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上)
2024-10-01 15:38:07
作者: 林笛兒
「剛不是才通過電話,怎麼還跑過來?」諸盈詫異地把門拉大點,走出去招呼。
寧檬一頭霧水,「誰打電話?」
諸航猛吞口水,捧著頭呻吟,「姐,你聽錯了,是小艾!」
「小艾?」寧檬叫了起來,「她手機昨天在公車上給人摸去了,我和周師兄前一刻還在她那安慰呢!」
諸航額頭現出三條黑線,沉默吧,發高熱的人胡言亂語是會被原諒的。
諸盈到沒注意這些,年輕英俊的男子更引人注目的,「這是?」
「大姐好!我是諸航的師兄周文瑾。」周文瑾溫文爾雅地自報家門,「出國三年,我一直都記得大姐的那道椒鹽排骨,又香又脆。」
「還敢說,」寧檬一臉不屑,「豬帶給我們嘗的,給你中途全部劫去。」
周文瑾輕笑,朝房間飛快地瞥了一眼,連忙又收回視線。
諸盈立刻敏銳地嗅出這位周師兄對諸航的不同,她禮貌地說道:「這樣啊,下次去我家,大姐做一大盤給你們吃個夠。」
「謝謝大姐。諸航身體不舒服?」裡面那人沉默得異常。
「嗯,著涼了,剛從醫院回來。」
「是被那個變態主編給害的吧,」寧檬哼了聲,「小艾聽馳騁的同事講了,咱們豬給人欺負了,幸好一個路過的什麼首長撥刀相助,不然那天就春光無限好。但馳騁的馬總也沒放過那主編,說要撤回那破雜誌的GG。」
「航航,這事是真的嗎?」諸盈最見不得妹妹給人欺負,心頭的火突地就竄上來了。
諸航嘆息不是一兩聲,很佩服莫小艾和寧檬這一千隻鴨子,什麼事給她倆一說,芝麻都會成西瓜。
「姐,沒那麼慘,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在這喘著氣麼。」雖然喘的很虛弱。
「大姐,我方便進去看下諸航嗎?」寒喧過了,周文瑾終於能直奔主題。
「哦,進去吧!」諸盈回頭看諸航穿得挺齊整,側了側身子。她沒讓寧檬進去,關於周文瑾,她有話要問。
寧檬等於是周文瑾的鐵粉,又見證過諸航與師兄曾經的「風花雪月」,趕緊抓著機會,把周文瑾誇成本世紀第一痴情男。
「美國有許多大公司找他,他都沒理,一心只想回國,為啥呢,豬在這兒呀!當初,豬輸給他,臉上掛不住,三年沒理他,他都沒往心中去,一直等著豬!大姐,別看豬嘴硬,她想去哈佛,其實也是想和他一起,對不?」
諸盈有點散神,「他為航航回國?」
寧檬頻頻點頭,「是呀,豬都不肯見他,他只得找我幫忙,我今兒是特地陪他過來。相思都快成災了,呵呵!」
諸盈轉過身,周文瑾站在諸航的床邊,諸航頭低著,扳著手指玩,倔強地不肯與他對視。
諸盈的心情一時非常複雜,有欣慰又有心酸。
還記得航航在襁褓中,哪怕嘴裡含著奶嘴,一看見她,便丟下奶嘴,朝她笑,撒著嬌要她抱。
仿佛那還是昨天的事,怎麼一眨眼,航航都成大姑娘了,被這麼英俊優秀的男子追求了。
航航遇到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沒有一去就杳無蹤影。等待雖然很痛苦,只要有期限,再長都能忍受。
天下的男子不是全都薄情,終有一兩個重情的,她的航航很幸運。
諸盈笑了,再看周文瑾,眼中的光澤和剛才已不同。
「沒吃飯吧?」她問寧檬。
寧檬實事求是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一會下去吃,航航這裡什麼也沒有。」
「這多不好意思。」
「你們對航航這麼照顧,應該的。我正好也要向文瑾打聽下哈佛那邊的情況,等航航過去,可以準備充分點。」
寧檬偷笑,才一會功夫,大姐的稱呼就變了, 「大姐,周師兄都回國了,幹嗎還讓豬過去?」
「女人與男人落差不能太大,那樣的感情更長久。」
寧檬笑,大姐這話好深奧。
諸航快把被面給揪爛了,非常非常的難堪,她沒和周師兄這麼家常地呆過,更令她崩潰的是,那人只直直地看著她,一句話都沒說。
如果他問身體好點沒?她回答好象加重了,我想睡會。禮貌又周全,大家各自退場,觀眾也不累。
那人不肯配合,度秒如年,也不知多少春秋就這樣浪費了。
「對不起。」
諸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指,仿佛不認識似的。
「昨晚口不擇言,誤會你了,對不起。」前面是縮句,現在是擴句。
「我們之間雖然沒有任何承諾,但是在我心中,卻一直謹守著一個承諾。姚遠是和我同期去哈佛的委培生,我們跟隨同一個導師。看著她,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她是你,那該有多好。」
於是,你不知不覺就把她與我混淆了?
