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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2024-09-30 21:55:22 作者: 趙駿

  投影儀的光從白幕上隱去,企劃部的經理報告完日本市場的宣傳計劃,米南剛想詢問幾個問題,思路就被會議室的開門聲打斷。

  女秘書的高跟鞋踩著鏗鏘的步點走進來,對他耳語:「有個警察說要見您。」

  「警察又怎樣?讓他等著。」米南嚴厲地瞪了她一眼。

  「他……」秘書環顧四周,將聲音壓得更低,像在他耳根上吹氣,「他說是為了那幅《拜石圖》來的。」

  米南愕然一愣,隨即宣布散會。眾人紛紛退場之後,他讓秘書把警察

  帶過來。

  五分鐘後他見到了那個警察。警察伸出手自我介紹:「我叫宋簡。」

  米南和他握手,同時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人,確定素未謀面。他和仙蹤市公安局關係良好,逢年過節經常以企業贊助的名義送去很多柴米油鹽之類的慰問品,按理說公安局若是有事應該會派熟面孔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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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鍾局長最近好嗎?」米南試探地問。

  「米先生,實不相瞞,我並非來自於仙蹤市分局,至於我所在單位,大概說了你也不會知道。」宋簡的聲音顯得沉重而疲憊,「我今天是為那幅《拜石圖》而來的。」

  「所謂《拜石圖》,我也聽過一些傳聞,其實都是子虛烏有的杜撰,也不排除有人故意造謠中傷我。」米南邀請宋簡坐下,繼續說道,「希望警察同志一定調查清楚,嚴懲造謠者。」

  「米先生,我是以私人名義來見你,這幅《拜石圖》涉及我們兩人,或者說我們兩家之間的一些歷史糾葛,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做個了斷。」

  「我們兩家?」米南的目光鎖定在他臉上,「你是說米家和……宋家?」

  宋簡點點頭。

  「哪個宋家?」米南坐直了上半身,蹺起的二郎腿也放下。

  「宋之河是我父親。」

  「哦?」米南又將宋簡從頭打量到腳,發現他和宋之河確實有幾分相像,不由得冷笑一聲,「那這件事就有意思了。我要是你的話,一定會躲起來的,怎麼會自投羅網地跑到債主家裡耀武揚威。」

  「我承認我們家欠了米家一些東西,但是耀武揚威從何說起呢?」宋簡苦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說,把真正的《拜石圖》還給我們米家?」米南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

  「這件事不太行得通,除非……」

  「除非什麼?」米南冷笑,「你又想提出什麼條件?」

  「除非時間能夠倒流。」宋簡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最起碼要退回到我五歲的時候。」宋簡臉色莫名地沉痛,「那時候

  我們全家人還在一起,當然,還有我那個弱智的哥哥。」

  宋簡回憶起了往事。五歲的他很調皮,對一切都充滿好奇。他發現父親有一項神秘的愛好,就是每天中午午睡前都會把床底下一個舊皮箱打開,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翻出來看,好像很神秘的樣子,而且決不允許他和哥哥碰。有一天中午,父親貪杯喝醉了,躺在床上打鼾,脫下來的褲子上繫著的一大串鑰匙垂在地板上。他偷偷地解下鑰匙,打開了床底下的箱子。

  令他失望的是,箱子裡並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綠色的銅錢,黯淡無光的鼻煙壺,鏽跡斑駁的瓶瓶罐罐。可是他知道這些都是父親的寶貝,不敢造次,都規規矩矩地放了回去。但是壓在箱子底下的那幅畫還是引起了他的興趣,那幅畫藏在一個匣子裡,絹紙發黃起皺,邊緣處還有些破損,看起來一錢不值;筆墨也古怪可笑,畫著一個老人,朝一塊醜陋的石頭作揖,人不像人,石不像石。那時候他正在學幼兒園簡筆畫,一時技癢,就用彩色水筆在那幅畫上描了幾筆,無非是天空上幾朵白雲,幾隻飛鳥,水裡幾朵波浪,幾尾游魚,又給那老人添了幾根鬍子才罷休。

  聽到這裡,米南似乎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那幅畫就是《拜石圖》?」

  宋簡點點頭。

  米南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家代代相傳的書畫至寶,就給你的塗鴉給毀掉了?」

  「恐怕正是如此。」

  「我要是你,就一定會把這件事瞞到死。」米南的目光像寒針扎在宋簡臉上,「我祖父、我父親,都因這幅圖的丟失而抱愧不已,死不瞑目。現在你堂而皇之地跑到我這裡,告訴我你把這幅畫給毀掉了。你是想打我們全家的臉嗎?你大概對我們米家的手段還不了解。」

