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套話
2024-09-30 22:35:20
作者: 景旭風
老頭子從來就沒有什麼腰病!
在深山木屋的時候,郭陽也從來沒有給老頭子揉過腰。郭陽這個書呆子,根本不懂什麼按摩。外出打獵的時候,老頭子確實扭過一次腰,不過不嚴重,我們也確實給老頭子揉過一次,但給老頭子揉腰的人,並不是郭陽,而是我。郭陽並不懂按摩,懂按摩的那個人,是我。
見我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郭陽問道:「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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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神來,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裝作沒事人似的說道:「沒事,我想起當初咱們在深山打獵的那段日子了,我還記得當時你把腳崴了,還非死撐著,攔都攔不住,每次打獵非要陪我們去,你說你對打獵怎麼就那麼大的癮啊?」
郭陽笑道:「在美國的時候,我不是每年秋天都去打獵嗎?我有這個愛好。」
我們又閒聊了幾句,結束了談話。
在床上等了很久,上鋪的郭陽發出了均勻的鼾聲,看來他睡著了。
我躺在下鋪的床上,盯著面前上鋪的床板,身下的褥子已經完全被我的汗水打濕。我這輩子遇到的事情不少,但從來沒有一件事情像這次一樣,把我嚇成這樣。我現在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此時此刻睡在我上鋪的這個人,並不是我的兄弟郭陽,而是一個與郭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那現在郭陽在什麼地方?
怎麼會又出現了一個與我和郭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到底是誰?
最重要的是,他來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
巨大的恐懼包圍著我,讓我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平靜了一些,想到:我不能留在這裡,我必須馬上走,現在就走!
我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坐起身來。上鋪的「郭陽」呼吸均勻,應該已經睡得很熟了,我稍微寬了寬心,小心翼翼地下床,不敢弄出一點聲響來。
躡手躡腳走出房間,輕輕把房門帶好,我這才鬆了口氣。
我並沒有想好要去哪裡,但我知道,我必須至少要先離開這裡。我快步來到門廳,穿好衣服,剛要開門,突然,「啪」的一聲,客廳的房燈被打亮了。
我猛然一驚,回頭望去,只見「郭陽」站在客臥的門口,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一時間,巨大的恐懼襲上了我的心頭,我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你醒啦?」
「郭陽」問我:「你要幹什麼去?」
「我我……」我趕忙找藉口,「煙沒了,我出去買盒煙……」
郭陽笑著看了看我,緊接著把目光轉向了客廳的茶几。在客廳茶几上,有我昨晚回來剛剛買好的一條玉溪。我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郭陽」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拿起那條煙,拆開一盒,取了一支用打火機點上。他抽菸的姿勢很熟練,一看就是老手了,我記得很清楚,我認識的那個郭陽,是不抽菸的。
「郭陽」抽了兩口煙,淡淡地說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裝傻,說道:「你說什麼呢?」
「郭陽」笑了,說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郭陽的?」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繼續裝傻,說道:「我說哥們兒,你說什麼呢?我就是睡不著,想出去溜達溜達,順便去買盒南京九五至尊……」
「郭陽」將香菸掐滅,抬起頭凝視著我,說道:「好了,既然已經被你發現了,就不用再演了,跟我走吧!」
