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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1 14:48:03
作者: 納川
從機場到城市中心,大約要行駛半個小時,王一鳴透過窗外,看著外面的風景。西江這裡,和北京相比,確實是另一番景象。到處是青山綠水,機場高速公路的兩邊,一個個山頭、丘陵,上面樹木蒼翠,鬱鬱蔥蔥。公路兩邊的山坡支護上,也經過精心修建、維護。說是花草遍地,到處鳥語花香,是一點也不過分的。這裡自然條件並不差,降水充沛,氣候溫暖,樹木茂盛,到處是綠油油的。不像北方,到處是光禿禿的山頭,大風一起,飛沙走石,遮天蔽日,走在外面,連眼睛都睜不開。這幾年,北京城裡的沙塵暴是越來越厲害了,每年都有一段時間,黃沙漫漫。最厲害的幾天,沙塵實在是太厲害了,把太陽也能夠完全遮住,弄得大白天的,像是黑夜來臨了一樣。居民哪裡也去不了,只能乖乖的呆在家裡。第二天下樓,看到整個路面上和所有的建築物上,積滿了黃土,最厲害的時候,路面上的黃土都積存的有十個厘米厚。等於一夜之間,整個北京城裡,從天而降了幾萬噸黃土,用大卡車不知道要拉多久。
所以每當聽到別人說還是北京好的時候,王一鳴就說:「什麼都是一分為二吧,北京有的地方是不錯,但有的地方也實在是說不上好,比如這沙塵暴和缺水,就不好。那麼多的人,都擠在一個嚴重缺水的城市裡,要是哪一天鬧了嚴重的水荒,供應不上,市民連喝的水都沒有,那就會出嚴重的社會問題了。」
現在陡然來到這風景優美、到處樹木蔥翠的西江省,王一鳴感到,這像換了一個天地,說不出的新鮮和舒服。
旁邊的高天民指著這到處蔥綠的山頭,對梅志宏和王一鳴說:「我們這條機場路,可以說是全中國最漂亮的一條機場高速公路了,路邊的山坡、山頭,只要你眼睛所看到的地方,都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去年有個非洲國家的總統,到西江來訪問,他稱讚說,這是他這一生見到過的最美麗的機場高速路。他到過世界上許多地方,包括那些發達國家,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漂亮的高速公路。所以我們的春風書記和放明省長都說,機場高速就是我們西江的一張名片,我們一定要維護好,讓每一個來到西江的人,一下飛機,首先就有一個好的心情,有一個好的第一印象。」
梅志宏說:「好,是好,我是第一到西江,想不到這裡竟然是這樣美麗。原來以為你們是落後地區,基礎設施比著沿海發達地區,應該是有一定的差距的,現在看來,一點也不落後,甚至有的地方,比他們還強啊!」
秦大龍說:「平心而論,西江的自然條件和資源條件都不差,甚至比著別的地方,還有很大的優勢,但長期以來,和先進地區的差距越來越大,最關鍵的是,還是腐敗,領導班子不得力,不干正事,弄得下面的人無所適從。火車跑的快,全靠車頭帶嗎?領導帶頭胡來,下面的人更是無法無天了,所以大官大貪,小官小貪,人心渙散,不干實事,於是和先進地區的差距被越拉越大。」
秦大龍是外地人,剛交流過來做西江省的組織部長兩年,他是管幹部的,對西江省的幹部情況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在這裡,能喝酒的就是好幹部,大家推崇的是能喝,能吹,能拍,能沾的幹部,會跑,會送,能接近領導,和領導千方百計拉上關係,有強大的社會活動能力的幹部。至於這樣的幹部能不能幹事,會不會幹事,老百姓也不知道,反正就知道這樣的人,會官運亨通。官當大了,自然會有人為你吹喇叭。
秦大龍從發達地區交流過來,雖然努力壓抑自己的性子,適應這裡的環境,但有時候見了外地人,談起西江的事情,還是嘴上把持不住,愛拿西江和別的省份比,嘴上一跑馬,就會說出一些西江本地官員聽了不舒服的話來。
整個車上,除了開車的司機,現在聽到秦大龍講話的,其實就只有高天民一個本地人。他是土生土長的西江人,本地派。再說了,他就是非常符合西江特色的幹部,能喝酒,能吹牛,當然也能幹事,不然楊書記不會提拔他這個本地人,做省委秘書長的。
高天民聽了秦大龍的話,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同著兩位剛到的客人的面,他也不好發作。再說了,秦大龍也是省委常委,級別和自己一樣,自己就是發作,也不好當著他的面,傷了和氣,今後有些事情不好辦。他知道,秦大龍平時也是非常小心謹慎的人,做組織工作出身的嗎,都有那個職業特點,他這就是為了和梅志宏套近乎,一得意忘形,就嘴上跑馬了,他的目標,又不是對著我高天民的。他是對著謝青松和錢名貴他們那些犯事的官員說的,那些都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用不著我高天民來承擔責任,自尋煩惱。於是高天民就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看著窗外的風景,沉默不語。
大家都是聰明人,他臉上的表情,還是讓大家捕捉到了,秦大龍也陡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當,但已經說出了口,就沒辦法補救了,於是只好掩飾過去,換了一個話題,繼續和梅志宏聊天。
王一鳴掃了一眼,就把他們的一舉一動捕捉到了自己的腦海里,他在心裡笑了一下,想到一句話「言多必失」。在官場上混,嘴巴是生是非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把誰給得得罪了,你自己有時候還不知道。
王一鳴來過西江多次了,自然沒有梅志宏那樣的興奮,他看著窗外的風景,腦子裡卻想著另外一件事情。這五輛汽車排成一排的車隊,拉著警笛,有沒有必要這樣轟轟烈烈的進城。
要是按王一鳴的想法,就來這一輛中巴車,已經是遠遠超標了。上面有十七八個座位,就是放行李,也能坐下十幾個人,這樣一個車子,連接人帶裝行李,就完全可以了。但那樣就顯得不那麼氣派了。
現在,有專門的警車開道,有空蕩蕩的中巴車供來一路觀光,後面還有一輛豐田越野,用來拉行李。最後面是兩輛黑色的奧迪小轎車,是高天民和秦大龍的專門座駕。可以想見,他們是從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乘著自己的專車,往機場這裡趕的。來接王一鳴的這輛中巴車,從城市裡出來的時候,是放空的,上面可能就司機一個人。
這麼多人,這麼多的車子,燒了那麼多的油,還要交過路費,僅僅是為了接這樣區區四個人,浪費的時間就更不用說了,一個省委秘書長,一個省委組織部長,這樣高級別的官員,他們幾個小時的時間,就這樣在迎來送往中,白白流失了。這一切都是為了給上級官員營造一個面子,讓人家對你留下一個熱情好客懂得禮節的印象。
這樣的習慣,付出的代價簡直是太昂貴了。
官員的時間,車輛的磨損,汽油的消耗,全國大大小小的官員,幾百萬的公車,都這樣干,那將是多麼可怕的一個數字啊!
