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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巴黎的缽缽雞旗艦店

2024-10-01 14:27:42 作者: 出乾一丁

  名家薦語(按姓氏筆畫)

  寧航一著名懸疑作家:

  2020年四川遭遇了一場大洪災,而這部小說有如佛祖箴言,明示暗諭,震撼之餘,引入深思。

  劉力鳴《紅海行動》、《中國機長》電影出品人:

  這是繼《神秘的大佛》之後,最精彩最有魅力的大佛故事。

  

  周桐淦江蘇省作協副主席,《楊子晚報》原副總編:

  推理懸疑和閱讀欣賞兼具,人文思考和社會審美皆佳!

  蔡駿「中國懸疑教父」:

  這本小說是對樂山大佛精神層面的一次修繕,具有獨到的視角和價值。

  楔子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坐在湖畔邊的石堆上,臉上寫滿落寞和悲鬱。

  他的神情有些呆滯,只是直直地盯著遠方,目光沒有焦點。

  面前是一望無垠的湖水,遠方煙波浩渺,水天相接,陰暗的雲天與鉛灰色的湖水糾纏在一起,難分彼此。

  他似乎坐了一世那麼久,僵硬的身體猶如石化,灰沉的湖水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起風了,水波晃蕩開來,那倒影也隨著波紋展露而逐漸變大,暗淡得如同濃墨暈開。

  他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地向湖中走去……

  第一章

  巴黎的缽缽雞旗艦店

  雨層雲匯集在東方,正向巴黎上空席捲。

  汽車的燈光感應器有些過敏,還沒到傍晚車燈就亮了。低氣壓造成的熱風一陣一陣地掃過來,把巴黎街頭的浪漫氣息吹得無影無蹤。

  索林街在老城區裡面,一大片法國梧桐樹把他捂得嚴嚴實實,好像藏著什麼秘密似的。不過索林街卻一點也不嚴肅,街邊的門面大都是些新晉的網紅咖啡店、手工藝店,還有小而雅的書吧和個性獨特的服裝店。

  索林街最有風味的莫過於一段40米長的老牆。那是17世紀路易十四統治時期修建的一座政府機構建築,後毀於革命戰火,僅留存正面的幾根柱樑和磚牆,不過仍然看得出那種標準的古典主義三段式結構。老牆非但沒被拆毀,還被市民們裝扮得花枝招展,牆上懸掛的鐵桶裡面,垂下大片的粉紫色薔薇和淺黃色金銀花枝條。

  牆上的塗鴉至少蓋了三層,最近的是上個月巴黎罷工運動中噴上去的,「減稅賦,要輕鬆!」「沒心情,就別上班!」等等標語透出一股西式自由味兒,成了這條商業街獨特的背景牆。

  最出人意料的是,這條洋街上忽然鑽出一間中式門面小店。它一旁是豪華的咖啡館,一旁是設計獨特的書店,而這裝著飛檐、掛著大紅燈籠的中國小吃店被唐突的擠在中間,橫豎看都不像是這條街親生的。

  小吃店門楣掛著一塊黑漆招牌,上有燙金楷書:寧天閣。左右兩邊各掛一豎匾,左曰:中國川蜀缽缽雞巴黎旗艦盡攬美食,右曰:一帶一路國際范東方不敗揚我國風。玻璃窗上,還貼著醒目的標識:內有WIFI,支持支付寶、微信收付款。

  小吃店門口,一中國青年,正用中文招徠顧客:「嘗了四川菜,開心去馬賽,吃了缽缽雞,暢遊法蘭西。」

  他抹滿了法國精油的黑髮散發著膩人的香味,一雙黑乎乎的眼珠子以極高的頻率晃動著,嘴唇靈巧地翻動,好像唇肌比別人要發達似的。他身穿暗紅色唐裝,黑色水洗棉收口休閒褲,左手端著一個散發著紅光的玻璃罐子,右手誇張地比劃著名,朝面前幾名印度遊客說得眉飛色舞。

  那是一個直徑10公分的玻璃圓罐,一排竹籤浸潤在中國紅里,黃白的雞肉、黑亮的毛肚、翠嫩的萵筍、奶白的黃喉在誘人的紅油中若隱若現,顯得有些高大上。

  「是四川麻辣燙嗎?」一個印度黑仔咽了咽口水,用蹩腳的中文說道。

  「兄弟。」中國小伙掏心掏肺地說道:「看你還對我們大中華文化有所了解,我就直言相告吧。這個是中國的國粹,缽缽雞,口味絕對吊打法國大餐,不信你可以嘗一嘗哈,包你滿意。」

