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任性出走
2024-10-01 15:14:57
作者: 李春平
在沒有手機的日子裡,喬姍姍是很少跟家裡通電話的。一 般說來是半月一次,問問父母的身體情況,匯報一下自己的情 況。她長期使用磁卡電備,如果她不主動跟家裡聯繫,那麼父 母永遠也找不到她。自從有了手機後,幾乎每隔三四天就要打 一次電話。就在牛如水第二次裝修開工的第三天,喬姍姍在往家打電話時,聽父親說,母親病了,現在正在住院治療。喬姍姍說你為什麼不早點吿訴我?父親說我想你忙著,又是給別人 打工,會影響你工作的。喬姍姍說需要我回來嗎?父親靈活地 說,如果你有空,回來一下也好,要是沒空就算了。
喬姍姍放下電話眉頭就擠成了疙瘩,她不知道這事怎麼辦 才好。她馬上給牛如山打電話,說了.母親得病的情況,牛如山 說:「再忙你都要回去。你父母只有你一個女兒,病了都不回 去,還什麼時候回去呢?這正是你盡孝道的時候。當然也是我 盡孝心的時候。」
喬姍姍說:「這樣吧,這事在電話裡面也說不清,晚上回 家再說吧。」
喬姍姍擔心的不是回家本身的事情,而是怕父親問她個人 的事,以及在上海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她不知怎樣回答。做中 學教師的父親,是個受傳統教育很深的人,如果告訴他自己有男朋友了,而且這個男朋友是離婚兩次的中年男人,他該做何 感想呢?不是怒髮衝冠,就是破口大罵。總之,這對於父親來 說,將是個非常不幸的事情。這件事情已經用事實擺在那裡,是不容迴避的。可喬姍姍又不願意把她的顧慮對牛如山講,她 怕增加牛如山的思想負擔,或者使他對她產生懷疑。兩方面的 不愉快她都不願看到。
牛如山回家就說:「我已經把公司里的事安排好了,今晚 送你回南京。你帶上你平時換洗的衣服,另外帶兩萬塊錢。」
喬姍姍說:「要回去也是明天回去吧。幹嗎非要今晚這麼 急?再說,到南京的車多的是,用不著你送我,我自己想辦 法。」
牛如山好像比她還急,聽她這樣說,他就有些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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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你的母親?我最恨的就是不孝順的人。
父母生你養你,把你拉扯這麼大,容易嗎?生病了你卻不在她身邊。如果說沒條件回去,那就另當別論;現在你是有條件回去,你就沒有理由不回去。拖一分鐘都是罪過。」
喬姍姍說:「那好吧,我今晚回去。包個計程車,免得到 車站找車了。」
牛如山說:「一個女孩子家,晚上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萬一出了事,我可擔當不起,我必須送你。」
喬姍姍有些擔心:「你技術行嗎?你很少走夜路的。我怕 你在安全上沒有保障。」
牛如山說:「沒問題。」
喬姍姍依然優心忡忡,說:「我到底信不過你的技術,你別送我。」
牛如山靈機一動,決定把司機叫來送他們。於是,馬上打 電話給司機,叫他迅速趕到他家裡來,今晚要去南京。
