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霧都夜奔 (一)
2024-09-30 21:06:52
作者: 鮮于冶銋
次日下午,秦周盛三人坐在租來的馬車上趕往大英博物館,昨夜的一場雨令街市顯得霧氣沼沼。盛思蕊透過車窗看著街邊的店鋪,秦瀟則拿著份倫敦地圖邊詳看,邊對照著街邊的路牌。
周烔開口道:「剛才我們的馬放在那間旅店不會有什麼事吧?」「應該不會吧,那個小夥計可是我大清人。」秦瀟沒抬眼。
「雖說大清的海禁才開了幾十年,咱們華人的客棧可都開到英吉利了。」盛思蕊接口道,「看來說到這做生意還要數我們國人厲害!」
秦瀟嘆了口氣道:「如果大清早就允許百姓自由海上貿易,說不準我大清子民早就遍布天下了。」
「可是徐師父說經商鑽營就是奸詐之道,實在令人不齒。」周烔辯道。
「但人家英國就是靠著經商貿易才強大起來的,錢先生可是對他們的工業革命、海上貿易很是稱道的。」秦瀟看著周烔道,「況且,你看這街市的繁華遠非我大清可比!」
盛思蕊駁道:「師兄你也說錢先生稱道的首先是工業革命,況且你我都沒去過京城,怎知道北京城不如倫敦繁華?」
周烔突然說道:「說起師父們,不知我們昨天扯的謊他們到底相信了沒有?」
「我們說提前返校跟同學們郊遊聚會,他們可是沒反對呀?」秦瀟回想了一下,「反正我們不會扯謊,除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好在義父師父們也沒多問。」
「還說呢,」盛思蕊搶白道,「本來路上商量得好好的,到了面前,大師兄先說,我再來詳述,可你倒好,見了義父竟然一言不發,害得我們差點露餡兒。」
「我又不會說謊……」「對,我和大師兄都不會撒謊……」「還沒說你呢,不說話倒也罷了,徐師父問了你一句,你就滿面漲紅,身晃手抖的,險些壞了大事!」
周烔說:「那我是第一次說假話膽怯嘛!」「你的意思就是我是謊話精了?」
秦瀟道:「好了,反正已經到這兒了,我看師父們就算想到我們有什麼隱秘的事要做,也絕不會想到我們要做此等大事!」
「就是嘛,等我們拿得了東西,帶回去讓他們一看,不說別人,錢先生准得高興!」盛思蕊成竹在胸,秦周二人也覺在情在理。
不多時目的地到了,一座圓頂宮廷式建築就在眼前。這種以大量岩石立柱鋪排起來的恢宏前廳式結構在英國很是盛行,尤其多用於莊嚴肅穆的場所,往往會令人有肅然起敬之感。
這時已經是三點三刻了,進出博物館的遊人仍然熙熙攘攘,看來這個展覽確是頗有吸引力。三人走到一邊仔細察看,只見各層的窗子裡都夾有鋼絲網,館外每隔一段都有掛燈,且懸有警報裝置,而四周的警衛兩人一組,巡視也很是頻繁。
雖然不知夜間的崗哨布置,但這是國家重寶收藏地,想來這密集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三人隨後走到一處僻靜場所商議。秦瀟道:「我看,晚上從外面進去似乎難度很大。」「倒不是有難度,只是難免會驚動不少人,不太可行。」周烔接口。
「哎兩位,我們就先進去找個合適的集結點,然後各自查看地形,先隱匿起來等到閉館,待到……」此時四點報時鐘響。
盛思蕊看了看高處的大鐘,踅思了一下:「待到九點鐘響,我們集合,拿得東西尋隙而出,保准能在午夜十二點前趕到會面地點。兩位師兄看怎麼樣?」秦周二人齊聲應允,一群自認功夫高強的少男少女粗枝大葉地規劃的一次俠盜首秀就此開場。
