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螳螂捕禪
2024-10-01 15:16:42
作者: 李春平
張山虎說不干就不幹了。走出飲料公司後,他就再沒有回 頭看過公司一眼。不干是很容易,也沒人挽留他,可他的生計 頓時成了問題。他手頭只有一千多塊錢了,出門幾個月沒回家 看過母親了。手頭餘下的這點錢是他準備回家給母親的。眼下 又面臨著重新找工作的問題。是先找個工作呢,還是先回家看 母親呢?他拿不準。
回到他租下的每月一百元錢的小屋,左想右想不是滋味。 又有些後悔不該輕易辭掉工作。後悔歸後悔,可他絕對不會再 去飲料公司。雖說窮,他骨頭還是硬的。他就喜歡說一不二。 百無聊賴之際,他往床上一躺,打開那50元買來的14英寸舊 黑白電視機,畫面上映出了一群大款們狂喝豪飲的場面。這個 畫面與他此時的心情極不協調。同是一個國家的人,都是娘生 的,他們為什麼能成大款,哪來那麼多錢?他為什麼還在為衣 食擔優?他越想就越不服氣,肚子也有點餓了,也無心看電視 了。他翻身下床,連門和電視機都沒關,就來到街上買了一瓶 兩塊錢一斤的白酒和一袋花生米,準備回家自飲自樂。在這個 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小房間裡,隨時瀰漫著一股腳臭氣和霉腐 味,他從不擔心什麼東西會丟,眼力再差的小偷也不會看上他 的房間。他就這麼一邊吃著花生米一邊回屋。進門時,電視機里的畫面又變成了一群美女,她們歡天喜地地在那個狹小的黑 白方框內鬧騰,這使他又想起了劉小樣。他覺得劉小樣比電視 機里任何一個女孩都漂亮。
張山虎吃著花生米下酒,吃著電視畫面下酒,吃著記憶中 的劉小樣下酒。花生米吃完了,酒已下去了三兩,這是他的極 限酒量。他把剩餘的酒蓋好,收起來,塞在床下,然後就沒精 打采地走了出去。他要在瑤池市的街道上看一看城市的燈紅酒綠。
時已入夜。張山虎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市人民中級法院。那 是劉小樣的影子牽著他去的。自從那天看見那個長得像劉小樣的法官之後,他便把劉小樣連同法官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他站在法院對面的街道上,選擇人行道上的一塊磚頭,吹了吹上面的灰土,就坐下去了。他可以清晰地看見法院樓上有幾處燈光亮著。他猜想他們是在加班。他希望那個長得像劉小樣的女 法官走出來,哪怕遠遠地看一眼也好。可他一直等待了一個多 小時,既沒一人出來,也沒一人進去。他有點失望。他在心裡 罵起那個女法官了,你長得像誰不好,幹嗎偏偏要像劉小樣呢?
