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領導上門

  第二天上午，趙向軍帶著林日新等公司高管團隊早早在公司門廳等候。9時許，一輛考斯特緩緩停在君天公司一樓的門廳，趙向軍趕緊搶出門去，站在車前。

  穿著深色大衣的金江河下來握著趙向軍的手，笑呵呵地說：

  「趙總，我是過來向你們大家拜年問候的，你們這麼一大班人在這裡等我，我真有點不自在啊。」

  「金書記，您這是哪裡的話，您新年第一家走訪的企業就是我們君天公司，我們真是榮幸啊，來來來，您和大夥先到會議室坐下來，我們向您好好匯報。」

  金江河和君天公司的高管一一握手，然後，一班人簇擁著他，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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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來到君天公司的會議大廳坐下，這裡早已開了暖氣，溫暖如春。金江河肩膀一抖，兩手一張，跟在後面的年輕秘書疾步上前，把他的風衣接在手裡。金江河落座後，先開口說話：

  「趙總，新年好啊，我先向你介紹一下今天和我一起來的幾位同事，我左手邊這位皓然區長，你們應該比較熟悉，他目前在區里分管經濟工作，我右手邊這位年輕人是余穗媛，她來自西南省的優秀年輕幹部，根據組織的安排，到我們區里掛職一年，目前協助皓然區長……

  余穗媛聽到金江河介紹自己，趕緊抬起頭，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微笑著和君天公司的各位高層頷首示意，忽然，她在君天公司這方第二排座位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她微微一愣，瞬即想起他就是那天急急忙忙開車送自己到圩江區大院的那個人。余穗媛朝他點點頭，抿嘴微笑，他也朝余穗媛微笑致意。

  他叫莫星社，莫立新的弟弟，圩江區輕工職業學校的教師，也是君天公司里的兼職顧問，由於眼下還是寒假期間，而且他還擔任了學校里「校企合作協調小組」的負責人，所以，趙向軍、莫立新就叫他到公司里走走看看，因此，他也就出現在這個場合。

  等金江河介紹完畢，趙向軍也一一介紹了君天公司的高管團隊，然後說：

  「今天金書記的光臨，讓我們君天公司蓬蓽生輝……」

  「哎呀，趙總，我們為你們這些社會財富的創造者服務是應該的，你這些客套話就不要講了，我們還是直奔主題吧，我想聽聽你們公司新的一年對政府有什麼要求。」

  金江河作風比較務實簡捷，打斷了趙向軍的客套話。

  「好好好，金書記，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先請林總把我們公司情況做個匯報吧。」

  於是，林日新就把君天公司一年來的經營情況做了介紹，然後說：

  「金書記，雖然我們去年在經營上也碰到了一些困難，但我們仍然繳納了7個多億的稅收，蟬聯圩江納稅大戶第一名。為了儘快轉變經營狀況，君天公司新的一年會有一些經營方式的轉變，昨天，我們董事會就研究決定，要與相關機構合作，開展信託與網際網路金融，需要政府部門的一些手續，還請金書記大力支持。」

  「市場情況瞬息萬變，我們的企業當然不能以不變應萬變，你們開展一些新業務的經營嘗試，這很好，審批手續方面我們圩江政府上下將給你們提供全方位的服務。」

  金江河轉頭對身旁的吳皓然說：

  「君天開展新業務的審批問題，皓然區長牽頭成立專班，與君天公司無縫對接，一些金融業務的審批手續，可能要國家部委層面核准，如果有必要，你要陪同他們跑步進京。」

  接著，他話題一轉，說：

  「趙總，今天我過來還有幾項政府的工作，需要得到你們的支持配合。」

  「金書記，您客氣了，圩江區各級政府是我們君天的守護神，你們有什麼用得上我們的地方，請只管吩咐，我們立馬執行，如果條件不夠，我們也會創造條件，儘快執行。」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這第一項工作呢，是希望你們配合我們做好城中村的拆遷。你也知道，上世紀90年代，我們圩江區率先在宅前巷開展舊城拆改，後來又陸陸續續拆改了環城路、衙前街等區塊，獲得了上級領導的肯定，我們的城市面貌也得到了很大的改變。但是，我們20來年的拆遷很少涉及到城中村拆遷這塊，現在，在我們圩江區建成區範圍內，還有18個城中村和城市居民區夾雜在一起，半城市化問題十分嚴重，這些區域公共配套設施欠缺，地下管網幾乎沒有敷設，污水遍地橫流，『髒、亂、差』情況普遍存在，簡直成為阻礙我們躍州成為國際大都市的毒瘤。

