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燙手山芋

  於是，葉萌霞在倪大路辦公室里轉了幾圈，裝作關心地問道：

  「看來蘇志誠他們在逼宮啊，大路，你這邊有沒有準備接替他的預備人選？」

  「哎，問題就在這裡，由於志誠是我大學裡認識的髮小，所以，我們新能源汽車一上馬，就聘請他擔任了君天汽車的總經理，並給了他汽車公司10%的股權，有關新能源汽車的計劃安排、生產製造、營銷策劃、合作夥伴選擇等等一攬子具體事務都委託他負責。想不到，前段時間，我這個董事長就利潤的問題，說了他幾句，可他就竟然給我撂挑子……」

  

  「大路，我比你大了幾歲，經歷的事也比你多一些，這世上有兩樣東西是不能直視的，一是太陽，二是人心，直視太陽，你會傷眼，直視人心，你會痛心，現在事已至此，你也不能後悔自己看走了眼，而是怎麼以付出最小的代價，對蘇志誠這個團伙分而治之。」

  倪大路一聽，有點不耐煩，說：

  「欸，你不要給我講這些心靈雞湯的東西，我問你有沒有可以短平快的操作辦法，把蘇志誠他們解決掉。」

  葉萌霞看著倪大路，知道他還是自視甚高，根本沒有好好檢討自己的失誤，心中不禁暗暗嘆了口氣。躍州有句俚語叫「寧可替聰明人打傘，不替糊塗蟲出點子」，意思是說跟在聰明人後面即使幹得累，也覺得舒心，而對那些缺乏思考力的人，即時你給他提供再多的點子，也是白白費腦。葉萌霞現在已經非常明白倪大路的能說會道只是小聰明，他在人性的認知上還欠缺火候。她也不在意倪大路對自己的態度，說：

  「大路，戴大光是我的同學，雖然他看上去話不多，但處事練達，你可以找他商量商量，還有西南君天分公司的王坤勇也是厲害角色……另外，我也聽說你們林總原來是政府領導出來，思路比較超前，而且政商兩道都有資源，你可以向他請教啊。」

  倪大路也曾找張海涵說過蘇志誠的事，可張海涵卻勸他繼續支持蘇志誠的運作，讓他心裡也對張海涵有了看法。他也曾想就這件事和林日新敞開心扉分析，可是卻總放不下面子。而對戴大光，他內心始終還有一絲負罪感，所以，他們現在也只保持著表面上的客氣。至於王坤勇的能力，他雖有耳聞，可他從內心根本看不起這個從農村出來的土包子。

  倪大路思前想後，覺得眼下還是只能去找林日新，畢竟他是執行總裁，而且，趙向軍也交代過要多尊重他。他嘆了一口氣:

  「哎，一個人總想自己說了算，可是真的到了讓你說了算的時候，你才知道這其中的難處。"

  葉萌霞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忽然覺得一個男人的魅力不在於俊俏的外貌，而是在於內在的綜合素養，一個殺伐果斷的男人可能更令女性長久的著迷，而這一點卻是倪大路所不具備的。不過，她還是給倪大路出了點子：

  「大路，這次你找林日新總裁，你一定要把什麼話都說出來，這樣你們才可以分析摸索出蘇志誠那邊的問題和軟肋，然後才可以有的放矢，一擊而中。」

  「現在想想，我這幾年雖然沒和林總撕破臉皮，但也做了一些對不起他的事，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

  「大路，這點你想多了，林總作為長輩，經歷過這麼多的風雨，他肯定有容人之量，況且，你們兩個要對付蘇志誠，目標是一致的，只要你誠心誠意，應該會得到他的諒解。」

  當倪大路走進林日新辦公室，把蘇志誠和一些高管辭職的事一股腦的都和林日新說了。雖然林日新對蘇志誠有些看法，而且前些時間他一直在協助吳越劍處理江浦縣地產的事，所以，對君天汽車公司的事過問少了，可蘇志誠此時竟然挑唆大家向倪大路辭職逼宮，還是讓他大為震驚。不過，他的神態也沒有過於激烈，只是看著倪大路的眼睛問:

  「大路，你覺得蘇志成這個人素質到底怎樣?」

  「當初我們兩個人在念大學裡的時候，覺得他雖然性格內斂了點，但看上去覺得他也不是一個很壞的人。而且，他進入君天時也曾信誓旦旦，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才過來的，根本不在乎什麼報酬。」

  「大路，有的人說的話越漂亮，往往可能就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不堪，你也是30多歲的人了，這點你難道真的不懂嗎?」