王一鳴看過報導,每年的公車花費幾千億元,這僅僅是車輛消耗一項,還有司機的工資,各種福利待遇,沒計算進去。最可怕的是,官員的時間,就這樣被無聲無息的消耗掉了,他們本來可以利用這些寶貴的時間,干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的。
在部里時,他也多次跑過機場,接人,送人,加上路上堵車消耗的時間,一天下來,碰上這樣一件事情,為了表示對上級領導的尊敬,就幾乎幹不成什麼事情了。
看電視新聞,他知道,中央領導也是這樣做的,接飛機,送飛機。等在旋梯下,送鮮花,拍照,握手,擁抱,上上新聞,就成了最重要的工作。看一個領導的日程,看新聞就知道了。內賓,外賓,都是這樣,為了表示我們的熱情,禮貌,禮儀之邦,泱泱大國嗎。
但這樣做的代價呢?我們消耗了多少本來不應該消耗掉的資源?貪污和浪費是巨大的犯罪!老百姓要繳納多少苛捐雜稅,才能支撐這樣一個全世界最大規模的官僚集體的消耗呢?這或許就是老百姓長期勤勞但仍然不致富的原因之一吧!
官員,還是官員,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消耗了過多的社會財富啊!
車子進入市區了,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鐘,正是市民上班的高峰期,王一鳴看到,在一個個通過的路口,都是擁擠的人群,汽車,摩托車,自行車和行人,排起了長龍。
車隊為了保持速度,一進市區,就拉起了警笛,閃起了警燈,大喇叭里傳出一聲聲嚴厲的聲音:「前面的車輛,靠邊,靠邊!聽到沒有,說你呢!25926,你怎麼回事?還不讓路!靠邊,快靠邊!」聲音一聲比一聲嚴厲,隔著玻璃,都聽到一清二楚,估計這個聲音,可以傳出去幾百米遠。路邊的市民,都憤怒的抬起頭,眼睛裡冒出的是敵意,看著這一串車輛,心裡可能是在暗暗罵娘。「媽的,有什麼了不起啊!這些大官,整天瞎擺譜!耽誤老子上班走路!」
王一鳴看了一眼,前面有一輛車牌號是25926的本地車輛,聽到喇叭聲,連忙急轉方向,靠邊減速,讓出快車道。一路上他透過車窗,收穫了無數個充滿鄙視、敵意或者羨慕的眼神。他知道,自己這個農家子弟,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了下層階級的生活,成了一個大人物了。
但這種生活,卻讓他越發不能心安理得。在別人看來,理所應當的事情,比如這場面,這派頭,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快感,甚至還有很深的負疚感,他覺得自己也就是趕個路,並沒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就無端的打擾了那麼多人的生活,讓他們心生怨言,這樣的事情,今後不能幹了。
要不是車子上有梅志宏這樣一個中組部的領導,王一鳴早就發話,讓警車走開了。他覺得,自己悄無聲息的,遵守交通規則,多耗費個十幾分鐘,也沒有什麼。
像這樣,一長串的車輛,呼嘯而過,絲毫也不遵守交通規則,過去的每一個紅綠燈的路口,交通立即癱瘓,大街上亂成了一團,要交警出現,指揮好大一會兒,才能梳理清楚。自己簡直成了社會秩序的破壞者。
王一鳴覺得,自己當官這麼多年,還能夠體察民情,經常考慮問題,能夠以心換心,一是因為自己本來就來自社會底層,是小人物,能夠設身處地的考慮別人的想法,對這些事情也特別敏感,甚至是刻骨銘心。因為當年自己都碰到過這些問題,心理上受過觸動。
第二是自己還沒有完全忘本,脫離群眾。就是趙老爺子經常讚賞他的:「你小子,還有點農家子弟的本色,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你的根在哪裡,沒有忘本!」
但現實生活中,許多人一旦身居高位,就忘了本了,他就大腦迅速膨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說的話,做的事情,徹底脫離了人民群眾,成了社會的蛀蟲,人間的禍害,最後落一個身敗名裂、遺臭萬年的下場。
警車一路都沒有放慢速度,中巴車緊緊跟進,七扭八拐,就進了一個大院子。這裡到處是參天的樹木,花草遍地,一棟棟樓房錯落有致,設計各有千秋,掩映在各種各樣的樹木之中,顯得幽靜典雅。
這個地方以前王一鳴曾經住過,這是著名的西江賓館,西江最有名的五星級飯店,用來接待國家領導人的。以前毛主席、周總理來西江視察,也是住這個飯店。目前來看,就是設施舊了點,但占地面積大,位置好,緊靠著西江邊,風景優美,所以對外來的客人,還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車子在一棟新的樓房前停穩,王一鳴看到,下面已經等了一大批人,在那裡迎接了。
高天民先下了車,向隨後下車的梅志宏和王一鳴,介紹等在旁邊的人。
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走上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大大的眼睛,個子中等,鬍子鐵青,腰板挺直。高天民介紹說:「這是省接待辦主任翟俊明。」
後面一個,是位四十歲上下的女同志,身材高挑,皮膚白淨,穿著深藍色的毛料套裝,大大的眼睛,鵝蛋臉,顯得漂亮而有氣質。
高天民介紹說:「這是瞿麗雅,西江賓館的老總。」
大家依次握手,互致問候。
寒暄完畢,瞿麗雅就帶著大家,往大廳里走。
