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重合的時間表

  歐陽和邵子安是髮小兒，兩個人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

  邵子安的性格一向十分溫和，認識他的這二十多年，歐陽幾乎從沒見他因為任何事情動怒。所以今天下午邵子安的突然發火，讓歐陽十分吃驚。聯想到此前邵子安突然宣布小分隊進入M1 級戒備，歐陽敏感地感覺到，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宿營之後，歐陽對營地附近再一次進行了仔細的勘察，又檢查了一遍崗哨，這才回到宿營地。走進廠房，只見邵子安依舊坐在篝火旁邊，靜靜地出神。

  歐陽來到邵子安的身旁坐下，說道：「營地附近我都仔細勘查過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崗哨也都安排好了。」

  邵子安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點了點頭，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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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沉默了片刻，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邵子安沒有回答，突然抬起頭問道：「017 在什麼地方？」

  歐陽說道：「017 ？他在外面警戒。」

  邵子安說道：「馬上把他叫回來。」

  見邵子安的神色十分鄭重，歐陽沒有問什麼，起身離開。

  十分鐘後，歐陽和017 回到廠房。兩人在篝火旁坐下，歐陽問道：「子安，到底怎麼了？」

  邵子安抬頭望向兩人道：「歐陽、017，你們聽好，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告訴你們。」歐陽看了看身旁的017，兩人都面露疑惑。

  邵子安說道：「歐陽，你還記得四年前我給你講過的那件事嗎？」

  歐陽說道：「你是說……Nissa 剛來時的那次？」

  邵子安說道：「對，就是那件事。017 還不知道，你給他講一遍。」

  歐陽愣道：「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你怎麼還—」

  邵子安打斷歐陽的話，說道：「不要問那麼多，你儘管講。」

  歐陽愣住，說道：「那好……」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將十二年前邵子安在瀕死體驗中的那段經歷以及之後發生的每一件事，詳細地講給了017。

  017 聽過歐陽的敘述，眉頭一下子皺緊了。歐陽問道：「子安，你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又提起這件事，這件事不是早就過去了嗎？」

  邵子安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並沒有過去。」

  歐陽說道：「你說什麼？」

  邵子安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歐陽問道：「什麼事？」

  邵子安說道：「就在最近，臨近演習的這段日子，我又開始頻繁地夢到那段經歷。在這次的夢境裡，並沒有岳瀾。反覆出現的內容只有一個，就是在岳瀾那裡看過的那段視頻。」

  歐陽說道：「這不代表什麼啊，會不會是因為臨近畢業，你精神上太緊張了？」

  邵子安打斷歐陽的話，說道：「你聽我說。自從九年前我從植物人狀態甦醒過來，那段瀕死體驗里的經歷就開始在我的生活中應驗。先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岳瀾，之後是沃爾瑪超市、那枚遠山訓練營的徽章。」

  邵子安說到這裡，看了看一旁的017，說道：「最後，是017。我們當時對這件事的結論是，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對嗎？」

  歐陽說道：「對啊，不是這樣嗎？」

  邵子安搖了搖頭，說道：「不。現在看來，我們都錯了。那段瀕死體驗的經歷里，最重要的信息，其實並不是岳瀾。」

  歐陽說道：「不是岳瀾，那是什麼？」

  邵子安凝視著歐陽，緩緩說道：「是那張時間表！是我在岳瀾的視頻里看到過的，那張災難爆發的時間表！」

  歐陽目瞪口呆，說道：「你……你什麼意思？」

  邵子安說道：「我先問你一件事，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區，也就是『C-41 區』這個地名，你以前聽說過嗎？」

  歐陽說道：「沒有啊，這裡是特級保密地區，怎麼可能聽說過？」

  邵子安說道：「那麼這座小鎮的名字，阿克莫拉，你以前聽說過嗎？」

  歐陽說道：「那就更沒有了。」

  邵子安說道：「說得好。這裡屬於特級保密地區，有關這一地區的一切信息絕不可能輕易外泄。所以C-41 區以及這座小鎮的名字，阿克莫拉，我們之前都絕不可能聽說過，對嗎？」

  歐陽說道：「對啊，你到底要說什麼？」

  邵子安說道：「你聽我慢慢說。我和你講過，岳瀾的那張時間表上，記錄的是從一九七六年開始，全球所有伊波拉病毒爆發的情況，一直到最後病毒產生變異，重肌人全面爆發的所有時間點，對嗎？」

  歐陽說道：「沒錯。」

  邵子安說道：「那麼你仔細回憶一下，這些年以來，伊波拉病毒的爆發情況，是不是與那張時間表上的記錄完全吻合？」

  歐陽心裡一震，說道：「好像……是的。」

  邵子安說道：「那你知道那張時間表上，最後的記錄是什麼嗎？」

  歐陽問道：「是什麼？」

  邵子安說道：「時間，就是現在，二〇三一年六月。地點，就是這裡，阿克莫拉。」

  歐陽目瞪口呆。邵子安說道：「你要知道，在我們今天到達這裡之前，我絕不可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作阿克莫拉的地方。」

  歐陽急切地說道：「子安，我覺得你要冷靜一些。你肯定是最近的精神壓力太大了。這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你想一想，這一回會不會和以前那幾次一樣，在心理學上叫作逆向……逆向什麼的？」

  邵子安說道：「逆向合理化。」

  歐陽說道：「對對，逆向合理化。有沒有這種可能，這些所謂的時間和地點，其實在你那段夢裡根本就是模糊的。只是你到了這裡以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比較詭異，你才把這裡的一些信息，包括『阿克莫拉』這個地名，一下子全都植入到夢境裡的那個時間表里去了呢？」

