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必要嫁一個心有所棲的人

  好友通過後，晁檸等了好一會兒，對方也沒給她發任何信息，她便把手機擱床頭櫃不再理會。

  晁檸一覺睡到天明，然後趕去學院，今天早上她要參加學員的MBA碩士論文開題評審，就讀MBA的絕大部分都是職場人士，而她作為學院裡最年輕的講師，她的不少學員年齡甚至比她還大，一年前她博士畢業後本可以到本地一所TOP高校商學院做一名有編制的副教授和博導，但她深知自己不是搞學術的料，也不想進入層層評級的競爭里，還覺得自己不是為人師表的樣子，便放棄了這個人人渴望的offer，後又被恩師舉薦，她收到了中歐工商學院的橄欖枝。

  她的學員有全日制和非全日制的，所以除了工作日，偶爾周末也有課。

  除了在學院授課，她校外還加入了Mars Learning，一家擁有電腦商戰模擬技術的機構，提供仿真度極高的商戰模擬訓練服務，她以變革管理專家/專業高管教練的Title，不定時到企業給中高層管理者授課，Mars Learning也跟一些國內高校的MBA學院合作，偶爾她也需要出差去高校授課，此外，她還跟著恩師的團隊做課題研究。

  聽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晁檸跟其他幾位老師打了聲招呼便先走一步，剛出了教室就被人叫住。

  晁檸回頭一看，是一位前面已匯報過的學員，她向來習慣把他們稱為學員而非學生，一些油頭滑腦，大腹便便的學生，想想就感覺有點搞笑違和。當然報讀MBA的很多學員是懷著求學若渴的心態，再者就是為了鍍金，拓寬人脈和職場更上一層樓，但也不排除一些很不純粹的，比如求偶，勾搭。

  晁檸向來不以惡意去揣測別人，她微微一笑，對來人說：「請問什麼事？」

  這學員厚厚的金邊眼鏡下是一雙狹促的眼，他眯笑道：「晁小姐，有幸請你吃個午飯嗎？」

  晁檸板起臉，略不耐煩地說：「我說過很多次了，要麼稱呼我為晁老師，要麼晁博士。」

  金邊眼鏡當即哈哈一笑，稍稍湊近她，客客氣氣地說：「好好好，晁老師，請問鄙人有幸和您共進午餐嗎？關於我的課題還想請您再指點一二。」

  

  晁檸內心嗤笑，這種人乍看他話里跟你客客氣氣，然而他的舉止卻一點都不尊重你，很是虛偽。

  「真不巧，我已經有約了，另外你的課題在匯報的時候我們評審已經給出了意見和建議，你如果有問題就該當時提出來，而不是現在私下來找我，不然匯報的意義何在，你說是不是。」晁檸始終掛著微笑，語調也平和，說完還不忘跟金邊眼鏡說了聲「再見」才轉頭離開。

  晁檸不喜歡跟自己的學員有太多的私下接觸，跟學員的交流都是用專門的微信工作號，而且她也不高興在課後還任勞任怨地解答學員問題，所以工作號她經常是交由學院助理去幫她回復消息，而她私人的微信號向來不會分享出去。

  晁檸其實並沒有約人，她只不過是要趁午休去超市，往常她每周固定周天晚去一趟超市採購下一周的食物，但昨日她在彌雅家待得比較晚沒去成。

  紅楓路上的城市超市她比較常顧，結帳時晁檸掏出手機掃碼付款，返回聊天界面她看到易臨勛還是沒有給她發信息，晁檸心想，這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猶豫著想發一句過去，想想還是算了，顯得她多上趕似的。

  開車回家路上晁檸又多思了一下，然後決定婚前協議她也準備一份，有備無患，一到家她就聯繫律師要了一份模版。

  下午以及接下來的一天仍是聽開題匯報，長時間聆聽，加上安排得很緊湊，晁檸每天要喝了兩杯咖啡才頂得住源源的乏意，雖然課下跟學員交流少，但晁檸認為自己屬於師德很好的，到了MBA階段，師德體現重點不在於是否關心學員，而在於授課質量，她的課用網絡詞來評價就是「全程高能」，她教案的知識點理論，以及用到的案例新穎前沿，學員只要能專注地跟上她的節奏走，必定是受益良多。

  周二晚上，晁檸收到了律師意見反饋回來的婚前協議，她正準備發條微信給易臨勛，卻發現十分鐘前他居然發信息給她了。

  【晁小姐，明天我們談談？】

  晁檸輕輕一笑，回了一條信息。

  【好，明天中午OK嗎？】

  過了一會兒。

  【我晚上的時間比較寬裕，六點以後都可以。】

  可是不巧，明晚晁檸要跟導師討論課題，估計要很晚結束。

  【明晚我有事，要麼這樣，中午我到你公司樓下，你抽一刻鐘下來見我。】

  【好。】

  一會兒，晁檸收到他發過來的地址，她回了個OK，聊天就此結束。

  次日中午晁檸從學院出發駕車到張江，距離不遠，十分鐘就到了，她又花了五分鐘停車，再到大廈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下才發信息給易臨勛。