王一鳴抬頭看到,這棟樓的上面有一個匾額,上面寫著「望江樓」三個鎦金的大字,書法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遒勁有力,非常氣派。
進到大廳里,才知道這是一棟新建成的別墅。裡面是三層樓,每一層樓都有十幾個房間。靠近樓梯的盡頭,都有一個大套間,裡面就是大家通常所說的總統套房。王一鳴被安排到二樓的套房,梅志宏被安排到三樓的套房。
到房間裡看了看,放下行李,洗了洗手,瞿總就來招呼大家,到一樓的餐廳吃午飯了。
一樓有五六個包廂,還有一個200多平方米的大餐廳,可以供幾十人吃飯。王一鳴和梅志宏、高天民、秦大龍進了一個大包廂,由翟俊明和瞿麗雅陪同。王一鳴的秘書小龔和梅志宏的秘書小魯,看了領導的包廂一眼,覺得不合適,兩人就進了隔壁的房間,和司機、工作人員一起,準備吃飯。
瞿麗雅連忙站起來,到了隔壁,把兩位秘書拉進了領導們的房間,說:「都安排好了,你們的位子在這裡。」
兩位秘書也就不再謙讓,坐了下來。
小龔看了看,今天是梅志宏坐主賓的位子,王一鳴副賓。高天民主陪,秦大龍副陪。小龔和小魯挨在一起,方便說話。翟俊明和瞿麗雅忙著張羅上菜,倒酒。
菜一會兒就上來了,都是西江這裡比較有名的菜,江里的野生魚,野生的雞、鴨,從外地空運的海鮮,野山豬肉,琳琅滿目,擺了一桌子。
酒是五糧液,還有上好的紅酒,打開的都有,服務員往每個人的面前,都放有白酒杯、紅酒杯,還有飲料杯。
高天民端起一杯五糧液,站了起來,說:「首先我代表省委楊書記,對梅部務委員和王書記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大家路途勞頓,我就不多說了,先吃飯,喝酒,因為是中午,我看就隨意吧!大家幹了這一杯,多吃菜,好好休息休息。」
大家一起站了起來,喝了面前的白酒,放下杯子,開始吃菜。
王一鳴喝乾自己面前的白酒,吃了些菜,和高天民單獨碰了一杯,和秦大龍碰了一杯,又專門和梅志宏碰了一杯。然後就放下酒杯,不喝白酒了。他喝酒,一向非常節制,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絕不多喝的。像上一次在部里,那是不得已,被別人逼的,抹不開面子。
等翟俊明和瞿麗雅再來敬酒的時候,王一鳴就不想喝了,於是端起了飲料杯子。翟俊明還好說話,一看王一鳴不喝,也換成飲料杯子,碰了一下,就不再多說話,坐回到位子上。
而瞿麗雅,別看是女流之輩,卻不好應付,她這樣的人,也是久經沙場的,大大方方,不卑不亢,站在了王一鳴身邊,說:「王書記,我敬你一杯酒,你一定要給我這個女流一點面子。」
王一鳴不好意思再拿飲料杯子,只好端起空空的酒杯,讓服務員倒滿酒,和她碰了一下杯子,說:「好,我喝白酒,男女不平等,應該特別照顧你。」
瞿麗雅看王一鳴這麼給自己面子,臉上馬上興奮了起來,說:「既然王書記這麼看得起我,我就和你喝個交杯酒如何?」
王一鳴知道,她這樣的女人,潑辣慣了,久在官場上混,用這個辦法,和大官接近,可能也是屢試不爽了。你想啊,在酒桌上,誰會不給一個漂亮女人面子。
高天民和覃大龍說:「好,好,這樣氣氛才熱烈。小瞿,等一會兒你也要和梅部務委員來一個,這樣才公平。」
瞿麗雅說:「沒問題。」說著主動伸出胳臂,繞過王一鳴伸過來的胳膊,緊緊的跨在一起,眼睛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把酒杯放進嘴唇的旁邊,一飲而盡。
王一鳴看她的眼睛,這個女人,真是頗有風情。大大方方,漂亮迷人,不知道曾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瞿麗雅雖然是第一次見王一鳴,但看王一鳴年紀輕輕,風度翩翩,最關鍵的是王一鳴這個年紀,已經是身居高位,雖然他對王一鳴的背景還不太了解,但憑女人的直覺,她覺得,這個男人肯定是來歷非凡,舉手投足之間和那些西江土生土長的官員,自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差別。
王一鳴身上的氣質,陡然見面,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不溫不火,內斂沉穩,其實這僅僅是表面現象,其實在他的內心,他是非常感性的一個人,有時候甚至是激情似火。
王一鳴和瞿麗雅,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相互之間,頗有好感。王一鳴覺得這個女人大方潑辣,風情萬種;而瞿麗雅覺得王一鳴文質彬彬,儒雅沉穩,是自己從來就沒有接觸過的官員類型,好奇心驅使瞿麗雅,有進一步和王一鳴接觸的想法。
當然這種接觸不是勾引,她瞿麗雅還沒有下賤到那樣的程度。一見到身居高位又長相儒雅的男人,就把持不住,她瞿麗雅也是有身份有骨氣的人。
瞿麗雅也是高幹子弟出身,她的父親,曾當過西江省軍分區的政委,正軍級幹部。瞿麗雅從小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能歌善舞。瞿麗雅的母親曾當過西江省軍分區歌舞團的副團長,所以對自己這個小女兒,從小就用心培養。瞿麗雅尤其在跳舞上面有天分,上小學的時候,就曾經參加過全國青少年的舞蹈大賽,獲得過全國大獎。
初中畢業,她就被父母送到北京的一所舞蹈學校,進行專門訓練,後來她如願考取了軍內的一所著名藝術院校,畢業之後,為了照顧自己的父母,又回到了軍分區歌舞團,擔任舞蹈演員。