  「我就是因為不想再躲下去,才來找你。」

  宋簡繼續說,那幅畫被他毀掉的第二天,整個家庭的氣氛就變掉了。父親和母親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尤其是母親,經常枯坐流淚,父親也煙不離手。一個禮拜後,父親同母親離了婚,帶著痴呆的哥哥去了遠方,而他跟著母親去了一座偏僻的小城——一個完整的家就這樣分裂。後來,母親在孤獨中去世,到死也沒有因為當年的事責備他一句,而他的父親和哥

  哥,也相繼抱殘守缺地離開人世。現在這個名義上的家,只剩下他一個人。而他還自以為無辜地把罪孽歸咎於上一代的矛盾,以為他們虧欠了他。現在才知道,他們的沉默,無非也是不希望他在愧怍和悔恨中度過一生。

  「為了這幅畫,我的父母搭進了他們和婚姻,賠進了他們的兩個兒子。」宋簡盯著米南的眼睛說道,「不管我們欠了你家什麼東西,我認為現在都已還清。」

  「如果我不這麼認為呢?」米南的眼瞼耷拉下來,遮掩著凶光,「你根本不知道那幅畫值多少錢。」

  「我並不是來請求你的原諒。」宋簡攥緊拳頭道,「我來的目的是調查一件案子,我的兄長宋長樂死得不明不白,米先生大概難逃干係吧?」

  「可笑至極。」米南不屑道,「你知不知道有項罪名叫誹謗?」

  「有個女人因為租了宋長樂家裡的房子,被你手下挾持到陰陽山的一間小木屋裡,是你親自打電話下命令放了她。」宋簡觀察著米南的細微表情,見他雙眉緊皺一言不發,繼續說道,「如果不是米先生和這位名叫安晴的女士暗度陳倉,將我兄長逼到絕境,他也絕不至於走上死路。這筆帳,不知道該怎麼算。」

  「你說的這位女士,我連面都沒見過。」米南掩飾著內心的不安——老羅和那間小木屋是米家歷史上的一個污點,應該早就一勞永逸地抹掉,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眼下的唯一要務是儘可能撇清關係,然後爭取時間彌補。

  「原來米先生也只是個膽小的鼠輩,自己做過的事也不敢承認。」

  「你不要用話來激我,我只是實事求是。」米南竟然沒有發火,鎮定地回應道,「我沒見過那個女人,當我發現在宋長樂家找到的那幅畫是贗品之後,本來確實想把女人抓來問一問,沒想到……」

  「沒想到她成了柏氏企業的兒媳婦,被人日夜保護。」

  「正是如此。」米南益發慎重,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少。」

  宋簡笑了笑,笑容中卻是峻冷的意味,仿佛在等著他如何自圓其說。

  「那女人住到宋長樂家中,明顯不懷好意。我當然不會允許她覬覦我們家的東西。不過……你如果以為這僅僅就是我跟那個女人之間的事,那就大錯特錯了。」

  「你的意思是,還有別人?」

  「有一個。」米南斜著眉毛笑道,「不過我同樣不能告訴你他是誰,因為我只見過他一面,他的姓名、背景、籍貫我一概不知。」

  「你竟然能跟一個你一無所知的人合作?」

  「他說他能幫我找到那幅《拜石圖》,我當然要跟他合作;他還要我放了那個女人,我當然也要放了她,他還向我要了一百萬,我也只好乖乖給他。誰讓我是個孝子,父命難違呢。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一點都不知道,包括他是用什麼辦法讓宋長樂說出你父親藏那幅畫的地點。我只知道,那幅畫是贗品。」

  「你就這樣放過了他?」

  「那幅畫雖然是贗品,卻也價值不菲。我找專家鑑定過,應該是出自清末畫家任伯年之手,應該是你父親心中有愧,所以想方設法做的補償,雖然價值遠遠不及正品,拍個兩百萬卻是不成問題,總算聊勝於無。既然我沒什麼損失,也就沒必要再趕盡殺絕,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他。」

  「你既然見過他,對他總該有點了解。最起碼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米南冷笑道。

  「我不相信宋長樂能綁架勒索,我一定要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宋簡目光如炬,「你應該對我哥哥有所了解,你相信他做得了那樣的事?」

  米南不禁皺起眉頭,若有所思。他確實不相信以宋長樂的智商能夠綁架一個小女孩。他只知道,宋長樂的「畏罪自殺」必定和那個名叫「星」的年輕人有關。

  「他說他叫星,冥王星的星。」米南說道。

  「為什麼是冥王星的星?」

  「我怎麼知道?」米南不耐煩地說,「不過我知道他心臟有問題。」

  「心臟?」宋簡備感詫異,「什麼問題?」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有兩分鐘表現得極不正常。說得誇張點,就像要死過去一樣,吃了兩顆速效救心丸才恢復過來。」

