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集 有了村長的孩子
2024-10-01 15:13:55
作者: 王子群
一天晌午,快要做晌午飯的時候何秀蘭去了菜園,掐了一把青菜準備下麵條吃,走在路上忽然覺得胃裡一陣翻騰,趕緊扶著路邊的一棵樹,只是乾噦了一陣,除了難受得流了兩眼淚外,並沒吐出什麼來。
走在後邊的田明看見了,緊走過來,關切地問,咋了?上火了?是不是這陣子慌得太緊了?
何秀蘭搖搖頭。
田明說,招呼著點身子,別病了。你要是病了,您那個家可咋弄啊?
何秀蘭點點頭,說,沒事的,放心吧。
田明說,金旺不呆家,自家疼自家點吧。
何秀蘭笑了,他呆家不呆家還不都是這樣過?
田明說,說哩,添個蛤蟆四兩力哩。
歇了歇,田明問,好些了沒有?
何秀蘭說,沒事了。
倆人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
何秀蘭剛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進了灶屋,一把抓起一個瓶子對著嘴掫了一氣,等喝得差不多了才拿下來,一看竟然是醋瓶子!醋是放在飯菜里調口味的,咋能喝呢?何秀蘭一向沒有喝醋的愛好,今天怎麼突然喝起醋來?還那麼失機慌張的,這是怎麼了?更為不妙的是身上已經一個人多月沒來了。她聽人說過,女人要是懷了孕,身上就會停的。想著想著,何秀蘭心裡突然一動,難道懷孕了?但跟李金旺二十年都沒能懷上孕,被黃長庚欺負了一次怎麼可能就懷孕了呢?何秀蘭沉吟了一會兒,決定檢查檢查去,黑的白的只有檢查了才知道。
上次檢查去的是鎮上的衛生院,結果說毛病出在她身上,就認了,後來再也沒去過別的地方檢查,現在身上突然出了蘑菇,甚至八九不離十地跟衛生院完全相反,何秀蘭心裡就嘀咕上了,這次檢查哪裡還能再去衛生院?何秀蘭就去了縣醫院。
何秀蘭沒跟婆婆說檢查的事,怕她懷疑就說去看雙美。何秀蘭第一次說瞎話,心慌得不行,好在婆婆看不見,不然的話是根本說不出口的。
婆婆說,你上回不才去看了嗎?這才多大時候啊?來回跑,多累啊。
何秀蘭說,立秋了,夜裡涼,雙美也該換厚衣裳了,學習緊顧不上回來拿,我給她送,反正得跑一趟,我去了她就不用回來了。
婆婆停了一會兒,似乎很無奈,說,那你去吧。
何秀蘭見婆婆答應了,心裡輕鬆了不少,問,那你明兒晌午咋吃啊?
婆婆說,不用管我,餓不著的。
何秀蘭第二天早早地做飯吃了,跟婆婆招呼了就匆匆忙忙地去了。
何秀蘭小時候聽別人說過縣醫院就記住了,知道縣城是有縣醫院的,後來李金旺為了給她買藥還專門去過一趟縣醫院,再後來她從電視裡看到了縣醫院。那時候從來沒想過哪一天自己也會去縣醫院,就沒怎麼當回事,現在來了卻發現壓根就不知道縣醫院在哪兒。按說,不知道一個地方也不要緊,雇輛車就送到了。是很簡單的事。但是到了何秀蘭這裡就不一樣了,吃了十幾年前在外地坐三輪的虧,何秀蘭再也不相信人家了。不光不信蹬三輪的,連上來跟她搭話的人她也不信了。這也不要緊,問問人走一段也就到了,反正縣城又不大。可何秀蘭還是不敢,萬一被人家騙了、拐賣了,她不光人生地不熟,照她的話話連個字皮子都不認識,她再想回來就難比登天了。這樣,就只有自己慢慢走、慢慢找了,可那得到啥時候啊?何秀蘭猶猶疑疑的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一時不知怎樣才好。
過了一會兒何秀蘭猛然想起來,剛才中巴車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警察,警察是抓壞人的,自然是可靠的,還有,警察天天在縣城裡轉悠肯定對縣城熟得透透的,哪裡有個坑哪裡有個井都應該一清二楚的。這樣看來,找警察問路就再合適不過了。
何秀蘭就順著原路往回走去。她以為走不了多遠了,誰想到在車上沒覺得多遠的路,走起來竟然會那麼遠,干走長走就是不到!何秀蘭有點犯疑惑,難道走錯了?看看路邊的房子好像對又好像不對,到底對不對呢?何秀蘭確定不了,只好硬著頭皮往前頭,又走了不知多遠忽然到了。
何秀蘭鬆了一口氣,穩了穩神,清了清嗓子,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問,同志。
警察剛要往路邊的一個小亭子裡去,看她叫他,停住了。
何秀蘭本來想等他接腔的,可那警察遲遲沒有張口,大概見她也遲遲不張口以為自己弄錯了,轉身就要走。何秀蘭急了,同志!