在歌舞團里,她和自己的一位男同事談了戀愛,以後又結了婚,生了一個女兒。這個時候,他的父母都因為年紀大了,退休了,在西江的政壇上,越來越沒有影響。瞿麗雅是個爭強好勝的性格,自以為自己在藝術上有點天賦,就想在團里標新立異,搞出點有影響的作品來。豈不知人家團長早就對她有意見了。團長姓霍,是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原來也是搞舞蹈的,在西江省的舞蹈屆很有名氣。
霍團長比瞿麗雅要大個十幾歲,是個離過婚的單身男人,原來還是瞿麗雅媽媽的學生之一,但霍團長對自己的這位漂亮的小師妹,心裡早就是有想法了,原來只是礙於瞿麗雅父母身居高位的面子和在軍分區大院的影響力,才沒敢造次。但現在瞿麗雅的父母都退休了,越來越沒有人在乎了,於是霍團長就想把手伸向自己的小師妹,看她接不接自己這個茬子。
瞿麗雅本來就是大大咧咧的個性,和霍團長交往,他根本就沒有想到人家還有這些心思,壓根就沒有理睬人家的好意。等她和另外一個男同事談戀愛的事情曝光後,霍團長才徹底是泄了氣,另找了團里的一個舞蹈演員,結了婚。但心底里,對瞿麗雅還是有些想法。
一次出差到外地參加研討會,瞿麗雅和另外一位女同事,被安排陪同霍團長開會。到了晚上,瞿麗雅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洗澡睡覺,這個時候,房間裡的電話響了,一接,是霍團長的。
霍團長要求她到自己的房間來,有些會議上的事情,要交代一下。
瞿麗雅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了,這個時候,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個房間,可能不太合適,於是就有些遲疑。
霍團長再三要求她,事情緊急,不商量完畢,睡不著覺的。瞿麗雅想想沒辦法,只好鎖好門,去了霍團長的房間。
敲開門,進了房間,瞿麗雅才發現,霍團長穿著睡衣,臉上是一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笑容,笑嘻嘻的,不住的向瞿麗雅獻著殷勤。
瞿麗雅就很反感他的舉動,想扭頭就走,但又覺得不合適,人家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說不定真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請自己。於是就強壓著不快問:「團長,還有什麼當緊的事情?」
霍團長說:「是有事情,我明天的發言,辦公室里給準備了個提綱,我看了一遍,不太滿意,所以想和你交流一下思想,看妥當不妥當,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說著指了指茶几上放著的一個文件,讓瞿麗雅坐下,好好看看。
瞿麗雅一看真是有事,於是就坐下了,認真翻看,準備提些建設性的意見。
霍團長熱情的把一個杯子遞上來,說:「不急,不急,你先喝口水,我剛才就倒好了,你仔細看看,我看他們寫的確實不怎麼樣。」
瞿麗雅一邊看文件,一邊不由自主的喝了那杯水。
看著看著,她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裡有些異樣,一股壓抑不住的燥熱感,開始爆發。自己的臉先紅了,渾身如坐針氈,接著渾身開始發熱,有想脫光衣服的感覺,到最後臉開始發燙,身體也開始壓抑不住的發抖起來。
她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所以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想站起來,回自己的房間,但發現全身無力,身體已經綿軟了,像是一灘泥,堆在了沙發里。但此時大腦還有一點清醒,他望著霍團長,說:「你,你,是不是給我的水裡,放了什麼東西?」
霍團長看著她,只是笑,笑,到最後看她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就上來扶她,瞿麗雅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中計了,沒有防備,著了這個男人的道。
自知不能逃脫這一次羞辱了,瞿麗雅說:「你要是敢侵犯我,小心我告你。讓你進監獄,身敗名裂。」
霍團長說:「小妹,你不會那樣絕情的吧,我是真的太喜歡你了,誰讓你長那麼漂亮,天天在我眼前晃,都是嘴邊的肉了,不吃能受得了嗎?我不怕,女人都要臉面,我就不相信,你真敢把我送上監獄。」說著就開始撕扯瞿麗雅的衣服。
瞿麗雅這個時候,已經是全身癱軟,沒有了任何的抵抗能力,為了怕他霸王硬上弓,把自己的身體弄的更受傷害,於是只好採取了部分迎合的態度,配合他把該完成的工作徹底完成。
霍團長邊動作,邊拿瞿麗雅開玩笑說:「你不是挺知趣的嗎?女人嗎,有什麼啊?不就當老公多弄了一回嗎,能損失你什麼東西?一點肉都不會少!換了別人,多新鮮刺激啊!你這麼識相,我明天送你幾件好衣服,算是我的賠償。今後有什麼事情,我都配合你,團里的事情,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你就是我的親姑奶奶!」
瞿麗雅忍受著內心裡的恥辱和煎熬,心裡說:「你這個王八蛋!你就等著吧,姑奶奶是你能夠惹的起的嗎?」
霍團長該瘋狂的瘋狂了,該發泄的發泄夠了,看瞿麗雅也逐漸恢復了體力,到洗手間裡去乖乖的洗澡,把自己收拾乾淨,這個時候,已經是早上三點鐘了。
瞿麗雅收拾一新,臉上又恢復了一往的平靜,她看了霍團長一眼,說:「怎麼樣,我可以走了吧?你該得到的也已經得到了,該死心了吧!」