我問道:「跟你走?咱們幹嗎去啊?」
我還在裝傻,同時腦中飛快地盤算著,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脫身。
「郭陽」沒有回答,起身去拿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我趁著他一回頭的工夫,飛快地拉開房門,抬腿就要往外跑。沒想到一條腿剛剛邁出大門,就覺得後脖頸一緊,已經被身後的「郭陽」抓住了,這「郭陽」的手勁極大,就像拎小雞子似的,一甩手就將我扔到了地上,跌得我七葷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我張口大罵。
「郭陽」一腳踩在我的臉上,說道:「文明點!」瞬間,我臉上奇痛無比,連呼吸都呼吸不了了。
我閉了嘴,不敢再說什麼,「郭陽」抬起腳,說道:「好好躺著,等我穿好衣服,跟我走。」
片刻工夫,「郭陽」穿戴整齊,對我說道:「起來吧,你走前面。」
我爬起身,這時候我注意到,「郭陽」的手上拿著一支槍,正是我見過的那種義大利伯萊塔92F。「郭陽」揮了揮手上的手槍,說道:「走吧!」
我裝作很的樣子,連連點頭,說道:「好好,我走,我走。」
我說著話,抬腳慢慢向前挪去,「郭陽」閃了閃身,示意我走前面。
我慢慢向大門走去,這一次裝修新房,我保留了原先門口的那個機關,這個「郭陽」既然是冒牌的,他肯定不知道。想到這裡,我心裡有了主意,一會兒只要趁他不備,按下門口的那個小按鈕,兩桶油漆掉下來糊住他,我就得救了。
這時候我已經走到門口,剛要伸手按動機關,突然聽到身後的「郭陽」說道:「別亂動,我知道你的門旁邊,有個機關。」
我一下子愣住,脫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不是不是郭陽嗎?」
面前的假郭陽笑了,說道:「雖然我不是郭陽,但是我知道,你用這個方法,對付過我的同伴,所以我不得不防。」
我說道:「你……原來你也是NPR 的,你們不是都被抓了嗎?」
「郭陽」笑了,說道:「抓了!幾個替死鬼而已,我們有那麼容易被你們抓嗎?好了,別廢話了,到了地方,你想知道的事情都會知道的。不過我提醒你,我知道你很機靈,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聰明,我的槍法很準。」
聽了「郭陽」的話,我明白我沒戲唱了。以前我跟他們打交道,仗著他們並不了解我,幾次交手我還能占點小便宜,現在的情況,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說道:「哥們兒,你想過一件事情沒有?」
「郭陽」問道:「什麼事情?」
我說道:「你看咱倆,長得一模一樣對吧?我和那個郭陽,我們倆是雙胞胎兄弟,那咱倆很可能也是啊……」
「郭陽」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道:「對對對,我說錯了,咱倆,啊不,咱們仨,我、郭陽和你,咱們三個很可能是三胞胎,我們是兄弟啊,既然咱們很可能是兄弟……」
「郭陽」說道:「不用可能,我們就是三胞胎兄弟。」
聽到「郭陽」坦然承認了,我反而一下子愣住了,說道:「既然你都承認了,咱是親兄弟,你就別這麼為難我了。」
「郭陽」的臉上毫無表情,說道:「別套近乎了,沒用的!」
他揮了揮手裡的手槍,說道:「快走吧。」
「郭陽」押著我走出大門,坐電梯來到一層。出了樓門,只見院子裡停著一輛黑色的大切,見我和「郭陽」走過來,大切的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
其中一人對「郭陽」說道:「怎麼樣?」
「郭陽」說道:「被他發現了,執行第二套方案。」
那人笑了,說道:「我就說過,這小子狡猾得很,不那麼容易騙的。」
「郭陽」面無表情,揮了揮手。兩名大漢把我塞上車,「郭陽」和我坐在后座,兩名大漢在前,車子啟動,出了小區。
我腦中飛快地盤算著,我知道,我現在可以說是生死懸於一線了。
現在的情況,再問他們什麼,再怎麼套近乎都沒用,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逃走,可是三個拿槍的大漢看著我,我又在車上,怎麼逃命呢?
車子出了小區,拐上二環路,徑直上了京承高速,現在是凌晨一點多鐘,路上的車已經很少了。他們的車開得很快,時速應該超過了一百公里。這一瞬間,我突然有了主意,只不過這個辦法,太冒險了!
我悄悄伸手拉下安全帶,旁邊的「郭陽」看到我的動作,喝道:「你幹什麼?」
我賠著笑說道:「車開得太快了,我……我惜命!」
「郭陽」冷笑了一聲,說道:「一會兒小命就要沒了,還惜什麼命?」
我心裡一驚,看來真到了要拼命的時候了!