喬姍姍感到盛情難卻,只好答應。她匆匆把行李收拾好,把兩萬塊錢帶上。司機一到,他們就上車了。一路呼嘯開出了上海。喬姍姍在車上給牛如水打電話請假,牛如水不在,李小紅接了電話。李小紅顯#很不高興,說:「你這不是請假,而是在通知我們你走了。」
喬姍姍說:「小紅,你怎麼這樣講話?我這是特殊情況。」
李小紅說:「反正你每回都是特殊情況。誰不知道在這裡你是特權人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喬姍姍說:「你這人怎麼不受人尊重?」說畢就把手機關 牛如山見喬姍姍一臉搵色,問,她說什麼了?喬姍姍說, 沒什麼。牛如山繼續追問,她究竟說什麼了?喬姍姍說,她說我不是在請假,是在通知他們我走了。牛如山說,這個李小紅,一點都不知道深淺,別跟她計較。喬姍姍說,我本來就不 跟她計較。牛如山嘆息道,也不知如水是怎麼想的,會看上李 小紅這種心胸狹窄的人。喬姍姍說,她也有她的優點。她心胸 狹窄了,就在提醒我們不要心胸狹窄。
車開足馬力駛到南京,已是晚上十點。司機一到南京就下 車了,把鑰匙交給了牛如山。牛如山讓司機先去登記賓館,自 己幵車送喬姍姍回家。喬姍姍為難地說:「你把我送到家門口 就走,最好這次不要到我家去。」
牛如山說:「為什麼?」
喬姍姍說:「我爸爸會感到突然的。要是平時倒也沒關係, 問題是母親正在生病。再說,我還沒有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他
牛如山說「你突然帶個女婿回去有什麼不好呢?說不準
他們還驚喜一跳呢。」喬姍姍愁眉苦臉地說:「這不行。請你原 諒,今晚千萬不能到我家。等我以後告訴他們了,你再去不 遲。」牛如山見她顧慮重重,就只好把她送到家門口,然後掉 頭回到了賓館。
喬姍姍回家時,父親正準備到醫院給母親送吃的東西。見女兒回來了,非常高興。喬姍姍問母親的病情,父親說,你媽媽得了急性腎炎,今天早晨發病的,現在正在醫院。父女倆一 邊說一邊出門往醫院去。
母親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見到女兒,心情也好了許多。喬姍姍讓父親回家休息,她晚上在醫院守護。姍姍是父親的心頭 肉,從小到大沒吃過一點苦,沒受過一點累,看到女兒有些疲 憊的樣子,父親心裡就有些不安。總是願意讓這些苦自己受 著。父親說:「你坐了幾個小時的車,累了,你回家睡覺,我在這裡守著。我趴在床邊上打個盹就行了。」
喬姍姍說:「你就讓我守著吧,我不累嘛。這裡用不著兩 個人的,父親看看女兒,來回踱步,不願意離開醫院。喬姍姍問: 「住院費有問題嗎?」
「沒問題。公費醫療,不存在什麼問題的。」
「公費醫療也不是百分之百地報銷,我帶回了一點錢,准 備家裡急用的。」
「多少?」
「兩萬。」
父親一聽說她帶了兩萬塊錢回來,臉色就變了。喬姍姍在 翻包取手帕擦汗時,父親看見了她放在包里的手機。父親的臉 色變深了。父親問她什麼時候買手機的,姍姍說,才買一個 月。父親問多少錢,姍姍說一千多塊,現在手機便宜。父親又問,你一個月工資多少,姍姍說兩千塊。父親又問房租多少, 姍姍想想,說600塊,而沒說800塊。父親是個細心人,也是 個明白人,他對上海的消費了如指掌。他算了一筆帳,說手機 費,房租,加上生活費,再買點衣服什麼的,你每月不會有積 蓄。那麼,怎麼會有兩萬塊錢存款?