霍團長這個時候,一個勁的向她陪不是,說:「都是我不好,我慾火攻心,我不是人,我是禽獸,我禽獸不如,你千萬原諒我這一次,從今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正東,我絕不正西。你可千萬千萬不能告我啊,那樣我完了,你也完了,一個女人,傳出去,名聲多不好啊!你老公也不會原諒你,你就聽我一句話,把這事忘記吧。就算我求求你了。只要不告我,你今後要想怎麼樣都行!」說著看著瞿麗雅,一個大男人,生生跪了下來。
瞿麗雅看著他這個可憐相,心裡是又氣又恨,對他說:「起來吧,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就該管住你那不爭氣的東西。人家不願意,你不能來硬的。」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快速的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把門鎖死。
在屋裡平靜了十幾分鐘,她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她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羞辱,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的寶貴的身子,讓一個毫不相干的男人糟蹋了,這樣的羞辱,是她那高傲的性格永遠無法承受的。她思前想後,眼睜睜的坐到天亮,決定還是選擇報復。她收拾好證據,打了報警電話。
結果可想而知,霍團長連會議也無法參加了,就被捉進了看守所。後來被以強姦罪判處四年有期徒刑,公職也被開除了,成了社會上的無業游民。在監獄裡,他發揮自己的特長,教犯人唱歌、跳舞,辦文工團,多次受到嘉獎,獲得減刑,在監獄裡呆了兩年多,就出獄了。
出獄後,因為沒有了正式的工作,他就在省城裡辦了一個舞蹈培訓班,教孩子跳舞,自己解決生存的問題。生活過的不好也不壞。
而瞿麗雅,回到團里,成了名人,倒生活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霍團長的女人找上門來,撒潑耍賴,罵了好幾次,說她是先勾引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男人才把持不住,女人都是禍水,母狗不發情,公狗哪會猴急?鬧得實在是受不了,瞿麗雅的哥哥找了幾個黑道的兄弟,到了霍團長家裡,嚇唬了嚇唬,又三更半夜,砸爛了她家的幾塊玻璃,才徹底是嚇唬住那個女人,不上門鬧事。
但經歷了這樣一場大風波,瞿麗雅的生活再也恢復不到以往的平靜了。瞿麗雅的男人自從知道自己的老婆被強姦後,也是對她沒有好臉色,一天到晚,陰沉著臉,橫挑鼻子豎挑眼,不管瞿麗雅做什麼,他都不滿意。夫妻生活,更是沒有了任何興趣。兩個人誰也不碰誰,視若路人。這樣過了幾個月,瞿麗雅主動提出,和自己的男人離了婚,家產、孩子什麼都沒要,提著自己的衣服包裹,回來娘家父母的將軍樓。
這件事情給瞿麗雅一個沉痛的教訓,讓她認識到,這個世界是多麼的殘酷!作為一個女人,活在世上,難。一個漂亮女人,比著相貌平平的女人,所面臨的威脅更多,有時候更不容易。
歌舞團是不能呆了,但為了女兒的前途,瞿老政委就舍下自己的老臉,又一次托關係,找了當時的省委領導,為自己的女兒調動了工作。瞿麗雅被安排在省接待辦,做了一個正科級的工作人員。
這裡的工作都是迎來送往,接待四面八方的各級領導,貴賓,倒非常適合瞿麗雅外向的性格,她漂亮熱情,又能歌善舞,往往給客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她的職務,也逐年提升,直到做了接待處的處長。
等謝青松擔任西江省省長後,在一次接待中,就認識了時年32歲的瞿麗雅。當時的瞿麗雅身材修長,氣質高雅,渾身上下,透露出一種成熟而又非常攝人魂魄的女人味。在那些循規蹈矩的公務人員中,顯得鶴立雞群,非常引人注目。
一問才知道,瞿麗雅的父親是當年名震西江的瞿老政委。謝青松是西江土生土長的幹部,從一個縣委宣傳部的幹事做起,先後擔任過鄉長,鄉黨委書記,縣委宣傳部長,縣委副書記,書記。一路升遷,直到到了省城,擔任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書記。在五十四歲的時候,當上了西江省的省長。他仕途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對於漂亮女人,雖然是萬般的難以割捨,因為他的老婆,還是他在縣城裡當宣傳部幹事的時候,娶的縣土產公司的售貨員,長相自然是普通的很,放在人堆里了,屬於那種沒有一點特點的人,和瞿麗雅這樣的公認的漂亮女人,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但仕途的誘惑,相比漂亮女人,對他更有吸引力。在沒有謀取到西江省一把手的位子前,他還是非常小心的壓抑住自己的欲望,裝著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對於瞿麗雅這樣的女人,他採取的是先施恩的做法,沒有先要求瞿麗雅做自己的情婦,用身體從自己這裡交換官位,他想放長線釣大魚,先獲得這個女人的好感,然後讓她死心塌地,主動的投懷送抱,這樣自己再順水推舟,占有她的身體,那樣才更有成就感,也安全。獲得了女人的情感認同,再獲得女人的身體,那是多麼令人快慰的事情啊!