諸航把手放進被窩,有點發冷。她想起曾經在陽台上見過一男一女挽著進公寓的背影,想起在湘菜館他手中拎著的女式包包,想起射擊場裡姚遠對他的維護。 豬,你有著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不到邊。
「每一個新學期開始,我都早早地打聽哪裡有出租的房子,去查中國過來的留學生名單,希望裡面有我等了很久的那個名字。深夜從機房回來,獨自走在路上,想著以前的時光,你無法想像那種失落。輸,並不可怕,也不丟臉。只要是你,輸一輩子我都願意。得知委培的消息時,特別想與你分享,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說就能說。如現在你問我具體做什麼工作,我要麼是用謊話搪塞你,要麼就是沉默。我有阻止過你參加甄選,但你的個性根本什麼也聽不見,也分辨不出我話中的意思,我只能眼看著我們生分、疏離。如果那時我向你表白我的心意,你只會當作是我在憐憫你,你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想分別也許能讓你冷靜,我以為我們的基礎很結實,結實得任何人都擠不進。當我看到首長對你----那麼愛護,我血沖頭腦----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什麼也不解釋,故意激怒我。看我出糗,開心嗎?」
不是不解釋,而是沒有辦法解釋。
她和首長的法律關係。
他和姚遠的熟稔。
她不是美少女戰士,無畏無懼。
「這一天一夜,簡直像是地獄到天堂,幸好聽小艾說了你在酒店被欺的事,才知你和首長相識的經過,我----終於活過來了。還在生我的氣?」周文瑾苦笑,「看在我在首長面前那麼丟臉,也該消消氣了。今早,我又跑去責問首長,還被他訓斥了一通。其實我並不是個衝動的人,不知為什麼,扯上你,腦袋就不聽使喚。」
從前的周師兄又有幾份輪廓顯山顯水,要講不感動那真的是騙人。但---心裡還是堵堵的,是麻球吃多了?
仿佛捧在掌心裡的沙,害怕一不留神,就會漏淨。
「航航,能起床和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嗎?」諸盈站在門口問道。
「我沒胃口,你們去吃吧!」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知道什麼能讓諸航胃口大開。」周文瑾神秘地朝她擠了擠眼,「等我一會。」
「他對航航到是很了解?」諸盈擰眉。
「必須的。」寧檬笑道。
諸盈進來摸摸諸航的額頭,「那你睡會,我帶寧檬和文瑾去吃個飯。」
諸航點點頭。
周文瑾微笑,整個人在淡淡的光影里仿佛有種時光倒流的失真。
她托著下巴,怔怔出神。
外面雪開始下了,地上和樹上已落了一層白。風很大,雪借風勢,打得眼睛都睜不開。
三人就在附近的家常菜館點了幾道菜,周文瑾只吃了幾口就走了。
寧檬撇嘴,「大姐,你瞧瞧周師兄真的是見色忘友,我幫了他這麼大的忙,他剛正眼都沒看我,走時也沒說再見,心裡只裝著你家豬。」
諸盈笑笑,「文瑾確實有點過份。」
周文瑾坐了三站的路,去夜市買了碗牛肉粉絲,叮囑老闆牛肉多幾片、辣油多一勺,回來時是打了車,這樣比較快。
下了車,埋頭只往前走,一輛黑色的吉普跟在他身後駛進了小區。
卓紹華仔細地辨認著樓號,找到諸航租住的那幢樓,他停下車,摸出手機正要撥號,視線一滑,發覺公寓電梯口的感應燈亮了,燈下站著一人,正要進去。
那人提著個塑膠袋回了下頭。
他看著,慢慢把手機合上了。
前所未有的疲憊。
嬰兒室里還亮著燈,唐嫂拿著諸航買的變形金剛對著帆帆晃來晃去,小帆帆打著呵欠,並不感興趣,聽到汽車聲,兩隻眼睛倏地瞪大。
