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所謂天下十大
2024-10-08 00:42:23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我這幾天埋頭照顧病人,有點兒昏頭昏腦,瞧見師父一身白色的練功服,慈眉善目,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喜地喊道:「師父!」
我這一聲師父將徐淡定給喊得立馬爬了起來,師父可是茅山的掌教真人,即便他是長老之子,也有些受寵若驚。他剛要跳下床來拜見,師父一揚袖子,擺手說道:「別起來,你們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淡定養身體,且歇著吧。」
師父和徐淡定隨意聊了兩句,確定他身體裡面餘毒已解,也算是安了心。我問師父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告訴我,最近全國道教協會在搞一個活動,叫做天下正道十大高手排行,他是被叫過來開會的。
我頓時覺得一陣好笑。俗話說得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修道界若要排個你上我下,自然是要擼起袖子干一架,這樣得來的結果才會令人信服。於是問題又來了,像我師父這般的道門高人,未必會去湊那麼一個熱鬧,而很多修道之人隱身山林之中,淡泊名利,那麼評選出來的天下十大,又如何保證自己的公信力呢?
我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之後,師父也是笑,說上有所好,下有所投。八十年代末期,特異功能和氣功興起,很多不學無術的江湖二混子跑出來辦講座、弄雜誌,一時間甚囂塵上,扭曲歪解得厲害。上面為正視聽,才有了這麼一個活動,當然也不是拉出來比試,而是將這些名宿召集過來,弄一個評選委員會,凝聚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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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倘若關門封山,自然可以什麼都不理會,但是既然抱著開放的姿態,那就必須融入這個社會,所以即便是師父這般的修為和地位,也不得不三天兩頭跑到首都來開會,十分無奈。
這些都是國事,徐淡定在病房養著,也不適合聽得太多。於是師父帶著我來到醫院後面的小花園,我便將下山之後經歷的事情,向他一一說來。
師父含笑聽完我的講述,點點頭,先是稱讚了我在這一系列事件之中的表現,然後又對我提出建議。雖然我個人的執行力還算不錯,但是沒有掌控力,對有些事情把握不足,導致發生了很多悲劇。事實上,我們做某些事情之前,需要未雨綢繆,才不至於太過被動。
對於師父的說法,我表示認同,因為他教我的是領導力。這些年來,我雖然一直在茅山帶著眾位師弟師妹,但單獨外出的機會很少,所以也沒有太多經驗。
談了好一會兒,我猶豫再三,還是將那日總局許老對我的試探告訴了師父。
聽到我的講述,師父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之中,不過他的表情雖然嚴肅,但沒有多少憤恨。思慮一陣之後,師父告訴我:「許映愚這個人,其實我是認識的。他師父叫做洛十八,當年曾經和你師叔祖李道子、邪靈教右使屈陽並稱為當世最天才。此人很早就從了政,是個比較堅定的戰士,考慮問題也多從國家層面來看待,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也沒有什麼錯。不過當今之世,貴在制衡,相互之間的平衡和穩定才是最重要的,這一點也正是我想要跟你談的事。」
我仰起頭,問什麼事。
師父沉吟了一番,然後說道:「我茅山封山十幾年,自斷耳目,久不問世事,使得我們現在在官方的話語權遠沒有龍虎、青城大,甚至還沒有懸空閣、嶗山等門第多。我是掌教真人,自然不可能入仕,但並不代表我們茅山在官方就不需要人在。所以我思前想後,覺得應該派一些人加入官方,也好在關鍵時刻為我茅山說一些話。」
我聽懂了師父的意思,茅山樹大招風,若沒有一兩個坐鎮官方的代言人,只怕到時候真發生什麼對我們不利的事情,連說一句話的權力都沒有。
師有事,弟子服其勞,我當即表示道:「師父,如果你不嫌棄,我便下山重新加入特勤局。」