所以在瞿麗雅的提拔任用問題上,他作為省長,是說過話的。這樣,瞿麗雅才在擔任處長的位子剛剛三年之後,就被提拔為省接待辦的副主任,兼任西江賓館總經理。
瞿麗雅也知道,自己的這個位子,是謝青松給的,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是有點異樣的。憑女性的敏感,她知道,謝青松對自己是有些意思的,如果自己主動投懷送抱,他是經受不住自己的誘惑的。
但瞿麗雅是個出身高幹家庭的女人,從小就耳濡目染,對於權力,她沒有普通人那樣的嚮往和渴求,一切對於她,都是自自然然的。她對權貴人物,也沒有特別強的崇拜和尊敬,在他眼裡,這些身居高位的人,也和自己一樣,是凡胎肉體,說不定還有大毛病,或者是生理缺陷。別看在人前是風光無限,其實到了家裡,脫下面具,回歸自然,都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一副老朽的樣子。所以對於謝青松的關照,她只是採取了相當低調的表達,到辦公室里,匯報匯報,表示感謝。謝青松住在西江賓館休息的時候,她也是安排好地方,就退了出去,從來就沒主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主動到謝青松休息的房間,以匯報工作為名,和領導單獨接觸,為領導創造和婦女幹部談心的機會。她也知道,許多人就是這樣乾的,才獲得了一次次的升職提拔的機會,世間自有公道,付出總有回報嗎!只要你捨得上,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但瞿麗雅骨子裡是個非常自尊有個性的女子,她不想用自己的身子交換任何東西,即使是那個人見人愛、心馳神往的權力。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她絕不會採取任何主動。再說了,她知道,謝青松自己有老婆,他這樣的政治人物,是把權力看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的,女人在他們的心裡,只是權力帶來的副產品而已,供他們消遣罷了。他們不會給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任何承諾的,你就是他手中的獵物,玩過了,嘗過了味道,就不稀罕了,隨後就忘記了。
再說了,還有那麼多競爭對手,那些更年輕更漂亮更放得開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人家身邊根本就不缺你這一個。所以,瞿麗雅始終沒有走出第一步,把自己主動送到領導的懷抱里。見了謝青松的時候,謝青松也會有意無意的提醒她:「小瞿,好久沒見你了,有時間的話,我們好好聊聊?」
瞿麗雅總是回答說:「好,好,有時間了我去匯報,但省長的工作那麼忙,一天到晚身邊不斷人,我找不到時間啊!」
謝青松知道她是敷衍自己,於是笑了笑說:「你這個小瞿,真是的。」但作為一個大省長,他又不能採取霍團長那樣粗暴的辦法,看上哪個女人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那樣顯得也太沒有情調,沒有素質,更沒有面子,於是只好裝聾作啞,對瞿麗雅採取了冷處理的態度。
機遇總是青睞有準備的人,隨著前任省委書記的退休,被調回全國人大任職,五十七歲的謝青松如願以償的接任一把手,出任西江省委書記。這個時候,他大權在握,在整個省里,成了老大,再沒有任何人制約了他,他的大腦也開始空前膨脹起來,做什麼事情,不再謹小慎微,身邊的女人更是換個不停。他越是年齡大,越是喜歡年紀小的女生。甚至連高中女生,他都不放過。有一個女生,竟然是他朋友的孫女,平時見了他,都把他喊作爺爺的。人家女孩子,才十七八歲,他也想方設法,把人家搞到手,做了小情人。那個女生的回報就是得到了一輛自己喜歡的白色佳美轎車,開著在省城的大街上,天天兜風。
有更加年輕的女人源源不斷的補充過來,謝青松漸漸就對瞿麗雅失去了興趣,所以在謝青松當政的那些年裡,瞿麗雅得以安然無恙,潔身自好。
謝青松省長的位子,此後由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錢名貴接任。錢名貴就是再好色,他也不敢公開和省委書記叫板,搶一個女人。雖然他也在西江賓館常來常往,但這裡是謝青松的老巢,他是不敢造次的。他有自己的地方,西江假日大酒店,也是省城裡出了名的五星級飯店,設施比西江賓館還要先進,上檔次。他對於瞿麗雅,只是眼饞一下,就回過神來,掂量一下這個女人的背景過於複雜,說不定自己會吃不到一片肉,還徒惹一身騷,於是就只好作罷。
所以等謝青松和錢名貴雙雙出事後,中紀委審查和他們兩人來往的各級官員和那些有不正當兩性關係的女性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這一次瞿麗雅該躲不過去了,誰知道,人家什麼事也沒有,清清白白,是個久在河邊走,就是不濕鞋的女人。
因為是中午,還不算是正式的接風宴,幾輪敬酒完畢,大家就開始吃菜、喝湯。王一鳴在飛機上,已經吃過上面配送的盒飯,雖然不好吃,裡面也就是幾塊小麵包和一些熟食之類的東西,但王一鳴是個窮孩子出身的人,對於食物,他有刻骨銘心的感受。小時候在農村,還是生產隊的時候,家裡分的糧食,經常是不夠吃的。一年到頭,都是雜麵饅頭,只有逢年過節或者有親戚登門的時候,全家人才能夠吃上一頓白麵條或者白面饃。有的年景,碰上了旱災和澇災,莊稼收成不好,除了向國家交的公糧後,各家各戶能夠分到手裡的糧食,更是少的可憐。這個時候,糧食就顯得特別金貴,糧食是莊稼人的命根子啊。不夠吃的時候,就吃紅薯,吃瓜菜充飢。王一鳴知道,自己的父親每次看到有個麥子或者玉米籽掉在地上,都要彎腰揀起來的。有一次他趕集,發現地下有人不小心掉下的幾粒黃豆,他就彎腰揀起來,放在衣服兜里,他怕走路的時候再晃出了,於是生生用手心,攥緊了走了四里地的路,拿回了家裡。那個時候,每到地里莊稼收割的時候,地里就會出現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他們像電影裡出現的日本鬼子的掃雷兵一樣,在地里搜尋著每一個角落,發現那些大人遺留的麥穗、玉米棒子。一個早上,能夠揀到半竹筐麥穗,就是非常興奮的事情。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許多農村孩子,為了減輕父母的家庭負擔,都是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幫助家庭幹活,燒鍋、餵牛、割草、砍柴,甚至撒化肥,耕田、耙地。大人幹的活,也早早學會了。根本沒有多少家庭會把孩子的學習放在心上。再說了,農村小學和初中的教學質量不高,能夠考上縣高中學生的寥寥無幾。王一鳴從小就聰明好學,母親看兒子是塊讀書的料,就不在乎他幹什麼農活。別的孩子都幫助父母割草養豬,干農活,幹家務什麼的,王一鳴的母親卻都是讓自己的兒子專心讀書,只要看到兒子手裡拿著的是書,搬個凳子,坐在屋檐下學習,再苦再累,她也心甘情願。
鄰居大娘大嬸的看她這麼累,都勸她,讓孩子分擔一點,不要讓他們看那麼多書,有什麼用,農村孩子,有幾個能考上大學的?我們就是莊稼人,兒子養大,好歹給他找個媳婦,成了家,就算完成任務了。那麼累,幹什麼啊!