張山虎的背後和前面不斷有人行道過。從他身後路過的 人,不時地將褲腿擦著他的衣服走過去,他沒有理會。因為他 知道,自己的衣服並不比別人的褲子乾淨多少,他們擦著他身 子走過去,吃虧的是別人,而不是他。他們的褲子就像桌布, 只會把他背後的灰塵越擦越少。當他正在四處張望時,從他背 後過去的一個女孩隨手扔了一個什麼東西在他旁邊,並伴隨著 輕微的響聲。他一看,是一張揉成滿面皺紋的報紙。他想用這 張報紙墊墊屁股,也許坐著要舒服些,便拿起來看了看。報紙還算乾淨,沒有污跡。於是就打開了。那是一張法制報,上面 有一則新聞,寫的是某地一個縣委書記,家裡被盜後不敢報 案,直到公安人員找到家裡,他也拒不承認被盜的事實。不 久,這位貪官污吏東窗事發,從他家裡搜查出巨額財產,都是 他近幾年來的貪污受賄所得。除了 600多萬元查實外,尚有 200多萬元無法說明其合法來源。看了報導,他對這位縣委書 記的痛恨油然而生,更羨慕起那位小偷來。盜竊了人家的巨額 財產,居然有人保著他不出事。簡直太幸運了。他甚至想,自 B要是那位小偷該有多好呀。像這樣當一回小偷,就可以過一 輩子腐敗透頂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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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長得像劉小樣的法官最終也沒出現,張山虎只好失望 地走開。他腿都坐酸了,起來時還用手支撐了一下地面。他沿 著街道走回去,看到一路的紅男綠女,他們都是一副無限美好的表情,一個個都幸福得要命。惟獨他是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這就太不公平了
帶著殘餘的一點酒勁兒走著,他明顯地感覺到肚子餓了。 從口袋裡掏出五毛錢的紙幣,在夜市的小攤上買了一個燒餅。 因為紙幣太爛,老闆娘不想要,要他換一張。他說:「沒有了,再爛也是人民幣,人民幣是人民用壞了的。」老闆娘笑笑,就 把燒餅給了他。他一邊走一邊啃著,這種燒餅除了有鹽之外,
什麼佐料都沒有,就是一張死麵團,很堅硬,但卻很耐餓。他 經常吃這種五毛錢的東西,然後加一杯白幵水,像服藥一樣把 它送下去。回到住處,他又躺在床鋪上看起了報紙,又羨慕起 那個小偷來。他覺得人生來就被運氣掌管著,做什麼都得有運 氣。當官要運氣,賺錢要運氣,做賊也要有運氣。運氣好了, 幹壞事都一帆風順。他開始琢磨一個問題:是小偷多呢,還是貪官多呢?他不知道。因為他既沒有當過小偷,也沒當過官。 他在五年級時曾經當過班上的體育委員,沒多長時間就被班主 任革職了。原因是他老是喜歡在做操時看別的女生。他興奮地 想著,假如小偷們都去偷那些貪官污吏的東西,那不是為民除 害嗎?當他啃著最後一點燒餅時,他的思維活躍起來,也許此 時時刻,一些貪官正在拿著貪污受賄的非法所得吃著山珍海味 呢!憑啥老子就應當啃這種沒有營養的東西?
報紙上的新聞給他以良好的啟發。偷那些貪官污吏的東西 無疑是一條發財的捷徑。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既可以解決生計問題,也當一回業餘的反貪勇士。當然這得冒險,風險很大,可要想發財不冒險是不行的。錢往往就在那些充滿了危險 的地方。這麼想著,他就枰然心動了,並躍躍欲試地從床上爬 起來,捏緊拳頭,在冷硬的床鋪上使勁地砸了下去,砸得床板一聲巨響。拳頭和巨響表明了他的決心。他要偷一個贓官!
