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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真的好討厭你/

2024-10-01 15:05:13 作者: 孟梔晚

  夏茉成了林絮心裡拔不掉的一根刺。

  這根刺扎在她的心裡,會在她解析幾何做不出來或者歷史選擇題錯十幾道的時候隱隱作痛。

  開學兩個月來,她像是憋著一股勁,對自己越來越狠。

  她嘴上說著不在乎,心裡卻把夏茉當成了假想敵,逼著自己一定要比夏茉優秀,讓葉風后悔。

  無數個晚自習,她累得癱倒在桌子上,看著眼前寫滿密密麻麻字跡的數學演算紙,忽然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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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在做什麼?

  如果已經不喜歡他了,那麼她為什麼還要在心裡跟夏茉較勁,僅僅是因為不甘心嗎?

  如果已經不喜歡他了,那麼她為什麼還是發自內心地希望他們不幸福,同樣也是因為不甘心嗎?

  如果已經不喜歡他了。

  或許是因為在人群中捕捉他的背影已經成了她下意識的習慣,開學以來,她經常能看到他跟夏茉在校園裡並肩而行的一雙身影。

  她總是會隔一段距離,默默地走在他們身後,然後目不轉睛地去觀察這個葉風喜歡的女孩子。

  教導主任不讓女生散發和燙髮,偏偏夏茉永遠披散著一頭蓬鬆的栗色捲髮。有一次,教導主任堵在教學樓門口檢查儀容儀表,她親眼看見夏茉在快要走到樓門口的時候,用套在手腕上的發圈將腦後的頭髮輕輕一攏,然後揪著發梢跟教導主任撒嬌說:「老師,我這頭髮是天生的自來卷,真的。」

  夏茉的皮膚很白,聽說她還會偷偷化妝。在那個年紀的林絮還不知道化妝到底是什麼的時候,夏茉已經開始往臉上抹粉底液和腮紅了。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亮亮的,臉頰上有淺淺的梨窩。

  很多人說夏茉跟葉風有夫妻相。在林絮看來,不過是因為兩個人笑起來都格外好看罷了。

  然而這樣驕傲美麗的女孩子,葉風憑什麼不喜歡?

  她多值得被喜歡啊。

  其實相較於嫉妒,林絮對夏茉更多的情緒,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羨慕。

  她忽然想到了九梅。

  九梅已經很久沒再穿彆扭的白裙子了,桌箱裡的零食也囤積得越來越滿,跟洛一川的相處更是恢復了每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的正常狀態。

  九梅說,她努力過了,但自己實在不是洛一川的菜,所以,她放手了。

  可是,究竟怎樣才能真正做到灑脫放手呢?

  期中考試過後,學校組織高二年級最後一次集體去看電影。在路上,林絮問九梅:「如果你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但是他不喜歡你,你怎麼樣才能不再去喜歡他呢?」

  「他不喜歡我,我為什麼還要喜歡他?」九梅撇撇嘴,「如果他不喜歡我,那他就是沒眼光的人渣,配不上我再正眼瞧他一眼。」

  九梅是個說謊精。

  因為他們看電影剛回來,她就露餡了。

  看了一趟電影,洛一川失蹤了,一整個下午都找不見人影。

  「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林絮皺眉。

  「他那麼大個人能出什麼事啊?」九梅不屑,卻跟在幾個班委身後,在校園裡找了他整整兩節課。

  然而九梅剛一回班,就聽見班上的女生說:「聽說了嗎?有人看見洛一川是跟著葉瀟走的。」

  「我猜肯定是兩人趁老洛出門進修,偷偷跑出去約會了,鹿鳴還非得找人!」

  九梅埋起頭趴在桌子上,後背微微抽動。林絮隱約感覺,她在哭。

  然而當林絮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時,她卻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爬起來繼續看起了書。

  直到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的鈴聲響起時,洛一川終於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教室。

  「你去哪兒了?沒事吧?」林絮著急道。

  「沒事。」洛一川「嘶」了一聲,林絮這才注意到他的左胳膊上有長長的一道破了皮的擦傷。

  「你這怎麼弄的?得去醫務室處理一下!」林絮嚇了一跳。

  「我去了,沒開門。」洛一川嘆氣,「等待會兒放學,我去外面藥店買個紅藥水。」

  「你去跟鹿鳴說一聲吧,咱班班委下午一直在找你。」

  「找我?找我幹嗎?」洛一川一驚,解釋道,「唉,因為高考報志願的事,葉瀟跟她家裡人吵架了沒來上課,葉風找我去勸勸她。結果那個傻妞,走路不看路,差點被摩托車撞上。我幫她一擋,不小心摔了,胳膊就成這樣了。」

  林絮聽著,沒再作聲,只是一直看著一言不發正在低頭做題的九梅。

  「欸,數學卷子發了嗎?」洛一川碰了碰九梅的胳膊,「你是不是藏我卷子了?趕緊交出來。」

  「我藏啥!」九梅大聲吼道,突然紅了眼圈,趴在桌子上「嗚嗚」哭了起來。

  洛一川嚇得一愣,轉頭問林絮:「她抽什麼風?我沒怎麼她啊。」

  你真的不知道嗎?