面對父親懷疑的眼神,喬姍姍的目光虛怯地躲閃她既 不能說那是自己的存款,也不能說那是朋友給的,撒謊是惟一 的辦法。她說:「這是我問朋友借的。」
父親說:「借的?」父親在說這話時腦袋動了一下,這一動依然表示了懷疑和質問的意思。父親繼續說,「如果是借的,你就趕快帶回去還給別人。除了特殊情況,女孩子在外面欠債不是好事。我不是早就跟你講過嘛,你手頭拮据時給我打個電話,家裡支持你。儘管家裡錢不多,但支持你生活還是沒問題的。如果萬一家裡有困難,也會跟你講明的。總之,不該用的錢,絕不能用。」
喬姍姍坦然地看著父親,說:「爸爸,你不信任我。」 父親說:「不是不信任你。正因為信任你,我們才讓你到 外面去闖。否則,你隨便在南京找個工作就行了。但是,你別 把我們的信任當作你自由散漫的機會。」
喬姍姍收回目光,有氣無力地說:「那好吧,我回去就把錢還給人家。」
喬姍姍明白,父親的話還有大半沒說完。說到底,父親是 怕她用男人的錢。社會上那些二奶現象,小蜜現象,傍大款現 象,性夥伴現象,到處都有。父親對此痛恨之極,他就怕這些 現象發生在如花似玉的女兒身上。再說,上海是有名的花花世 界,女兒沒在父母身邊,對她的管教本來就是個棘手的問題, 而她的消費水平,則是她生活狀態的試金石,做父親的不能不
提高警惕。只是他沒把話挑明罷了。喬姍姍心裡非常清楚父親 的所思所想。
這時電話響了,喬姍姍知道是牛如山打來的。她把電話拿 到病房門外的過道接聽,牛如山問你母親是什麼病,喬姍姍如 實對他講了。牛如山問她錢夠嗎?喬姍姍說不需要用錢,母親 是公費醫療。牛如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喬姍姍說現在還不知 道,你明天先回去吧。走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喬姍姍連續守了母親兩夜。到了第三天,父親讓她回上 海,不要耽誤工作。母親病情好轉之後,聽見了喬姍姍打電話 的內容,她撫摸著女兒的頭說,好像還有人關心我的病情,是 嗎?喬姍姍說,是啊,媽媽病了,自然是有人關心的。比如爸 爸,比如我。母親病怏怏地說,我是說除你們之外的人。喬姍 姍笑而不答。母親猜測說,他一定是個男的。喬姍姍說,一個 朋友,一個信得過的朋友。我走時對他講過,你病了。所以他 就一直打電話問你的情況。母親說,那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回 到上海,代問他好。喬姍姍說,一定代問他好。喬姍姍發現, 在對待女兒的事情上,父親的高度戒備與母親的平常方式,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喬姍姍在家裡住了四天才回上海。走時父親專門騰出時間 把她送到車站。父親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但父親沒說。父親很籠統地講,姍姍,你是大人了,不要什麼事情都要父母操心。 其實有些事情,父母是鞭長莫及的。一個人在外,一切都要謹 慎才對。喬姍姍聽出了父親的話外之音,連連說爸爸你放心 吧。就上車了。
喬姍姍一上車,牛如山就進人了她的腦海,牛如山的影子 與她在列車上同行。喬姍姍給他打電話說她回去了。牛如山說 我就知道你回來了,昨晚我做了個夢。你到我公司來吧,我等你,咱們一同回家。三小時後,喬姍姍就直接到了他的中山集 團。一進門牛如山就抱住了她,嘴裡說著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你媽媽病怎麼樣了?喬姍姍說,媽媽讓我代問你好。牛如山說,你把我們的事告訴她了?喬姍姍說沒告訴她,我們通電話時,她聽見了。她猜是我朋友,她對關心她的那個人表示感 謝,那個人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大壞蛋!牛如山像發瘋似的, 把她抱起來轉圈,直到外面有人敲門,才把她放下來。沒放 穩,喬姍姍差點摔倒在地上。牛如山把她扶到沙發坐好,扯扯 自己的衣襟,坐到辦公桌前,馬上恢復了大老闆的面孔,向門 外說:「進來!」