  「他有什麼特徵嗎?我是說長相。」

  「有兩個明顯的特徵,一個是他的頭髮,黑白夾雜,看上去就像一團灰色的烏雲,還有一個是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是灰色的,和正常人不太一

  樣。」

  宋簡眉宇緊緊糾結,像是被一件極艱深的難題困擾,兩腳焦躁地磨蹭著地面,喃喃自語:「你說的這些話,為什麼我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片刻後忽然猛吸一口涼氣,猝然起身,「我還有別的事,再見。」

  「恕不遠送。」米南心亂如麻,也不願意繼續囉唣。

  宋簡往會議室正門走去,忽然想起來什麼,回頭對米南道:「你的手下羅先生,應該會很快打電話給你。」

  「他只不過以前為我父親跑過腿。」米南道,「他並不是我的手下,他現在所做的事和我們公司沒有一點關係。」

  「如果真是這樣,等到他找你的時候,你最好能將他交給警察。」

  米南看著宋簡的背影消失在會議廳的兩扇大門之間,沉思之中,桌子上的手機嗡鳴起來,定睛一看,果然是老羅的號碼。

  宋簡離開了德誠文化公司位於工業園區的辦公樓,立刻趕往華陽小區。

  「灰色的頭髮,灰色的瞳孔。」——類似的描述,他在盧笙家裡聽過,也就是宋長樂綁架案中小女孩的母親,準確地說,是因為打麻將而丟失自己女兒的那個粗心女人。

  這一次找她,比上一次麻煩很多。盧笙不在家,左鄰右舍也無人知道她去了哪兒。宋簡從小區物業那裡找到了盧笙的號碼,打電話過去才知道盧笙已經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過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我走不開,就在電話里說吧。」電話那頭那個聲音很冷淡。

  可是當宋簡提出是為了她上次讓他幫忙尋找的那個男人時,她立刻就答應和他在中午的步行街鳶尾書店見一面。

  「星就是在這裡上班的。」在二樓的咖啡室,宋簡跟盧笙打完招呼就聽她這樣說道。

  「除此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我有時候甚至不確定他是否出現過。」盧笙簡要敘述了自己和星結識的過程,省掉了一些她以為無關緊要的枝枝蔓蔓。星消失的那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都不真實,她記得那張臉上有殘忍的笑,也有悲傷的淚,這兩種矛盾的表情怎麼可能會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她記得她趴在冰冷的地磚上等死,翌日卻又頭痛欲裂地醒在臥室的床上;

  星說的那些話,只有一部分還殘存在她錯亂的記憶里,現在想起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喝了太多的酒,多到令她精神分裂,患上了難以啟齒的臆想症。

  「你的意思是,為了不讓你自尋短見,他想辦法要幫你搶回女兒,而且差點就成功了?」宋簡問道。

  「是這樣的。」盧笙緩緩地點了點頭。

  宋簡深吸一口氣道:「盧小姐,現在我把我掌握的一些情況跟你說一下,不知道你會有怎樣的判斷。」這些情況是,宋長樂家中住過一個名叫安晴的女人,和那位星先生之間有某種隱秘的聯繫;宋長樂綁架了盧笙的女兒小枝,星先生在盧笙尋死時憑空出現,挽救了她的生命還幫助她搶回女兒。

  盧笙的臉色蒼白。她當然還記得有天晚上她跟蹤了星,在闃寂無人的春籟巷口,星和一個撐著傘的女人見面,走到巷子深處才抱在一起熱吻,的確是有所避諱的樣子。

  「我聽說,您的前夫是著名的心臟病學專家?」宋簡又問。

  盧笙點點頭。

  「你知不知道,那位星先生心臟有問題?」

  說到「心臟」,盧笙立刻就聯想到了倪晟,似乎明白了什麼,又覺得什麼都不明白:「你是說——」

  「目前什麼也不能斷定,除非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宋簡看出了她的有所保留。

  盧笙不喜歡把婚姻中那些不堪的事說給外人聽,可是眼下,整個謎團的錯綜複雜超出了她的想像,讓她知道,事情並非她以為的那麼簡單,可是該從何說起呢?那個羞恥的夢嗎?