  林絮跟洛一川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說:「九梅下午找了你兩節課。」

  「找我……幹什麼?」

  洛一川還沒反應過來,九梅就突然坐了起來,從桌箱的紙巾包里抽了一張紙巾出來,然後擰開礦泉水瓶蓋倒了點水上去,一把扯過洛一川的左胳膊,用沾了水的紙巾輕輕幫他擦拭傷口上的泥土和砂粒。

  洛一川愣愣地望著九梅不斷有淚珠滾落的通紅的眼睛,一動不動,仿佛變成了一座石雕。

  九梅的動作很輕,甚至還會對著傷口輕輕地吹一吹。

  林絮沒見過這樣耐心細緻的九梅,更沒見過乖得像小白兔一樣不吱一聲的洛一川。

  洛一川的眼神里忽然湧現出一種複雜的情緒,林絮看不明白。

  他沒有躲開,沒有搶過紙巾說他自己來。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九梅。

  所有人都知道,洛一川喜歡葉瀟。林絮卻私心希望,洛一川能喜歡上九梅。

  晚自習的時候,窗外突然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下課鈴響後,林絮依舊坐在教室里繼續做題,等到人都走光了才離開。

  反正她在教室里備著雨傘,不用害怕雨會下得更大。

  然而剛一走到教學樓門口,她就在躲雨的三兩人群中看見了葉風。

  她本來想直接撐傘離開的。

  但他沒帶傘,半邊的T恤被雨打濕了,而且他一直在咳嗽,嘴唇也乾裂發白。

  「葉風,你沒帶傘嗎?」她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走了過去。

  「是啊,沒想到突然下雨。」他瞥見她手裡的雨傘,驚訝道,「這大晴天你都帶著傘,也太有先見之明了吧。」

  說完,他又咳了好幾聲。

  「你感冒了?」

  「唉,昨天打完球沖了個涼水澡,凍著了。」他咧開嘴笑起來,笑得依舊澄澈好看,讓她眼前蒙起水霧,心中一片酸澀。

  「我這個傘挺大的,要不我們一起回宿……」

  「葉風!」夏茉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我借了一圈都沒借到傘,怎麼辦啊?都怪你非得把剛才那道題做出來再肯走,現在雨下得都這麼大了。」

  「我的傘借給你倆吧。」林絮頓了頓,扯了扯嘴角說,「我朋友也帶傘了,她去廁所了,等會我跟她撐一把就行。」

  「真的啊?謝謝你啦同學!」夏茉熱情地把傘接了過去。

  看到葉風眼中的一抹猶疑,林絮笑著沖他點了點頭:「快走吧,明天記得還我。」

  於是她站在門口,目送著一雙背影漸行漸遠。

  隔在她和他們的背影之間的,是細密的雨幕。雨幕朦朧,將她和他們隔絕在了兩個世界之中。

  她被他遺落和丟棄在他身後的世界中。

  遠方路燈的幽暗燈光在大雨的沖刷下一閃一閃的,像是哭紅了眼的孩子朝她眨巴著眼睛。大雨如注,滴滴砸向路面,仿佛永遠都不會停。

  總有一天會停下的吧?

  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她移開了擋在頭頂的書包,任濕透的衣褲緊貼在自己的身上。仿佛這樣就可以沖刷掉她一身的疲乏和難過,讓那些她再不願想起的心事慢慢消失融化。

  青春里的這場大雨,終有一日會停下。

  然而林絮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

  第二天一早,她就開始鼻塞嗓子疼了。

  昨晚的一場雨讓她把英語課文還沒背的事徹底拋卻腦後,英語課上,英語老師踩著高跟鞋破門而入,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林絮,第一段背誦。」