進來的是羅列。羅列看見喬姍姍在這裡有些驚訝,他沖喬 姍姍一笑,恭恭敬敬地對牛如山說:「牛總,我在你公司上班 半個月了,有些想法,形成了材料。請你看看。」牛如山木然地說:「先放在這裡吧。」
喬姍姍見牛如山不冷不熱的樣子,對羅列說:「你坐坐吧。」
羅列膽怯地看看牛如山,不敢坐,牛如山說:「你坐吧。」 羅列坐下了。牛如山遞支煙過來,羅列接住了,惶惑地看看牛如山,似乎在考慮在辦公室抽菸是否合適的問題。喬姍姍 說:「你抽吧,沒事的。」羅列就點燃抽起來。
牛如山問:「怎麼樣?半個月了,適應嗎?」
羅列說:「多謝牛總關照,還可以。」
牛如山說:「在我這裡干,就要力爭成為一個好商人。你 有經商的經驗,要好好干,機會是有的。我願意為所有想成就 一番事業的人提供創業的舞台。」
羅列說「請你放心,我會努力搞好我的工作。」
牛如山說:「很好,那就這樣吧。」羅列聽懂了這話的意思,是讓他走。他本來想說什麼的,可他還是起身告辭了。
喬姍姍見羅列出去了,牛如山說:「你怎麼對他下逐客令?」
牛如山說:「我下逐客令了?」
喬撕柵說:「你說那就這樣吧,就是逐客令。我們是校友, 這樣多不好。」
牛如山說:「沒事的,我已經很尊重他了。我這裡,一般 都是部門領導或分公司領導來談工作,羅列直接找到我,我能 夠很禮貌地接待他,就不錯了。你要知道,集團公司都是實行 分級管理,如果說每個員工都在我這裡匯報工作,我還能幹事嗎?下面至少有一半職工根本就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們。」 喬姍姍說:「言外之意你們等級森嚴。」
牛如山說:「不是這意思,而是我們倆在一起時,我不希望別人打擾。再說,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晚上回家後,喬姍姍把臨走時牛如山給她的兩萬塊錢拿出 來還他。牛如山說:「這錢不是給你媽媽治病的嗎?即使現在 不用,你也要給她呀。」
喬姍撕說:她不需要,而且我爸爸聽說我帶了這錢,就 對我有些懷疑。他算了算我的收人,覺得不對,我應當沒有存 款的。所以我只好說是問朋友借的。我爸爸最擔心的就是我用 男人的錢,說白了,害怕我的錢來得不正當。」
牛如山滿意地說:「看來你家的家教不錯。這錢你也用不 著還我,你拿著自己零用。」
喬姍姍說:「零用錢有工資呢。」
牛如山就隨手把錢扔到了床頭櫃裡,說,「用時自己取。」 喬柵珊坐到牛如山腿上,在他懷裡拱動著,說,你想我 嗎?牛如山說想你,你一走,我像丟了魂似的,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喬姍姍說:「哪裡想?」牛如山說:「心裡想,身上也想。」喬姍姍說:「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你會不會不喜歡我?」牛如山說:「不會,因為你太可愛了。」喬姍姍轉過身去,抱住牛如山親起來。牛如山把臉扭開,說,我沒刷牙,有煙味兒的。喬姍撕說我就喜歡你身上的煙味兒。牛如山把她抱到床上躺著,就去刷牙,回來時,喬姍姍已把屋子裡的燈關小了,只有一線微弱的光亮。光亮傳達出一種隱秘氣息,牛如山有些 | 緊張地挨近了她。之後,一件一件的衣服從床上飛落下來,形成一個個高低不一的拋物線。這些小小的衣物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差不多落到了同一個位置,堆起了一座小山。喬姍姍說,你就不怕地上有蟲子?牛如山說,地上沒有蟲子的,蟲子們都忙著恩愛去了,它們不會打擾我們。喬姍姍仰 視著,天真地問,蟲子們親熱有自己固定的床嗎?牛如山一時語塞,說,這問題你問趙忠祥去,他懂得。
兩人起來收拾好,又吃了些點心。牛如山坐在床上抽菸說:「不知道牛如水的新房子裝修得怎麼樣了,我們是不是去看看?」
喬姍姍說:「他沒告訴你呀。第一家裝潢公司捲款跑了, 現在是第二家,可能裝修剛剛開始。」
牛如山說:「怎麼會出這種事?」
喬姍姍說:「聽說是李小紅以前的熟人,她去簽訂的合同。 現在騙子多,誰也沒長火眼金睛。」