  倪大路一聽，似乎覺得林日新看穿了自己的內心，而故意借蘇志誠來說他，他感到臉上一陣發燙，不由自主地迴避著林日新的凝視，說：

  "林總，我有時真是還太嫩，分不清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啊。可能在君天這麼幾年，有的事我也做得不對，這方面還要您林總海涵啊。」

  林日新一聽，心中暗暗感到好笑，他覺得倪大路現在有點心虛，也主動找自己認錯了。不過，他清楚眼下最關鍵的還是要處理好蘇志成的事，對倪大路身上的一些毛病可以稍微緩緩再處理。於是，他問道：

  「那你是怎麼答覆蘇志誠的？」

  「我說這是大事，要經過君天董事會的層面研究後才能決定，目前還拖在那裡。「

  「嗯，你這緩兵之計也是對的，那你心裡覺得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我現在回想起來，雖然君天汽車公司是我擔任董事長，可我經常在外面跑路通信託的業務以及應付君天公司面上的事，對汽車公司這塊過問太少，所以具體操作層面都是蘇志誠在負責，我覺得那些跟著辭職的業務骨幹都是蘇志誠一夥的，現在我真後悔自己為什麼當初不放點心思在那邊，以至於造成今天不可收拾的局面。」

  林日新心想這倪大路吃後悔藥也是馬後炮了，不過，他也沒有指責倪大路，現在他需要解決眼前的問題，而不是逞一時口舌之快。他坐在那裡低頭沉思，這時倪大路又說：

  「林總，現在路通公司那邊的資金也出現了一些問題，近段時間我要把主要精力放到那邊，我想蘇志誠這邊的事能否請您辛苦一下，親自處理，不管是什麼處理方案，我都聽您的。」

  林日新通過這麼幾年對倪大路的觀察，覺得倪大路的長處在於能言善辯，從而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能迅速打開局面，而企業的內部管理以及人事處理，則是他的短板，他總是以為作為董事長可以一言九鼎，誰不配合自己可以隨時讓他走人。可是，民營企業的管理往往更複雜，國有企業，政府發了任命文件，董事長就可以走馬上任開展工作，下面有人不配合的，自然有組織人事部門去教育協調，如果有人敢作奸犯科，中飽私囊，紀委就會介入，儘管有的腐敗分子手段高明，能夠逃脫懲罰，但畢竟這紀律的規定就像達摩克里斯之劍一樣懸掛在那裡，讓人不敢輕舉妄動。而作為民營企業，雖然選人用人的權利在老闆手裡，但一旦看錯了人，這個糾錯成本就會很高，現在，蘇志誠就是這樣的情況。

  倪大路提出讓林日新親自牽頭處置蘇志誠汽車公司那邊的事，一方面確實是他感到自己能力不夠，另一方面也想拉林日新下水，即使今後這事鬧大了，自己的責任也輕一些。所以，他又滿臉懇切地說：

  「林總，這事也只能請您出面親自處置，或許才會有所轉機，其他人根本無法解決蘇志誠那邊的危機。」

  林日新何嘗不知道倪大路要推卸責任，但作為一個在君天打拼多年，辛辛苦苦一起推動君天發展壯大的老人，他根本不會計較倪大路的伎倆。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

  「大路，路通信託那邊的資金鍊很重要，千萬不能出問題，你這段時間的主要精力就放在西南省那邊，汽車公司的事就讓我來處置吧。」

  倪大路見林日新應承，心想這燙手的山芋終於可以脫手，儘管自己面子上也有點不好看，但今後鬧出什麼大問題，自己的責任就會輕了許多，況且林日新和趙向軍兩個人情意深重，有事總是好商量。於是他趕緊接口說：

  「林總，路通信託那邊的事等不起，明天我就去救急，這邊的事就麻煩您了啊。」

  第二天，蘇志誠接到了君天總部通知，說林日新執行總裁有事要和他面談，他心裡就開始了盤算。

  三年前，蘇志成剛加盟君天公司的時候，也想通過新能源汽車這個平台干出一番事業。可是，他其實充其量也只是一個汽車電機方面的工程師，一開始就接手了這麼一個大的盤子，他就感到自己力有不逮，特別是各大資本巨頭也看好新能源汽車市場這塊蛋糕，紛紛斥巨資投資新能源汽車板塊，激烈的市場競爭讓君天汽車的生存受到嚴重擠壓。儘管根據君天公司的股權激勵機制，他持有10%的汽車公司股權，但這分紅兌現是和君天汽車的效益相掛鉤的，如果效益不好，他這個汽車公司的總經理也只拿50來萬的基礎工資，只有效益好了，他的分紅才能實現。他很清楚這種股權激勵機制，說白了，是公司給了你一定的資源，讓你把蛋糕做大，只有蛋糕做大了，你才會分得一杯羹。

