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有所歸

  經典美容院十點鐘上班。從杭州到上海，牛如山加緊趕 路，把喬姍姍送到美容院門口時，快到十一點鐘了。喬姍姍提 著一袋衣服和一大袋衛生巾，慌慌張張走進去，對負責簽到的 華麗說：「對不起，我遲到了！」便在簽到冊上簽了 「遲到半小 時」。華麗拿著筆把這一欄劃了。

  喬姍姍把東西提到更衣室，慌忙穿上工作服。李小紅走進去說：「買的什麼好東西？我看看。」喬姍姍說：「早晨陪朋友 到南京路，遇到大減價，就買了這些。」

  李小紅好奇，打開那包大的一看，笑起來：「天啊，你是在防洪呀，買這麼多衛生巾！」

  

  喬姍姍說：「反正要用的，一見便宜，多買點也無妨。」

  李小紅說：「這就意味著我可以不買了？」

  喬姍姍說：「拿個袋子，送你一半。」

  李小紅喜不自勝地找了個袋子，隨便拿了幾包。然後神秘地問：「你昨天幹什麼去了？是不是見男朋友去了？老實坦白

  喬姍姍說：「我到醫療器械公司去了，看幾樣新產品。不信你問老闆去。」

  牛如水從樓上下來，見喬姍姍已經上班，便把她叫到辦公室去了。喬姍姍把昨天出去玩的情況跟他匯報了一下。當聽到 昨晚兩人在杭州未歸時，牛如水的臉上馬上浮現出一陣欣喜，

  說：「你們，過得還好吧？」

  喬姍姍知道他誤解了，連連糾正說：「我們可是登記了兩 個房間的。你別想歪了！」

  牛如水佩服哥哥的膽量，說，「我哥那人就這樣，一高興 就像個孩子，膽子也大起來。在上海，他就是個路盲，居然開 到杭州去了，可見他昨天很高興。」

  喬姍姍說，「他還給我買了不少東西，我很難為情的。」

  牛如水說，「他給你什麼，你就拿上。別擔心，他不會對 你有什麼惡意的。你接觸時間長了就知道了，他是個好人。這 幾年，他給市福利基金會捐贈的錢就不下五百萬。」

  喬姍姍說，「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好人。」

  牛如水滿意地笑著，說：「今後你多陪陪他，他是個苦悶的人，難得高興一回。好，你上班去吧。」

  喬姍姍款款地下樓去了。

  這天下午，李小紅約牛如水到外面吃飯。因為顧客很多，

  美容院到晚上八點才打烊。職工們各自散去。李小紅對喬姍姍 說，我約了牛總到外面吃飯，咱們一塊兒去吧。姍姍說，又去 吃肯德基，我不去。等到大家都離開了，李小紅才跟牛如水一 道出門。李小紅說，喬姍姍也太不給面子了，打算把她也叫上 的，她不來。牛如水說，人家不來就別勉強，或許她不喜歡吃 這個。李小紅說，誰不喜歡？你聽說過沒有，上海女孩吃肯德 基都吃瘋了。他們賺的就是上海女孩的錢！牛如水說，難怪上 海女孩軟綿綿的，連親嘴都使不上勁！

  飯後牛如水送李小紅回家，見她手上拎著一個塑膠袋，問 是什麼。李小紅說是婦女用品，喬姍姍在南京路買的減價貨，

  分給她的。牛如水就不再問了。進了計程車，李小紅就膽大 了，把頭一歪，倒在牛如水懷裡，玉體橫陳的腰肢拖著一輪渾 圓的屁股，像呈流線形設計的某個汽車品牌，一副柔弱無骨的 樣子。牛如水撫摸著她的腰部，也許是有點發癢的緣故，李小 紅嬌聲嬌氣地哼了兩聲，前面的司機不由得從反光鏡里向後看 了看。