牛如山說:「我看那個李小紅就辦不成什麼好事,她接觸的人未必可靠。」
喬姍姍說:「我是聽你弟弟說的。他有錢,無所謂的。」
牛如山說:「這不是有錢沒錢的問題。哪怕受騙一分錢,也叫受騙。這種事他不敢對我說,說了我要訓他。」
喬姍姍說:「你幹嘛誰都想訓呀,對你下面的職工也經常訓麼?」
牛如山說:「下面職工輪不到我訓。不行的話,走人就行。輪到我訓的,至少是可造之材。」
第二天,牛如山專門到美容院去了一趟,他一進去就開始 眼皮跳。根據別人的說法,眼皮跳是會出事的。可他眼皮跳從 來就沒應驗過。牛如水讓他貼個白紙條在眼皮上,叫它白跳。
牛如山說,去去,那多難看。他使勁揉了揉眼睛。牛如水告訴 了他自己裝修受騙的事。牛如山想到昨晚喬姍姍說他誰都想訓 的話,便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沒有訓他。牛如山自己也覺得 奇怪,喬姍姍這個小女孩的話,開始在他身上發揮作用,這是 以前的兩任妻子都沒有過的。
就在弟兄兩人在樓上聊天時,樓下正發生著一件不大愉快 的事情。耽誤了幾天來上班的喬姍姍跟李小紅打招呼,李小紅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喬姍姍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說:「我們應當搞好關係才對。」李小紅說:「我配跟你搞好關係嗎?你是誰?你現在是老大!」喬姍撕說:「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李小紅說:「沒有。只是我們這個廟太小了,裝不下你這 個大菩薩!」
李小紅此言一出,喬姍撕一下子愣住了。她真不知道什麼 地方得罪了李小紅。姍姍氣得臉色發青,直想哭。華麗一看不 對勁,走過來勸說:「你們本來是兩妯娌嘛,犯得著自相殘殺 嗎?你們一吵,我們這些打工的就不知道怎樣做人了。」
李小紅鄙視地看了華麗一眼,說:「沒你的事。」華麗毫不在意地一笑,說:「怎麼沒我的事,天天講安定團結,可你們既不安定,也不團結。要是我當老闆,我一次炒 你們兩人的魷魚!」
李小紅對華麗說:「現在還輪不到你說這話!」
華麗被傷了面子,回到收銀台坐下,嘀咕著說:「真沒意 思,連玩笑都開不起。」
喬姍姍冷冷地看了李小紅一眼,來到裡面的更衣室,把工 作服換下來,拎著自己的小包上樓了。牛如水的辦公室里,兄 弟兩人談笑風生。喬姍姍衝進去,嘎地在他們面前停住了, 一副標準的立正姿態,莊嚴肅穆。臉像熨斗熨過一樣平板。她 對牛如水說:「牛老闆,我不幹了。」
牛如水像劈頭潑來一盆涼水,迅速收斂笑容,驚訝地問: 「怎麼回事?是不是跟李小紅吵架了?」
喬姍姍說:「沒什麼,我自己不想幹了。」
牛如水說:「你別耍小孩子脾氣。冷靜一點,不要賭氣。」
喬姍姍說:「不是賭氣,我真不想做了。」
牛如水滿臉堆笑地說:,有話慢慢說。」
牛如山一直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喬姍姍。他覺得喬姍姍生氣的樣子比她平時更加美麗但無論如何她那個樣子是嚇不了人的,充其量是一件女孩生氣的藝術品而已,叫人覺得好看而且有趣。他笑著拉了喬姍姍一下,意思是讓她坐下。喬姍姍挪了 一下身子,沒理牛如山,轉身下樓,跑到街上去了。她隱約聽見牛如山在後面叫她的聲音。喬姍姍義無反顧地跑了。
牛如水比牛如山還急。他跑下樓到處看看,沒見她的人 影。他問華麗,華麗說她出門了。牛如水又到門口四處望望, 也不見她。牛如水一急,加上幾個來回的跑動,額頭就冒出了汗。他連忙跑到樓上向牛如山匯報:「喬姍姍不見了!」
牛如山只管抽菸,吐出一口濃煙說:「沒事的。」
牛如水又一口氣跑到樓下,把李小紅叫上來。怒氣沖沖地 對她說:「你說,你跟喬姍姍是怎麼回事?」
李小紅乖乖地站著,眼皮拉得很低,說:「我今天不開心, 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她多心了。」
牛如水說:你說什麼話了?」
李小紅說:「我說我們這廟太小了,裝不下她這個大菩薩。」
牛如水惡狠狠地說:「能像你這樣說話嗎?我們代表誰?