「帆帆媽媽好點沒?」唐嫂問進門的卓紹華。
他把肩上的雪花撣落,勉強笑了下,「吃了藥睡著了。」他在樓下呆到周文瑾出來、諸航屋裡的燈熄了,才離開的。
「那就好。」
「麻煩你了,去休息吧,晚安!」卓紹華脫下外衣,把帆帆抱進懷裡。
帆帆頭偎著他的肩,已是困得不行。一挨著床,帆帆就閉上眼睛。卓紹華親親他的小臉,把被角掖好,低聲說:「帆帆乖,不要亂動,爸爸出去抽支煙,很快就回來。」
尼古丁不是個好東西,但卻有解悶除煩的功效。剛剛出門太著急,他忘了帶煙。
下午在國防大學的課剛結束,突地接到西昌發射中心的急救電話,中心的主伺服器被黑客入侵,上百台電腦癱瘓,中心與空中飛行的幾個衛星失去了聯繫。他急忙回部里,指揮專家們關閉了中心的全部網絡,先進行安全升級,再查找問題。
一直忙到九點,開了車來看諸航,不放心那孩子的病。如果姐姐還在,那就再打個電話好了。即使見不著面,離她近些通電話,心也舒服點。
他自嘲地苦笑。最近這樣幼稚的事情越來越情不自禁了,可是卻又樂在其中。
人心是貪的,嘗到一絲甜蜜,不知覺的就會想要更多,就會產生錯覺,會聯想到永遠這個詞。
他沒辦法用理智去控制自己,對於這孩子,他唯有任由情感泛濫,哪怕失落,哪怕糾結,哪怕會悵然若失。
帆帆吮吸著嘴唇,仿佛答應他了。
他把床前的燈光調柔,走了出去。沒披外衣,迎風打了個冷戰。就在走廊上點了根煙,慢慢地吸著。
北京的冬夜太冷了,手腳很快就沒什麼知覺,只有大腦飛快地工作著。
第二天,部里立刻召開緊急會議,新進人員也參加。視頻連線發射中心,那邊的安全負責人匯報了升級的情況。卓紹華詢問損失,負責人苦惱地說暫時沒發現數據被竊,損失估算不出來。
視頻關掉,卓紹華掃視了下全體人員,「失去聯繫的四個衛星里,有三個是供通訊使用的,另一個是軍用。上世紀的99年,喬納森詹姆斯入侵美國國防部的主伺服器,獲取了數千份機密信息,以及控制國際空間站上生活環境的價值一百七十萬美元軟體,所以情況非常嚴峻,部里決定去現場勘察。」
他拿起一張紙,念了幾個名字,都是部里的一級安全專家,「這次你們帶隊,立刻去機場趕住西昌。周文瑾中尉和姚遠中尉隨同前往,有什麼問題嗎?」目光落在周文瑾身上。
周文瑾大聲回答:「沒有,首長!」
卓紹華點點頭,「二十四小時保持聯絡,散會。」
姚遠走在最後,有點憂心忡忡,生怕自己不能勝任,卓紹華鼓勵地拍拍她的肩:「解決這樣的突發事情,多年的作戰經驗固然可貴,但決定性的勝利還是在於出奇、創新。IT技術是日新月異的,世界上著名的黑客未成年的可是很多。我非常相信你們的表現。」
「我爭取不讓首長失望。」姚遠臉通紅。
步出會議室,眼角的餘光瞥到周文瑾站在走廊盡頭打電話,他緩緩閉了下眼,快步離開。
這一天,又是忙到夜深才回家。
積雪把院中的盆栽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原來的一點痕跡。牆角堆了個雪人,胡蘿蔔做的鼻子,戴了點破草帽,肯定是勤務兵們為了小帆帆堆的。如果諸航在,雪人肯定會堆得比這好看多了,他摘下雪人的草帽,很堅信。
躺下前看了下手錶,那孩子該睡了吧,一天沒有電話,也沒見著人,渾身都不對似的。
早晨起床,唐嫂把帆帆抱走,他換衣準備上班,聽到客廳里的電話響了,唐嫂接的。
走出臥室,他看見帆帆趴在話機上,把個話筒咬得濕濕的。
「他把這當媽媽了。」唐嫂忙把他抱起,對卓紹華笑道。
「諸航來電話了?」
「嗯,感冒好一點了,今天再掛點水。說想聽聽帆帆的聲音。帆帆聽見媽媽聲音,只顧傻樂,也不吱聲。」
他用手帕替小帆帆拭拭口水,眼波溫柔蕩漾:「帆帆,知道嗎,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寶貝。」
帆帆噗地一聲,吐出一串串泡泡。
