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逆向合理化

  這確實是這件事的最後答案，同時這也是一個極為殘酷的答案。

  從邵子安甦醒過來到今天，這將近五年的時間，可以說有關岳瀾的一切，就是他生活全部的精神支柱。

  

  邵子安從沒想過，也從不願意去想這整件事的原因。他害怕這一切只是黃粱一夢，因為他無法忘記岳瀾，更不願意忘記這個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銘心刻骨愛上的女孩。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如此離奇的事情呢？

  現在回想起來，五年前，他從植物人狀態甦醒過來的時候，記憶力受到了很大損傷。很多以前的事情，在那段時間都變得極為模糊。有關這一點，歐陽也還記得。

  至於植物人期間的那段瀕死體驗經歷，說它是幻覺也好，說它是夢境也好，都可以。無論是夢境還是幻覺，原本就是模糊的。而那段經歷中的女主角，自然也是模糊的。其實邵子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女孩兒到底是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

  他愛上的，只是自己的想像。

  直到遇到岳瀾，岳瀾正是他喜歡的女孩兒的類型。於是在那一刻，他腦中產生了幻覺，不自覺地將岳瀾的樣子，甚至是岳瀾的名字，都植入到若干年前的那段記憶中，於是就有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岳瀾。

  可以說，岳瀾，是邵子安在頭腦中製造出來的。

  這在心理學上有一種解釋，叫作逆向合理化。這樣的案例不勝枚舉。

  至於那兩個一模一樣的沃爾瑪超市，遠山訓練營的徽章，甚至017，也都是如此產生的。

  聽過邵子安的話，歐陽呆坐良久，說道：「你說得對，看來……這就是這件事最後的答案了。」

  邵子安說道：「是的。現在我覺得，自己竟然是那麼幼稚。為了這場虛無縹緲的幻覺，沉浸在裡面整整五年的時間。而且……還做了那麼多荒唐的事……」

  歐陽說道：「其實這也不怪你。換誰經歷了這樣的事，都很難一下子解脫出來。Nissa 不是說了，這一切都是注射了那種特殊的藥物之後才產生的情況，你會好起來的。只是我沒有想到，岳瀾……竟然會這麼絕情。

  你畢竟為她做過那麼多的事，尤其是沃爾瑪那次，你差點把命都丟在那裡……」

  歐陽抬起頭來，說道：「這樣吧，這件事，我去和她解釋。」

  邵子安打斷歐陽的話，說道：「不用了，就讓它……過去吧。」

  歐陽嘆了口氣，說道：「好吧。」

  邵子安靜了靜，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使用過那種特殊的藥物之後會產生這麼嚴重的後果了。」

  歐陽說道：「為什麼？」

  邵子安說道：「因為這種藥物帶來的幻覺，會強烈到讓人無法分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的地步，直到大腦因為無法承受這種壓力，而徹底崩潰。」

  歐陽說道：「看來是這樣……」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Nissa 說過，這種藥物的後遺症會非常嚴重，並且會持續很長時間，那你現在怎麼辦？」

  邵子安說道：「我應該已經沒事了。」

  歐陽說道：「沒事了？」

  邵子安說道：「是的。龍叔叔的去世，還有這次Nissa 的到來，給了我很大刺激，也讓我徹底清醒過來。我現在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完全可以用理智去對抗這種幻覺，自己進行調控。」

  歐陽擔心地看著邵子安，問道：「你確定嗎？」

  邵子安說道：「你放心吧，肯定沒問題的。」

  歐陽還是顯得很擔心，說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其實我知道，你來到這裡，全是為了岳瀾。現在這件事過去了，你還打算留在這兒嗎？」

  歐陽說得對，邵子安從來不是軍迷，成為特種兵，也不是他的夢想。

  他之所以來到遠山訓練營，全是為了岳瀾。

  邵子安抬起頭來，說道：「你說的這個，我想過了。既然所有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也就沒必要再留在這裡了。但是我剛剛想通了，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經過這幾個月的訓練，我發現我已經喜歡上了這份職業。我決定留下來，我們一起，堅持到畢業。」

  歐陽興奮地說道：「太好了，我還怕你要走呢。你能想通這一點，我真的太高興了。」

  邵子安說道：「至於Nissa 那邊……」

  說到這裡，他停住了。Nissa 和邵子安講過，有關那種特殊藥物的後遺症情況，至今為止了解甚少，Nissa 準備留在這裡照顧他，隨時監控他的情況，這也是龍叔叔生前的意思。

  邵子安說道：「我覺得我已經給她帶來了太多的麻煩。我會想辦法安排她回去的。我自己的事，自己來處理。」

  歐陽說道：「子安，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覺得這麼做，有點沒良心。」

  邵子安說道：「怎麼？」

  歐陽說道：「你知道嗎？八年前搶救你的那段時間，Nissa 一直在旁邊照顧你。後來你進入植物人狀態的那幾年，她只要一放假，就跑過來看你。這都是我親眼看到的。可以這麼說，你的命就是人家Nissa 和她爸爸給救回來的。再加上這一回，我覺得你欠人家的太多了。」

  邵子安說道：「所以，我才更不能給她添麻煩了……」

  歐陽打斷邵子安的話，說道：「那你就錯了。你知道嗎？其實在很多時候，接受別人的付出也是一種付出。」

  邵子安一怔。

  歐陽說道：「Nissa 是個挺不錯的女孩兒。其實我看得出來，她應該是挺喜歡你的。說句心裡話，我一直覺得，Nissa 一點都不比岳瀾差。你們兩個青梅竹馬、門當戶對，要是真能走到一起，不是挺好的嘛。況且，你爸爸不也希望這樣嗎？」

  邵子安沉默了。

  歐陽說得有道理，接受別人的付出也是一種付出。他思索良久，說道：「好，我聽你的，讓Nissa 留下來。從今天開始，我要忘記以前的事，一切重新來過。」

  歐陽伸出手來，使勁地拍了拍邵子安的肩膀，說道：「好樣的子安，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