  因為是雙休日，車輛特別擠，一會兒又堵塞了，車停下 來。有警車尖叫，好像前面出了車禍。街道上有不少人往前面涌去。這是世界城市的通病，任何一個悲劇的發生，都給那些

  眾多看客帶來一陣刺激和驚喜。

  牛如水腹部隆起，再壓上李小紅的腦袋，感覺肚皮太熱，便把她腦袋推起來。李小紅慵懶地抬起頭，抱怨說，怎麼又停 了！往外一看，發現旁邊停著的那輛寶馬裡面坐著喬姍姍。兩 車相隔一米左右，李小紅把頭伸出窗外，向外大叫姍姍。姍姍

  也向她揮手，笑容可掬。前面開車的男人扭頭側望了一下。李小紅看到開車的那個男人似曾相識。李小紅沖姍姍做了個鬼 臉，姍姍回應了一個鬼臉。李小紅神秘地對牛如水說，你看, 那個男人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的。牛如水就伸長脖子張望, 一看車號就知道是牛如山，說，那就是我哥。李小紅驚訝地 說，就是那個億萬富翁？牛如水說是的，你不僅見過，而且見 過多次。李小紅說，喬姍姍怎麼跟你哥搞上了？是你牽線搭橋 的？牛如水說，他們也剛剛認識，還是一般朋友。李小紅說， 沒想到喬姍姍這人很精的，這麼快就傍上大款了，看不出來。 牛如水不喜歡她這樣講話，吊著臉說，據我所知，她可不是傍 大款，是大款傍她。李小紅說，老一輩人說了，世上只有藤纏 樹，哪裡還有樹纏藤。牛如水說，誰是藤，誰是樹？李小紅 說，男人是樹，女人是藤。具體到我們就是，你是樹，我是藤。

  牛如水說，那就是你纏我了？李小紅說，當然是我纏你！

  纏死你！

  計程車拉著他們，拉著這個話題一直說到門口。進了家門，李小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牛如水抱住。牛如水說等我抽 支煙行不行，李小紅說不行，抽了煙就有味兒了。牛如水就把 拿出來的煙放下，雙手迎接李小紅。李小紅吊住他的脖子說， 每回都要我主動找你，你就不能主動一次嗎？我要是不找你，

  你就永遠不會找我。牛如水說我太忙，別看那地方不大，什麼 事情都有，什麼問題都可能出現。當老闆的得解決這些問題。

  李小紅問，你想不想我。牛如水說當然想你，不想你我就不來 了。李小紅指指他的心口，說，僅僅是想我嗎？從內心裡喜不 喜歡我？牛如水說，從內心裡也喜歡你。

  李小紅要的就是這句話。她已經23歲了，男朋友經過了 一大串，從18歲上中專時，就跟男同學深入探討男人性功能問題了，後來又換了若干。每經過一個男朋友，都無一例外地 要談情說愛，床上床下，卿卿我我，但從不涉及婚嫁的事情。 性愛與婚姻的相分離，成了21世紀一部分都市青年感情生活 的主要特徵。她和她的朋友們都認為，性愛是一回事，結婚是 另一回事。有性愛不一定就要結婚，但要結婚卻必然有性愛。

  凡此種種，都屬於個人私事，與社會道德無關。至於貞操，則 是上一個世紀的名詞，屬於舊社會，它只收入「陳語」辭典中。如果說偶爾使用的話，則帶著強烈的批判和嘲笑的意味。去年她就曾對張堅說過，所謂貞操，就是把青春封閉起來，不去享受它，不讓男人碰它，獨自默默守著這份熬煎。這是與現 代女性格格不入的。張堅說，所以你時刻熱情奔放。李小紅 說，就是，只要不傷害別人的利益，誰也管不了我。整整5年時間，李小紅就是這樣一輪一輪愛過來的，說不上稀里糊塗，可也說不上明明白白。她想跟牛如水這一次，是該真正愛一回 了，是該把愛與婚姻結合起來考慮的時候了。