諸航下午這一覺睡得綿長而安心,身子雖然有點虛,但頭不沉了,鼻子也通了,去洗手間跑了幾趟,眼前也沒金花四射。竊喜地拍拍頭,總算明天能好好的進考場了。
諸盈傍晚送來一隻西瓜,煮了鍋粥,還給諸航帶來一個好消息。
「爸媽今天打電話過來,說北京軍區有人到鳳凰帶新兵,可以順便捎他們一塊過來。他們兩年沒見你呢,想得不行。」
諸航在檯燈暖暖的光線下有些失語,「坐火車?」
諸盈搖頭,「好象是軍用飛機,爸媽都樂壞了。」
一口西瓜咽進肚中,清涼甘甜,直入心肺。
諸航明早要考試,諸盈讓她早點睡,只呆了一會就走了。
門關上,諸航就摸電話。
剛撥通,那邊就有人接了。
「是我。」她吸了吸鼻子。
「嗯!」
首長好像在走路,話筒里迴響著腳步聲。
「我-----想問,搭軍用飛機一般需要什麼條件?」
「把門打開就行。」
這句回答不亞於汶川八級大地震,「哪個門?」
門鈴已經在響了,搶在室友發飆前,諸航先沖了出去,懷著羞愧的心情扭開門鎖。
「又是誰?」室友的忍耐是有限的。
諸航小心地笑。
「如果是男人,麻煩出去見面。」室友臉臭得像大便。
諸航耷拉著頭,把門拉開。門外站的是男人,還不止一個。
小的那個生怕別人忽視,風帽一掀,咯咯笑得像個小傻子。
卓紹華二話沒說,把帆帆的風帽又拉好,牽著諸航,去馬路對面的一家錦江之星開房。
諸航關門時特別用力,因為室友居然敢把小帆帆拒之門外,她恨上這個沒有人性的女人了。
登記的時候,她搶著遞過卡,「我來。」
卓紹華微笑,由著她。
最開心的是小帆帆,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大廳中央的水晶燈,還羞澀地對著俏麗的總台小姐抿嘴笑笑。
「沒有行李嗎?」總台小姐訝異地問。
「沒有,我們只呆幾小時。」諸航接過門卡。
真是奇怪的一家子,總台小姐嫣然一笑。
電梯裡只有他們一家,她懷有幾份內疚小小聲地嘀咕:「這麼冷幹嗎過來,還帶著小帆帆,打個電話就行了。」
「你明天要考試,我們給你加加油。」眷戀地凝視著那張小臉,氣色還好,這一病,又清瘦了點。
「上樓時有沒遇到我姐?」
他點頭,「有遇到,但沒打招呼。」在轉彎處迎面碰上,一下就認出來了。諸盈特地側過身子,給他讓路。他禮貌地頷首,諸盈對他笑了笑。
諸航得意地皺皺鼻子,「我姐姐是美女!」
他笑,諸航和姐姐有幾份相像,他偏心,覺得諸航更漂亮。
普通的標準間,兩張床中間放了張茶几,設施很簡單,到是潔淨得很。
卓紹華把帆帆放在床上,諸航脫了鞋擠了過去,「我爸媽來京,是不是你托人幫忙的?」
「只是順便。」卓紹華輕描淡寫地回答。找出電水壺,煮了一壺水。
「你以權謀私。」諸航解開小帆帆的斗蓬,壞傢伙去了束縛,手腳動個不停。
「你擔心嗎?」他給她倒了杯水。
她小心地把杯子挪遠,不讓小帆帆碰著。
「我的力量太單薄,只能口頭擔心。」她拉著兩隻小手做起體操來。
他也坐了下來,兩人中間夾著小帆帆。「考試準備得差不多了吧?考前不要喝太多的水,早晨路面結冰,車不好開,要提前出門。」
她默默打量他。
「想說什麼,說吧!」他看她一眼,嘴角噙著安寧的微笑。
「黨啊,親愛的媽媽!」你簡直對我太體貼入微、面面俱到,不是親娘,勝似親娘。
他探身敲了她一下,「調皮!」
她嘿嘿笑,一低頭,發覺小帆帆很兇悍地把腳上的一隻鞋給踹掉了。她抓起他的小腳,撓了下腳心。小帆帆嘩地笑翻了,腳一抬,踢到了她的嘴邊。
「幹嗎,你的腳很香嗎?」她哇地一口,佯裝要咬小帆帆的腳。
小帆帆一縮,然後又踢去。
「臭啊,臭啊!」她捂著鼻子。
小帆帆踢得更凶了。
卓紹華看著兩人,輕笑出聲,「出來有一會了,看看帆帆有沒尿尿。」
諸航笨拙地解開尿片,摸摸還有點干,「沒有呢!」她對著小帆帆吹了聲口哨。
卓紹華制止已來不及了。
