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坐而論道和再談一局

  觀海台前，擺放著一個藏藍色柔軟的棉墊，棉墊上放著一個方桌，桌上放著一個棋盤、兩盞酒杯，一瓶在磁窯小爐上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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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從台階盡頭緩步走上來的李白夜、李南北和他們身後的王博華，李明站起身來熱情的說道，「雖然已是春季，但山間氣溫低，快入席，喝點溫酒暖暖身子。」

  此情此景，沒有相見時怒目搏殺的慘烈，反倒是有種故人重逢的氛圍。

  「好！反正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了。」王博華走上前去坐在了李明對面，將背上的刀放在了身旁，端起杯中酒豪飲一杯。

  扭頭看著灰頭土臉的李白夜，李明笑著問道，「動手了？」

  「嗯，師傅。不過沒打贏，還差點死了。」李白夜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說道。

  「知道什麼叫做自不量力了吧」朝著李白夜哈哈一笑，李明繼續說道，「護著司司下山吧。」

  李白夜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王博華後，有些抗拒的說道，「師傅！」

  聽聞這段對話，王博華突然有一種自己是惡徒登門的錯覺。

  「今天是坐而論道，也是起而行之。」李明擺了擺手說道，「去吧，不管是眼下的棋局還是天下的棋局，分出個勝負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們在這裡不合適，記得走遠一點。」

  「好吧，師傅。」李白夜再次回頭看了王博華一眼，然後便帶著一旁憂心忡忡的司司朝著山下走去。

  片刻後，觀景台上便只剩下了四人，一佛。

  石佛下，志瑋觀海，靜靜等待。

  桌前，魚青雨跪坐一旁為二人斟酒。

  待酒杯相撞之後兩人仰頭飲盡，李明先執一子隨即說道，「殺人的感覺怎麼樣？」

  王博華看著棋盤想了想，緊隨其後落下一字，然後說道，「開始很難受，再到後來很愧疚，然後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最後就習以為常沒有什麼感覺了。」

  「那擁有力量的感覺如何？」李明又落一子問道。

  王博華捏著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停滯了片刻，在落下的同時嘆了口氣回答道，「感覺很好，很讓人迷醉。」

  點了點頭後，李明淺酌一口，然後說道，「所以說人類目前引以為豪所創造的文明，只不過是讓殘殺變得優雅一些，最終都是為了獵殺那些弱者讓自己變得更強罷了，現在理解了嗎？」

  「理解了，但是我不接受。」王博華說道。

  「接不接受它就是這樣，你不吃人你就坐不到我面前來，普通人不吃人，他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沒有足夠的資源，而這代表在這個社會中就代表沒有優質的基因來與你合作，於是你的基因就喪失著傳遞下去的資格。

  向來如此，無關正確。吃人是一種寫在強者骨子裡的意識形態，是失敗者是沒有的。」

  清脆的聲音響起，李明又落一子。

  「人不是動物，來到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來進行一場比賽，更不是在下一局棋，是沒有輸贏而言的。

  人生的意義不在於誰吃得更多，長得更強壯，不在於住多大的房屋，有多少人伺候，擁有多少財富，也不在於要交配多少次，生下多少個子嗣。

  與人結合是因心生愛慕，彼此扶持，而不是因為對方的基因有多優秀。

  從事工作是為了創造價值，滿足自我實現的需要。

  聞花香醉人，食得佳肴愉悅，見日出日落心曠神怡。揮筆作畫，抬手琴鳴，孩提呱呱墜地，心生愉悅，老人離世，雖悲痛萬分，但萬事結局。

  見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生機盎然。夏秋交替，百花齊放到秋風蕭瑟，碩果纍纍，冬日來臨，有萬物沉寂也有雪國風光。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飽含著喜怒哀樂，生老病死，愛恨離別的精彩篇章，不是一顆用來爭奪輸贏的棋子！」

  已經在心裡打了無數次的腹稿脫口而出，而王博華頓了頓繼續說道，

  「你創造了一個你可以肆意妄為的世界。因為不管這個世界看起來多麼真實，對你來說都是一個遊戲，所以你才能內心毫無負擔的計劃通過殺死千萬人來成就自己，可將生活當成遊戲的人是可悲而又孤獨的。」

  李明不屑的說道，

  「我不就是在實現自身的價值？放任人鐫刻在基因里的劣根性和貪慾，最後只會帶來毀滅。

  就比如現在正在進行的世界大戰，我只是挑了個頭，所有人殘殺成了什麼樣子？

  我有讓他們打嗎？我有讓他們殺死同類嗎？

  在喪失了強力的約束後，他們的道德，準則，就是個冷笑話，一遇到麻煩就全扔到一邊了。這些所謂的「文明社會的人」就暴露出他們的本性，撕破臉之後就會互相吞噬，或許在你看來他們現在是需要你來拯救的，但是等他們不需要了，就會像對付麻風病人一樣把你趕出去。

  你看，我不是怪物，我只是頗有遠見。

  因此，爭奪資源滿足自身的需要這種本能，是無法通過自身來改變的，因此有神這件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或許真的是一件好事。畢竟，人類最擅長的就是創造一個看似文明的盛世，然後再親手將其砸成稀巴爛。」

  兩人都是極其頑固之人，在如今都不會被對方說動自己的心緒，於是一時間竟然沉默了下來，只剩下了棋子落盤的聲音。

  輪到李明執子，盯著棋盤沉默了一陣，李明舉起酒杯微微一笑說道，

  「理是辯不明的，我認為成為獵物，被人所吃的人生談不上快樂和自我實現，不夠強大就缺少抵禦風險的能力，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弱者活著就是不幸。

  你認為人生在世的所有體驗情感都是財富，一歲有一歲的味道，一站有一站的風景，花會沿路盛開，只要活著就談不上不幸······」

  棋盤上棋子已經占據了大半，酒杯碰撞之後，李明身上那種漠然和凌冽，居高臨下和俾睨眾生瞬間收斂，帶著笑容落下收官之子，然後說道，

  「是非難由人定，大路皆是己開。你修你的禪，我行我的道。這點不必再論。

  眼下的棋局勝負已分，接下來天下的棋局，我們再談一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