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早晨醒來的時候，我朦朦朧朧覺得自己懷裡躺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還伸手摸了摸。這是什麼，好長的頭髮……我忽然清醒過來，嚇了一跳。小女孩蜷在我懷裡，睡得很香甜的樣子。

  

  我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她動了一下，抬頭睡意十足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坐了起來，一邊揉眼睛，還無拘無束地打了個呵欠。

  「餓了，」她迷迷糊糊地說，「Ice cream。」

  早餐還是香草冰淇淋。

  我自己做了煎蛋三明治，用微波爐加熱牛奶。小女孩吃完她的那份冰淇淋，坐在邊上看我吃三明治。

  「吃嗎？」我問。

  搖頭。

  「你從哪裡來的？家在哪裡？」

  她指著冰箱。

  「Ice cream。」

  「這不是Ice cream。這是冰箱，它也不是你的家，」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她好像不太懂。我於是解釋。

  「每個東西都有自己的名字，就像冰淇淋叫冰淇淋，冰箱叫冰箱，火腿三明治叫火腿三明治。別人就會用名字來稱呼這個東西，明白嗎？」

  我不太有把握地解釋說，自己都不明白。

  女孩看著我。

  「名字，Ice cream ？」

  「不，不是的。Ice cream 是冰淇淋，不是你的名字，」我有點頭大，「算了，還是先不說這個，還想吃冰淇淋嗎？」

  沒有問出任何線索，冰淇淋倒是吃完了。之後我們一起去洋房旁邊的便利店買冰淇淋。本來沒想帶她去，但她就像剛出殼的小鴨子一樣把我當成了她的媽媽，到哪裡都跟著。沒辦法，只好帶她去了便利店。買了好幾種不同味道的冰淇淋。便利店的營業阿姨好奇地盯著我們，我假裝沒看見，付款結帳。

  回家以後小女孩一邊吃巧克力冰淇淋一邊看電視，卡通動畫之類。我自然沒有心思和她一起看，只想著應該怎麼解決這件事。一個不知來歷、無名無姓的小孩子就這樣沒有理由地被我在冰箱裡撿到了，換成誰心裡都會七上八下的吧？只有女孩自己無憂無慮的，一邊看動畫一邊大笑，好像只要有冰淇淋就可以了。

  也許應該去警察局報警？

  可是應該怎麼跟警察說明情況呢？這麼說可以嗎―― 我從冰箱裡撿到一個小女孩，你們看著辦吧。不行不行，誰也不會相信這是現實，八成我會被當作拐賣兒童的嫌疑犯。不能去告訴警察。不但不能去報案，也不能跟別人說這件事。不然肯定會被看成是精神有問題。病歷上不是早就有我反常的記錄了嗎―― 女性恐懼症。

  一籌莫展。

  看來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比如，在外面貼失物招領啟事？

  這個辦法好像不錯。

  「本人撿到女孩一名，望失主速來聯繫，電話……」

  行不通。

  先不管內容是否荒謬，就算寫出來，又能貼在哪裡呢？難道貼在洋房門口嗎？同樣會招來警察的。然後也一樣會被人當成精神有問題。

  想來想去，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先留下小女孩，等一等，看看情況再說。大不了我先照顧她一段時間，就和照顧迷路的小狗小貓一樣，應該沒什麼問題，我想。

  晚上想給房東老太太寫信，告訴她冰箱和小女孩的事，但又不知道該從哪裡寫起。一來她不一定清楚這些事，二來我不一定寫得清楚。只好作罷。

  既然已經打算暫時收養這個小女孩，我想，有一些事自己就有責任教她了。

  譬如說，晚上睡前刷牙。吃過冰淇淋之類的甜食以後也應該刷牙，省得以後牙疼。

  於是，當天晚上我就教她刷牙了。讓人高興的是，她刷得很認真。刷完牙以後乖乖躺回自己的床上睡覺了。

  但是，半夜裡她還是不知不覺就睡到了我的旁邊。

  「Ice cream……」

  還說夢話，大概正在做和冰淇淋有關的美夢，真的像小動物一樣可愛。

  我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