這個決心比挑戰吉尼斯記錄還要狠。吉尼斯是運動極限 , 他挑戰的是道德極限。經過一夜的遐想,第二天早晨,張山虎 就乘班車回家了。他帶走了上個月公司給職工發放的一箱膠股 藍可樂。他自己都不捨得喝,省下來留給母親。他必須在此行 動之前看一下母親。這很重要。他給了母親一千元錢,留下兩 三百元自己用。母親非常關心兒子在城裡打工的情況,張山虎 跟她說得有板有眼,一切都二好稻好。母親很放心。母親放心 了,他也就放心了。臨走時,母親拉著他的手問他什麼時候才 能回來,他說難說。說不準是半個月,或許是幾個月,要看事 情是否順利。母親問他什麼事情,張山虎說,你就別何了,工 作上的事。這時他心下直嘀咕:如果不順,也許就栽進局子裡去了。回來看老娘你時便是一個光頭。當然他不會給母親說讓 她擔心的話,他只是很深情地看著母親,然後扭頭而去。
離開母親的時候,張山虎完全是一副辦大事的心情,像即 將奔赴前線的鬥士,生死未卜。要麼是馬革裹屍,要麼是載譽 歸來。
張山虎乘車回家必須要經過城外的玫瑰花苑,坐在車裡,
他就向花苑裡面張望著。車子很快過去,他沒能細看。但瞬間 的一瞥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猜想,凡是住在別墅里的 人,大多是一些有錢有勢的人,普通老百姓是住不起的。要偷 貪官,就得從那些豪華居所下手。當他第三天從家裡返回時,
他便在玫瑰花苑下了車。他準備對現場進行一番實地勘查。就 像演員在演出前要彩排走場一樣。他知道,前期的準備工作是 決定成敗的關鍵所在。
李夢澤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一連幾天都沒看見張山虎。他 就去問辦公室,辦公室說不知道。他又去問保衛科,科長說那 天他寫好檢查之後,就說不幹了。李夢澤說:「你們打他了?」 他就怕保衛科的人打職工,以前曾經有過。科長說沒打,還打他呢,他挺凶的。出門時嘴裡還在罵人,很囂張。李夢澤批評 他們今後要注意工作方法,不能動不動就訓斥,動不動就威 脅。李夢澤對保衛科長說:如果看見張山虎了,叫他去領一個 月工資。我們不能虧欠他的。掙點錢不容易。
周末那天,李夢澤約羅燕妮吃飯,兩人在餐廳共進晚餐。
像往常一樣,飯後他們就回花苑去了。那是他們製造歡樂與幸 福的地方,也是一個銷魂的地方。一到別墅,羅燕妮就開始給 李夢澤洗衣服。他又堆積了一堆髒衣服。見羅燕妮一個人洗得 很吃力,他便去給她幫忙。羅燕妮看著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
有些礙事,說:「算了。歇著去吧!你天生就是富貴命。」李夢 澤就站在旁邊看。李夢澤說:「那天那個小子不幹了。」羅燕妮 說:「是你把他開除了?」李夢澤說:「不是。是他自己不想干 | 了。其實那小子干起活來挺賣命的。」羅燕妮想著就那麼一下
敲掉了別人的飯碗,有些過意不去。說:「是不是我不該找你? 我太認真了? 」李夢澤說:「沒事。在企業,這是經常的事。」 羅燕妮說:「他是下崗的?」李夢澤說:「不是。他大專畢業一 直找不到工作,據說家境很差。」羅燕妮有些同情他了,回想
想起那天的情景,說:「我看得出來,那天他情緒很惡劣。」李夢澤說:「他情緒惡劣不能成為找你泄氣的理由。」