  沒讓她等太久，易臨勛便到了，晁檸抬眼一看，他單穿了件藍灰襯衫，沒系領帶，少了相親那天的隆重感，卻更有生活氣息。

  她曾聽施阿姨說過他在IT行業，做到了技術總監兼項目總監，她便誇說好厲害，才三十就是大集團技術部的一把手了，前途無量，施阿姨當時高興地笑了，擺擺手解釋說一方面因為他父親是股東之一，多少也比一般人被提攜得快，而且根本算不上一把手，大公司業務多，還有同級別的其他技術總監，他的上面還有架構師大牛坐鎮，她瞭然地點點頭，心想那也算年輕有為。

  晁檸覺得她們之間無需寒暄，大家都很忙，便直接進入主題，她率先說道：「我認真考慮了三天，我的決定還是不變，你呢？」

  易臨勛沒說話，臉上有三分冷淡，看著晁檸欲言又止。

  晁檸這會兒沒了耐心，嗆聲道：「易臨勛，結婚是你提議的，今天的面談也是你提出的，我已經清楚地表明了我的態度，我不管你是開玩笑，還是想臨陣脫逃，我無所謂，但你必須要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

  男人一點也沒被這番怨懟亂了陣腳，只是力道微重地眨了下眼，目光偏移幾分後重新回落到晁檸臉上，不急不緩地說：「我沒有開玩笑，也沒有要臨陣脫逃，你願意嫁我就願意娶，但那些條件不是說說而已，所以我是替你感到惋惜，何必要嫁一個心有所棲的人呢。」

  晁檸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動了一下，有那麼一瞬她覺得特別苦澀，特別心酸，是啊，她何至於此？但也就幾秒，她便緩過神，直言不諱道：「不用替我惋惜，我好歹也是一個博士，這件事我有自己的考量，並且也能為自己的決定全權負責。」

  「好，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多說。」他一副勸不住後破罐破摔的樣子。

  晁檸暗暗嗤笑，不過既然達成共識了，那也該談談正事了。

  晁檸問：「婚前協議你準備了嗎？」

  「沒有。」

  晁檸有點意外，不過也能理解，他也許以為她沒這麼堅定。

  「我準備了，我把我律師名片推給你。」

  易臨勛點點頭。

  接下來就是談什麼時候告訴雙方父母，晁檸覺得需要等協議確定後，並且各自辦理好財產公證之後，易臨勛表示認可，而對於她提議的各自跟父母說此事，他也表示認可。

  其實他一直也沒發表什麼個人意見，晁檸感覺在這些事上，他在遷就她，又或者他根本就無所謂，便懶得跟她計較，任由她安排。

  想到什麼，晁檸突然說：「領證前，我們隨時都能反悔吧？」

  易臨勛聞言抬睫看向她，那深邃的眼神看得晁檸莫名心虛，還好他只是說：「當然。」

  晁檸暗暗鬆了口氣，本來還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厚道，沒吐露自己的真實意圖，不過又內心安撫自己沒啥好心虛的，他估計也懂，大家都是各取所需。

  談得差不多了，晁檸看了看時間，下午學院還有事，她連午飯都還沒吃，便直接道別走了。

  易臨勛也沒有後話要跟她說，看著她走出咖啡店才起身欲返回辦公室。

  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了他一聲「老大」，回頭一看，原來是他手下的資深前端開發工程師石帆。

  易臨勛應了一聲，瞧見他手裡拎了兩袋咖啡，石帆在老大面前也不藏著掖著，直言道：「給兄弟們帶的，客戶突然增加了新需求，又要得急，今晚肯定要加班了。」

  易臨勛自然清楚，上午過項目客戶臨時提出新的需求，一群人唇槍舌劍討論了許久才勉強達成共識，幸好晁檸說中午見，要不然約了晚上他興許抽不出時間了，他從褲子掏出手機，問石帆咖啡多少錢，要給他報銷。

  石帆是個率直的小伙子，一聽也不跟老大客氣，嘿嘿笑著報了個金額。

  趁著易臨勛操作轉帳的間隙，石帆忍不住好奇地問：「老大，剛剛你是跟新客戶談業務嗎？」

  「你看到啦？」易臨勛抬眸看了他一眼。

  石帆老實地搖搖頭，說他就只看到了個背影，不過看那女人腳踩高跟鞋，一身西服套裝，很OL風，他猜測是跟老大談業務的。

  易臨勛不置可否，只說了聲「回去吧。」

  石帆便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