  邵子安平靜地看著歐陽，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你還記得我們在二年級的上半學期學過一門叫作心理戰的課程嗎？」

  歐陽說道：「記得。」

  邵子安說道：「那門課程結束以後，我為自己做過一次深度催眠。

  我讓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多年前那段瀕死體驗的經歷里。醒來以後，我把那段經歷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段對話，都記錄在了我的日記里。」

  邵子安從背包中取出一個筆記本遞給歐陽，說道：「就是這個，你可以看一看這上面的記錄。」

  歐陽接過邵子安的筆記本打開，裡面密密麻麻全是有關邵子安那段瀕死體驗經歷的詳細記載。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是一張時間表，記錄的是從一九七六年開始世界各地伊波拉病毒爆發的情況，只見最後一段寫道：「重肌人」病毒變異

  爆發時間：二〇三一年六月

  爆發地點：阿克莫拉

  歐陽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邵子安的筆記本，一下子蒙住了。

  如果說上面的其他記錄還可以勉強用巧合或逆向合理化來解釋，但阿克莫拉這個地方屬於特一級保密地區，在所有人過去的認知中都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可這樣的一個地名，怎麼會出現在邵子安兩年多以前的日記中？

  歐陽抬起頭來，說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邵子安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還有一件事，你記不記得Nissa 曾經講過，所有注射過那種特殊藥物的人，全都產生了嚴重的幻覺？」

  歐陽說道：「我記得，Nissa 說過。」

  邵子安說道：「之前我一直忽略了這件事。剛剛我給Nissa 打了一個電話，向她詳細詢問了這件事。你知道Nissa 告訴我，所有注射過那種特殊藥物的人，他們的幻覺都是什麼內容嗎？」

  歐陽問道：「什麼內容？」

  邵子安說道：「所有注射過那種特殊藥物的人，他們的幻覺，都是完全相同的內容。和我一樣，有關一種叫作『重肌人』的病毒爆發的災難幻覺。」

  歐陽看著邵子安，一時間目瞪口呆。片刻後，他語無倫次地說道：「我覺得這不太可能，你要冷靜一點，我們都要冷靜一點。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肯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我覺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邵子安凝視著歐陽，什麼也沒有說。整座廠房內一時間死一般沉寂。

  017 突然說道：「我相信邵子安的話。」

  歐陽說道：「你說什麼？」

  017 抬起頭來，掃視了一遍周圍的環境，緩緩說道：「你們知道嗎？

  這個地方，我曾經來過。」

  歐陽說道：「你不是說除了遠山訓練營，你從沒離開過中國嗎？」

  017 望向邵子安，說道：「子安，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從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不斷地重複著一個夢境。」

  邵子安說道：「我記得。你說你經常會夢到在一個非常奇怪的環境裡，與無數野獸和怪物搏鬥。你懷疑這是你七歲以前的記憶，或者是你前世的記憶。而且，我曾經在你的夢裡出現過。」

  017 緩緩說道：「就是這裡。」

  邵子安問道：「什麼這裡？」

  017 說道：「我夢裡出現的那個地方，就是這裡，阿克莫拉。」

  邵子安一下子呆住了。歐陽說道：「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

  邵子安緩過神來，將017 的故事簡單向歐陽講述了一遍。歐陽愣道：「這……不會吧？」

  邵子安沒有回答，此時他心裡也是一片混亂。整個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三個人當中只有017 的神色依舊鎮定，他看著面前的邵子安和歐陽，說道：「子安、歐陽，我必須打斷你們的話。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仔細分析這件事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地方，非常危險。」

  邵子安和歐陽對望了一眼。兩人都知道，017 自幼在東北的密林里長大，與野獸為伍，所以他的身上，有著一種人類所沒有的直覺。

  歐陽問道：「那你覺得……是什麼危險？」

  017 搖了搖頭，說道：「我說不清，就是一種感覺。」

  邵子安說道：「我明白017 的意思。到現在為止，這整件事，無論是我的經歷，還是017 的經歷，如果是一部故事片的話，從這個故事的開始，所有線索的發生、發展，到最後的節點，無一例外全都指向了這裡，阿克莫拉。」

  說到這裡，邵子安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也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在阿克莫拉這個地方，一定有我們一直在苦苦尋找的答案。同時，就像017 所說，也一定有著極大的兇險在等待著我們。」

  歐陽說道：「你們說得對。而且從剛剛搜索的情況看，這個地方確實有點邪門。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邵子安沉吟了片刻，說道：「恐怕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仔細討論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隨時做好一切應變準備。」

  歐陽說道：「好。那這些事，我們要不要告訴Ally 和其他隊員？」

  邵子安說道：「我認為暫時不要，他們不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會輕易相信我們的。這件事，就暫時到我們三個人為止。」

  歐陽點了點頭，說道：「我同意……」他剛要再說什麼，猛然見到Ally 帶著副隊長Judy，神色匆匆地走進廠房。

  Ally 走到邵子安幾人面前，說道：「邵Sir，情況好像不大對。」

  邵子安問道：「出了什麼事？」

  Ally 說道：「第一小隊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邵子安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二十一時十五分了，距離和第一小隊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他不由得心頭一凜，問道：「聯絡過了嗎？」

  Ally 說道：「聯絡過了，沒有回應。」

  邵子安和歐陽、017 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裡陡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站起身來，說道：「留一半人在這裡，其餘人跟我去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