每次母親聽到別人說三道四,都是笑一笑,也不辯駁,回到家裡,關上門,把幾個兒女叫到跟前,說:「我沒有多少文化,好歹就上到了小學畢業,認識幾個字。你爹還不如我,連小學都沒有畢業。但我覺得,什麼時候,都是有文化了好,你看那戲曲里唱的,當個狀元郎,多威風啊!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人家越是看不起我們,我們越是要爭氣,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我們家就是要出大學生,出有文化的人,讓他們都看看,我們莊稼人,不比他們城市人差。只要你們用心讀書,我就是再苦再累,砸鍋賣鐵,也要供養你們學下去,我和你爹,願意把苦替你們吃完。」
到吃飯的時候,一看孩子們不夠吃,她就默默的坐在旁邊,干別的活,等孩子吃剩下了,她再吃。什麼不好吃,她就吃什麼。每每想起這些,王一鳴都感到喉嚨發堵,熱淚盈眶。中國的農民,簡直是太苦了。自己的父母,太不容易了。所以任何時候,王一鳴都是對食物充滿了尊敬。除非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容忍自己浪費食物。沒有從那個年代經歷過的人,是理解不了他們那一代人對食物的感情的。
當然,這樣的經歷也會導致另一個極端,就是一旦闊了,有的人會瘋狂的揮霍浪費,以補償自己童年的損失,這在心理學上,被稱為補償心理。那些早年極其貧賤的人,一旦當上了大官或成為了巨富,就會出現好多讓人匪夷所思的瘋狂行為,他們到處擺譜、擺闊,追求奢侈、豪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一擲千金。甚至有的官員,大肆的貪污浪費,揮霍金錢,玩弄女人,欲望像是宇宙間的黑洞,愈填愈深,最後徹底吞噬掉他們自己。他們就是一些抵抗不了糖衣炮彈進攻的意志薄弱的人,他們從飛黃騰達到身敗名裂,只是一念之間。
因為考慮到旅途勞頓,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王一鳴和梅志宏還是要休息一下的。看大家都放下了筷子,高天民覺得,飯局這樣也差不多了,於是就扭過頭,徵求了一下王一鳴和梅志宏的意見說:「都吃好了吧?坐飛機累了,反正下午沒什麼事情,要不梅部務委員和王書記,你們先休息休息,養養精神。晚上楊書記和劉省長,還要在西江帝豪大酒店宴請大家,算是正式接風。晚餐定在七點,我和秦部長六點半會來接二位領導。全省的幹部大會,定在明天上午八點半,今天晚上,各個地市的一把手,才開始來省城報到。這樣的安排,不知二位領導還有什麼意見?」
梅志宏和王一鳴,都知道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按照日程,梅志宏的使命就是在全省幹部大會上,宣布宣布任命文件,明天下午,他就乘飛機回北京了。今天晚上不接風,等明天就沒有時間了。按級別,像梅志宏這樣的高官,又是在中組部這樣的關鍵部門,到了哪一個省份,如果是進行考察的話,那裡的省委書記都是要親自接見接見的,還得上上當地的省電視台,發一條新聞,才算是高規格接待。
但是入鄉隨俗,到了這裡,就要聽從當地主人的安排,要不然會給人留下事情多,不好伺候的印象,得不償失。梅志宏和王一鳴不約而同的說:「沒有意見,挺好的,挺好的。」
大家吃飽了,也喝好了,於是站起來,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準備休息。高天民和瞿麗雅把王一鳴送到房間門口,秦大龍和翟俊明把梅志宏送到房間門口,這是待客的規矩,一定要這樣,才顯示了對上級領導的尊敬。
王一鳴和高天民握握手,又和瞿麗雅握握了手,說:「謝謝,謝謝你們了。」
瞿麗雅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王一鳴,說:「王書記,我就在前面的辦公樓的二樓辦公,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打我的電話。」說著又遞給小龔一張名片,說:「書記的生活,有什麼要求,你跟我說,不要客氣,我們共同為領導做好服務。」
小龔接過名片,說:「好,好。」
進到房間裡,關上門,脫下西服,王一鳴才感覺到,這幾個小時的折騰,確實也有些累了。
小龔趁王一鳴去洗手間的機會,已經打開了行李箱,把該換洗的衣服放在了主臥室的床頭,把帶的西裝、夾克、襯衫、羊絨衫和褲子,都在柜子里掛好,皮鞋擺放整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的妥妥噹噹,才對王一鳴說:「老闆,你休息吧,我的房間在隔壁,你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就可以了。」說著把王一鳴的手機放在床頭柜上,隨身攜帶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做秘書的,長期跟隨老闆,已經知道了老闆的生活習慣,他們如影相隨,考慮事情,比自己的主人還細心。要不做大領導的,在自己的生活中,越來越離不開秘書的伺候。
王一鳴看過房間,知道這個套房有三個臥室,小龔就是住在裡面,也可以。但畢竟兩個大男人,住在一個套房裡,不太好,再說了,酒店一層就有十幾個房間,閒著也是閒著,大家有一個私人空間,打電話什麼的也方便。於是就對小龔點了點頭,說:「你也休息吧,我有事會叫你。」
小龔把門反鎖上,走了出去,回到房間,給自己的老婆方小曼打了個長途電話,報了平安。
王一鳴下飛機的時候,已經和於艷梅通過電話了,這個時候,正是眼睛發困的時候,於是抓緊時間,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了一會兒。躺在床上,他卻翻來翻去,不能入睡。原來王一鳴也有個怪毛病,每到新的地方,要有一段的適應過程。就像這新的床鋪,新的房間,新的環境,就讓他潛意識裡,有點不熟悉,無法很快入睡。
但畢竟累了,閉目養神,也要賴夠時間,算是休息。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的腦子裡,一會是飛機起飛的情景,一會是老婆於艷梅送出門招手的情景,一會是宴請時的情景,一會又是高天民的笑臉,瞿麗雅的眼神,腦子裡亂七八糟了好一陣子,才暈暈沉沉的過了兩個小時。
到了五點鐘的時候,他看再睡下去,也沒有多少意思了,於是就起來,洗漱完畢,敲了小龔房間的門,讓他陪自己,到下面院子裡走一走。