  「這看起來太辣了。」

  「嗨,這你就不懂了,看起來紅,其實並不辣,而是一種獨有的香辣口感,就像你們那咖喱醬,你只需要…」他雙眼一眯,希望能儘快解釋到位。

  「OMG!@%#*…」旁邊扎頭巾的女孩子指著地圖,嘰里呱啦說著什麼,拉著阿三就往旁邊走。

  「走錯路了,不好意思啊!」阿三雖然身子動了,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那飄著芝麻的一罐紅油。

  「吃點兒再走撒、慌啥子嘛!」中國小伙眼看顧客跑了,一著急四川話就冒出來了。

  他不屑地「切」了一聲,眼睛一掃描,又鎖住了另外的目標。剛好路過幾個中國遊客,他們看著街對面這家飛檐斗拱的特色餐飲店,都很好奇,不禁評頭論足起來。

  他用毫秒級的速度調整了臉上的表情,笑得比空姐更標準:「來來來,異國他鄉伙食差,吃了川菜不想家,最正宗的四川紅油缽缽雞,不好吃不要錢啊!」

  「李歐!」這時頭上傳來一婦人的呼喊,給他的熱情推銷按了暫停鍵。

  抬頭一看,一中年婦女打開二樓的窗戶,一張臉夾在兩盆傳統中國牡丹花中間,正朝他看過來。

  「你上來一下!」女人喚道。

  李歐嘀咕一句:你是公司法人你說了算。便把罐子放在門口展示台上,慢悠悠穿過店堂,往裡面的木樓梯走去。

  店裡面擺著十幾張紅漆圓桌,用四條弧形的板凳圍著,是四川老闆凳的創意版。

  食客們點的除了紅色的紅油罐子,還有青綠色的藤椒罐、黃色的咖喱罐、白色的濃湯罐,以及五花八門的四川小吃。

  壁掛的液晶電視上,正在直播一場法甲球賽,法國巴黎聖日耳曼對戰里昂,巴聖坐鎮主場——豪華的巴黎王子公園球場。

  「姆巴佩!沖啊,沖!」淡金色頭髮的法國男子,一隻手舉著瓶淺白色的中國進口飲料「峨眉雪」,一隻手晃著個吃了一半的鴨腸串子,興奮的手舞足蹈。

  法國黑人小伙,年輕的球星,聖日耳曼隊的姆巴佩,帶球從邊路驟然加速,時速高達37碼的帶球衝擊,瞬間撕開了對方的後防。

  中路,巨星內馬爾正悄然逼近,伺機準備接應。

  李歐的目光在球賽上停了一會兒,直到他穿過大堂,來到樓梯口。上了二樓,便聽見下面一陣噓聲,看來球沒進。

  推開房門,是一間兩室一廳的宿舍,客廳也兼做辦公室,裡面是母親的臥室,臥室外邊是花團錦簇的陽台。中年女子倚靠在窗邊,一襲咖色長裙,燙卷的栗色頭髮挽在腦後,手裡拈著一封信,面朝窗外思緒萬千。

  「啥子嘛?」李歐習慣性地用四川普通話招呼她,她這才回神轉身。

  清麗素雅的一張臉,掛著幾分愁容,時尚的衣著穿搭掩飾著她的年齡,雖年過半百,也頗有風姿。

  「昨晚去索菲特酒店參加華人聚會,服務員交給我一封信,你看看。」母親把信封遞到李歐面前,撕口裡露出一個卡片樣的東西。

  李歐疑惑不解地看看母親,接過信來,信封上僅留了「秦黎貞收」四個列印字,沒有寄信人和地址。打開信,又取出來一張明信片。

  這是一張普通的硬紙明信片,正面是世界著名的古蹟——四川樂山大佛的照片,畫面經過電腦處理顯得色彩明麗,這種明信片這在四川的旅遊市場隨處可見。

  「你的朋友去樂山旅遊了?」李歐輕描淡寫地說,看著那端坐的巨佛,這千年不變的造型早已深入人心。

  「居然…是這張明信片。」母親臉上疑惑與喜悅在交替呈現。

  李歐不懂她的意思,翻過明信片來看,卻依然空無一字,連個郵戳花章也沒有。

  「你還記得嗎,我那本老相冊裡面有一張明信片,和這個一模一樣。」母親說道。

  李歐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曾經在翻看母親的老相冊時見過這樣的明信片。他記得那年還在上小學,母親被派遣去青海公幹,從未出川的她,很不習慣外頭的生活,何況是那遠寒之地。於是父親就給她寄去了一箱好吃的東西,並附上了這樣的一張明信片,父親說大佛老爺會保佑母親一切平安。

