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說好的不試探
2024-10-01 14:34:14
作者: 衾影無慚的Sissi
夜深露重,晁檸跟易臨勛並肩走去停車場。
上了他的車,他啟動準備要走,晁檸說等一等,我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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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臨勛默了好一會兒,抬手重重按下引擎,車子熄火,車外車內頓時一片死寂。
提出聊聊的人還沒開口,被聊者反倒先開口了,「你手機拿出來看一下。」
晁檸疑惑,掏出手機點開一看,一愣,6通未接電話全是他打來的。
「是我媽打電話給我,她本想問下狀況,結果我什麼都不知道,這邊的地址還是我媽告訴我的。」易臨勛平淡地敘述,突然話風一轉,他轉頭嚴肅地看著她,「晁檸,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嗎?」
晁檸心中一顫,不知如何應答,她打算了,只是沒行動,不知道怎麼就拖著沒給他打電話。
「不要說什麼我們之間儘量不要有交集,這是家事。」他沉聲說道。
他第一次這麼嚴肅,晁檸被唬住了,那刻真心覺得自己做錯了,覺得自己在處理跟他的關係上一塌糊塗。
易臨勛不再作聲,晁檸呆滯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你生氣了?」
他狀似微微嘆了口氣,「本來挺生氣的,趕過來後看到你在哭,就生不起來了。」
「對不起。」晁檸歉疚地說。
他不知道的是,這句道歉不僅僅是為了沒有告訴他外婆去世的消息,正如她哭,也不是純粹地因為外婆離世。
對上易臨勛變柔軟的眼神,晁檸只覺得心又隱隱痛了。
「好了,可不能再哭了。」易臨勛柔聲安慰,伸手想摸摸她臉,可捕捉到晁檸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他手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來。
他再次啟動車子,沒詢問晁檸,直接開走了。
一路無話。
易臨勛覺得對晁檸來說,這樣的事不必他去開解,生老病死是個自然現象,生離死別是人一生無可避免的事,他不相信晁檸會沉溺悲傷走不出來。
回到星河灣,晁檸仍魂不守舍般,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幅樣子。
在她進屋前,他忍不住叫住她,「晁檸,我只在婚禮上見過你外婆一次,對我來說她就是一個素昧平生的老人家,但她離世我也難受,難受不是因為她的離世,而是因為看到你難受,在護理院我陪你爸在外面抽菸,他說想到以後你也要為他們送終,就很心痛,我不了解你跟外婆之間的感情,所以沒辦法跟你感同身受,但是對於已經逝去的人,能做的只有緬懷,緬懷就夠了,應該關注的是眼前的人,活著的人。」
晁檸深深地看著他。
易臨勛心顫抖了一下,她的目光深而靜默,像一眼望不透的深潭,這不是悲傷過後歸於平靜的眼神,他斷定還包裹了一層他看不明的含義。
可沒給他探明的機會,晁檸垂下頭,「我沒事了,謝謝你。」
門被關上。
晁檸快速地洗漱完,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好半天才閉眼睡去。
到了早上,易臨勛正欲敲門,門突然從里打開了,晁檸穿著條板正的黑裙,手上還拎著雙平底鞋,一見他驚訝一秒後,淡淡地彎了下嘴角。
她扎了個低馬尾,沒施粉黛,唇色淡淡,眉毛只簡單勾勒了下。
「來不及在家吃早飯了,路上買吧。」
「好。」
晁檸看了看他,一種未名的情愫驟然湧上來,她心一驚忙別開眼。
在玄關晁檸換上平底鞋後,將拖鞋放進鞋櫃了,不知有意無意,她餘光又掃到了那雙粉拖鞋,心中溢出一絲唏噓,也不知道這唏噓是為自己,還是為他。
在殯儀館為外婆辦了告別儀式,易臨勛父母也來弔唁了,施有琴寬慰了晁檸幾句,又叮囑兒子這些天跟公司請個假,好好陪陪晁檸,易臨勛一副點頭遵母命的樣子。
晁檸記起今天是周四,工作日,他上班時一點都不閒,上一次去他公司授課,結束後她離開經過一大片辦公區,正好見他俯身在同事的工位,跟同事說著話,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腦屏幕。
等施有琴走開,晁檸便跟他說,「下午外婆下葬後就沒什麼事了,你要是忙就回公司吧,不用聽媽的,我不需要人陪,又不是三歲小孩。」
他卻道:「我已經請好假了,這兩天不上班。」
晁檸有點訝異,「你走得開嗎?」
他笑了笑,「又不是離了我項目就癱瘓了,當然走得開。」何況那幫小子之前還調侃他沒對象沒老婆,整天跟他們混,現在他可是正正噹噹,要在家陪老婆了。
晁檸有點為難了,如果他是為了她請假,那她說不用他陪,她要回去上班或者找Miya去,是不是太不厚道......
她還真說不出口。
送外婆火化前,穆瓊抑制不住地悲痛大哭,晁檸擁抱著母親,不停安慰。
她安慰母親的話不僅成熟豁達,而且很暖心,聽得人很容易被治癒,她說,逝者如斯,未嘗往也。她說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外婆沒有離開我們,她只是走出了時間。她說,外婆她走得那麼倉促,一定是外公跟她抗議了,說靜惠啊你怎麼還不來陪我,我等你多久了,你再不來我跟別的老太婆好咯,外婆一急就不管不顧地去了......
穆瓊總算被女兒安撫笑了,心緒平靜了許多。
站在一旁的易臨勛,目光自始至終挪不開晁檸,她的每一句也被他半字不漏地聽進去,但是,他直覺不太對勁,心裡隱隱生出疑問。
這種隱隱的疑問,在注意到晁檸後面都是很平靜的情緒後,慢慢地加重。
他在想,晁檸昨夜情緒崩潰,是??因為在父母面前壓抑著不釋放,而等獨自一人時才爆發出來嗎?在父母面前克制,但在他面前卻不掩飾?
