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九月十四，戌時五刻

  當莫業好不容易趕到部落後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來遲了。再過三刻鐘，也就是亥時整，他要找的那個人就要行刑了。

  「發什麼愣啊！來，喝酒！」

  一隻粗壯的手臂搭在莫業肩膀上，還有硬塞進他手裡的酒碗。莫業一口氣喝完，剛想說話，另一碗酒又到了。莫業再次一飲而盡。

  「兄弟，好酒量！來，再來！」

  面對眼前這位外號壯虎的豪爽弟兄，莫業並沒有表露出再飲一碗的意思。他反而嘆了口氣。

  「兄弟，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兄弟我招待不周？」發覺莫業不對勁後，壯虎將酒碗放在桌上，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不是不是。」莫業立刻解釋道，「只是我這次來原本是想見一位遠房表妹，誰知……誰知發生了這種事情。」

  

  「遠房表妹……哪位？我壯虎對部落里的事情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實不相瞞，表妹原本是你們首領手下的一個侍女。」

  「侍女……等等，你說的不會是……」壯虎的瞳孔一縮。

  「對，正是……我也是剛剛才知曉，沒想到她竟然敢行刺大首領。」莫業嘆氣道。

  「哼，這賤人！要不是我們大首領福大命大，還真被她得手了！」壯虎冷哼一聲，隨即一大碗酒水下肚，嘴角的酒水沿著簡陋的獸皮衣物一直滴到地上。見此情形，莫業也不好硬來，只好低聲下氣地請求一番。

  「壯虎兄，我想在行刑前最後再見她一面，不知可否行個方便。也算是了卻我的一個心愿……」

  「別的要求都好說，只是這個嘛……」壯虎放下酒碗，面露難色，「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啊！」

  「怎麼說？」莫業趕緊問道。

  「現在是我們二首領親自看管這個賤人，我雖然和二首領關係好，但這種情況……我開不了口啊！」

  莫業察覺到這個要求應該是面前大漢的底線了，所以他沒有過於強求。

  「那麻煩壯虎兄幫我引薦二首領吧，我想親自求他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成。」

  「你這……你這犯不著啊……犯不著為了一個刺客……」

  「壯虎兄，不用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見莫業態度堅決，壯虎只好悻悻地點了點頭。之後二人簡單收拾一番，便一齊出發。不到片刻，二人來到一處頗大的帳篷前。壯虎喊了兩聲，裡面很快有了回應。壯虎先行進去，沒過一會兒，入口處的門帘便被掀開，莫業走了進去。

  偌大的帳篷內只有一個人，這個人頭戴面具，顯得頗為神秘。

  「你就是狼牙部落來的商人？」

  莫業低頭回應道：「正是。」

  「聽說你想見那個刺客？」

  「是的。」

  「見倒是可以，不過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莫業沒想到二首領竟然這麼好說話。

  他趕忙表示：「當然，二首領儘管說。」

  處在高位的二首領用右手托著面具後的下巴，說：「五十頭羊，不過分吧？」

  面對二首領的獅子大開口，莫業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五十頭羊雖然有些超出他的能力，但他多辛苦一段時間，也是能賺回來的。畢竟比起他要見的人，這些實在微不足道。

  「好，爽快！壯虎，你帶他過去吧。」

  莫業轉身欲走，突然又被身後的二首領叫住。他心想糟糕，難道事情有變？不過接下來二首領說的話卻讓莫業放了心。

  「等等，我很好奇，你為何這麼想見那個刺客？」

  莫業想了想，說：「我喜歡她。」

  「喜歡？」二首領突然笑了起來，「好，好一個痴情漢子。不過可惜了，誰讓她犯下如此罪行，不然你們在一起倒也是美事一樁。可惜了……」

  在二首領的嘆息聲中，壯虎帶著莫業出了帳篷。壯虎一邊感嘆莫業的重情重義，一邊對他深表同情。莫業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不多時，二人便來到另一處帳篷。這頂帳篷前有兩個衛兵看守，壯虎吩咐後，兩個衛兵讓開身，讓莫業進去了。

  莫業一進入帳中，只覺得眼前一黑。瞬間的黑暗讓他暫時失去視覺。過了一會兒，通過帳篷底部滲透進的暗光，莫業才終於恢復了部分視力。帳篷不大，裡面沒有多少物件。隱隱約約中，他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個人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莫業走了過去，那人終於清醒過來，人影動了一下。莫業蹲在那人面前，兩人之間保持著異樣的沉默。終於，對方開口了，是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誰？」

  黑暗中，莫業看不清眼前女子的容貌，不過單單聲音也讓他差點感動地哭出來。確實是她的聲音。

  「你為什麼要哭？」女人的感官很敏銳，一下察覺到了。

  「我沒哭，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不，你哭了，你的內心在哭。」女人的語氣很認真。

  莫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想了想，說：「我要怎樣才能帶你出去？」

  「你是來救我的？」女人的聲音中聽不出絲毫驚訝，她很快搖了搖頭，「不可能做到的，你放棄吧。」

  莫業知道她說的是事實，轉而問道：「你為什麼要刺殺大首領？」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覺得這真是我做的？」

  女人的話讓莫業語塞，他想了想，說道：「這也是我聽說的，難道另有隱情？」

  女人突然笑了出來：「你覺得我一個弱女子，有膽子刺殺大首領嗎？」

  又是沉默。

  「其實這不過是二首領的伎倆罷了。他刺殺了大首領，然後讓我當替罪羊。他還以我全家的性命為要挾，讓我不得反抗。」

  莫業從女人的話中感受到一絲嘲笑和一絲絕望。

  「還有不到兩刻鐘，你就要死了。」莫業突然說道。

  「我當然知道，可這又能怎麼辦呢？」女人一臉落寞地說著。

  「我們一起逃吧。」

  「逃？」

  「對，一起逃出去。」

  莫業說完便解開綁在女人身上的繩索。

  「外面人很多。」

  女人的意思很簡單，他們根本逃不出去。

  「沒事，有我在。」

  莫業看著帳篷的出口，背對著女人，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