  李小紅試圖選擇一個機會，跟牛如水好好談一次。可牛如 水並沒有要跟她敞開心扉交談的意思。李小紅從浴室里一出 來，牛如水的眼睛就直了。她身上那條透明度很高的睡裙是肉 色的，跟她的肌膚可以融為一體。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種質地很 好、性感十足的內衣產品。她在桌上的檯燈前走來走去，給牛 如水削蘋果。坐在床上的牛如水可以明顯看到她肢體的輪廓。 牛如水感覺出，它向自己明示著，暗示著，召喚著。李小紅把 蘋果削好，切成一塊一塊的小片裝在盤子裡遞過來，牛如水順 手就把她摟進了懷裡。李小紅就在他懷裡一塊一塊地餵他。牛 如水望著對面的高層樓房說：「你把窗簾拉上吧。這麼大的燈 光，住在高層的人是可以看到我們的。」

  李小紅說：「拉它幹什麼？讓它開著，誰要看就看，羨慕 死他們！」

  兩人只管自己做自己的事，牛如水吃著，李小紅餵著，李 小紅的兩個指尖都沾滿了果汁。牛如水叫她也吃，李小紅說我 不喜歡吃這東西。這可是8塊錢一斤的美國蘋果，專門為你准 備的。牛如水一邊咀嚼，兩隻手就往她裙子裡面走動，腳踏實 地地前進著。啖下這一口，牛如水就不吃了，他說，我要吃 奶。裙子自下而上翻起來，全部堆積在李小紅的脖子下面，像 巴黎時裝周發布的那些新款時裝，只是袒露出來的部分太多。 李小紅像個哺乳的母親，站起來，調整了一下姿勢，以確保牛 如水坐著的位置與她站著的位置相稱。牛如水沖她孩子般地一 笑，就輕輕地品咂著。也許是他牙齒碰得不是地方，李小紅嫌 痛，尖叫了一聲，說真下口呀。牛如水說了聲對不起，又換了 一隻。李小紅把堆積在脖子上的裙子往下扯平，將牛如水的整個腦袋都包住了，像個地球。李小紅一邊拍打著他的肩膀，一 邊說，吃飽了沒有？牛如水說，還要吃。聲音帶著阻塞從裙子 裡面發出來，有些瓮聲瓮氣。李小紅說，你真是個貪吃的孩 子。

  這時李小紅的手機響了，是張堅打來的。李小紅站著，保 持原來的姿勢接電話。一手摸著牛如水的腦袋，一手拿著手 機。張堅說他跟王雪吵架了，心情不好，想找她聊聊。李小紅 說她正忙著，在公司開例會。張堅說你散會了我可以到你住處 去嗎？李小紅說不行，我不想再見到你。不過，我勸你們不要 吵架，既然住到一起了，就要好好過日子。王雪很好的，她很 愛你。張堅說，那好，你忙吧，改日再談。李小紅放下手機， 對正吃奶的牛如水說，張堅打來的，他跟王雪吵架了，關我什麼事！

  此時此刻，在對面的八樓上，張堅正拿著望遠鏡往李小紅? 房間觀看。這個張堅不在網上聊天，不打麻將，不打撲克，但 從大學時代起就有窺淫癖，研究生畢業前，還差點兒出了事。

  進入外資企業後，他的第一個月工資就用來買了一個望遠鏡，

  之後便越買越多。他先後換過幾次房，每回搬家都要選擇窗口 正對著別人家的臥室，這成了他選房的必要前提。李小紅不知 道他跟她住在了同一小區，他也沒告訴過她。現在，張堅把鏡 頭拉得很近，看見李小紅站在床旁，背對著他。好像還有一個 男人，這個男人的影子與她重合，使他不好判斷他們在做什 麼。他在努力看清他們的同時，心裡憤憤地想：好一個李小 紅，這就是你在公司開例會嗎！