三人進得館中,一齊看了看這珍寶主展,只是覺得幾件中國珍品書法靈似天成,繪畫飄逸如仙,石雕栩栩若生,但若論這品評欣賞,幾人哪裡能懂。粗略地記住了樣子後,就一齊尋得了一處僻靜的所在,打開懷表對時,之後便各自行動起來。
秦瀟故作一副瀟灑閒逸的樣子,慢悠悠地仿似在一一瀏覽藏品,實則是在不住地偷眼瞧看警衛的崗哨地點和巡視軌跡,只是這博物館實在是空曠宏大,只走了一樓的一翼便響起了閉館鈴聲。
他見警衛紛紛勸解觀賞人群出館,便忙扭轉身形,幾下就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走廊,見得兩邊都是門,好像館內工作人員辦公之地。
抬眼望去,天頂除了幾盞大型吊燈外空空蕩蕩,哪裡有什麼藏身之所?此時耳邊已然聽到警衛的腳步聲。正急切間,只聽得一聲門響,一人西裝革履走了出來,正低頭在公文包中找鑰匙。
他只覺時機稍縱即逝,便一側身,即杳無聲息地貼到了那人的身後,在那人回頭之際,他低頭貓腰急躥進了屋中,只聽得「咔噠」一聲門鎖響,他已被關在屋內。
再說周烔,分手之後就一門心思尋找合適的藏匿地點,他先抬頭看向天花板和各處角落,均沒有能夠容得他寬大身材的地方。
正犯愁時,突然就聽得一走廊里兩個女人的說話聲,忙閃到一邊側耳細聽。一人道:「卡羅爾,今天可是累死我了,總算閉館了。」「是呀,薩拉,這兩天人可真多,都快干不完了。」
「就是,像這樣的情況應該給我們加班費。」「可是組長沒說……」「那我們還這麼辛苦幹什麼?明早找她理論,特殊時期就要給加班費!否則憑什麼別人都下班,就我們清掃工沒錢還加班,這不公平!我們也要準時下班!」
「這樣不好吧?」「有什麼,明天她來了,我跟她說!」「可是……」「沒什麼,這裡工資這麼低,如果不是清閒些,誰會來這裡干?走吧走吧。實在不行,明天我介紹份新工作給你,保准比這裡好!快走吧,我還要趕回去給我家死鬼老公做飯,要不他又該連吼帶罵了!」兩個女工就這樣脫了工作服,推推搡搡地走遠了。
周烔見時機來了,進得走廊見一旁的清潔間虛掩著,便擰身進入,隨即帶嚴了房門。
盛思蕊自打三人分手之後,可是一直都沒想過要找什麼藏身之所,而是一個館接一個館地跟警衛玩起了捉迷藏。
她身型嬌小柔韌,又穿著夜行衣褲,加之輕功已然有了進境,自視遊刃有餘,有時甚至敢如一隻小貓一樣貼在警衛的身後走。
就這樣,她走走躲躲,遍館地轉倒是玩得不亦樂乎。不知多久後館中大燈齊滅,一排排昏暗的頂燈亮起,清場排查工作已然結束,館中的腳步聲也漸漸地稀疏起來。
盛思蕊索性找到一處雕塑群,跳上昏暗裡的一個裸男雕塑的頸臂處倚靠著休息起來,心中還在暗想,這洋夷好不要臉,雕個人嘛還都是不穿衣服的,男人無恥慣了也就算了,女人怎麼也這等不知廉恥!看來這西洋跟我華夏比起來,禮教的確是相差千萬里。自己雖在彼國多年,可是看這雕塑呀畫呀都是些裸體人物,還是難以接受。
不過又想錢先生說過的,這西洋諸國在一千多年前還都是衣不蔽體、頭無片瓦,也可以理解。但自己從書中畫中看到的那些著華貴衣飾的人像又怎麼解釋?想必是富貴之人穿得齊整,窮苦之人則無錢買衣吧。
正胡思亂想間,就聽得遠處一陣腳步聲響,只聽得一男子甚是興奮地說道:「真心歡迎諸位來參觀我的工作場所!這真的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