小龔連忙收拾了一下,把貴重物品都拿在手上,他手中提著王一鳴的大大的公文包,自己背著一個黑色的挎包,做秘書的,什麼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老闆的東西不能丟,自己的錢包、電話,各種電話號碼本也要隨身攜帶,所以陪老闆散步,也不得消停。老闆可以空手前行,你做秘書的,就是隨時跟著的保姆。你要是想懶省事,把貴重的物品放在房間裡,萬一用著了找不到,耽誤了事情,或者被小偷撬門開鎖給偷走了,後果就更不堪設想。所以萬事要靠自己,靠別人是不行的。當秘書幾年,小龔也是得心應手,很少再出現失誤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大門口。保安看見了,連忙帶著笑,沖兩個人點頭。王一鳴也沖保安點了點頭,笑了一笑,算是還了禮。對這些地位低微的工作人員,作為一個領導,所謂的大人物,你更不能目空一切,視而不見,那樣就傷了人家的尊嚴。讓人家從心裡看不起你。越是地位低微的人,有時候心靈越敏感,越是容易受到傷害。王一鳴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時就看到,有的人一旦當了領導,就完全換了一個樣子,見了官比自己小的人,頭抬的高高的,眼睛好像一下子長到了腦袋頂上。說話的空氣也不一樣了,拿腔拿調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領導了。見了那些燒鍋爐的,打掃衛生的,當保安的,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仿佛這些人不存在似的。讓人家見了他,自覺矮了幾寸,心靈上很是受傷害。王一鳴是小人物出身,這樣的經歷都有過,所以自己成了大領導,也沒有得意忘形,對於每一個對他表示善意的人,也都有禮貌的回一個善意。
這個賓館王一鳴以前來西江的時候,雖然住過,但這棟樓是新建的,王一鳴以前沒有見到過,對周邊的情況,還不熟悉,他們只好順著路,向前走,反正到處是花草,是參天的樹木。
王一鳴和小龔圍著大院子,走了一個小時,把院子裡的幾十棟樓都掃視了一遍,感到累了,才回到房間裡,看電視休息。到了六點的時候,瞿麗雅先來了,還帶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姑娘的手裡,端著一個大大的果盤,裡面都是洗好的新鮮的水果。
瞿麗雅說:「這是小陸,是這棟樓的主管,以後王書記的生活,就由她具體負責。」
小陸放下果盤,大大方方的看著王一鳴說:「王書記好!請多提寶貴意見。」
王一鳴站起來,和小陸握握手說:「好,好,那就辛苦你了!」
小陸說:「不辛苦,這是我的工作,應該的。」
王一鳴招呼大家坐下來,吃水果,聊天。
王一鳴看瞿麗雅,又換了一套衣服,這是一套質地很好的套裙,穿在她身上,更顯得氣質高雅,身材勾勒的曲線玲瓏,修長的雙腿,穿著絲襪,腳上是一雙黑色的高跟皮鞋,走起路來,身材搖曳多姿,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王一鳴看她坐下來,雙腿夾緊,擺出一副淑女的樣子,小龔這個時候,已經回了自己房間。小陸也早就關上門,干自己的工作去了。房間裡只剩下王一鳴和瞿麗雅兩個人,兩個人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都側過身子,看著電視機的屏幕,不敢過多的進行目光碰撞。
還是王一鳴首先打破沉默,他站起來,用牙籤紮起一片蘋果,遞給瞿麗雅說:「吃點水果吧,女人都是水做的,要漂亮,就要多吃水果。」
瞿麗雅一笑,說:「王書記看來挺會照顧女人的,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大領導,都是需要別人照顧的。」
王一鳴說:「領導也是人啊!誰不是從小人物過來的,都有妻兒老小,照顧女人,是男人基本的修養嗎!」
瞿麗雅說:「不是每個領導都是你這樣子的。」
王一鳴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不可強求一致。反正有時候,我就沒覺得我是領導。有時候我做夢,還是剛大學畢業時的樣子,每天一上班,就是為各個同事擦桌子、拖地。壺裡沒水了,他們也不去打,都是喊我;『小王,沒水了。』我放下手中的活,連忙去打。醒了才知道,又回到夢中了。」
瞿麗雅放下咬了一小口的半片蘋果,笑的身子都晃起來了,王一鳴看到,她的胸脯高高的,比自己老婆於艷梅的,豐滿了許多。一拿東西,伸出胳膊,衣服就被扯動的變形。這個女人,長的真是夠性感的。
王一鳴知道,自己是初來乍到,對西江這裡的情況,還一點都不熟悉,對這個漂亮女人的好感,只能是停留在好感的階段而已,現在絕不是自己造次的時候。況且自己從政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在女人這個方面,出現過任何問題。自己結婚前是清白的,在大學裡沒有談過戀愛。參加工作後,談的第一個女朋友,就是於艷梅,這一生,除了於艷梅他動過,別的任何女人,對他都是未知數,他從來就沒有接觸過任何別的女人。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剛參加工作時,他是個小人物,除了於艷梅,也沒有別的女人看上他。等當上了趙書記的秘書,有別的女人向他表示好感,眼睛裡流露出想和他結交的意思,甚至有的女人,曾經主動給他打過電話,但王一鳴都是裝糊塗,逃避了。他害怕自己玩火自焚,萬一弄出事情來,不但毀了自己的前途,還會毀掉自己剛剛建立的家庭。等當上了江北市的市長後,他大權在握,春風得意,也正是年輕氣盛,精力充沛的時候,又是遠離省城自己的老婆,身邊不斷的有女人,向他暗示,甚至主動挑逗他,想讓他上鉤,但王一鳴意志堅決,多次抵抗了美色的誘惑,終於沒敢越雷池一步。等到了北京,當上了副部長,接觸了更高的層次,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才知道,原來在地方上威風八面的人物,一到了北京,就成為不起眼的角色了。真是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在這裡,像他這樣的副部長,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在各個關鍵部門的大門口,進進出出的車輛里,說不定坐的都有副部長級以上的官員。尤其是開車走在長安街上,那一輛輛的豪華奧迪、奔馳和掛著軍牌的車輛,說不定裡面坐的都是大人物,隨便下來一個,都比副部長大好幾級,不是國家領導人,就是上將中將什麼的。在這個全國的政治中心城市,除了權力人物扎堆之外,各個行業的風雲人物,尤其是那些明星、名人、大家、大腕更是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