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林沐風走進復興中路上一家名叫「古巷」的咖啡館，只見一位穿著連衣裙的長髮女生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正用左手舉著咖啡杯，將香濃的黑咖啡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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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沐風走過去，在女生對面坐下。對方已經幫他點好了一杯熱拿鐵。

  「拿鐵還有點燙，一會兒再喝吧。」女生提醒道。

  「沒想到你會約我。啊……你叫什麼名字來著？」林沐風輕浮地一笑。

  「慕小影。」對方也輕輕笑道，笑容中透著一絲冷意。

  「哼，上次不還指著我鼻子說我是犯人嗎？」林沐風斜睨著慕小影，「今天怎麼主動約我出來了？還說有重要的話要跟我說。」

  林沐風故意將臉湊近慕小影：「不會是想跟我表白吧？」

  慕小影呷了一口咖啡，默不作聲。

  「你長得是不錯，比北郊那些醜八怪漂亮多了，我可以讓你做我女朋友，不過你得滿足我的一些小癖好。」林沐風舔了舔舌頭。

  「你誤會了，我對你沒興趣。」

  「哦？那你是代表萬象公司想和我簽約？」

  「倒是有這個打算，不過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慕小影注視著林沐風的臉。

  「那你問啊，別浪費我時間。」

  「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從警局出來了，花了不少律師費吧？」

  「嗨，這算什麼，那個婊子沒打算指控我，賠點醫藥費私了就

  行了，警察根本定不了我的罪。」林沐風盡顯得意之色。

  「婊子？你是說陸晶嗎？」

  「不然呢？那天在後台像發了瘋一樣指責我跟別的女人約會，我不得給她點教訓？」

  「所以你就差點掐死她？」

  「這不是沒死嗎？我說你有完沒完啊？不是要談簽約的事嗎？」林沐風顯得十分不耐煩。

  「那麼，對你來說，一年前自殺的沈琴也是婊子嗎？」慕小影的目光變得像冰刃般銳利。

  「你……」

  「不，我得糾正一下剛才那句話。沈琴並不是自殺的，而是被謀殺的。」

  「……」

  「殺死他的人，就是你。」慕小影的語氣斬釘截鐵。

  「你瘋了！」林沐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熱拿鐵灑出大半杯，「你果然是個神經病，偵探小說看出毛病來了吧？天天見人就說是兇手。」

  林沐風正欲憤然離去。

  「別急著走啊，先看看這些。」慕小影驀然將一沓樂譜攤開在桌子上，樂譜的紙張已經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

  「這是……」林沐風抓起樂譜，表情瞬間變得僵硬。

  「這是沈琴創作的鋼琴曲原稿，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呢？」慕小影戲謔地一笑，「和你對外發表的那幾首鋼琴曲，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你怎麼會有這些？你認識沈琴？」

  「她是一個真正熱愛音樂的女孩。」慕小影閉上眼睛，眼角沁出一些淚珠，「一年半以前，她通過萬象公司的官網找到我的郵箱，

  給我看了她創作的一些樂曲。我能從她的音符間感受到她對世界的愛。後來，我們經常約在這家咖啡館見面，她每次都會帶她新寫的曲子給我看。我本想幫她發表，但她表示，自己並不想追求名利，也不願博得世人的關注，只想默默創作。有知音懂她，欣賞她，她就很快樂。

  「而我，就成了她當時唯一的知音。但誰也沒想到，一年前，她的屍體吊在了北郊的舞台上。警方判定為自殺。屍體腳下有一疊未完成的樂譜，所以都說她是苦於寫不出曲子而自我了斷的。但我知道，沈琴是不會寫不出曲子的。散落在屍體下的那首曲子，她曾和我提過，是她當下最滿意的作品。她一定會寫出來，然後第一時間拿給我看。這是我跟她的約定。所以，她怎麼可能因為寫不出這首曲子而自殺？