  她心虛地站起來,吸了吸鼻涕,低頭不說話。

  「背沒背?」英語老師清冷的嗓音響起。

  林絮搖頭。

  「可以啊林絮,自己覺得自己的水平不需要背課文了是吧?」英語老師白了她一眼,「鹿鳴,第一段。」

  鹿鳴緩緩起身,張口來了一句:「Sorry.」

  英語老師把手裡的課本啪地摔在了講台上。

  「不是吧。」洛一川小聲跟九梅嘟囔,「我昨晚在寢室親眼看著鹿鳴背的。」

  「洛一川,你來背。」

  洛一川猛地起身,扶了扶桌子,磕磕巴巴地背了起來。

  洛一川背完,英語老師斜了鹿鳴和林絮一眼:「你倆,晚自習之前,去辦公室找我背誦。」

  晚飯時間,教室里只剩下林絮和鹿鳴。

  林絮嗓子疼得難受,趴在桌子上默背課文,瞥見鹿鳴朝她走了過來。

  「我去超市買晚飯,要幫你帶嗎?」

  她搖頭。

  「感冒了?」

  她點了點頭。

  鹿鳴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他回來的時候,幫她帶了一個三明治和一盒感冒藥。

  「謝謝啊。這些,多少錢啊?」她問。

  「沒事。」鹿鳴朝她淡淡笑了下,轉身回到了座位上。

  林絮望著他的背影,有些訝異,又有些感慨。原來鹿鳴也有這樣熱心的一面。所以,夏茉,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他了呢?

  林絮發燒了。

  下午自習課的時候,她收拾好書包,打算去醫務室輸個液退燒。然而剛走進醫務室,她就看見了正掛著吊瓶單手打遊戲的葉風。

  「你怎麼了?臉怎麼白得跟紙似的啊,感覺你下一秒就要暈倒了。」他看到了她,抬眼問道。

  「沒事,就是有點發燒。」她的嗓子啞啞的,聲音也有些發虛,「你感冒還沒好?」

  「是啊。」葉風無奈地撇嘴。

  林絮在葉風旁邊的病床上坐下,小護士來給她扎針的時候,葉風突然停下了手裡的遊戲,探著腦袋一臉好奇地湊過來看。

  「你幹嗎?」她問。

  「你們女生不是都怕扎針嗎?看你怕不怕。」他說。

  幼稚。

  林絮身子一躲,手背被小護士狠狠地拍了一下:「你別動啊,本來你這血管就難找,你一動我更扎不好了。」

  林絮乖乖地不再亂動,小護士卻在連戳了好幾針後,嘆了一口氣說:「換隻手吧。」

  於是林絮無奈地把另一隻手伸了過去,瞥見葉風皺起了眉頭。

  「沒見過你這麼不怕疼的。」小護士見她一聲不吭,尷尬地笑了笑,扎了幾針依舊沒找到血管。

  「她不是不怕疼,她是能忍。」葉風嘆了口氣,「姐你別扎了,叫你師父過來。」

  等到小護士離開,葉風冷著臉問她道:「她明顯技術不行啊,你還乖乖等著讓她一遍遍地扎你?」

  林絮笑笑。

  你能別管我的事嗎?

  求你。

  紮好了針她就翻開政治書看了起來,葉風從遊戲機里猛地抬頭,搖著頭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服了你了」,然後把遊戲機調成了靜音。

  中途林絮去了趟廁所,當她單手舉著吊瓶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夏茉正坐在葉風的床上。

  輸液室里人不多,夏茉伸手摸了摸葉風的額頭,動作親昵。

  她看著他們,心中翻湧起一陣酸澀,舉著吊瓶的手不自覺地墜了下來。

  「哎呀,小姑娘,廁所門口那個!回血啦,趕緊把藥舉起來啊!」一個路過的小護士大喊一聲。

  林絮怔怔回神,低頭發現紅色的血竟然已經充滿了半個輸液管,連忙把手裡的瓶子高高地舉了起來。

  她看到葉風和夏茉的目光同時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走回到床位上,把鹽水瓶掛好,尷尬地沖葉風笑了笑。

  「你是燒傻了還是學傻了?手上掛著水都能忘?」葉風問她。

  夏茉打量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跟葉風說:「我先回去上自習了,你記得把藥吃了。」

  葉風點點頭,目送夏茉離開。

  「欸,夏茉帶了零食,」葉風指了指床上的大包裹,「你要吃點嗎?」

  林絮搖頭,想扯出個禮貌的微笑來,嘴角卻總是下墜。

  誰要吃夏茉帶的東西。

  她合上書說困了,背對著他側臥在了病床上,終於,閉上眼,讓淚水從眼角慢慢地滲了出來。

  葉風,我真的好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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