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公孫御

  難怪楚瞳感覺，蘇瑾煜發病後的狀態更容易相處，他們相處地也更加自然。

  

  原來像他呀。

  那男人少年得意，十一歲文試狀元，十九歲授印封相，年輕的身子老成的心，標準老狐狸一枚，無論放在哪裡，那樣的才華和地位，都屬於變態級別。

  男人複姓公孫，單名一個御字。

  她和公孫御，一個大魔王一個老狐狸，都不是省油的燈，因為立場不同，免不了勾心鬥角，針鋒相對，你死我活。

  可是老天爺喜歡開玩笑，他們斗地越激烈，安排給他們的緣分就越重，楚瞳不是戀愛腦，她很清楚自己的目標是為了重生到二十一世紀，揮刀斬斷月老紅線，那男人就不行了，再老謀深算，畢竟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屁孩兒。

  那段時間，嘖嘖，弄得他又愛又恨毫無辦法。

  後來他還是被征服了，像蘇夜一樣開啟了長達五年的舔狗生涯。

  向來老氣橫秋的男人，在他面前就變成了一個臭弟弟，撒嬌賣萌還勾引，時常把她惹得煩躁不堪。

  因此沒少挨她的揍。

  細想起來，他還挺好的。

  地位學識自不必說，他為國為民，有責任心，人還有趣，很合女人胃口，其實，跟他在一起也很不錯。

  體會一下老牛吃嫩草的快樂也好。

  男人不是都喜歡十八歲的麼。

  誰還不是？

  那段時間小皇帝暗戳戳嗑他倆CP，嗑生嗑死的。

  她和老狐狸握手言和後，大家過了一段安生日子，朝廷上每天最大的八卦就是在賭她會不會跟老狐狸成親，八卦到楚瞳看了他們就想跑的地步。

  說實話，老狐狸確實是她為數不多的心動之一，也是為數不多的，想讓自己留在當下的理由之一。

  可惜，後來他倆Be了。

  是老狐狸先Be的。

  老狐狸死的時候，楚瞳大致已完成那個時代的任務，位及大將軍，帶兵著書，光宗耀祖，在女人裡面這是獨一份的。

  那時她已做好了退休的準備，打算悄無聲息離開這個世界。

  她很清醒，這個世界雖然也是她在經歷的，卻終究不屬於她，就算她不走，拒絕擺爛的系統也會在認為合適的時間裡帶她離開。

  可在她安排好身後事，準備安然上路時，收到老狐狸犧牲的消息。

  老狐狸出使韃靼國，就兩國聯姻的事進行商榷，卻在回國路上慘遭殺害。

  雖然他智謀過人，終究不過肉體凡胎。

  聽說他死得特別慘，屍體回京時，把小皇帝嚇暈了好幾次。

  雖然小皇帝都三十多了。

  聽說老狐狸破敗不堪的屍體裡，還有一封被砍爛的信。

  收到消息後，楚瞳立刻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去找老狐狸被害的真相。

  那時她才意識到，老狐狸對她其實非常重要……

  「瞳瞳你又走神，被我帥暈了？」

  蘇瑾煜拍拍她的臉，把她從回憶里強行叫醒，「你怎麼，哭了？」

  「哪有？」

  楚瞳根本沒意識到這情況，匆匆轉過臉去。

  這才發現，自己的視線不知什麼時候模糊了，此刻臉上還掛著淚痕。

  「你看這是什麼？」蘇瑾煜給她看自己濕了的手指。

  她倒沒有反應，蘇瑾煜的眼裡卻布滿心疼，「抱歉瞳瞳，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不關你的事。」

  真不是蘇瑾煜的問題。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我是誰？」

  蘇瑾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認了罪過，看她難受，他心裡刀扎似的，貼在她耳邊小聲哄著：「你別哭，我以後不輕浮了，行不行？」

  「你哭了，就是我的無能，是我的錯，你說，要怎麼樣心情才能好起來？我絕對配合。」

  「你打罵我，你要我做什麼？我去做。」

  「只要你開心……」

  蘇瑾煜一句接著一句，卻不知道，他溫和的一面，更會讓她想到老狐狸。

  老狐狸帶著遺憾死去。

  他到死，都沒得到她的一句誇獎。

  他察覺被殺手圍困後，第一時間不是自救，而是給她寫了一封信。

  那信被血糊滿，鮮血浸爛了紙張，但僅存的可以辨認的字，寫盡了對她的思念。

  他不怕死，這輩子只怕孤獨。

  儘管他位極人臣，也擁有無數財富，但他的靈魂始終是孤獨的。

  他想得一女子，終生為伴，卻因為念一女子，終生為憾……

  「我先去一趟洗手間，」楚瞳不忍心再被他哄，默然離開包廂。

  她失態了。

  她好好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這張臉和原本的自己幾乎一樣，看起來沒有違和感，說來也是離奇，做任務的那些世代里，她用的臉都和自己原來的臉非常相似……

