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行走江湖的俠客

  韓修竹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索性讓開，讓七娘離開。

  只是那鎖住七娘的目光，卻是怎麼也不挪開。

  直至七娘走出院子，她才感覺自己擺脫了目光的禁錮。

  緩緩地鬆了口氣，她摸向後背，只覺得一片濡濕。

  顯然，剛才和那人糾纏，費了她太多力氣。

  「楹姐，林神醫那邊怎麼說？她是不是說沒法醫治？」七娘快走幾步，走入一個小屋，就看到了坐在床上，拖著病腿，吊兒郎當的少年。

  一身黑衣，落拓不羈，活像是準備行走江湖的俠客。

  「當然可以治。」七娘緩步走到薛賀之面前，「你可還記得樂菱死之前，跟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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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記得。」薛賀之回憶，逐漸陷入痛苦。

  「大嫂是全家唯一一個溫暖如水的女子，她不會跟他談什麼家族使命感，不會逼迫他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她一直像對待兒童一樣對待他。」

  「她曾說過，她這輩子逃不出牢籠了，希望我能逃出去。她說，我是個孩子，沒必要承擔一個家族的未來和使命。」薛賀之怔怔地看著七娘，半晌，有些難受，「之前，如果大哥他們在，我自然可以瀟灑做自己。但是現在，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了，我怎麼能？」

  「為家人報仇，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但是，家族使命，卻不一定要堅持下去。賀之，你是有辨別能力的人，你且說那使命的意義何在？」七娘逼近，聲音鏗鏘有力。

  現在的她，是花楹姐，也是大嫂。

  她們堅強獨立，她們有自己的辨別能力，她們以家國滄桑為大愛，不拘泥於小情小愛。

  「楹姐，南家的朝廷來源不正。公主尚在，我們需要復興。」薛賀之一家一輩子都為復國而活，現在驟然讓他放棄，他無法接受。

  「那公主可願復興？」七娘發出靈魂質問，「你可知公主為何不復興國家？」

  「為何？因為她戀愛腦，因為她不想攔事，因為她怯懦？」薛賀之提到公主，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們整個組織都在為復興國家努力。公主卻畏縮不前，甚至還害得蔣頭領、唐大哥殞命，真是不堪大任。如果我知道公主在哪，我定然要她的命。」

  「你覺得公主和林神醫比起來，如何？」七娘試探著問道。

  「公主怎麼比得上林神醫？林神醫救世濟民，是個巾幗英雄。」薛賀之回答，絲毫不覺得自己哪裡有問題。

  「的確，林神醫是個巾幗英雄。公主卻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規劃，如果為了復國犧牲她現有的一切，甚至賠上性命，值得嗎？而且，復國是多麼艱辛的事情，是多少人拋頭顱殺身成仁換來的。他們犯了什麼錯，他們家人又犯了什麼錯，必須去死？」七娘質問，聲聲扣人心神。

  「而且，百姓會怎麼樣？兩軍交戰，普通百姓該如何自處？」

  「他們……」薛賀之本想說，百姓怎樣無關緊要，但想到自己一村人也是普通百姓。大家那熟悉的面龐，在他面前一一閃過，他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一群人的野心，要讓一大批無知的百姓付出生命的代價？」七娘聲音有些沉重，「改朝換代，已經是一場浩劫。大局已定，我們就不該再掀波浪。如今南林國風調雨順，百姓安康，為何要徒生戰亂？」

  「楹姐，你不懂。我們和他們南家隔著血海深仇，這個國家，一定要顛覆。」薛賀之堅持，聲音卻有些顫。

  七娘知道，他的心裡定然掀起來狂風巨浪，索性就又加了一句，直接讓他崩塌。

  「我跟你嫂子，原本都是京城人士，是白家有名的雙姝。我們的祖父是二皇子鶴鴻羽的擁護者，二皇子顛覆政權，妄圖殺父篡位，被太子斬殺。我們家隨即被抄家滅族，我們姐妹因為女子之身判了流放。現在，你還要說我們不懂嗎？」

  「楹姐，你跟我大嫂，都是因為大秦國那場政變？」薛賀之震驚了，「現在二皇子的黨羽肯定還有些存在，為什麼你們沒有謀求顛覆大秦國？」

  「因為當今聖上賢明，愛民如子。他讓這個國家變得安定富強，人民安居樂業。我們此時顛覆，就是百姓的敵人，會被刻在恥辱柱上。即使顛覆成功，又從哪裡找出這麼好的皇帝，給百姓更好的生活？」七娘發出靈魂質問。

  見薛賀之無法回答，她又追問一句：「那現在，南林國的皇帝對百姓不好嗎？你們顛覆南林國後，讓公主當了女皇，公主就真的能做得比現在的皇帝更好？」

  「不……能。」薛賀之的世界震裂。

  之前一直信以為真的事情，被七娘這樣赤裸裸地揭開，他終於看清了他們復國的核心，也只不過是爭權奪勢，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

  這樣，他們和那南老賊，又有何區別？

  「賀之，你家的血海深仇，我們會一起報。但你，要明白，你是你自己的，你不該為他們那群人荒唐的野心獻祭！」七娘拍了拍薛賀之的肩膀，給予他冷靜的時間。

  時間，緩緩流逝。氣氛，沉悶至極。

  終於，在七娘以為今天會無功而返之際，薛賀之想通了。

  「楹姐，我想活下來。」

  「好。」七娘把解毒丸遞給了薛賀之，「服下這個藥物，明天早晨，我會給你進行治療。林神醫也會來。」

  薛賀之聽話地吃了藥，眼底漸漸泛上了屬於少年的活力。

  七娘給了他幾本書，讓他去看。

  「楹姐，我一看這書，就頭疼。他認識我，我不認識他呀。」薛賀之有些推據，「當初我在家的時候，我爹也讓我讀過書。可我實在是讀不進去。」

  「這書，不是那種枯燥的書，裡面有配圖，你且看看。」七娘有幾分無奈，「無論是做將軍俠客，還是做其他職位，都得了解一些。」

  「好吧。」在七娘的堅持下，薛賀之終於翻開了書。

  這一翻開，就像是打開了什麼神奇的盒子，他竟想一直往下讀。

  看著薛賀之沉浸其中，七娘才起身。

  今夜，月色皎潔，圓月當空。美好至極，一如當初她們白家被抄家的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