  張堅又惡作劇地把電話打到李小紅家裡。牛如水生氣地把 電話拿開，說：「你怎麼這麼多電話呀？」李小紅說：「朋友打來的，沒什么正經事。」牛如水說：「我最討厭這時候有人打擾。」說著，走過去把窗簾拉嚴，轉身把李小紅抱到床上；做出了一副大張旗鼓的架勢。李小紅突然睜大眼睛，嚴肅無比地說f 「別忙，我有話跟你說。

  牛如水連忙停止手工勞動，臉色一沉:「說。」

  「你愛我嗎？」

  「我喜歡你,

  「光喜歡不行，我要你愛我。」

  「我覺得愛這個字有點空洞，只有喜歡才是具體的。我喜歡你。」

  「我必須驗明正身。我究竟是你的女朋友，還是你的情人 或者說性夥伴？咱們說清楚了再辦事。如果是情人，就到此為 止，下不為例；如果是女朋友，就來日方長。」

  「如果這幾種身份都可以的話，你想選擇什麼？」

  「當然是女朋友了。我不會做別人的情人，也不會做性伙 伴。我要愛情，要成家，要生兒育女。」李小紅拍著自己洪波 湧起的胸脯，說：「我這98斤肉，可不是隨便壓著玩的。」

  牛如水身體軟了。他覺得李小紅真要跟他嚴肅一回，玩一 回深沉了。看來這愛也不是好做的，得事先定性，把性質決定 好了才能做。這實在是一個火燒眉毛的時刻，也是他愛情生活 的一個轉折點，何去何從，就一錘定音了。在他思索的過程 中，李小紅一直不停地撫摸著他，在他欲望的身體上火上澆 油。關於他跟小紅的關係，他不是沒考慮過。他曾經想，如果 能這樣長期玩玩，也是可以的。這個女人火辣辣的，自有她的 可發之處。他確實比較喜歡。萬一逼上梁山，走到了結婚的絕 路上，也未嘗不可。娶李小紅這樣一個老婆也不是什麼壞事。 婚姻一張紙，看得太神聖了反而不好。他哥牛如山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有個自學畫畫的人，要畫一隻碗，可畫出來怎麼 看都像帽子；他便不畫碗了，專門學畫帽子，可畫出來的帽子 怎麼看都像碗。面對愛情，每個人都是類似的學畫者。想像和 結果往往都是錯位的。在李小紅的軟硬兼施中，牛如水說: 「我想好了，你做我的女朋然後做我的新娘。」

  李小紅雙目含嬌，柔情蜜意i說:「該不是我逼你說的吧？」

  牛如水說：「笑話。一個男人的重大決定，不是能逼出來的。」

  這話像一把火點燃了李小紅，她一把將牛如水狠狠抱住， 把他翻在下面，作騎馬狀，滿面春風地俯視著他。這是她惟一 能夠表達喜悅之情的方式。可牛如水不喜歡這種方式,他說他 怕壓，讓她下來。這樣位置就交換了，恢復到最傳統的體位 上。繳厚的牛如水想不通，本人170多斤重的身軀李小紅怎麼 就不怕呢？李小紅盈盈含笑，像個博士一樣地說：「這你就不 懂了，女人的名字叫壓不死。」

  牛如水受到鼓舞，激情澎湃，像伊拉克上空的美國飛機， 狂轟濫炸。李小紅隨著衝撞，抬起屁股迎合著,一聲一聲地呻吟著。滿床都是她的聲音。牛如水感受著她的潮濕和包裹，沉 浸在裡面了。他覺得他理直氣壯，名正言順，反正是自己的東西。自己的東西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這天晚上的李小紅哭了，她的眼眶濕潤在凌晨一點，鐘聲 敲響的時候。她肌在牛如水的胸膛上流了許多眼淚。淚乾了 之後，牛如水身上的胸毛全都粘在了皮膚上。李小紅又一根一根地給他扶起來。她說這是她近兩年來哭得最凶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