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仰望星空

  「安排……」江浩差點沒繃住。

  以現在江浩的成就，除了那位零號，還有工程院的院長，誰敢說能安排他？

  但是，不管對方是好心還是歹意，話題已經到了這份兒上，江浩還能說什麼？

  只能順著對方的話問道：「多謝班長的好意了。」

  「不用，大家都是同學，能幫一把就幫了。」對於江浩的話，李大班長很是受用，只是後面的話多少就有點難聽了，「你說，你也那麼大年紀的人了，成天待在家裡，靠母親那點工資接濟，怎麼都說不過去，你說是吧？」

  

  「你也是個男人，有手有腳的，幹嘛非得去追求什麼虛無縹緲的所謂夢想。你看看，你大好的前程，就耽擱在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了。你要是華清畢業，到哪兒不能鐵桿莊稼吃到死？至於在家啃老嘛？」李大班長擺出了一副說教的姿態。

  這話落在大多數的同學們耳朵里，多少都覺得有些不好聽了。

  畢竟人家怎麼生活那是人家自己的選擇，你一個外人非得摻和一腳多少就有點不知好歹了。

  但是李大班長沒有在乎這些，反而越說越起勁了：「就好比我來說，跟我一起讀書的那些室友，同學。真的，沒去過大城市是真的不知道，很多東西在你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你的見聞，你的經歷，那取決於你的父母的起點。即便是我，跟那些魔都的同學比起來，那都是差很遠的。人家上專業導論的時候，兩個人之間交流，那用的是啥？法語！西班牙語！我呢？就連個英語都說不明白。」

  「可是無論我這四年怎麼努力，都還是差人家好遠好遠。在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就知道，人跟人生下來就是不一樣的。哪有什麼追夢人？都是柴米油鹽羨煞人！軟紅十丈，儘是良辰美景，可那跟咱們這些小城市出來的人，有關係麼？」

  說到這裡，不光是老班長，就連很多同學們都多少有些感觸。

  別說是出了象牙塔，就是在象牙塔里，多少人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現實所暴打。

  多少人被磨平了稜角，磨圓了崢嶸。

  曾經想要追夢，想要找尋自身理想的少年少女們，說到底還是只能回到起點附近掙扎。

  可架不住多少人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在終點睡覺了啊。

  多少人跑一輩子都到不了終點，可他們生下來躺平就可以了。

  憑什麼？

  是時運不濟？是不夠努力？

  是，或都不是……

  江州只是一個普通的二線城市，比起省會都多有不如，又豈能和魔都那樣的國際化大都市相比？

  班上不少人都感受到了現實的惡意，卻又不得不被這些現實所強X。

  既然無法反抗，多少人只能笑著忍受和接受。

  「聽老同學一句勸吧，別再繼續做夢了。夢是晚上才有的，白天咱們還是腳踏實地地幹活吧。怎麼樣？你來不來？看在老同學的份兒上，要什麼待遇，你說，我都滿足。」

  「班長……」在座的人都清楚，班長最開始就是打著打臉的打算來的。

  可誰都沒想到，最先繃不住的，反而是他自己。

  也是，現實哪兒像小說似的？

  小說里的人揣著一分錢，恨不得裝成一萬來花，但現實中，更多的卻是各種各樣的無奈和妥協。

  大家都在生活之中被打消了銳氣，被折損了精力。

  又哪兒來的那麼大的戾氣，總想著咣咣打人臉？

  更何況，那還只是一個學生時代會讀書的同學？

  「班長，首先先謝謝你的好意了。」江浩是由衷地這麼說的。

  雖然這傢伙多少有點動機不純，但是，心意到了。

  自己揣著，自己知道。

  「然後嘛，恕我拒絕。理由也不是別的，我已經找到工作的地方了，待遇不錯，同事們也很好。那裡的人說話又好聽，人又有才，我超喜歡那裡的。」江浩笑著說道。

  「你不會真進去了吧？」一旁的張青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話，不由得說道。

  「去去去！」江浩沒好氣地說道，「就你丫嘴貧！不過，我還是要糾正你一點。老班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需要做夢的。如果人人都只想著溫飽，之想著怎麼填飽自己的肚子，怎麼操心下一頓的吃食，那人類就完了。」

  「你怎麼說不聽啊！夢想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的前輩們已經將能做的夢都實現了，將能吃到的紅利也都吃光了。這已經不是一個只靠著做夢，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的時代了！你明不明白！」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般，李大班長有些激動地說道。

  「人類啊，是沒辦法不去做夢的。這個世界或許已經被前人探索得差不多了。能被探索的領域的大多已經有人駐足，能被看到的風景也早已被人光顧。但，這真的就是世界的全部了嗎？當你每一次仰望星空的時候，是否也曾問過人類是否孤獨？」

  「看著日月，思考過時間是否永恆？」

  「而這一切，才是我們最初學習的目標啊！」

  雖然江浩的聲音不大，但是落在昔日的同學們耳中卻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

  大家埋頭苦幹太久，每天都注視著腳下，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一塊石頭將自己絆倒。

  他們不想倒下，更不能倒下！

  可……每天為了生存而不斷奔波，又有多少人還記得，自己曾經是那個仰望星空之時，幻想過星海彼岸有著璀璨文明的少年？

  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再仰望過無盡浩瀚的星空了？

  人類所接觸到的一切，真的就是真理的所有？

  這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人類又真的完全了解？

  人類太小了，即便是在這地球之上也渺小如塵埃。

  與這浩瀚宇宙相比，那一點點的生存煩惱，卻又像是微不足道一般。

  等到大家從懷念與回憶之中回過神來之時，大家卻驚訝地發現，江浩不見了！

  他替所有人結了帳，豪橫得蠻不講理。

  而從那一天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他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從所有人的世界中消失了。甚至幾十年後，當這些同學都成為了老爺爺老奶奶時，都還懷疑自己的生命之中是不是真的出現過這樣的人。

  可每當仰望星空的時候，他們，卻總會想起，某個無名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