  基於新能源汽車市場風雲激盪的形勢，蘇志誠對君天汽車未來的發展信心不足，心裡就想著要用公司給他現有的資源，通過運作，實現自己對財富的夢想。於是，一方面,他在汽車公司培植親信，另一方面，他悄悄地讓弟弟蘇志方入股了一家汽車玻璃公司和一家汽車座椅製造公司，然後通過高價採購這兩家公司的產品，讓君天公司的一部分錢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自己的口袋，這三年時間裡也撈了將近一個來億。

  本來，他想繼續把這樣的模式延續下去，可是，倪大路前些日子因為利潤的原因，沒輕沒重地當著一干眾人的面說了他幾句，讓他好沒面子。為了挽回面子，他就惡向膽邊生，故意挑唆自己的親信高管也提出辭職，狠狠地打了倪大路一記悶棍。他堅信，君天公司此刻絕對不會讓他辭職，而且可能還會開出更高的價碼來挽留自己。可是，當他得知是林日新找他談話時，他心裡有點忐忑了，經過這麼幾年在君天公司的接觸，他對林日新也是頗為忌憚，覺得這個老傢伙很有心機，說不定自己的一些把柄已被他拿在了手上。雖然，在民營企業打工拿點撈點，如果沒有確鑿證據的話，司法機關一般也不會介入，但他畢竟做賊心虛，所以，他要揣摩著林日新會出什麼牌。

  蘇志誠心神不定，撥通了張海涵的電話，他一直和張海涵關係比較親密，去年底，他又給張海涵送了50萬，於是，張海涵就和他也成了一夥，兩人只是在倪大路面前隱瞞著他們在背後的苟且。張海涵電話里很客氣：

  「蘇總，兄弟，你這個公司創收的大紅人，今天什麼風把你吹醒了，想著給我打電話？」

  「兄弟，最近公司裡面有什麼變化嗎？」

  「嗯?好像沒有誒，你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那也沒有，就是怎麼林日新這老傢伙要找我交流談話，好像根據以前的分工，新能源汽車這塊他一般不過問的嘛，怎麼他突然對這塊感興趣了？」

  「噢，最近我聽大路說，他在西南省的路通信託公司那邊資金上出了問題，他要在西南省待上一段時間，來協調資金方面上的事。」

  蘇志誠一聽，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新能源汽車大量投入是靠路通信託那邊融資，現在一些理財產品到期可能需要兌付，而汽車公司這邊又拿不出更多的資金進行周轉，倪大路可能過去再行融資，借新還舊，以確保資金鍊的運行。他又問：

  「兄弟，你覺得林日新這個老傢伙到底怎樣？」

  「什麼怎樣?他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批全國重點大學生，又在政府機關幹過領導，管過經濟，君天能發展到這一步，他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呢。」

  「嗯，其他方面呢，比如他這個人手段怎樣？」

  張海涵頓時明白了蘇志誠的意思，可他在內心也不希望蘇志誠有什麼把柄讓林日新抓到，畢竟自己和蘇志誠現在是利益共同體，於是就說：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看這林日新平常話雖然不多，但好像什麼事都能看透似的，他為什麼找你？」

  「前些日子，這個倪大路不知好歹，在汽車公司的一幫高管面前，說我幹了將近三年，這利潤還沒出來是幹什麼吃的，我一氣之下，就和幾個兄弟一起給他遞了辭職報告......」

  「嗯，看來倪大路被你嚇著了，把林日新搬出來救火。那我問你，你是真的想辭職嗎？」

  「……那倒沒有，我只不過想給倪大路一點顏色看看，讓他以後少管汽車公司的事。」

  儘管倪大路待張海涵不薄，通過路通公司讓他入股，讓他淨拿了500萬，但他始終覺得自己經常透露信息給倪大路，最終讓倪大路順利當上了董事長，所以，他也感到自己沒有虧欠倪大路，對蘇志誠的主動示好也是欣然接受，傻瓜才不會好處兩頭拿呢。他想了一會，說:

  「如果你不想辭職，那你在林日新面前還是要小心一些，有些事我還得提醒你要見好就收，特別這新能源汽車做了這麼久，利潤方面卻不明顯，公司裡面的人在背後都有說法呢，也怪不得倪大路心急了。如果有可能，你盤算一下，你和林日新溝通以後，這個利潤近期你能否做點出來，既是給了這個老傢伙一點面子，也可以堵上那些在背後說三道四傢伙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