師父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在我的人選里有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小師弟楊知修,一個是你。你楊師叔這人有手段有才學,做人做事皆是一時之選,不過眼光太淺,格局不大;至於你,初生牛犢,無論是品行還是修為,都值得我信任,而且本就是特勤局的出身,方便。你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年輕,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險惡詭譎的官場之中生存下來。」
聽到師父對我的評價,我甚是激動,表態道:「師父,弟子八歲便出來闖蕩江湖了,經歷過的事情也多,並不是溫室里的花骨朵兒。外面風雨多大我曉得,也不怕,茅山教我養我多年,現如今需要我為宗門出力,自然是義不容辭。」
師父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此事不急,之後再作商量,你要出山獨當一面,也還是需要一些考驗的。」
師父不再與我閒談,與我約好歸程,然後離開了醫院。
徐淡定在醫院裡待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用中藥養著,總算是將餘毒清除完畢。又等了我師父兩天,我們方才一起結伴返回茅山。
至於李騰飛,自有老君閣的那名師兄帶著,倒也不用我們操心。
火車上,辭別了前來送行的全國道教協會的工作人員,我問師父:「前些天談起的那個天下十大,評選出來了沒有?」師父笑說:「上面當真是出了一個餿主意,原本想要凝聚人心,卻不曾想到跑出這麼一個果子來,好多人都撕破臉皮地去搶。你是沒在,我自個兒笑得肚子痛。」
師父這人平日裡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看著就像得道的仙人,私底下卻有點兒像個孩子,十分平易近人,說話也沒有防備。我聽師父講了好幾個段子,果然是笑得哈哈直樂。
世間之人,終究還是有好多看不透名利二字,一旦事關自己,就忍不住擼起袖子去爭搶。
徐淡定在旁邊詢問,說:「那掌教師伯你能夠在這天下十大裡面排得上座次嗎?」
我師父苦著臉,嘆氣道:「所謂名利,當真是害死人,搞得像是一場鬧劇,我都懶得理會。不過那些人也曉得,倘若自己隨隨便便弄出一些人選來,那是一點兒公信力都沒有的,所以就想拉上我們這些老傢伙作陪。」
官僚主義的事情說多了也憋氣,我們不再談。難得跟師父一起外出,我頗為興奮,請教了他很多修行上的問題。師父事無巨細為我解答,很多時候往往一兩句話,便讓我茅塞頓開。
一路談,師父不由得感慨良多,談及往事,說當年他的師父,也即我師祖虛清真人,便是這般帶著他遊歷天下,見過世間百態,他方才會有今天這般成就,如今回望起來,當真是懷念。
我苦笑,說:「師父,要不然你也帶著我週遊天下一番,說不定我日後也能有你的一半成就呢。」
師父嘆氣,說道:「我當年遊歷天下,國家烽煙四起,生靈塗炭,一片混亂,而我們則是入世救人,降魔除妖,解除怨氣。現如今政權穩固,此類事情皆有國家處理,也輪不到我們這些草台班子來做事,怎麼帶你?一個人的成長,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歷練,指望別人,你永遠都不能堂堂屹立。」
我斂容,長鞠到地。
火車到了金陵,徐淡定提出去接小顏師妹一起回茅山,我許久未見她,頗為想念,自然附和。師父也說道:「我跟她父親也算是老相識了,如今路過,不妨也去走一走。」
三人成行,一路從金陵來到句容天王鎮。到了蕭家,蕭老爺子似乎有感應一般,在門口迎接。師父與老爺子在門口一番寒暄,然後進入客廳之中飲茶。
路過院子的時候,我瞧見了小顏師妹,她正在跟一個小孩兒玩耍。見我們進來,特別是看見我師父,她慌忙上前見禮。
跟她一起的那個小孩兒虎頭虎腦,一雙眼睛黝黑明亮,像剛剛出生的嬰孩,脖子上面掛著一塊血玉,瑩瑩之間有光華溢出。他見了我們也不怯場,與我們見禮,不卑不亢,實在是個不錯的孩子。
師父對這個毫無畏懼的小孩兒很有興趣,回望蕭父,老爺子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家老二的兒子,今年五歲了。」
他說完,看向自己心愛的大孫子,那小孩兒則拱手朝著我師父喊道:「小子蕭克明,見過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