  李歐臉色突然變了,忙把明信片插進了屁股上的褲兜里:「老媽,我都跟你說了好多回了啊,你莫念他,念他搞啥子咹?你說這麼多年他盡了啥子責,從來都不顧家。現在他一走了之,走了好撒!大家都省心了!」

  「這不要這樣子說他!他是身不由己……」母親眼眶突然就紅了。

  「算了喂,都啥子年代了還搞革命獻身,太自私了!」李歐也話不相讓。

  「李歐,你可曉得這封來信的意義嗎?」母親難以抑制內心的波瀾:「這說明他還活著,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一定躲在某個地方給我寄信的啊!」

  「瞎扯!」李歐反手指向身後牆上:「水文勘測局給的錦旗還掛在那兒呢,你就忘了啊。」

  母親哀怨的目光飄向牆上的錦旗,欲言又止。

  「哦,正好要給你說下,王姨讓我明天去會展看看。」李歐打斷了母親的思緒,談及世界烹飪博覽會的事情。那是巴黎烹飪協會主辦的活動,層次比較高,本來和李歐也沒什麼關係,但母親卻請王姨出面,給他落實一個參展名額,這下搞得他「亞歷山大」,又是參加網上教學,又是深夜苦練,一心想要拿出幾道精緻川菜來。

  王姨是成都人,以前就是母親的閨蜜。30歲那年離異,一直沒有再相中合適的,後來在成都夜場認識了一法國中年帥哥,兩人一拍即合,不久便遠嫁法國。自從得知李歐父親失蹤的事情後,就一直動員母子二人到法國居住。

  李歐母子到法後,王姨不僅幫兩人協調落實店面,提供資金和各種資源,還辦妥了商居的手續。

  「還是你王姨有人情味兒,你要好好記著。」母親說起王姨,就心情開朗了不少。

  兩人剛聊了沒兩句,便聽見樓下有摩托車的轟鳴,紅藍雙色閃光也映上了窗前的雨棚。李歐略有驚疑,把頭伸出窗台一看,見一警車停在門口,一條子正在和店員說著什麼。

  李歐說去看一下,便快步跑下了樓。

  門口站著一戴著墨鏡的女警,一手端著個本子,另一隻手夾著原子筆,指指畫畫。店員小妹正和她費力解釋著。

  李歐雖聽不太懂法語,但也知道是找茬的了。臉上立馬換上節日喜慶主題桌面,趕忙招呼道:「哦,長官,你這一身帥氣的警服簡直如同孔雀開屏、麼雞抖翅。小劉,翻譯。」

  店員小妹長得挺清秀的,短髮,雙眼皮好看,是在法國招的華人,法語說得挺溜,但愣了一下不知怎麼組織語言。

  女警取下墨鏡,倒是長得不耐,就是一臉嚴肅,看樣子也就不到30歲。她插著腰盛氣凌人地看著李歐,鼻翼兩邊有兩條生硬的溝壑。

  嘰里呱啦說了一陣,又用筆朝店裡指指點點。

  小劉趕忙翻譯:「她是巴黎的市政警,她說我們這家店來歷不明,要進行徹底的調查。」

  李歐嘴都歪了:「來歷不明?」

  小劉接著說:「她的意思是說,最近巴黎發生了騷亂,就是那個什麼『黃背心運動』,據說其中也有華人參與,出於安全考慮,她要進行調查。」

  「放…」李歐的「屁」字沒有說出口,這顯然是無中生有,眉頭一抬,「搜查令有嗎?」

  「她說先是了解情況,不是查人。」小劉小聲地說。

  李歐長長的哦了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女警走進店來。

  「親愛的警官大人,我們這家店可不是普通的小吃店,這可是東方食品藝術展示館啊。您看,我們這牌子,認得這幾個字不,我們是中國一帶一路戰略展示門店,為傳播中華文化而來,店裡所有人員都是政治合格、作風優良,經得起查的。」

