說但凡話本里,落難小姐被人英雄救美,若是中意,就要以身相許,若不中意,只好「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救命之恩」。
她看中的人,自然是竹林教子,上門去折李花,看不中的,只好禮節周全,連謝禮也託了長輩轉交,彬彬有禮,世家小姐風範,誰也挑不出她一點錯來。
真不愧是她婁嫻月。
賀雲章正在心裡暗笑,那邊賀南禎也叫他:「雲章,明天來陪我喝酒。蹴鞠宴沒幾天了,我們正練習呢。」
「怎麼不叫秦大人陪你?」賀雲章有點驚訝。
「別說了,秦翊最近不知道從哪弄了個謎題,天天翻書,不解開不甘心,叫他喝酒也沒空,真沒意思。」賀南禎抱怨道:「我當你答應了,明天早上一定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