  「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我無法尋得真相。後來，我得知沈琴在北郊有一個男朋友，那就是你——『鋼琴王子』林沐風。就在我聽了你聲稱是自己獨創的鋼琴曲之後，我發現這些明明都是沈琴寫的！你只是稍微修改了一兩個音節！我這才意識到，沈琴生前一直是你的槍手，她不想拋頭露面，於是默許你將她的曲子拿去發表，這樣至少能讓更多的人欣賞到自己的音樂。

  「可在一年前的某一天，或許你因為劈腿被沈琴發現了，導致她很傷心，提出要跟你分手。你怕她分手後將槍手的事公之於眾，你在北郊……不，你在整個音樂界的前途就毀了。所以你打算殺人滅口。那一晚，你故意將沈琴灌醉，將不省人事的她抱到禮堂內，如同執行死刑般把吊燈上的繩圈套進她的脖子，再故意把空酒瓶和未完成的樂譜扔到地上，布置成自殺的假象。我說得對不對？」

  「你胡說八道……你沒有證據！」

  「我雖然沒有你殺人的證據，但如果我將這些樂譜原稿公開……你的人生也基本完蛋了。」慕小影的笑容多了幾分邪惡。

  「你想怎樣？要錢？」

  「我可不是這麼庸俗的人，你現在在外界名聲不錯，公司打算捧你，以後我就是你的經紀人，你必須聽我的話，不許跟別的經紀公司簽約。」

  「所以你跟我說這些……就是為了掌控我？」

  「那麼……你接不接受呢？『鋼琴王子』先生。」

  「我……我接受，但你得幫我保密。」

  慕小影的嘴角忽然現出弧度：「在此之前，我對你剛才的無禮很不滿，需要給你點懲罰。也請你滿足一下我的小癖好。」

  「你要幹什麼？」林沐風緊張了起來。

  慕小影指了指剛才灑在桌上的那些拿鐵，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你看你把桌子弄得這麼髒，別浪費了，把這些舔乾淨，再學一聲狗叫。」

  「你……」林沐風氣得面紅耳赤，頭皮發麻，他此生從未受到過這樣的侮辱。

  「這是在檢驗你聽不聽話哦，快舔！」慕小影加重了語氣。

  林沐風咬了咬牙，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今日逃過一劫，以後必能在音樂界大展宏圖。

  躊躇了三十秒後，林沐風低下頭，伸出舌頭，極為不甘地舔舐著桌上已經涼掉的拿鐵。

  「狗叫呢？」

  「汪……」

  「這才乖嘛。」

  「好了，快簽約吧！」林沐風怨氣滿滿地擦了擦嘴。

  慕小影翻了翻身旁的包，從包里拿出一個棕色小瓶子，裡面裝著半瓶白色粉末。

  「這是什麼？」

  「氰化鉀，口服超過50毫克就會猝死。」

  林沐風的額頭冒出冷汗：「你……你拿這個東西出來幹什麼？」

  慕小影自顧自地繼續說：「如果口服劑量不大的話，死亡過程就會比較緩慢，剛開始會口舌發麻，接著呼吸酶受到抑制，致使細胞內窒息，會覺得呼吸困難，血壓升高，最後痛苦地死去，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幾分鐘吧。」

  咖啡杯赫然碎裂在地。林沐風捂著喉嚨，嘴裡不斷發出「咔咔」聲，就像死囚的哀嚎。

  「你在拿鐵里……」剎那間，他像斷線的木偶般重重地摔倒在地，嚇壞了一旁的幾位客人。

  慕小影站起身，慢悠悠地踱步到林沐風身旁，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那張因痛苦而極度扭曲的臉：「窒息的感覺如何？難受嗎？沈琴和陸晶也是這種感覺哦。」

  「救……救我……」眼球布滿血絲的林沐風伸出右手，胡亂地抓向半空，可那裡並沒有救命稻草。

  「謝謝你呀，把我內心的惡魔徹底釋放了出來，我已經回不去了。」說完這句話，慕小影離開了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