  「有件事,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發生過。」她終於說道。

  宋簡對於自己聽到的,也將信將疑,因為盧笙的描述太過感性,所謂的一邊微笑一邊流淚,仿佛是他以前看過的二次元漫畫裡才有的橋段,而且如果那位星先生真的想置她於死地,也怎麼會不聲不響地跑回來救她?不過,即使盧笙的敘述只有一小部分的真實,也足以證明那位星先生的複雜和危險,而且,在這背後,盧笙的前夫倪晟醫生也一定扮演了某種推波

  助瀾的角色。

  有個輪廓在宋簡腦中拼湊出來,只是缺少證據和細節。當盧笙再三追問時,他也只能三緘其口,推說不知。

  他只能保證,等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一定會把真相全部告訴她。

  盧笙離開後,宋簡又去向鳶尾書店的員工了解情況,但是收穫有限,書店經理說那位星先生來申請工作時說身份證丟失正在補辦,提供的證件是仙蹤海洋大學的學生證,申請的是短期工,底薪沒有要求,只是按推銷出去的圖書抽取提成,另外就是將書店中拆封后的樣品書帶回去閱讀。三天試用期結束後,宋簡的業績竟然超出了其他員工,書店就跟他簽訂了一份短期勞工協議。

  宋簡甚至沒要求看那位短期員工的證件複印件,因為他知道學生證最易作假,照片和印章都不難偽造。他也沒打算去倪晟曾經工作過的華辰醫院調查,因為缺少權限,醫院也不可能透露倪晟之前治療過的病人隱私。眼下最切實可行的辦法,大概還是守株待兔,以監視坐月子中的安晴為突破口。

  安晴誕下一名男嬰之後在醫院最好的病房養護了一段時間,又帶著孩子回到了大摩島。在此期間,她和柏家顯然陷入了一場僵持的談判,最後以柏良人的勝利而告終。柏家得到了孩子的撫養權,而她獲得無條件探看孩子的權利,以及成為「新概念」裝修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並獲得了柏氏企業的一小股股份,和柏良人因為拿下撫養權而心情大悅贈送給她的一輛越野車。

  宋簡在安晴的車子上安裝了一個小型GPS跟蹤器,就跟普通SIM卡一般大小。這是師兄教給他的辦法。宋簡在縣城中很少接觸到這種高科技產品,真正使用後才由衷感慨其神奇和便利。

  侯佳成借給了他一輛尼桑,免去他擠公交地鐵的奔波。宋簡知道調查已經令自己欠下很多人情債,只能寄希望於以後再還,最令他愧疚的是他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妻子了,他本來已經打算放下一切和她重新開始後半生,卻不想還是被前半生那些謎題牽絆住了腳步。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安晴在恢復自由後立刻行動,等到他找到那個躲起來的「星」,就聯繫當地警方實施抓捕。

  這一天終於來了,在一個深夜,GPS跟蹤器的終端顯示安晴的車駛離了大摩島。

  他開車一路跟到清溪鎮,在鎮上的招待所門口看見了她的車。安晴正在路旁一家理髮店裡面和女店主說著什麼,女店主站在門口,手指向對面的康弘盲人按摩院。

  安晴進了招待所,一直到晚上才出來。在昏黃的路燈下,她進了按摩院。這一切,自然逃不過躲在車子裡的宋簡的眼睛。

  下半夜,他看到按摩院出來的人上了安晴的車,卻是大感意外,這個人和之前盧笙、米南描述的模樣實在是大相逕庭,不僅沒有所謂「灰雲一樣蓬鬆的亂發」,就連眼睛也仿佛是有些問題。他拄著拐杖,在安晴的扶助下上了車,一副行動不便的樣子。

  儘管疑竇叢生,宋簡還是跟上了她的車。答案就在安晴身上。這一點他至今仍未動搖。

  來到芝縣境內,宋簡看到了兩旁隆起的青山,不由得大感意外。他拿不準芝縣是安晴途經的一處驛站,還是她的目的地。他希望是後者。因為這樣就等於嫌疑人自動進入了包圍圈,宋簡有把握在自己的大本營掌控一切。

  安晴的車果真下了高速公路的匝道,順著省道駛向芝縣城區。宋簡看到了離自己家不遠的芝縣賓館,喜憂參半。妻子上班的學校就在賓館附近,而且馬上就要到上午放學的時間,妻子多半會從這條街上經過。可是現在正是至關重要的關鍵時刻,他不僅不能見妻子,還要隔絕一切熟悉的面孔。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句詩似乎能表達出宋簡此刻的心境,一路的探尋跟蹤,想不到竟然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宋簡看著安晴扶著那人走進了賓館。此時他面臨著兩種選擇,一種是繼續監視等待,另一種是去局裡匯報情況,申請支持。他斟酌了一會兒,在局勢尚未明朗的情況下,選擇了第一種。但是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還是打了個電話給住在附近的一位同事,跟他換了車。不管怎麼樣,仙蹤市的車牌在這個內陸小城還是太顯眼了,難免會引起安晴注意。

  他囑咐那位同事,暫時先不要把他回來的消息說出去。

  把車停在芝縣賓館對面的路邊的停車位上,他正式進入了蹲守狀態,車窗只留一條縫,以免讓路過的熟人認出來。在下班的車流尖峰時段,他看到妻子背著包從前方不遠處經過,她瘦了。

  快點結束吧。宋簡是個唯物主義者,此刻卻不由得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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