小帆帆脹紅著臉,一管水槍筆直地朝諸航的胸口射來,來勢很猛,方向很準。
諸航目瞪口呆,連閃躲都沒有,那尿一滴不拉全淋在她那件可憐的外套上。壞傢伙自己身上和尿片一點也沒沾到。
方便完的小帆帆更加靈活了,又把腳踢了過來。
「卓紹華少將,你到底管不管你兒子?」諸航哭笑不得揪著濕漉漉的前襟,咆哮如雷。
卓紹華很優雅地嘆了口氣,以十分溫柔的語氣說道:「憑什麼要我管,他不也是你生的嗎?」
諸航一愣,對哦,她也有教訓這壞傢伙的權利。袖子挽挽,指著那笑得人來瘋似的某人。
「卓逸帆,你聽好,作為一個未來的帥哥,要謹記:第一,不要隨便把臭襪子給淑女聞;第二,在淑女面前,不可以光著白花花的小屁屁;第三,看見淑女,要管好自己的口水。嗯?不聽老人言,吃苦在後面,你若再這樣肆無忌憚,日後就成一猥瑣男。」
卓紹華嘴角直抽。
如果有那麼一天,她能久留,那麼他應該會經常面對這樣的情形吧!
雖然令他啼笑皆非,但每一天都會因為他們而不同。在老得不能動彈的時候,可以慢慢品味這些回憶。他想,他坐在搖椅上,沐浴著夕陽,應該面帶微笑。她在哪裡?
懷裡?掌心?
他不能老得太快,不能太古板,不然就要被他們排斥在外,那如何是好?不行,他要融入他們,成為一體。
帆帆何其幸運,豬豬亦母亦姐亦友,在一起時,都是笑聲相伴,這樣的時光才叫童年。他的童年除了紀律就是目標,不知道遊戲是什麼滋味。歐燦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紹華,作為將門之子,你不能讓你父親和我失望。
可惜,他還是讓他們失望了,但他沒有愧疚感。
他相信,他的帆帆絕不會讓他失望的。
「還說來給我加油,哼,原來是來給我澆水。」諸航兇巴巴地朝壞傢伙揮揮拳。
小帆帆一點都不羞愧,依然晃著小屁屁、踢著小胖腿。
「諸航,是的,我和帆帆就是澆水來的。」他的神情突然很嚴肅。
「為----什麼?」諸航思維跟不上首長的轉變。
「哈佛太遠了,我和帆帆都自私地不想你走。最短是二年,長的話就不知了。再見面,帆帆不會還是這麼大,你一逗,不會對著你還這麼笑。說不定,他就不認識你了。這是你要的嗎?」
她沒說話,解開外衣去洗手間用熱水刷了刷,出來時,小臉繃得緊緊的。
歡笑的小帆帆識趣地停止了嬉鬧,吮著指頭,看看她,又看看他。
諸航把濕衣對著暖氣口,回過頭彎彎嘴角,又坐了下來。
「有時,我也會問自己,出國留學對我的意義到底有多重?我自己也沒答案。這幾年,我有堅持自學,在國外可能學得更系統些,但幫助不會有多少。如果是為一份薪水優厚的工作,馳騁不會屈就我。像比爾蓋茨,人家還中途退學創業微軟,博士生只能給他打工,學歷並不說明什麼。以前,出國是一個目標,我努力想達到,其他不多想。現在目標接近了,我卻感到茫然。但不管怎樣,試還是要好好考,諸航可是輸不起的。我寧可拒絕哈佛的錄取,也不願意是因為考試不合格被哈佛拒之門外。其他的,我需要時間認真想,也許有什麼特別的事讓我就放棄了。」
這才是真正的諸航嗎?自信、勇敢、要強,眼中的亮光璀璨奪目,賽過寒夜的星辰,叫他如何視而不見?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
真的是沒有任何雜念,就那麼自然地探過身,托起她的下巴,在泛著粉紅光澤的唇瓣上輕輕一啄。
因為很想,所以去做。
「好,什麼都不想,專注考試,考完陪爸媽好好過春節。」帆帆也該給大姨、外公外婆見見了。
很留戀唇齒間清新的氣息,但還是果斷地鬆開,來日方長!
她摸著唇,呆呆的發愣。
剛才那不是吻,是咬?
「這次是真正的加油。」他一本正經地抱起小帆帆,「帆帆,你說是不是?」
小帆帆嘟起小嘴,也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