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貴人

  怎麼從上杉千的身上敲骨吸髓？

  他現在這幅模樣哪裡會有錢給騙，所以李明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讓他變得有錢起來。

  ········

  穿著母親葬禮上西裝的李明站在遠處，嘴裡一邊咀嚼著糖果一邊看著在地攤上賣畫的上杉千。

  將頭髮向後梳露出額頭，臉上帶上了一副金色邊框沒有度數的眼鏡框，微微蓄起鬍鬚，一番修飾之後，此時的李明儼然是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將嘴裡的糖果咬碎咽下，李明伸手將敞開西服的鈕扣系上後，隨即大步朝著上杉千走去。

  裝模作樣的隨意看了一會，李明便駐足在了上杉千的攤位前，蹲下來了認真的觀賞了起來。

  上杉千身前擺放了三五副油畫，而正對著李明的便是一副上杉千斷腿的自畫像。

  畫像上的上杉千坐在椅子上伸直了一條無法蜷縮的右腿，腿部的紗布處滲出了血漬，可從神情上卻看不出似乎的痛苦。

  不但如此，取而代之的是置身事外的從容與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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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摩了少傾之後，李明長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真是讓人感慨啊······」

  像是沒有聽到李明的話，上杉千仍是一副神情麻木的樣子。

  李明見狀抬頭看向上杉千緩緩說道，

  「這幅畫作，從色彩上來說，第一眼就讓我頗為震撼。

  強烈的綠色背景做主導，和暗黃色的人物色調對比，豐富的空間排布細節和堅定的筆觸都是上佳，尤其是構圖上的設計，十分讓人震撼·······我個人覺得你的畫作一點也不亞於那些名家的作品·······」

  頓了頓之後，李明用鏗鏘有力的強調補充道，「不，應該說，其實比大多數沽名釣譽的所謂名家都好好的多！」

  凡是落魄之人，無一不秉持著懷才不遇的心理狀態。

  李明拿捏住這點並用憤慨的腔調，來製造自己和上杉千的共情狀態。

  果不其然，原本麻木發愣的上杉千再聽到了李明的一番話語之後，緩緩的抬起頭看向李明。

  魚餌已經擺在眼前了，下一步就是刺穿魚兒的唇齒了！

  「過獎了······」雙目赤紅的上杉千輕啟白皮曝起的雙唇，用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從懷中掏出一根遞了過去，李明用讚賞的眼光看向上杉千接著說道，「你筆下的自畫像整體性上有一個向上的傾斜，人物有一個鷹勾一般的鼻子，三角形不對稱的面孔以及突出的下顎、下陷的雙頰，像是一面鏡子一樣反應了你的思想性·······」

  金門！通過套話暗示來引起對方的好奇心。

  上杉千布滿血絲的雙眸中一種難以言明的光芒緩緩復甦，「你能從畫中看出我的思想性？」

  「斷腿的痛楚雖然折磨你的肉體，卻並不能傷害你。

  看似是一個畫家的受難畫像，實則是傳達了對這個時代和社會的嘲諷。

  你將自己澎湃的熱情和狂熱的生命力，用可以傳染情緒的畫筆，癲狂的對世人表示不屑。

  掙扎的線條和狂舞的色塊，就是你傾斜在顏料調和中的血液。

  而畫布就是包紮滲出血跡的繃帶。」

  深深吸一口氣，李明用微微顫抖的指尖輕輕撫摸著因為乾涸的顏料而有些粗糙的畫布，繼續說道，

  「你的腿斷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認輸了。

  縱使是你死了，可留下的顏料和埋在地里腐爛的軀體，仍會嘲諷著所有人：你所遭受的痛苦不過是在替整個人類受刑·······」

  什麼樣的騙術能做到萬無一失？

  必然是針對目標者內心底最真實的欲望展開的。

  人人皆有貪念。

  貪名的人，無法拒絕眾星月捧的流芳千古。

  貪色的人，無法拒絕妖嬈身段，豐乳肥臀。

  貪財的人，無法拒絕綾羅綢緞，金銀珠寶。

  只要他是人，那麼他就會有貪念，只要他有貪念，李明就有辦法解決他！

  貪念不得，便生嗔念，嗔念一動，便會因痴念叢生而生心魔，稍有不慎便入無間地獄。

  多年來的鬱郁不得志，不被世人理解，痛苦的掙扎在世俗的規則和內心的嚮往之間，這種求而不得的痛楚就像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鈍刀，一點一點的凌遲著上杉千。

  所以在聽到李明的話後，上杉千白皮橫布的雙唇，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而不滿血絲的雙眸，竟然緩緩的溢出的淚水。

  人都是生來孤獨的，能遇到能夠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感受，能夠感同身受的理解自己，頓時讓上杉千有了一種難逢知己的感受。

  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

  皮門！烘托情緒！

  如今有了這麼一個能夠一語道破自己內心底最深處共鳴的人，這怎麼能讓自己不激動呢？

  更何況李明根本就是在把梵谷先生《割耳朵的人》這幅名作硬生生往上套！

  「你····叫什麼名字？」上杉千眼中的火苗越發的濃烈，沉默了片刻死死的盯著李明問道。

  魚鉤已經插入魚嘴裡，現在是時候開始提線了。

  李明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了父親留下的金黃色名片盒，然後從最上方抽出一張精緻的名片，雙手遞了過去，同時說道，「我姓鄭，單名一個澤字，是一名油畫收藏愛好者，偶然間在別人那裡有幸看到您的畫作，特此多方打聽，專程前來拜訪。」

  別看著李明看似很隨意的拿出了名片，可實際上這套小玩意和身上的細節裝飾著實讓李明熬了快一整個通宵。

  前夜，在昏暗的燈光下，李明用鑷子從當初父親還沒賭博的時候給自己買的紀念品上，小心翼翼的在水中剝下了一層薄薄的的徽章標識。

  這個來自首都中政市的紀念品上的標識，印著的正是一枚超凡委員會的表示——【超凡之眼】。

  用多層的禮品卡紙貼合在一起，用膠水粘壓實，接著用指甲刀背後的矬子和白紙進行打磨，最後將這才有了這麼一張精美絕倫到足可以假亂真的名片。

  再加上使用酸洗顯得熠熠生輝的黃銅名片盒，從細微末節之處彰顯了李明此時所要表現的身份特徵。

  年輕，有格調，富有，身份特殊，幾乎具有了所有上杉千曾經無數個夜晚幻想出貴人的模樣。

  整理了整理袖口，李明輕咳一聲然後說道，「是這樣的，我這次來就是想買些你的畫來收藏·····」

  似乎都能聽到眼前上杉千逐漸沉重的呼吸聲，李明微微一笑然後說道，「那麼，我需要買十副您的畫作，你看如何？」