  「去年，我們市委容書記過來以後，提出三年內要把全市的城中村全部拆除，讓農民住上漂亮的保障房，我們圩江區責無旁貸地成了這場城中村拆遷行動的主戰場，任務十分繁重。本來，這拆遷是我們政府的活，但這段時間我們圩江對地產市場不是很景氣，怕拆了農民的房子，地塊沒人拿，建安置房沒錢，這項工作就無法推動了，所以，我想你們君天能否在我們土地掛牌的時候，給我們托底，解決我們的後顧之憂。」

  趙向軍一聽，激起了他心中的激情，他做夢都要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再造一座新城，但他也不敢托大，問吳越劍：

  「吳總，剛才金書記說的土地掛牌托底問題，你覺得有困難嗎？」

  吳越劍遲疑了一下，說：

  「趙董，如果按照前幾年的地產市場行情，來我們圩江拿地的地產公司如過江之鯽，但這幾年我們聞名全國的『躍州炒房團』，把我們圩江的房價炒到將近3萬一個平方的天價，這比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都要高，所以去年下半年以來，除了年輕人結婚的『剛需』外，現在很少有人去買房了，所以，那些地產公司都在觀望，不敢有人隨便在圩江拿地了……」

  「越劍，正是因為地產市場不景氣，金書記才找我們，你有什麼解決方案嗎？」

  趙向軍怕金江河難堪，就打斷了吳越劍的話。

  「趙董，現在我們圩江的地產市場屬於有價無市，但政府地塊掛牌價格評估，仍然按照這賣不動的市場價格評估，所以，這土地出讓價也有虛高的成分，因此，我建議政府的評估價應當實事求是，適當降低土地出讓價，如果這樣，我們君天作為區裡的龍頭企業，願意替區里承擔一些風險。」

  「好，吳總的話很有道理，既然現在圩江的房市是有價無市，那政府土地出讓價格必須有所調整，這個建議我們接受，我回去以後立刻責成城建局拿出方案，最遲一個月內給你們一個明確的答覆。」

  金江河又對趙向軍說：

  「趙總，我是痛快人，如果我們地價調整到差不多，你們君天必須過來給我托底，而且，這地塊我都在地圖上替你圈好了，就是你們開發的新城地塊邊上5個村，大概600畝地，你意下如何？」

  「好，金書記這麼看得起我們君天，我也不會讓您失望，這個項目我們就這麼定了。」

  趙向軍雖然歲數大了，但一如年輕時的爽快。

  「這第二件事呢，是我們政府和企業一起幫助貧困地區脫貧致富的事……」

  「金書記，我們君天公司是一家很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每年社會慈善公益捐助都進入上市公司的排行榜呢，您說，您需要我們捐助多少？您一句話，我們立馬照辦。」

  心急的趙向軍忍不住打斷了金江河的話。

  金江河也不生氣，笑了笑說：

  「趙總，我們這次的脫貧攻堅任務不是像你說的捐款這麼簡單，這是一項長期的任務，現在國家層面非常重視這項工作，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們躍州和圩江作為發達地區，這次要幫助掛鉤的那些貧困地方增加造血功能，徹底解決他們的貧困問題，不是你說的捐款這麼簡單嘍。」

  「啊哈，不好意思，金書記，那需要我們君天做什麼，我聽您的指示。」

  金江河轉頭看了余穗媛一眼，又回頭看著趙向軍說：

  「經過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們國家的貧困人口大量減少，現在的貧困人口都集中在老少邊窮地區，這些地方往往是自然條件惡劣，交通極為不便，資源短缺，而且大量的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所以，怎麼增加他們的造血功能，是一門較有難度的課題，我想你們君天公司能不能到西南省開發一個項目，實打實地推動這項工作？」

