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陪你走過黑夜

  檀雅一刻都不要回頭地跑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眼睛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她絕強著不讓那淚水流出來，呼吸急促，心臟有些發疼。

  十字路口處的黃燈在閃爍著，預示著紅燈即將亮起。季則正十分守規矩的在車子裡等待著最後的幾秒鐘，其實這個時間裡，街道上已經鮮少有車輛了。

  對面紅燈亮起的時候，季則正發動了車子，也就在此時，一道小巧的身影忽然橫穿過了十字路口。

  季則正迅速地踩了剎車，還好他沒有開快車的習慣。定睛看過去，更讓他吃驚的原來橫穿馬路的不是別人，竟是陸檀雅！

  季則正迅速打了轉向燈，緊跟在了檀雅的身後。她的腳步在減慢，大概是跑沒力氣的緣故。

  季則正的車子開地很慢，他猜測著她究竟是因為什麼才這樣的跑著，剛剛那橫穿馬路的勁頭像是在逃跑，像是在極力躲避什麼。

  終於，他將車子開到她身側，將車窗降下，說道：「這個時間長跑鍛鍊可不利於身體健康。」

  檀雅被突如其來的男聲嚇了一跳，帶著驚恐的目光望著他，腳下險些一個不穩摔倒。

  季則正看出她眼中驚嚇的神色，有些懊惱自己的話是不是真的嚇到她了。

  「上車吧，我送你。」他淡淡地，不動聲色地關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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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雅看清楚是季則正，用手捂住自己心臟的位置，搖了搖頭，吐出一口氣，道：「不用了……」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疼痛。

  季則正忽然皺了眉，索性停下車子，下來。

  「那我也跑著送你回去。」他走近她，保持著平常的語氣，可還是看見了她唇上一絲絲的血跡。

  檀雅看著他那一個褶子都不帶的灰色西裝，於心不忍的搖了搖頭，道：「那……那就走路吧，我沒有力氣了。」說完一個踉蹌，卻一把揪住了季則正的袖子。

  「瞧瞧，跑得用力過猛，站都站不住了吧？」季則正一把扶住那瘦弱的手臂。

  「不好意思。」檀雅聲音緊緊的發澀。

  他灰色西裝袖子上的紐扣帶了絲涼意，攥在手心裡舒服極了。她滿手心的汗像是忽然找到了涼涼的發泄口，竟有些捨不得鬆開。

  季則正看著那隻小手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袖口，眼中帶了不易察覺的淡淡笑意。

  從這條路回四合院只隔了兩條街的距離，夜晚的燈光照亮了樹蔭，影影綽綽的。

  街道上是極安靜的，間或會有一輛車子開過。白天如此熱鬧和繁華的地方，到了夜晚也是要歸於平靜的。

  檀雅一路走著，默不作聲的。她其實很想開口讓季則正離開，可又猶豫再三著該怎麼開口，就這樣猶豫著竟也走了一路。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慢慢的拉長，她不說話，季則正就默默的陪著她。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旁也有那麼一個細弱的影子，忽然想要腳步放慢一些，或是這條街道再變得長一些。

  「我到了，謝謝你。」檀雅站在四合院金色大門外，她的聲音還是有些啞。

  季則正看著她，細細地，溫柔地看著她。

  「滿額頭的汗，擦一下吧。」他從西褲的口袋裡掏出一方疊的整齊的藍格子手帕。

  檀雅看見那手帕上的刺繡的英文字母，知道那是一家古老的手帕店了。

  這時候她沒什麼心思讓自己想的太遠，伸手接過來道了聲「謝謝。」

  額頭上是一層細細的汗珠，她閉上眼睛擦拭著臉上的狼狽，蹭到嘴角時才覺出有一絲的疼痛。抬起手才發現手帕上已沾上了點點的血跡。

  那血跡是她跟向明哲糾纏時，咬下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連帶自己的嘴唇也咬破了。

  「這手帕我洗乾淨後再還給你。」檀雅輕聲說道。

  「好。」季則正笑了，十分溫和。

  古銅色的大門打開，檀雅向季則正告別，一隻腳踏進門內。

  季則正站在門外，一隻手扶住灰色的牆壁終於說道：「其實有時候不用一個人硬扛著的。」

  檀雅抿了一下嘴唇，心中五味陳雜，可她沒有回頭。

  季則正看著那停住的背影，又說了句：「晚安。」

  古銅色的大門關閉，只剩下季則正一個人站在門外。

  院子裡的燈並沒有立刻亮起，她一定還站在原地沒有動。從他下車走到她面前起，她的狼狽、驚恐、眼中的委屈難受，甚至是嘴角的血跡他全看在了眼裡。可是她不說，他就忍耐著沒有問。

  不問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因為太在乎，生怕碰觸了她心底難以言喻的傷痛。

  檀雅緊緊地靠著大門，仿佛渾身的力氣都用盡了似的，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淚水終於忍不住涌了出來。