洗了衣服,李夢澤幫她晾好。兩人就上床說話。李夢澤說 他想回深圳看看,服裝公司的事情也得操心。羅燕妮說:「他們不是每天都要打電話向你匯報嗎?你怎麼還不放心?」李夢澤說:「我一走,什麼事都全權委託副職了。害怕經濟上出事, 也害怕決策上出問題。」羅燕妮一聽說他又要走,心裡就有些 捨不得。她伏在李夢澤胸膛上說:「我不要你走。你一走,我 會想你的。」李夢澤摸著她的秀髮,說:「我又不是不回來,頂 多三四天就回來了。這邊有公司,還有你。都是我丟不下的。 有時想來,像我這種人也過得苦啊,兩頭跑。」羅燕妮千嬌百 柔的樣子,將手伸進李夢澤的衣服裡層,撫摸他的身體,說 : 「你該不會在深圳還有別的女人吧? 」李夢澤大笑起來:「怎麼 會呢?」羅燕妮說:「你在深圳那麼長時間,沒有過女人?我不 信。」李夢澤說:「是有過,可早吹了。你總不能限制我的從前 吧。」羅燕妮說:「以後再沒有了? 」李夢澤說:「再沒有過了。 不是不想有,而是沒遇到合適的。」李夢澤說的是實話。
兩人說著話,突然李夢澤的電話響了,是趙一光打來的。
趙一光問他在什麼地方,李夢澤說在花苑。趙一光說,羅市長 講,周末有空,想找人打打撲克玩玩。如果有時間的話,他們 就過來了。在花苑玩安靜,沒人找。李夢澤說:「那你們就過 來吧。我這裡沒有撲克,你們得把撲克帶上。」趙一光說:「那 好,我這就去接來興致和羅市長。他們都很貴族。」
聽說要來人,羅燕妮就不髙興了。說:「這個趙一光也 真是的。好不容易有個周末,他要打撲克。」
李夢澤說:「不是他要打,是你爸爸要打。他作為辦公室 主任,能拒絕市長嗎?」
時間緊迫,羅燕妮抱住李夢澤就狂親起來,兩人火速進人 狀態。李夢澤趴在她身上,身子往下一沉,就踏實了,只是不 動。羅燕妮摟著他的後腰,催他快點。李夢澤說:「急什麼? 慢慢來。他們還早呢。」羅燕妮就在下面不住地拱動身子,李 夢澤就加快了頻率。羅燕妮說:「你真棒! 」李夢澤說:「別夸 我,這會影響手氣的。」羅燕妮說:「你們又不是賭博,要什麼 手氣?」李夢澤說:「你錯了,任何競技場合,贏才是最快樂 的。」羅燕妮滿面桃花,說:「我倆在一起也是一種競技,你贏 了嗎? 」李夢澤神氣地說,『我們是雙贏。」
羅燕妮還在給李夢澤擦拭時,屋裡就響起了門鈴聲。李夢 澤撥開她的手,說:「你爸爸他們來了。」羅燕妮慌忙扔掉紙 團,說:「我怎麼辦?」李夢澤說:「地方這麼大,這麼多房間, 還怕沒地方?你先睡一覺吧。我們在廚房外面的屋子裡打牌。 睡好了起來,你自己悄悄出去就行了。沒人看見你的。」羅燕 妮紅暈未退,重新躺下去,莞爾一笑,說:「那我就睡了。你 快下去給他們幵門吧。」
李夢澤一邊穿衣服一邊下樓開門,順便把臥室的門也鎖上了。他們不會發現樓上有人的。開了門,羅達慶、趙一光和工業局長來興致站在門前等候。趙一光似乎看出李夢澤屋子有 人,不然他不會耽誤這麼久才開門的。趙一光沖李夢澤一笑,說:「這麼早就睡了?」李夢澤說:「哪裡哪裡。我在洗衣服。 剛才把衣服晾好。」到了屋裡,羅達慶左右看看,說. 「屋子很大嘛。你一個人,住三層小樓,不是浪費麼?」李夢澤說:「羅市長,你需要安靜的話,看材料時可以到我這裡來看。沒人打擾。」羅達慶說:「不方便,太遠了,簡直是荒郊野外了。」
「所以這房子不值錢,便宜。可對我來說,也是天價 呀。」李夢澤說:「堂堂工業局長,不至於吧? 」來興致說:「真 的,哪有錢買商品房呀。」
瑤池流行打百,是風靡已久,僅次於麻將的一項普及性娛 樂活動。四人打對家。李夢澤和來興致一方,羅達慶和趙一光一方。他們就在廚房外面的餐廳里打。門關起來,排氣扇開 著,呼呼地抽吸著裡面的煙霧。四個人都是菸鬼,打牌時抽得 尤多。打到兩個小時後,忽然聽得一聲門響,羅達慶馬上停止了出牌,抬頭說:」小李,屋裡有人?」
李夢澤知道是羅燕妮出去時關門的聲音。說:「沒有。你是聽錯了。」
趙一光說:「好像我也聽見有聲音。去看看吧,當心小偷。」
大家都說去看看,李夢澤也不好不看。他放下撲克,來到客廳,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又跑到二樓臥室看了看,果然羅燕 妮已經走了,床是空的,餘溫尚存。他連忙下樓說:「沒事。可能是二樓陽台上的風灌進來,把什麼東西吹掉了。」然後坐 下來繼續打牌。」
