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扶貧攻堅

  余穗媛擔任南嶽州扶貧辦主任雖然只有三個多月，但她已經走遍了南嶽州的12個縣市區下面的115個鄉鎮。由於她每個禮拜都還有安排日常性的工作，因此，下鄉鎮調研只能見縫插針安排時間。南嶽州山高路陡，且鄉鎮之間分布較散，因為她每天都在路上奔波，有的工作也只能通過手機遙控指揮。她的心太急了，她想用最短的時間把全州扶貧攻堅面上的工作有個比較翔實的了解，然後整理出一整套工作思路給州委、州政府做決策。現在全省的扶貧攻堅工作都在搞競賽，她絕不能允許因為自己的工作懈怠而拖了全省的後腿。緊張忙碌的動作讓她幾乎沒有休閒的時間，勞累之餘，有時她會暗暗自嘲自己是勞碌命，可是一想自己正處在創業幹事的好年紀，她通過自己辛苦的工作，可以讓南嶽州的80多萬貧困人口早日脫貧，她感到自己身上又充滿了力量。

  今年新春元宵剛過，州委組織部找她談話，說考慮到她曾到發達地區掛職，並成功招引落地投資較大的扶貧項目，所以組織上提拔她擔任州扶貧辦主任。

  扶貧辦主任這個位子在其他地方來說屬於比較邊緣化的崗位，而在西南省則就不同了，作為全國扶貧攻堅任務最重的省份之一，扶貧辦任務繁重，職責艱巨，所以組織部門都會安排視野開闊、有衝勁的年輕幹部擔任，如果工作出色，組織上還有可能繼續提拔使用。余穗媛感恩組織上的信任，二話不說，就走馬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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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她也從側面了解卓如海提拔到嶺岳縣擔任縣委書記，秦浩瀚則提拔到省扶貧辦擔任處長，三個曾在躍州掛職的年輕幹部都得到了組織的提拔。

  這天，余穗媛召集州下屬12個縣市區扶貧辦主任開會。這是她就任州扶貧辦主任的第一次系統工作會議，簡短的客套話之後，她說：

  「同志們，就扶貧工作而言，我是這條戰線的新兵，第一次的系統會議我本來沒有資格就指手畫腳下命令，但是，經過我前段時間的調研，我的心情很沉重，有的話我還是不得不說。

  「原來，我在嶺岳縣政府的時候分管經濟口工作，雖然壓力大，但每天接觸的都是企業家或者個體戶，他們視野開闊，經常會向政府提出各類營商環境的要求，雖然有的問題比較刁鑽，我們一時還做不到，但是，他們的成功讓我看到了社會發展的希望，所以和他們接觸心情還是比較愉悅的。但是，經過這次對貧困家庭的走訪，好多家庭的慘狀讓我觸目驚心，我從他們的眼神里看不到一絲對未來的希望，因此，我感到我們社會的發展當前還面臨著巨大的壓力，而貧困問題帶來的壓力絕對不能忽視。如果不解決貧困問題，將會導致我們各種社會矛盾疊加，給國家的穩定和社會和諧帶來嚴重威脅，最終使我們幾十年發展起來的社會財富化為烏有。所以，我們作為一名從事扶貧工作的幹部，雖然任務艱巨，但責任重大，使命光榮。

  「可是，在我們這麼一個自然條件惡劣，低收入群體基數龐大的地方，扶貧工作牽涉方方面面，千頭萬緒，而最關鍵的就是投入的問題。我們有時會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大問題，可在我們扶貧領域恰恰沒有錢就是最大的問題。現在我們州的人口600來萬，低收入群體就有將近80萬，其中還有5、6萬的群眾連最基本的『兩不愁三保障』都解決不了。現在中央層面要求三到五年內全面奔小康，解決貧困問題，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千方百計籌措資金，加大投入。這對我們州來說可謂責任重大，壓力巨大，如果我們沒有超常規的措施和手段，幾乎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所以，我們一定要轉變傳統幫扶思路，拓寬視野，多措並舉，闖出一條適合我們南嶽州的扶貧新路。

