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520宿舍

  星期天又到了。

  按以往的習慣，紅蓮兩口子和紅麥都會去沈翠的小窩過周末的，不過早上在餐廳吃飯的時候紅蓮就已經告訴紅麥了，讓她先走，自己跟賴貨還有點事兒晚到一步，所以吃完早飯紅麥就去了。

  賴貨看著紅麥的背影在廠大門口消失的時候偷偷地笑了，他回頭看著同宿舍的工友圍坐在一起打牌的架勢，不禁皺了皺眉頭，等了一會兒就趕緊收拾了一下換下來的衣裳隨便一裹就到520號宿舍來了。

  還沒走到520號宿舍，就聽到一陣麻將聲呼呼啦啦的傳了過來，不用說今天的長城擺到520號來了。206號宿舍看來今天不可能成為他們兩口子的私密空間了，希望只有寄托在520號宿舍了，可眼前的情景根本不可能了！要是這樣的話，他昨天跟紅蓮磨嘰了半天讓她支走紅麥的計劃不就全都落空了嗎？

  上班時間久了全廠的人都知道住在520號宿舍的紅蓮和住在206號宿舍的賴貨是兩口子，因而紅蓮去206號宿舍或者賴貨來520號宿舍都是想當然的，一個是去找自己的老公，一個是去找自己的老婆，有什麼不可以的呢？老公找老婆或者老婆找老公本來是天經地義的，可宿舍說到底不是私人空間，只能短時間停留，因而宿寢規定也是如無要事不得出入異性宿舍。如果賴貨沒有給老婆要洗的衣裳那他還有什麼藉口去520號宿舍找紅蓮並停留一會兒呢？

  可是現在已經走到520號宿舍門口了，無緣無故突然折回去算怎麼回事呢？如果不折回去的話，自然就得把手裡抱著的髒衣裳交給老婆紅蓮洗，但是要是把髒衣裳交給紅蓮洗了，他再來520號宿舍就沒有什麼藉口了。要是來不了520號宿舍，這個星期天又要白白地過去了！

  賴貨想了想只好硬著頭皮進來了。

  嗬，又讓你老婆給你洗衣服啊。有人招呼道。

  賴貨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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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蓮接了衣裳找出桶和洗臉盆讓賴貨提著，自己隨即找出洗衣粉。兩口子就一起到走廊另一頭的衛生間洗衣裳去了。

  宿舍的衛生間不是單純的廁所，廁所外面靠牆還有一個長長的水槽，水槽上是一排水龍頭，供大家洗漱，也供大家洗衣裳。

  紅蓮兩口子到的時候，衛生間外面已經很熱鬧了，一群女人各自洗著衣服打著哈哈。

  一個叫水妹的女人說，老沈，你帶你老公來洗衣服啊？

  紅蓮一愣才明白是跟她說話的，說，是啊。馬上就感慨起來，總是覺得自己還年輕，離老字還遠著呢，沒想到一轉眼就有人叫她老沈了，又一想，可不是嘛，孩子都十來歲了呢，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水妹看了紅蓮兩口子一眼，說，老沈，你怎麼不租個房哩？

  賴貨還沒搭話，另一個叫春香的女人說，捨不得花錢唄。

  水妹說，花不得幾個錢的嘛。

  住這裡熱熱鬧鬧的多好啊。紅蓮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在想，一個月房租，水電起碼要二百多，一年就要兩千多塊，一個月不分晝夜手忙腳亂辛辛苦苦就白幹了哩！

  一個叫芸香的女人說，熱鬧頂個屁用啊，哪有兩口子在一起好啊！

  水妹說，就是，你們兩口子天各一方，不想得慌啊？

  紅蓮說，你看我們是天各一方嗎？

  芸香說，那個事兒怎麼解決？

  水妹說，就是，看把你老公憋壞了哪個心疼喲？

  女人們一聽立刻看著賴貨和紅蓮哈哈大笑起來。

  紅蓮笑著啐道，我們都老夫老妻的了，哪像你們這些丫頭片子。

  水妹說，切，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這麼多人，你看看哪個不是丫頭的媽媽了啊。

  芸香說，就是。

  另一個叫山花的女人說，哎，紅蓮，說真的，你不像我們是單個人，你們是兩夫妻，真的應該租個房子的。

  紅蓮說，再說吧。

  賴貨除了打水就沒什麼可幹了，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鬧他也插不上嘴，想走又擔心錯過了回到520號宿舍的機會，就很彆扭。更讓賴貨彆扭的是蹲著不是，站著也不是。蹲著吧，好像是故意往女人堆里湊，很流氓不說，老婆紅蓮就在跟前啊！就算皮皮臉湊在女人堆里，眼睛是閉著還是睜著呢？閉著眼明顯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睜著就更不像話了！女人到底是女人不像男人那麼簡簡單單的，除了外面穿的襯衫，T恤衫，褲子，裙子，還有長筒襪，文胸，各式各樣的內褲……一個大男人看女人的內衣，什麼意思？站著吧，覺得要比蹲著妥當些，可是洗衣裳的女人都是蹲著的，伸著兩手在水盆里動來動去，再緊的胸口也低下來了，白花花的胸脯子就爭先恐後地在人的眼前打晃！