  公孫御的死，到底是翻篇了。

  她不該在與蘇瑾煜吃飯的時候想起他。

  異常地想起他。

  所謂第一次「約會」草草結束。

  蘇小諾提前和陶佳等人回到所住的酒店，楚瞳明天要離開，飯後和蘇瑾煜一起順路去了一趟棋社。

  路上楚瞳依然心不在焉。

  「你不對勁。」

  「？」楚瞳轉頭看向蘇瑾煜，他沒來由說這句，什麼意思？

  蘇瑾煜開著車，時不時看她兩眼，「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楚瞳：……

  她快上千歲的人了，談什麼戀愛。

  「你誤會了，」她心累地撐著額頭，「女人嘛，偶爾心情不好很正常，你不用追根究底。」

  蘇瑾瑾可不傻，她不會沒來由地心情低落，甚至流淚，肯定是因為某一刻，她想到了自己重要的人。

  「從沒見你哭，到底是誰？」

  楚瞳只想安靜一下，蘇瑾煜的追問讓她心煩意亂，「如果我說，是因為一個男人呢？」

  果不其然，這個回復讓蘇瑾煜立刻變了臉。

  他狠狠地踩下剎車。

  「呲」的一聲，轎車在路邊急停。

  楚瞳沒戴安全帶，在貫力的作用下，往前栽了一截。

  楚瞳被他的動作惹怒，猛地欠身過去，揪起他的衣領：「蘇夜，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沒有有病，你這個大夫看不出？」

  蘇瑾煜扯開她的手，忍著怒氣整整自己的領帶，「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從現在開始，你不許為一個男人鬧情緒，流眼淚。」

  他用堪稱兇猛的表情看著楚瞳，咬牙切齒：「這不符合你的氣質。」

  楚瞳看都沒看他的臉，淡淡道：「與你無關。」

  蘇瑾煜本想爭個長短，但見她拉著一張寡慾的臉，一看就討論不起來，索性罷休。

  一邊開車一邊嘀咕。

  「我的女人，我還管不了了？」

  楚瞳警告質問道：「你說什麼？」

  蘇瑾煜可沒被她嚇到，不遑多讓地回敬她一句：「我說車胎爆了不知道去哪補了，你有意見？」

  「行，隨你。」楚瞳托額，分分鐘感到無語和心累。

  蘇瑾煜正想跟她掰扯幾句，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常銘的來電。

  他用藍牙接聽，忍怒問道：「什麼事？」

  陶佳沒告訴常銘，在他和楚瞳約會的時候任何人不得打擾？

  常銘聽出蘇瑾煜的火氣，趕忙回覆：「有重要消息跟您說！」

  「蘇總，趙平瀾在C國出事了，在他自己車裡，被人重傷，聽接治的醫院透露，他損傷了脊柱，百分之九十會高位截癱！」

  確實是個重要消息。

  趙平瀾再無能，他也是趙家的掌門人，主心骨。

  一旦出事家族內鬥難免，而主持大局的趙允璋卻不肯露面……

  對蘇氏來說，也是一個時機。

  蘇瑾煜問：「什麼時候出的事？」

  「按照這邊的時間是今天凌晨，您和楚小姐一起……咳，大概那時候。」

  「兇手呢？」

  「目前來看還沒有結果。」

  「知道了。」

  蘇瑾煜掛斷電話，轉頭問楚瞳：「聽到了吧，有人整趙平瀾了。」

  像他們這個層次的，得罪過太多人，無論遭到什麼報復都不稀奇。

  但趙平瀾遇到的，確實有點狠了。

  楚瞳根本沒在意，「我不想關心這些，『趙家』兩個字，隨著我們京都一行的結束，一起埋了吧。」

  蘇瑾煜可不會相信她的鬼話，當場揭穿了她：「你不關心趙家？你真的一點不在意趙允璋嗎？」

  「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有關，」蘇瑾煜傲慢地側目看去，「說不定能不能找到他，全靠我呢？」

  「你？」

  「你以為？」

  如果沒有之前一次次的「猜中」，楚瞳不會對他這句話在意。

  但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說明他或許有這個能力！

  「能找到他最好——但不要誤會，找到他是因為我不想他傷害別人，不是因為關心他。」她緩下語調，算是少少地將就了蘇瑾煜。

  如果說第二人格和蘇瑾煜屬於寄生關係，那蘇夜應該有自己的身份。

  想要治好蘇瑾煜，了解蘇夜必不可見。

  她還得靠近蘇夜，而不是拒而遠之。

  只不過時間一久，她難免擔心會有不可控的事情發生……

  東林棋社地處偏僻，哪怕才九點多，這裡也很少有車輛來往，行人更少。

  一條街的門面絕大多數已打烊，長年留燈到深夜的東林棋社，看起來與這裡格格不入。

  今晚，她的四周似乎有一種奇怪的氛圍，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離棋社越近，這種古怪的直覺就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