他突然有種強烈地想要了解她的欲望。
去墓園的大巴上,晁檸抱著外婆的遺像靜靜地看著車窗外。
易臨勛坐在她旁邊若有所思。
將老人入土為安,祭拜後親戚們準備返程,晁檸跟爸媽說不跟大家一道回去了,她想在墓園走走,穆瓊便由著她去,囑咐了幾句便走了。
晁檸在外婆的墓碑前呆站了會兒,回頭朝易臨勛說,「走吧。」
四周望去皆是林林立立的墓碑,有的澄澈如洗,有的已蒙塵看不清刻字,但起碼這些逝者都是有葬身之地的。
「我認識一個人,他小的時候父母在外地打工出了事故,至今也不知道父母葬身在哪裡,連個寄思的地方也沒有。」晁檸看似平淡的語氣中充滿著憐憫。
「寄思不用非得有個墓碑,他父母留下的一件物品,買給他的一樣禮物,一張照片,都可以寄託哀思。」易臨勛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墓冢,「你看那個墓的大小,位置,當初下葬一定辦得很風光,可那又怎樣,那個墓已經好久沒人來祭拜了。」
晁檸望過去,能看出那個墓建成的時間不短,雖然周圍雜草有被修剪,墓台也很乾淨,但是碑文上字的縫隙間長了苔蘚。
「冠冕堂皇罷了。」
晁檸不由地詫異瞧他,她不過有感而發一句,他倒是批判起別人來了。
「怎麼了?」怎麼用這種表情看他。
晁檸問:「你想表達什麼?」
易臨勛微頓,他沒想表達什麼,不過既然她這樣問,他便借題發揮一下。
「就覺得太多人或者事,表象看到的跟實際上的,相差甚遠。」他定定看著她,「比如,有的人安慰人時頭頭是道,背地裡自己哭得一塌糊塗。」
「......」晁檸篤定,他嘴裡的「有的人」,就是指她。
晁檸抿抿嘴,也說道:「有的人,話說得冷漠苛刻,然而卻是有情有義的。」
易臨勛一怔,顯然也知道晁檸嘴裡的「有的人」就是指他。
他沒回應,神色淡淡。
晁檸笑說:「你可以說聲謝謝,這是一種誇讚。」
「是嘛。」他也笑了一下,似自嘲。
晁檸看著他,又笑問:「這不會是你的一種策略吧?」
「什麼?」他聽不明白。
「就是一開始,先表現得冷酷無情,之後適當地給予關心,這樣很容易令人對你改觀,從而對你有好感。」晁檸盯著他說道。
「那你對我有好感了嗎?」他反問道,也直直地盯著她。
又是熟悉的無語,熟悉的對峙。
晁檸這次擋了回去,「你耍賴皮,我問你問題,你不回答就算了,還拿別的問題堵我。」
他笑著兀自點點頭,認真回答她的問題,「我不玩這種套路。」
這個回答晁檸屬實有點意外,他不說策略,直接說成是套路,話里話外頗為不屑,她心裡暗暗笑了,他很真誠。
「到你了。」他說。
晁檸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要她回答他的問題。
她大大方方地說:「有啊。」
易臨勛雙眼頓時像是清亮了許多,這次他倒是主動說了聲「謝謝。」
曾說好的不試探,卻我試探你,你試探我,最終也沒試探出一個明朗的答案。
兩人各懷心思,不緊不慢地走出墓園。
這邊地方偏,比較難叫到車,晁檸加了不少費用才有司機接單。
看到還有十來分鐘車子才到,晁檸想找個地方坐坐,可放眼望去,路邊皆是灌木叢。
她看了一眼易臨勛,他一身黑衣黑褲,看著挺肅穆的,她想起昨夜他穿的是白襯衫,當時她眼淚鼻涕糊了那乾淨的白襯衫一大片,他洗掉了嗎,要不然她賠他一件好了,她還想起她抱他腰時,感受到的結實的觸感。
她突然又想再抱一次。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時,晁檸受了點驚,覺得自己不可理喻。
但是,越覺得想法不可思議,念頭越強烈,幾乎要變成了種執念。
她沒想到自己有這樣反骨的一面。
晁檸不知道是怎麼厚著臉皮說出這句話的,反正就是說了。
「我有點累,可以借你靠一靠嗎?」
易臨勛也顯然驚詫了一下,不過他點了點頭,然後眯著眼,泰然自若地,看她要如何靠一靠。
雖然預感他不會拒絕,但他的應允還是令晁檸心裡喜悅了下。
她挪了一小步到他跟前,略略猶豫後,雙手穿過他垂著的雙臂,環上他,然後頭一低,腦袋擱在了他肩膀上。
易臨勛身形一頓,愣了幾秒才抬手也摟上她,他低下頭看她,瞧了好一會兒,嘴角不知不覺地揚了揚,雙手摟緊了幾分。
晁檸閉著眼,她迫使自己不要有亂七八糟的雜想,她放空,靜下來感受這結實而寬厚的男人肉體。
手機的震感仿佛從腋下包里傳動到他們軀體,提示著短暫溫存的結束,晁檸戀戀不捨地離開他,從包里掏出手機。
「餵......我們就在馬路邊上......我看到您車子了,您再往前開開。」
晁檸叫的是輛商務車,中排是獨立的兩座,坐上車後,有形跟無形的距離感橫亘在中間。
易臨勛內心微嘆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