  「我去年和其他幾位同志在經濟較為發達的東海市躍州市掛職，這一年多的掛職經歷，讓我體會頗深。躍州這個地方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自然環境，地少人多，糧食生產根本不能滿足自己，在改革開放前，很多人無奈之下只能到處逃荒。但是改革開放後，他們的政府卻勇於突破創新，敢於打破舊的罈罈罐罐，創出了『躍州模式』，從而一舉走上了快速發展之路，他們的成功，一度上成了中國經濟理論界研究的重要樣本。

  「今天我不說經濟理論，就說我在躍州一年來的感覺，讓我感覺最深的不是他們熱情和客氣，以及比較優渥的生活條件，等等，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們身上都有一股不息的拼勁，不管大大小小的企業家還是各級幹部，都覺得自己天生我材必有用，辦法總比困難多。有了這股精神，我看他們走路個個都是虎虎生風，什麼困難也難不倒他們。因此，我認為要長久解決我們州的貧困問題，關鍵是要讓那些低收入群體不能失去對生活的信心。哀莫大於心死，如果作為脫貧攻堅主體的低收入群體自己沒有強烈的脫貧意願，那我們的工作就會事倍功半。

  「因此，我們扶貧辦下步的工作任務就是要進一步摸清底數，這次排摸不是簡簡單單了解貧困戶家裡有幾口人，得了什麼病，家裡收入有多少等等，而是還要同他們深入交心，摸清他們思想的真實想法，然後根據情況制定一戶一策的脫貧方案。比如是交通不便、信息閉塞造成他們貧困的，就要想辦法改善交通，做到村村通公路；如果是喀斯特地形突出，人居環境不適造成貧困的，那就要想辦法易地扶貧搬遷；如果是農業產業『小，散，弱』造成市場競爭能力偏弱的，那就要動員他們圍繞產業選擇、技術服務、產銷對接等方面下工夫。如果我們貧困農村的農產品有了銷路，那些低收入群體就增加了造血功能，他們會慢慢擺脫對政府的依賴，我們的脫貧攻堅也就會如虎添翼，倍感輕鬆。另外，我們必須把國家要求的『「兩不愁三保障」作為扶貧攻堅的底線標準，確保每個貧困戶都能享受到這個保障。

  「最後，我還要講講工作作風的問題。我在躍州掛職學習期間，還有一個最大的感受就是他們幹部作風的務實。那天我們剛到躍州從機場出來，看到他們的機場規模不大，環境也不奢華，心裡就認為他們那邊的幹部對工作要求也不會太高。哪知我經過幾次會議，就發現在他們領導幹部層面作風非常務實，開會有事說事，很少講空話套話，每次會議都能開出結果來。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幹部們的『白板工作法』，就是很多幹部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掛了一塊白板，每周把要完成具體事項用記號筆寫在白板上，完成一件，就用板檫擦掉一項，這樣每天就對自己的工作成效一目了然，倒逼推動工作任務的完成。我看，他們有的方法我們一時學不來，但這個『白板工作法』倒可以先在我們南嶽州的扶貧工作部門推廣開來，並以此為契機，全面改變我們的工作作風。

  「……」

  余穗媛不講套話，不讀稿子，對扶貧工作的要求娓娓道來，令南嶽州各個縣市區的扶貧幹部們深受感觸，會後紛紛向她表示都會動員一切積極因素，把扶貧攻堅這場戰役打好。一大班人正說著，她抽空看了一下手機，卻看見了莫星社打過來的好幾個未接電話，剛才開會，她關了靜音。

  她心裡一驚，雖然她最近和莫星社偶有聯繫，但都是通過簡訊、微信的方式，今天這麼多電話打過來，他肯定碰到什麼急事了。於是，余穗媛趕緊走出人群，來到會場的僻靜處，撥通了他的電話：