  女警的眼光落在牆上那些食品的宣傳圖上,似乎很感興趣。

  李歐指著牆壁上那些菜式照片,妙語連珠地說:「這樣吧,我來給您介紹一下,你看看我們的食品配置,體現了中法藝術的碰撞啊。前菜,洋蔥湯,泡椒鳳爪;主菜,嘉州紅油缽缽雞,配菜蘿蔔絲薄餅;甜點,馬卡龍加糍粑冰粉兒,酒水可是號稱東方雪碧的峨眉雪,用波爾多葡萄酒一勾兌,我滴個神,那簡直欲仙欲死。」

  一邊扯開一瓶葡萄酒的木塞,一邊旋開峨眉雪的蓋子,兩手往玻璃杯里一倒,紫紅色與白色激烈碰撞著,激起一大堆泡泡,杯子裡東西合璧,混合出異常美妙的色澤。一股荔枝和葡萄的果香飄進了女警的鼻子。

  女警露出頗為有點複雜的笑意,把臉湊近李歐,輕輕地說著話。

  小劉忙嘀咕道:「她的意思是說,這些把戲她見得多了,要玩就去唐人街去玩。」

  李歐嚴肅了起來,正要大談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之成就和國際形象的提升。卻聽店外有個男子喊了一聲:「salut!(你好)」

  扭頭一看,明媚的陽光中,一個長發飄逸的型男邁著模特般的步伐走上前來,那橘黃色的秀髮、深邃迷人的湛藍色雙眼、性感的鬍渣、微微上揚的唇線、強健的胸肌,讓顏值撲面而來。

  「李歐,攤上事兒了吧。」一張嘴竟是一口流利帶點口音的華語。

  「貝爾勒,你小子來得正好!」李歐如釋重負地說:「這位鐵娘子想請我喝茶,但小店業務繁忙,無暇抽身啊!」

  型男把飄逸的金髮一撩,眼裡蹦出的電火花跳到女警的臉上,然後很囂張地靠了上去,隨手拿起吧檯上剛剛兌好的飲料。

  接著,就同女警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

  說了幾句,女警干硬的臉蛋像是仙人掌上開了花,喜笑顏開。

  「Santé!(法語:舉杯慶祝)」貝爾勒舉起杯子,輕輕啜了一口。女警點點頭,轉身朝李歐說了兩句,然後走出了店門。上警車前還不忘回首向貝爾勒招手。

  李歐傻眼了,忙問:「你小子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怎麼分分鐘搞定師太?」

  貝爾勒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哦,沒什麼,她首先是一名女人,然後是一名法國女人。」

  李歐白了他一眼:「靠,長得帥可以藐視法律。」

  貝爾勒身著一件速干運動T恤,潮流工裝短褲和滑板鞋,大拇指朝街邊的一個五顏六色的滑板車指了指,說道:「讓我們一決雌雄吧!」

  「雌什麼雄,你雌雄同體吧。沒看著我這忙著嗎?還有,別以為會幾句成語就想跟我們天朝人民套近乎!」李歐遇到貝爾勒就口無遮攔,時常拿他開涮。

  「話說我這中文水平可以上中文脫口秀了吧!」貝爾勒得意洋洋地說。

  「別太得意,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你僅會點皮毛。」

  「也是啊,中文的確玄妙,比如說中國大敗日本,中國大勝日本,這兩句話居然是一個意思。不像我們法國,怎麼說都是敗。」貝爾勒一臉懵逼。

  「呵呵,你們不是有常勝將軍拿破崙嗎?」李歐調笑道。

  「哦,你說那個科西嘉矮子,他是個外國佬。」貝爾勒很好的繼承了法式自黑幽默感。

  李歐正準備給母親說一聲,店員小劉提著一大盒的外賣出來了。

  「送外賣嗎?」李歐問道。

  「嗯,福斯街,挺遠的,我那個小電瓶車電量恐怕不夠啊。」小劉憂慮地望了旁邊的小車子一眼。

  李歐打了個響指:「來吧,大橘,咱們中法合璧,完成一次基於人力四輪驅動的物資空間轉移!」

  貝爾勒哼了一聲,「大橘」是李歐給他取的綽號,因為那一頭金髮太有標誌性。他瀟灑地抹了一把頭髮,套上一個髮帶,伸手接過一份外賣,兩人約定,誰最後到,就要請客去布里斯托餐廳吃大餐。

  李歐走到牆腳,一踩那個藍色的滑板,它立刻順從地翻了個身躺在腳邊。他滑到貝爾勒身邊,做好準備,喊了一聲走你!兩人就如離弦之箭,沖入街道。

  「李歐,別忘了幫我看看明信片的事!」母親探出頭來,扯著嗓子喊道。

  但行者神速,轉眼間兩人就拐了個彎,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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