羅燕妮提心弔膽地從李夢澤住處偷偷溜出來,踏著夜色走出花苑,在別墅外面的馬路上等候計程車。只見一個二十多歲 的年輕男人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羅燕妮定睛一看,正是那天撞 倒她的小伙子。因為是晚上,她有點害怕起來,不敢看他了。
張山虎是專門來勘察地形的。因為要仔細研究實施方案,耽誤得晚了。他走近羅燕妮,把她左右審視一番,說:「小姐, 還記得我吧?就是你,把我的飯碗砸了。」
羅燕妮輕輕地說:「我不認識你。」
張山虎轉過身子,站到她對面,點支煙,從昏暗中吐出一股煙霧,笑模笑樣地說:「可我認識你。我不可能連砸了我飯 碗的人都不記得了。」
羅燕妮想把自己的責任搞清楚,說:「我問過,是你自己不乾的。」
張山虎說:「是。可也是因為你。」
羅燕妮膽怯了。看了看他一米八左右的個頭,自己顯然不 是他的對手。如果他要對自己實施暴力的話,除了叫來花苑的 保安人員,她沒別的辦法。問題在於,今晚情況特殊,父親在 、 李夢澤的房間裡打牌,是不能讓他知道她跟李夢澤的隱秘關係 的。她鼓足勇氣問張山虎:「你想怎麼樣?」
張山虎看了看天空,說:「不想怎麼樣。我能把你怎麼樣? 我又不是壞人。你進城嗎?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可以送你回 去。」
羅燕妮看看他那眉清目秀的樣子,不像起歹念的那種人, 就放心了許多,說:「你不要把社會想得這麼糟。好人多的 是。」
張山虎說:「我知道好人多,可壞人照樣多。比如那些當官的,他們表面上不壞,骨子裡壞透了。苦的是我們老百姓。」
羅燕妮說:「你怎麼知道?」
張山虎說:「我怎麼不知道?國家破的那些貪官污吏的案子,比交通事故還多。」
羅燕妮情不自禁地想起當市長的父親。她堅信父親不是那樣的人。她說:「可我們市很好的,貪官很少,大多數領導都是清正廉潔的。」
張山虎說:「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市長書記們就不那啥?
羅燕妮心裡顗動起來,說:「你別說得跟真的一樣。」
張山虎問她:「你是幹什麼工作的?」
羅燕妮說:「公安局的。」
張山虎說:「是那種黑道白道都有人的人?以後要是我犯 法了,你放我一碼。」
這時一輛計程車開過來,羅燕妮攔住了,對張山虎說 : 「你也進城吧。咱們一塊兒走。」兩人就上車了,都坐在後面的 客座上。車外全是蒼茫的夜色,一片混沌。羅燕妮跟他保持著 相當的距離。想起今天李夢澤所說的情況,她對張山虎說 : 「你還想到飲料公司打工嗎?」
張山虎一笑,說:「你是啥意思?想幫我呀?」
「如果想繼續上班,你可以去上班。我給公司 打個招呼。」
張山虎堅決地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是我自己要走的,我當然不能回去。不過,我對你還是表示感謝。因為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對,是我故意用屁股撞倒了你。我最近見了所有的 女孩子都有氣。包括你。」
羅燕妮側目而視:「失戀了?」
張山虎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十來分鐘,車就進了城。羅燕妮讓司機把她送回家,然後 把張山虎需要的車費也支付了,車子就拉著張山虎走了。張山 虎很少坐計程車,感覺很好。他還有點興奮,居然有女孩給他 掏車費。不過,這更加激起了他的不滿情緒:憑啥她們出門就 打的?而老子就得步行呢?要是不遇到她,自己還在路上走著呢。