  為何現如今的她還是如此的狼狽，他憑什麼還會來找自己？還問那件禮服的意思？他們之間早就劃清了，不是嗎？

  早在她被人撕破衣服拍下照片的那一刻，早在她渾身是血躺在浴室里的時候……

  甚至還有更早，她的畫被撕碎，她的盤子被摔碎的時候，他在哪裡，他可曾為自己辯駁過什麼？

  檀雅只覺得渾身疼痛不已，腳腕上因為猛烈的奔跑而紅腫疼痛，嘴上的疼痛，以及手腕上那一道道的傷痕……

  他現在憑什麼還來糾纏她？明明她的手裡還有他未來妻妹送來的訂婚請柬，他為什麼還要來？！

  向明哲，你早幹嘛去了？！檀雅在憤恨的握著手，那手腕處通紅一片，指甲嵌進了掌心裡。

  因為你，我幾乎失掉了所有。現在你的出現，你的懺悔沒有半分作用，只會讓我更恨你……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裡的燈亮了，季則正抬起頭看著那院子透出來的光亮，皺著的眉頭慢慢舒解開來。

  他後退幾步離開，心裡忽然想著，幸好自己有這麼個住處能給她，能給她一些保護和溫暖。

  他其實很想問問，在海灘時為什麼提前獨自走掉了，可看著她的極力保持穩定的樣子，他又覺得問了也沒什麼意義。

  早飯的時候，季則正從樓上下來。

  「大哥你居然在家啊？我以為你昨晚沒回來呢。」則靈翹著嘴巴，坐到飯桌前。

  季則正沒有說話，也坐了下來。

  「昨晚回來的那麼晚，最近可是忙了？」任蓮卿將煲好的湯分盛在碗裡，給了兄妹兩人。「則止和則企可還好？」

  「哼，他們三人可好著呢。把我一個人仍在酒店。」則靈一面低頭喝著湯一面嘟囔。

  季則正看了一眼妹妹，「你有手有腳的就算我們扔，狼都不敢吃你。」

  「媽媽，你看大哥！」則靈一口湯嗆在嘴裡，道：「檀雅走，你們也跟著走。你們是不是商量好的呀？」

  季則正沒理會妹妹的問話。

  「你們都在一起呢？」任蓮卿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女兒。

  「對，檀雅跟我們在一起。」則靈點著頭。

  這一覺睡的著實沉，醒來的時候檀雅揉了好一會兒的額頭，方才坐起身來。

  昨晚睡得太不老實，真絲被子被她揉成了一團，就連睡衣也是極其不整齊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紅色的抓痕已經消退，她將睡衣的袖子擼下來，擋住了那些傷疤。

  抬眼看了看時間，今兒算是晚的徹底，早高峰的時間段都被她睡了過去。

  算了，索性就這樣吧。檀雅進了浴室，仔細地洗了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水珠還掛在臉頰上。

  嘴唇上還是有細微的傷，昨晚到底的是先咬傷了自己還是先咬傷了對方，她已經分不清了。

  抽了紙巾將臉上的水珠吸乾，檀雅將自己重新收拾乾淨利索。嘴角處塗了厚厚的一層護唇霜。

  轉身將要離開浴室時，一方格紋的手帕落在了腳邊，她蹲下來拿在手上。想起昨晚欲言又止的季則正，想起他最後對她說的話，檀雅淡淡地嘆了口氣。

  叮叮咚咚的電話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檀雅拿著那一方手帕去找自己的手機。

  「姐，有沒有打擾你工作？」電話是檀雋打來的。

  「沒有。」檀雅不想做過多的解釋，只簡答的回答。

  「其實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你晚上要不要我去接你回家？」檀雋開著車子上了高速。

  「這幾天都不用了，RM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暫時都會住在四合院。」檀雅覺得這個時候的她還是先不要回家了，至少也要等她嘴上的傷完全看不出來才行。

  「行，我知道了。我聽媽媽說起，過幾天小姨會來家裡一趟，到時候你可得回來見見。咱們這位小姨可是指名是來看你的。」檀雋笑著說道。

  聽檀雋談起了小姨，檀雅不由的笑了起來，這位小姨是媽媽那邊最小的妹妹。性子直爽火辣，人卻是極好的。

  「好，我一定會回去的。」檀雅答應著。

  檀雋掛了電話，將手機扔給坐在副駕駛的韶關，說道：「都妥了，這回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去辦事。」

  「得，您這保密工作做的夠好的，趕上雙面間諜了。」韶關將他的手機放好。

  「什麼雙面間諜，明明是三面好嗎？」檀雋打了轉向燈，道：「這一次若是順利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是。」韶關頓了頓慢慢的說道：「我可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檀雋不以為然。

  「向林兩家的訂婚請柬已經下來了，好不好死的居然我那裡也有一張。」韶關看著檀雋的側臉。

  檀雋沒說話，車速倒是提了上去。

  「哎，你幹嘛呢？這事兒你又不是沒個預料，用得著反應這麼大嗎？」韶關看著車前操控盤上的數字飆升，下意識的抓緊了安全帶。

  檀雋一言不發的連續超車，終於在下一個高架橋放慢了速度。

  他轉過頭來看了看渾身緊繃變了臉色的韶關笑道：「都多大了你還被嚇成這樣？我就是嫌剛才的幾輛車太慢了，加了加速度而已。」

  「陸檀雋，你丫故意的，罰死你算完！」韶關現在真的後悔不應該在車上這種危險地帶，告訴他關於向林兩家的事情。

  檀雋的車子下了高速，卻忽然想起剛剛電話里姐姐的聲音，是他想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