  由於君天公司從沒考慮過到西南省投資的計劃，所以，大家一時無語。這時，吳皓然突然插話說：

  「趙總，說起這個扶貧，其實也是更好地促進社會和諧，對我們發達地區經濟社會的平穩發展也起到非常大的促進作用。去年農曆年底，我們鞋都里的飛躍鞋廠欠薪，廠里工人上了國道線，一大批的社會閒雜人員也跟風鬧事。後來公安部門抓捕了一批對象，一審查，好幾個都是來自貧困地區。而且，我也翻看了公安部門提供的刑事、治安案件分析數據，現在圩江區85%的各類案件都是外來人口作案，而這些外來人口很多也是來自貧困地區。由於余區長在我們這邊掛職，我特別叫公安梳理了他們嶺岳縣的數據，他們一個縣在圩江的外來人口竟然達到5萬多，這些外來人口的案件發案數也占了全區各類案件總數的5%以上，真是令人觸目驚心。

  「後來，昨天我和余區長就這個情況進行了溝通交流，她說他們縣裡那邊吧治安很好，甚至基本做到了路不拾遺的境地。這就奇怪了，同樣鄉風習俗，在老家為什麼就不一樣呢，除了在老家大家都是鄉里鄉親，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個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躍州這個地方，外來人員感到自己與別人貧富懸殊太大，一些人就會產生仇富心理，從而通過極端行為報復社會來發泄心中的怨氣，其實這是害人害己，也是社會中重要的不和諧因素……」

  「欸，皓然區長，你不要做這麼長篇大論的分析，關鍵我們要請趙總他們做什麼，這樣吧，先請穗媛區長說說吧，他們那邊需要什麼比我們更清楚。」

  金江河打斷了吳皓然的話。余穗媛看金江河點名她發言，略一思索，說：

  「各位領導和君天公司的老總，我真是感到慚愧，昨天皓然區長和我交流情況的時候，我也很震驚，因為，在我的心目中，我們嶺岳縣的老鄉們都是很淳樸的，他們中的一些人在躍州、圩江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況，真讓我始料不及，這是水土不服，所謂『桔生淮南為橘，生於淮北為枳』嗎？我認為不是，而是貧窮使他們扭曲了心理。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只有讓大家都過上小康的生活，相信整個社會都會變文明有序。關於我們那邊需要什麼項目的問題，我現在也無法說的很精準，我想君天公司的各位領導都還沒去過我們嶺岳縣，我在這裡想邀請大家先到嶺岳縣做個實地考察，這樣謀劃出來的項目才會叫好又叫座，既給我們的群眾增加造血功能，又讓企業有回報，這才是先富帶動後富，大家共同奔小康的長久之策。」

  「唔，穗媛區長講得很在理，現在在這裡我們一下子請趙總做什麼項目，大家都說不出個子丑寅卯，還是要到嶺岳縣實地走走，才有直觀的認識。我看這樣，我們政府這頭就由余區長牽頭，梳理扶貧項目，你們君天公司是不是也確定一個人，具體和余區長對接？等你們項目確定以後，雙方簽約的時候，我們圩江區和嶺岳縣的政府領導爭取都要出席簽約儀式，為你們站台。」

  金江河之所以在新年過後急著走訪君天公司，其實不是他面上說的關心服務企業，而是有自己的考慮。圩江區自建立以來，從第一任書記董少波開始，區委書記都兼任市裡的常委，而他至今還不是市委常委。而新來的容書記非常看重憑實績用人，並說哪裡城中村改造工作推進力度不大的話，就對該單位實行一票否決，金江河想在政治上有所進步，他必須要在城中村拆遷中干出一些成績。所以，從去年底開始，金江河一直謀劃要在全市城中村拆遷的行動上，圩江區如何奪得先機，他今天急著過來的目的，就是要拉資金實力雄厚的君天公司托底。

  另外，金江河也敏銳地感覺上級對扶貧工作越來越重視，扶貧逐漸成為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所以，他也要藉機拉著君天集團能在圩江區結對掛鉤的嶺岳縣落地幾個項目，他自然也就臉上有光了。

  趙向軍轉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團隊，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莫星社身上，說：

  「我們這邊就確定莫星社老師吧，他是我們公司的顧問，也是職業學校校企合作小組負責人，謀劃項目的事，他應該比較在行。星社，你會後和余區長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先把前往嶺岳縣考察和項目安排的事謀划起來。」

  然後，他又回頭對金江河說：

  「金書記，我這樣安排，您滿意嗎？」

  會後，莫星社和余穗媛交換了聯繫電話以後，握手道別，四目相對，兩個人忍不住都會心一笑，心中都在想，這世上的事怎麼就會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