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你別叫我哥

  場院上人頭攢動，整座莊子的男女老少都在這兒。

  就連寶姐兒一家也都在。

  可憐寶姐兒，這眼瞅著就是六月份了，竟渾身裹著一條薄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來，被她兩個嫂子一左一右地夾著，坐在石頭上動彈不得。

  紅豆一來，寶姐兒就掙扎著要站起來，被她兩個嫂子硬是按下去了。

  「嘖嘖嘖，聽說寶姐兒病了，瞧她裹得這麼嚴實，不會是得了麻風病吧？」

  「哎呀，那要是麻風病，可不能讓她在咱們村子裡住，得把他們全家都得趕出去。」

  「唉，寶姐兒也是可憐，都病成這樣了，她家裡人為了一碗野豬肉，還硬是要把她給架了來，真是一家子都摳門……」

  幾個婦人湊在一起，對著寶姐兒指指點點的。

  寶姐兒氣不過，掙脫開她嫂子的束縛，「騰」的一下站起來，對幾個婦人怒目相向：「你們說誰呢？誰得了麻風病？一個個就敢背後嚼舌頭根子，有本事當著我的面說啊！」

  劇烈掙扎之下，寶姐兒身上的薄被子一下子被拉扯掉了，露出了一張滿是抓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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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幾個婦人起先愣住了，隨後便爆發出一陣陣的尖叫。

  「快跑呀！寶姐兒得了麻風病！」

  「快把他們一家子趕出去！」

  「放火燒死他們！」

  場院上頓時便亂做一團，眾人一下子散開來，離寶姐兒一家遠遠的，同時齊聲叫著要把寶姐兒一家趕出去。

  「族長，各位鄉親們，我家寶姐兒沒得麻風病！」

  寶姐兒的爹許大發朝著眾人團團行禮，又趕緊跟許金貴解釋：「族長，寶姐兒臉上的傷是前幾日和韓家的彩霞打架，被彩霞給撓的。」

  「大發叔，你胡說！」

  韓彩霞怯生生地躲在人後，但大概是因為人多，給了她勇氣，她竟然敢站出來為自己分辯：「那日大發叔你也在的，明明是寶姐兒打我，我可沒打過寶姐兒。」

  她一把拉下了臉上的布：「大傢伙瞧，這就是那天寶姐兒給我抓的！」

  那日也有不少人在，很多人都給韓彩霞作證。

  尤其是幾個小伙子，還記得寶姐兒把韓彩霞的衣裳撕了，都嘻嘻哈哈地站出來說韓彩霞那日有多麼悽慘。

  韓彩霞咬緊了唇，任憑大傢伙恥笑，卻毫不退縮，一口咬定就是寶姐兒打的她。

  眾人就更加肯定寶姐兒得的是麻風病，吵吵嚷嚷著要把寶姐兒全家趕走，氣得寶姐兒要去撕了那叫嚷得最凶的婦人的嘴。

  寶姐兒的娘賀氏罵罵咧咧地沖了進來，一把攥住了韓彩霞的手，猛地扇了韓彩霞幾個大巴掌，把韓彩霞給打得暈頭轉向的。

  「下作的小娼婦！就是你打的！你少胡咧咧，我家寶姐兒這張臉都是你毀了，你這輩子就是給我家寶姐兒做奴才，也賠不了我家寶姐兒的臉！」

  說話間，寶姐兒已經嚷了幾回臉上胳膊上癢，沒了兩個嫂子的束縛，她當著眾人的面就開始撓痒痒。

  「你們瞧！」韓彩霞指著寶姐兒大叫，「那些傷疤明明就是寶姐兒自己撓出來的！她一直在說自己癢，她明明就是得了怪病！說不定就是麻風病！」

  眾人呼啦呼啦又往後退去，人人都不敢近前。

  賀氏氣得要死，待要再打韓彩霞，韓彩霞早就爬起來鑽到人群後頭去了。

  若是寶姐兒真的得了麻風病，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麻風病極易傳染，如果不儘快將寶姐兒處置了，整個許家莊都得跟著一塊倒霉。

  許金貴不敢大意，忙請荊芥給寶姐兒看看。

  荊芥看了一眼紅豆，道：「許寶姐是個姑娘，男女有別，叫紅豆去看吧，紅豆很有學醫的天賦，跟我學了這幾天，是不是麻風病也能分辨得出來。」

  村里人半信半疑，一個族老更是叫嚷著不信紅豆：「紅豆還是個毛丫頭，她會看啥病？那學醫哪是這麼好學的，學幾天就成了？我不信她說的。」

  族老的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事關全村人的性命，許金貴也不大相信紅豆。

  荊芥便道：「先讓紅豆試試看，等她看過了，我再去看看。」

  村里人這才作罷。

  誰知寶姐兒卻不肯讓紅豆看。

  「許紅豆不是好人！她肯定說我有麻風病！我不讓她看！我要讓那個荊芥哥哥看！」

  一聲荊芥哥哥，讓紅豆身上的雞皮疙瘩撲簌簌地往下掉，胸口噁心得要死，差點把才喝下去的一碗湯給吐出來。

  她回頭衝著荊芥似笑非笑地道：「你給寶姐兒看吧，人家要你這個荊芥哥哥看呢。」

  荊芥蹙蹙眉，蠢丫頭這是生氣了？

  可此事與他何干，他跟寶姐兒也不熟啊。

  「荊芥哥哥！」寶姐兒一雙眼睛幾乎黏在了荊芥的身上，「你醫術好，求你仔細幫我看看，瞧瞧我到底是怎麼了，倘若不是麻風病，我定然要撕了那群人的嘴！」

  荊芥依舊蹙著眉頭：「我說了，先讓紅豆看，我再幫你看，還有，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紅豆噗嗤一聲笑出來，荊芥可真是不解風情。

  寶姐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氣鼓鼓地瞪著紅豆：「許紅豆，你還等什麼呢！」

  紅豆收了笑容，緩步上前，裝模作樣地仔細瞧過之後，才道：「寶姐兒這可不是麻風病，這是沾染上了見風草的汁液，起的疹子，我估摸著是寶姐兒哪天在山坡上滾，不知道怎地沾染上這東西了。」

  「呸！」賀氏掐著腰大罵，「小賤人，你說誰在山坡上滾呢？你才和野漢子在麥地里滾呢！」

  「嬸子說話真不中聽，我只說寶姐兒是在山坡上滾著，沾染了見風草，可曾說過寶姐兒做什麼了？」

  「哼，嬸子一上來就罵我和野漢子滾麥地，嬸子咋這麼清楚呢？難道嬸子和別人滾過麥地？還是說，寶姐兒和野漢子滾過？」

  這就叫以牙還牙。

  紅豆才不怕賀氏跟寶姐兒呢，她們敢罵她，那就別指望她會跟從前一樣忍氣吞聲。

  賀氏還要再罵，許金貴卻怒吼許大發：「管好你婆娘！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唧唧賴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