代表我?還是代表你自己?告訴你,無論對誰,這樣講話都會 多心的。不僅僅是多心,而且明明是要趕人家走!誰給你權力 這樣說話了?」
李小紅說:「憲法,憲法規定公民有言論自由。」
「自由你個頭!」牛如水從額頭上抹一把汗水,用手一甩,
伸出一根粗黃的手指,說:「告訴你,限你馬上去找,找不到 姍姍,你也就別回來!」
李小紅從來沒見過牛如水發這麼大的火,即使在上當受騙 時,他也能用最寬容的態度對待她。可見今天是非同小可了。 一個很少發火的人突然怒火中燒,其厲害程度可想而知。雖然 他們已經是夫妻,但李小紅還是有些膽怯。她怕牛如水那雙怒 目圓睜的眼睛,怕他眼睛裡射出來的凶光,像是電影裡的黑社 會老大一樣。李小紅連連說了幾個對不起,就轉身下樓了。
牛如水對牛如山說:「這個李小紅,不給點顏色看看,她 就不知好歹!」
牛如山說:「別那麼認真,你就把她們當成還沒長大的孩子看。」
還是牛如山顯得輕鬆,他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很從容 地抽著煙。一會兒,到樓下做面部保健去了。他說他十天不做面部保健,臉上肌肉就覺得僵硬了。牛如水連忙跟在後面去給他安排。
到了中午十二點多,喬姍姍還沒回來。牛如山在弟弟那裡 吃了午餐就回中山大廈了。他本來是不把這事當回事的,他原 想,喬姍姍出走不會超過半天時間就會回來。這是他過分相信 自己的魅力和能量,心想他只要打個電話,喬姍姍準會出現在 他身邊。要麼就是她跟他們捉迷藏,偷偷跑回浦東家中去了。 下午三點時,牛如山打喬姍姍手機,居然是關機。晚上下班 時,他又給喬姍姍打了個手機,還是關機。這回牛如山急了, 打電話給牛如水,問李小紅回來沒有,牛如水說,她也沒回 來,可能她還在找。牛如山說,你跟李小紅聯繫過了嗎?牛如 水說沒有。牛如水馬上給李小紅打電話,李小紅也是關機。這 下牛如水也急了,一個電話打到牛如山辦公室,說:「哥,兩 個女孩都不見了,該不會尋短見吧?」
牛如山說:「不就是點小磨擦嘛!尋短見倒是不會,可要 防止意外。」後面兩句話他加重了語氣說,「我活要見人,死要 見屍。要是喬姍姍有個三長兩短,我剝了李小紅的皮!」
這句話像塊石頭砸在牛如水耳朵里。他發現他哥真是六親 不認了,他真發火了。牛如水把所有職工的電話號碼都找出 來,一個一個地打電話,詢問喬姍姍的下落。回答都簡短而令 人失望:不知道。
在中山大廈,牛如山把司機叫來,讓他開車遍游上海,滿 地瞎轉。他一再讓司機開慢點。他的目光像兩隻放大鏡,沿著街道兩邊仔細搜索。街上沒有一個長得像喬姍姍的人,哪怕是 背影。司機見他伸長脖子不停地張望著,不解地問:「牛總, 你在看什麼?」
牛如山說:「找人。」
司機又問:「找什麼人?」
牛如山說:「找愛人!」
司機說:「是喬姍姍嗎?」
牛如山說:「不是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