其實,剛剛想到那個方法的時候,我還有點猶豫,但是「郭陽」這句話,讓我徹底王八吃秤砣了,要想活命,就只能拼命了。
想到這裡,我系好安全帶,咬了咬牙,突然伸出手去,死命勒住了前面開車的那個大漢的脖子,同時用右手使勁一拽他的胳膊。
車子在這一瞬間打橫過來,直接衝下了右側的路基。
整個車子完全失控,也不知道翻滾了多少下,我由於繫著安全帶,並沒有被甩出去,但整個人在車子裡被東甩西晃,頭部、肩膀不停地磕在車頂、車架子上,幾乎昏厥。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我用盡全力解下安全帶,掙扎著踹開車門下了車,但是還沒走上十幾步,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只覺得四周所有的景物都在打轉。我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的大切,質量還真是厲害,這麼摔都一點沒散架。就在這時,駕駛室的車門被踹開,開車的那個大漢拎著槍晃晃悠悠走下車,徑直向我走過來。
我心裡一緊,冒了這麼大的險,到頭來還是沒有逃過去。
我努力試圖爬起身來,但頭暈得厲害,怎麼使勁也爬不起來。
那大漢離我越來越近,走到距離我三四米的地方,他晃晃悠悠停住,抬起槍口指向我,冷冷地喝道:「站起來!」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向他喝道:「你用槍指著我幹嗎?趕快去看看那小子,看看他死了沒有!」
那大漢一愣,我又罵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別讓他跑了!」
那大漢反應過來,立刻放下槍,向車子的方向跑去。
我吁了口長氣。但是我知道,我只能騙對方一小會兒,我和那個假郭陽連衣服都不一樣,我也就是利用對方剛剛撞完車,腦子還不清醒,能唬住他一會兒,我必須馬上逃走。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了力氣,一下子爬起身來。
我能向哪裡逃?往下走肯定不行,下面是一片麥田,一覽無遺,就憑我兩條腿,即便跑得再快,也跑不過他們手裡的槍子兒。
我沒有猶豫,用盡全力向路基上面爬去。路基上面就是高速路,我很快爬到了高速上,只見路邊的圍欄被撞壞了一大塊,我飛快地穿過高速,爬過中間的隔離帶,來到對面的高速上。這時,只見不遠處有一輛大貨車正開過來,我伸手剛要攔車,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大半夜高速路上攔車,沒有車會停的。
想到這裡,我快速退到路邊,等大貨車從我旁邊開過去的時候,我用盡全力趕了幾步,然後用力一躍,一下子抓住了貨車的後車幫,翻上了車子。
躺倒在貨車的車廂內,我瞬間就感覺渾身上下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這是死裡逃生啊,我算是太有運氣了。
其實,剛剛我想到這個方法的時候,一點勇氣也沒有,但是聽了「郭陽」
的那句話,想到呼吉雅大娘、孫國慶和趙紅英他們,我知道落在他們手裡也是個死,左右是個死,還不如拼一下,我運氣不壞,不僅活了下來,而且順利逃脫了。
精神一放鬆,我立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得把手機關了,要不然他們很快會定位到我的。我趕忙掏出手機關掉,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我女朋友暫時應該是安全的,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哪家醫院,昨天「郭陽」
和趙山他們都沒有問,我也沒說過,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剩下的就是趙山和麻雨軒他們幾個,我必須儘快通知他們先躲起來,至於後面的事情,我現在腦子很亂,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太好的主意來。
琢磨清楚以後,身體也差不多緩過來了,我爬起身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貨車已經下了京承高速,正沿著京密路向順義的方向開,車速很快,我剛剛是拼命了才爬上來的,這會兒讓我跳下去,還真的有點肝兒顫。
還是等車停了再下去吧。
我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琢磨琢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自從上次在張掖死裡逃生,整件事情不都已經結束了嗎?
我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在國際刑警的配合下,已經完全搗毀了隱藏在NPR 公司內部的邪惡團體,所有相關人員全部被抓,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難道事情並沒有結束,我們揭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想起來了,前幾天和女朋友一起在王府井買婚紗的時候,我看到的那個背影和我很像的人,應該就是這個假的郭陽。也就是說,從那時候起,甚至比那時候更早,我們就已經被他們盯上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為什麼要派假郭陽來接近我?真的郭陽現在在哪裡?
還有就是,假郭陽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思來想去,沒有任何結果。
貨車的車速明顯降了下來,我爬起身,這才發現貨車已經開進了一個貨場,沒過多久,車子在貨場的一角停下來,司機熄了火,下車離開。
我又在車上等了一陣,確認周圍沒有人了,這才躡手躡腳爬下車來。
出了貨場,我辨認了一下方向,這兒應該是在距離順義縣城很近的一個叫龍塘路的地方,離趙山住的地方並不算太遠,應該不超過十公里。
不過問題是,十公里的距離,我怎麼過去呢?
我的手機不能開機,所以我不能打車,甚至連共享單車都掃不了碼。正琢磨著,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的一戶院子門口,停著一輛自行車,我走過去,老天有眼,車子居然沒有鎖。這是一輛二八永久加重自行車,還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種款式,怪不得沒鎖車,這種老古董,隨便往哪兒一扔都沒人偷的,因為賣不出價錢來。我用手捏了捏前後兩個輪胎,氣很足。看了看那個住戶的門牌:龍塘路甲一三七號,行,我記住了,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能活著回來,我一定賠一輛新車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