警察有點不耐煩,問,啥事呀?
何秀蘭說,我想問個路,上縣醫院咋走啊?
警察看了看她說,縣醫院?
何秀蘭說,嗯!
警察往前指了指,說,車站後頭就是。說完轉身到小亭子裡去了。
何秀蘭看他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剛才一路走過來的地方,有些不放心,走到小亭子門口,手指著車站的方向,問,是往哪兒嗎?
警察已經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說,是的呀。
何秀蘭得了准信兒,心裡雖還猶疑,可不好再說什麼了,就慢慢地走了回去。一會兒,何秀蘭又回到了車站,往四下里看了看,沒看到醫院,一下難住了。停了一陣子,何秀蘭還在為難著,忽然看見不遠處有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慢慢地向街的另一邊走去,趕緊跑過去,問,同志,同志——
何秀蘭的叫聲很大很急,使得街上的人紛紛扭著頭看她。穿白大褂的女人自然也在看她,見她向自己跑過來,停住了。何秀蘭喘著粗氣問,同志,縣醫院在哪兒?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縣醫院?
何秀蘭點頭說,嗯!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你是去人民醫院,還是中醫院啊?
何秀蘭一聽愣了,怎麼還有倆醫院啊?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那是,縣城恁些人,一個醫院哪會中啊?
何秀蘭猶豫了,那,哪個醫院瞧得好啊?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都一樣。你是看病還是看病人啊?
何秀蘭說,看病。
穿白大褂的女人打量了她一下,說,跟我來吧。
那時候已經晌午了,看病的人本就不多,何秀蘭又在穿白大褂的女人指引下很快就坐到了門診室里。何秀蘭看是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給她看病,笑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卻沒笑,問,咋了?哪兒不得勁啊?
何秀蘭的臉紅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沒事,說吧,醫生不笑話人,病嘛。
何秀蘭這才小聲說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聽了讓她把手伸過來,手腕放在桌子上的一個軟軟的小包塊上把脈,一會兒問,停經一個多月了吧?
何秀蘭很驚奇,你咋知道啊?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你懷孕了。回家多注意營養,多注意休息。啊。
何秀蘭一聽失聲問,啥?我……懷孕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嗯。
何秀蘭的眼睛瞪起來,真的?我懷孕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說,你要不信,就做個檢查。中不中?見何秀蘭沒吭氣,就拿起筆刷刷刷寫了起來,隨手一扯把一張紙遞給何秀蘭,說,先交錢,再去B超室B超。
B超很快就做完了,結果跟穿白大褂的女人說的一樣,懷孕了。
何秀蘭站起來默默地走了,一路走著,嘴裡喃喃著絮叨,咋會哩,咋會哩……
何秀蘭本來想著看完,要是沒什麼大病,再去看看雙美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懷孕了,就把看雙美的事忘了,木木地坐了車回來了。
何秀蘭下了車卻一點想回家的意思都沒有,看看天色還早,找了塊背靜的地方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何秀蘭怔怔地坐了一會兒不覺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痴痴呆呆地看了一陣子,驀然捂著臉嗚嗚地哭了,淚水順著指縫流了出來。二十年,二十年啊!嗚嗚嗚,我都認了,我都不想懷孕的事兒了,誰想到,誰想到……我還會懷孕,我還是個女人,我還是個女人啊!……可是,可是,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沒懷孕當了媽,總有點不踏實,十幾年了,慢慢的才習慣了。現在,懷孕了,真的要當媽了,卻……女人啊,女人啊,這就是女人啊?這就是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