洗了臭腳,張山虎就上了床,一邊抽菸,一邊拿著紙筆繼 續籌劃他的實施方案。這些天來,他的重要工作就是勘察地 形,把玫瑰花苑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看了個遍。白天,他 帶著乾糧和礦泉水在花苑周圍活動,觀察每一幢樓房裡的人員出入情況和出入頻率,準確記錄他們各自的上下班時間。為此 他還專門買了一個望遠鏡,以便在對面山上進行遠距離觀察。 晚上,他還要繼續觀察,看別墅群中什麼時候亮起燈光。為了防止觀察過程中出現的偶然性,他知道,這種形式的觀察必須 進行多次,以徹底了解每幢入住別墅人員出人的規律。最後他 將目標鎖定在18號別墅上。之所以選擇18號,是因為它靠近 後門圍牆,容易接近。此其一。其二,18號別墅外面的圍牆旁 邊有一顆大樹,根深葉茂,一根碗口粗的樹枝伸向陽台,可以 從樹上爬過去然後再跳到陽台上,順利入室。他從小就喜歡爬 樹,再高再細的枝頭他都不怕,只要能夠承受他身體的重量就行。其三,18號別墅只有一個女孩平時出人,而且是準時的機 關上下班時間出人,可以斷定她是一個幹部。她每天都是出門 後打的,證明她是一個有錢的幹部。凡是有太陽的天氣她都打 著一把小花傘,可以看出她十分注重自身保養。能在這幢別墅 居住,又是一個女孩,肯定是有錢人。他還發現,這裡不時有 一個中年男人鬼鬼祟祟進入,可以判斷他們不是夫妻關係,也 不是父女關係。如是夫妻,他大可以光明正大,不用這樣偷偷 摸摸的;如果是父女,他不會讓女兒獨自一人在這裡居住,而 家長卻住在城裡。這樣於情理不符。那麼,這就有可能是哪位 領導包下的二奶。這就更加符合他最初的意圖和攻擊目標。
張山虎對各種非常情況的出現都進行了周到細緻的考慮,並做出了相應的預案。比如,上樹之後被保安發現的問題;到 達陽台後,裡面的門關著的問題;屋子裡有人的問題,等等等 等。對於可能出現的任何問題他都作了精心的估計。這當中, 主要是人的問題。他最大的希望是只有一個女孩在家,他可以 輕而易舉地制服她,使其沒有報案或反抗的可能。如果不止一 人,他反而會被別人制服,那就只有認命。但他非常自信地認 為,選擇這個目標是沒錯的。18號別墅存在的疑點太多,不正 常的因素太多。他對他的行動充滿信心。要是真能抓出一個腐 敗分子,那也算是為人民服務了。
張山虎隱約感到,他將面臨他人生最輝煌最燦爛的時刻。 他很激動,當然也有一些緊張。但這都是可以克服的。他必須 鎮定下來,全心全意地籌劃他的實施方案。眼下他要做的事情 是,準備一些必要的工具,比如繩子、鉗子、刀子、膠帶紙、 一雙適宜爬樹的布鞋,開鎖的工具,還要有一套與樹葉的顏色 相符合的迷彩服等等。他第一次發現,做賊也不是件容易事,需要智慧,需要勇氣, 需要體力,需要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決心 和信心。這麼想著,他會心地笑了,笑出了一臉的惡毒。
這天晚上,羅達慶和趙一光他們在李夢澤的6號別墅玩到 凌晨三點多鐘。四個人的興致都很好,要不是羅達慶提出收 場,他們還要繼續玩。羅達慶說是有些疲乏,明天還有事,大 家就不再打了。他每周玩幾次。出門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星星點點的小雨,給花苑帶來了濕漉漉的霧氣。他們上車之後,李夢澤再三叮囑趙一光開懊點,當心路滑。你可拉的是一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