  「喂，莫老師，你找我有急事嗎？」

  「哎喲，余主任，你終於接電話了，我是有急事找你啊，你一定要替君天做主啊。」

  余穗媛心頭一震，急忙問道：

  「莫老師，你慢慢說，君天到底怎麼了？」

  「余主任，你不是過了元宵就離開了嗎，後來君天公司在嶺岳縣裡的項目進展還是比較順利的，你離開不久，省里的批覆文件就到了，然後根據縣政府的要求，躍州君天公司總部打了5000萬的征地款過來，縣裡接你班的黃副縣長答應說很快就會把地交給君天的項目。於是項目部的潘總就陸續安排施工隊來到了嶺岳縣。可他在嶺岳縣左燈右等，等了兩個來月，就是沒接到拿地的通知。上個月，他電話給黃副縣長，卻只聽得黃副縣長支支吾吾，再也不說交地的事了。後來，我陪著潘總去找黃副縣長，他要麼避而不見，要麼說自己也沒辦法……」

  莫星社有點急，說話如同連珠炮一樣。

  「那你去找卓如海書記了嗎，我離開嶺岳縣的時候，專門曾和他交代過這件事，他說這是重大的扶貧項目，他一定會一任接著一任干，把這個項目服務好。」

  「我當然找他了，我和卓書記也算有一面之緣，他專門抽空接待了我們，態度也很客氣，但問起君天這個項目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啟動的時候，他卻顧左右而言他，後來，被我們逼急了，就說縣裡經濟上遇到了一些困難，他說讓我們再等等。」

  余穗媛聽著，感到此事不妙，但她不能確定縣裡到底碰到了什麼，於是就說：

  「莫老師，我等會把事情了解一下，再給你回復，你也不要太心急了，另外，你關於職業中專的一些思路很好，你一定要堅持推下去啊。」

  然後，他又撥通了陳大可的電話：

  「大可鄉長，君天在你們鄉里的項目碰到什麼問題，你清楚嗎？」

  「余縣長，不，余主任，我們好不容易把噶土寨村的征地手續拿下來，君天公司也把征地款都打到縣財政局戶頭了，可我去問土地局什麼時候辦理供地手續，土地局說要把征地的規費交了就行。接著，我又去問財政局，可財政局說這筆錢被主要領導安排挪作他用了，他也沒辦法……」

  「這可是上了《南嶽日報》的重大扶貧項目啊，這個錢，縣裡的領導也敢挪用，難道他不要烏紗帽了？」

  「余主任，我也很急啊，這個項目落到我鄉里，能為我們解決多少勞動力的出路問題啊，我們項目扶貧的任務也就不用太多的操心了。您現在是州里的扶貧辦主任，您也出來把我們呼籲一下吧。」

  余穗媛在嶺岳縣工作了幾年，對縣裡的家底很清楚，由於嶺岳縣財政狀況非常緊張，縣裡考慮資金的通盤安排也是無奈之舉，但像這次堂而皇之地挪用企業的投資款，她卻從來沒聽說過，當然，她也從來沒見過有哪個企業在嶺岳縣做了這麼大的投資。

  她本想馬上給卓如海打電話，可是一想人家是管了幾十萬人的一方諸侯，工作十分繁忙，這樣隨便打電話就顯得有點唐突。她原來和卓如海並不相識，這次在躍州掛職才有接觸，她對這個人的印象是比較好大喜功，現在當了一把手，可能這方面的特點會更加明顯。縣委書記上管天，下管地，中間還管空氣，在一個縣裡，如果縣委書記沒有自警自律意識，根本沒人敢監督他，別人只會千方百計地迎合他。余穗媛偶然也聽到縣裡的一些老同事說，現在卓如海非常在意自己在縣裡的權威，碰到什麼事都是獨斷專行，絕不容他人置喙。她想了一會，決定近期馬上要到嶺岳縣走一趟，面對面的和卓如海做個交流，把君天的項目再一次和他交個底。

  註解兩不愁，三保障：是中國易地扶貧搬遷提出的主要目標，指不愁吃，不愁穿，義務教育有保障，基本醫療有保障和住房安全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