  水妹最先發現了賴貨胡亂地看著的兩眼，啐道，看什麼看？

  女人們這才豁然大悟，紛紛向著紅蓮說，看你老公成什麼了？也不管管？

  紅蓮這才發現事情有點不妙，想了一下，說，你把我洗過的衣裳擺擺。

  賴貨正狼狽不堪著，聽了趕緊拿過紅蓮洗過的衣裳在清水裡漂洗起來。

  本來只有兩件衣裳，又是兩口子一起動手，自然洗得很快。賴貨遠遠地瞅著520號宿舍卻不肯走，說，再擺一遍吧。

  紅蓮說，已經擺乾淨了，一點沫兒也沒有了嘛。

  賴貨就朝520號宿舍努了努嘴，再朝紅蓮擠了擠眼。紅蓮立刻就明白了。

  可是，兩件衣裳再怎麼漂洗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再說，如果時間過久反而讓人疑心。兩口子終於還是慢慢地回520號宿舍去了。

  520號宿舍幾個女人仍然在熱火朝天地打著麻將。

  兩口子到520號宿舍的陽台慢慢地把衣裳掛上晾起來，回到房間看了看聚精會神打麻將的女人們。

  紅蓮說，走吧。

  賴貨說，等會兒唄。

  紅蓮看著一屋子女人，只有賴貨一個男人，生怕女人們嫌賴貨太礙眼，就想找點什麼事情來讓賴貨做，以使賴貨待得光明堂皇的。

  那時候天開始熱起來，毛衣就不大穿得著。紅蓮就慢慢找出一件毛衣來，拆了線頭遞到賴貨手裡說，來，我拆毛衣，你叫拆下來的線纏起來。

  這樣，兩口子一個慢慢地拆著毛衣，一個慢慢地纏著毛線團，倒也顯得珠聯璧合一本正經煞有其事的。

  又打了一陣子，雖然中間有人走了，有人又補上，但終於還是散了，就像裡面的一個人說的那樣，天天都悶在房子裡難得有機會出去，現在趕上星期天了就不能再悶在屋子裡了。

  兩口子等人走光了，還是又拆了一會兒毛衣，以確定確實不再有人進來，以免像上次在206號宿舍那樣迫不及待匆匆忙忙失急慌張，結果還是竹籃子打水白忙活一場，叫人哭哭不得笑笑不得的。

  賴貨支棱著耳朵聽了聽，確實靜下來了，就衝著紅蓮笑起來。紅蓮也笑了。賴貨扔下毛線團，一下就捧住了紅蓮的臉。紅蓮瞪了他一眼，尖起耳朵來。賴貨還是在紅蓮臉上親了一下，說，沒事，人都走光了！

  紅蓮還是不放心，丟下毛衣慢慢走到門口探出頭來望了望，走廊里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紅蓮還是不放心，假裝著去衛生間，慢慢走著留心著各個宿舍。多數宿舍的門都緊閉著，偶爾一個門開著，不過裡面住的工友都是跟她沒多少來往的，不可能會找她或520號宿舍的工友。走了一個來回，紅蓮放了心，一回到520號宿舍就趕緊把門關上了。

  賴貨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看紅蓮的樣子就知道萬事俱備了，沒等紅蓮走過來就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脫了個精光。

  紅蓮笑起來，就恁饞？

  賴貨說，饞死了！

  紅蓮柔聲道，樣子。

  賴貨說，趕緊吧！

  紅蓮說，看你急的，跟八百年沒弄過樣！

  賴貨說，哪止八百年？一千年也有了！

  紅蓮說，一千年你成啥了？千年王八萬年鱉啊！

  賴貨說，你才是哩。

  紅蓮說，你是，你是，你是，就你是！

  賴貨壞笑說，我是啥都中，反正你是俺老婆子哩！

  紅蓮這才覺得還是自己吃虧了，一下生起氣來。

  賴貨急壞了，手忙腳亂的想幫紅蓮趕快把衣裳脫下來，可紅蓮就是不配合，左幫往右扭右幫往左扭，前幫往後扭後幫往前扭。不一會兒賴貨就急出了一頭一臉的汗，哀求道，我求求你中不中，我求求你中不中？

  紅蓮看看他，偷偷笑了一下。

  賴貨苦著臉說，我叫你姑奶奶中吧？姑奶奶，我求求你！

  紅蓮到底忍不住呵呵地笑了。

  可是，沒等紅蓮的笑展開，520號宿舍的門就被嘭嘭嘭地敲響了。

  兩口子都嚇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樣是好了。

  沈紅蓮在嗎？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是羊科長。

  紅蓮想答應，賴貨一下把她的嘴捂住了，還朝她擠了擠眼，朝門口努了努嘴。

  紅蓮就不動了。

  沈紅蓮，我知道你在裡面，還有你老公。快開門！羊科長敲明亮響地說。

  兩口子渾身一震，更是傻眼了。

  快開門！羊科長鍥而不捨地又敲了敲門，說。

  看起來不開門是不行了，兩口子這才穿戴起來，整理了一下。紅蓮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一邊應著一邊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怎麼這麼久？羊科長問。

  睡著了。紅蓮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打了哈欠。

  宿寢規定，沒有要事不得到異性宿舍逗留，你們不知道嗎？羊科長看著賴貨說。

  哦，我們洗衣裳了，洗完本來想在床上歇一下，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賴貨趕緊說。

  那麼累，為什麼不到你自己的宿舍休息呢？羊科長說，本來我也不想太管，畢竟你們是夫妻嘛，可是有職工反映了，我就不能不來了。這次對你們提出警告，下次再犯，罰款五百元！

  賴貨囁嚅道，是，是，我記住了，下次不敢了。

  羊科長看著賴貨說，還不趕緊走？

  賴貨看了紅蓮一眼，只得慢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